坐在半山坡上,望著眼前綠茵茵的蠶樹林,于老大的心里酸楚楚的,時而隱隱作痛。眼前這座山是塊寶地,也是于氏家族的造錢機器。自從他們哥兒四個從山東省登州府萊陽縣大泊羅村闖關東來到這里后,二十多年的奮斗歷程,終于在長白山南麓下面的江甸子這個村莊里落了腳,扎了根。在這方圓幾十里大山里也算是一戶殷實的人家,日子過得紅紅火火,人丁興旺。當年在山東老家時,于家的家境也算不錯,但后來由于連年鬧水災和瘟疫,家境就開始敗落了。為了生計,身為一家之主的于老大,決定帶領兄弟四人及母親闖關東。因為他聽說,東北那里到處都是寶,是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能飛到飯鍋里。
當年山東人闖關東主要有水路和陸路兩個路線,雖然走陸路比走水路方便些,但當時關東地區土匪遍地,而于老大他家人口眾多,拖家帶口地走陸路,勢必會引起土匪們的注意。為了安全起見,于老大決定帶領全家人走水路,山東半島與東北隔海相望,從膠東半島最北端的蓬萊到遼東半島最南端的鐵山島,直線距離不到一百公里,自古以來這兩個地方是膠東與遼東海上交流的主要渠道。于是,于老大哥兒四個和母親攜家眷揮淚告別了故鄉,先是從蓬萊乘船在海上漂泊了十多天,最終在大連鐵山島下了船,在大連歇住了幾天后,又從大連一路北上,走到遼寧安東市(現在的丹東市)寬甸縣時,他們做了個短暫的駐留,然后繼續北上,最終來到了通化縣的江甸子。通過近十年的辛勤耕耘,于家哥兒四個終于在江甸子這一帶積攢起了殷實的家業,十幾間房的四合院,外人號稱于家大院,有兩掛專門跑運輸的大馬車,還有幾十畝的蠶樹林。光蠶樹林每年產下的蠶絲和蠶蛹,就養活于氏家庭的幾十號人。自家買下的耕地產下的糧食,不但吃不了,還能外銷再賺一筆銀圓。
“咳……”想到這些,于老大不由地嘆息了一聲。
他透過東面的山巒隱隱看見,太陽像是被人揪著胡子一樣,小半截腦袋露出來,似乎不是那么太情愿。云彩也隨著它而變化,又換了一身衣裳,變成灰暗色。第一縷陽光用盡全力掙脫了灰暗云朵的束縛,把自己的光芒照射到整個大地,穿過樹林,叫醒了山雞,一切的一切都在晨曦中開始了新的一天。
見時間不早了,于老大決定回家同母親及那三個兄弟再商量一下,把眼下棘手的事處理好。常言道:父故長兄為大。雖然父親在他們闖關東前就因瘟疫而故,但家里所有的事,于老大都同母親和三個兄弟合計后再去辦。母親雖然是裹腳的老太太,但思想可不保守,有遠見,當年離鄉闖關東時,于老大及那哥兒三個是在母親的極力支持下才下決心走的。
十幾分鐘后,于老大便從蠶場回到于家大院,當他走到大門口時,卻見門前站著一個人,腰板直挺,手牽著一匹棗紅色的馬,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他不由地倒吸口氣,心里罵道:“小鬼子,一大早就來鬧騰,真不是個東西!”
此人是日本人,日本名字叫藤田實彥,中文名字叫孫文森。他出生在日本鹿兒島,是世界聞名的武士之鄉,日本的武士道精神在這里達到了極致。日本近代史上,著名的“明治維新三杰”西鄉隆盛,就是在這里,點燃了日本近代維新革命之火。可以說,幼年的藤田就是聽著西鄉隆盛的故事長大的,也在幼小的心中埋下了“光復日本、建功立業”的激進想法。長大后他就加入了“青銅部隊”的特工組織,并受這個特工組織的委派,潛伏在大泉源小鎮上經營一家山貨貿易貨棧,名義上在做生意,暗地里卻是在收集各類情報,同時在通化周邊一帶非法進行測繪活動,為日本關東軍提供情報。
于老大同他有貿易上來往,長達十余年,卻不知道他是日本人,藤田實彥在日本受過專門訓練,講得一口流利的漢語,而且生活方式同中國東北人極為相似,一點也看不出來是個日本人。
走到藤田實彥身邊,沒等于老大開口,藤田實彥就哈腰行了個禮,滿臉堆笑地說:“于老板,一大早就上山去看蠶蛹了?”
于老大只是輕輕點下頭,嘴角露出一絲苦笑:“習慣了,也是賤毛病,天不亮就睡不安穩了,起來上山轉轉。”
“于老板,我說的事你考慮得怎么樣了?”
“孫老板,你知道我們家的情況,哥們多產業大,不是我一個人能做了主的,怎么也得同老太太和那哥幾個好好商量一下。過幾天吧,我再給你個準信。”
“于老板,屬于你的時間不多了,關東軍大部隊馬上就要進入這個地方休整。如果你不及時把房子倒出來,蠶場交出來,大部隊來了我可保不了你。你們中國有句古話:識時務者為俊杰!念在我們做生意十余年的交情上,我奉勸你還是早點把這兩件事辦了。”
“孫老板你知道,我家里這么多人,東西又是這么多,不是短時間內就能安置妥當。我總不能什么東西也不拿就來個說走就走吧?”
“除了日常生活用品可以帶走,糧食、馬匹、掛車這些東西都得給皇軍留下,不然就按通抗聯處置,格殺勿論!”
“什么……”
于老大大吃一驚,藤田實彥原形畢露了,終于把他的野心全暴露出來了。幾天前,于老大也是從山上的蠶樹場回來,遠遠看見自己家大門外站著五六個人,穿著軍裝,肩扛著三八大蓋槍,槍上面掛太陽旗。他不由地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不是日本鬼子嘛?他們來干什么?在快大茂縣城里,于老大見過日本鬼子,但沒想到他們會突然間來到江甸子這山溝子里。
預感事情不妙,于老大快走了幾步,當他走到這幾個人面前時,發現一個佩帶中佐軍銜的人似乎有些面熟,霎那間呆愣了。
此人正是孫文森,見于老大有些發呆,他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于老大,不認識我了?”
“孫老板,你這是……”
“于老大,實不相瞞,我是大日本帝國人,叫藤田實彥,不好意思,十多年了我沒有告訴你,還請你原諒!”
于老大感覺事情陡然,心里頓感有些失措,一股恐懼瞬間穿透了他,少頃,他還是極力克制住自己,露出了中國人的真誠,做出了禮讓的姿勢,說道:“孫老板,請進屋坐吧!”
藤田實彥干笑了一下:“于老大,我們就不進屋了,你們家有老人有孩子,這陣勢別嚇著他們,我找你有點事,說完就走。”
于老大的眉頭不再緊鎖,目光緊緊盯著藤田實彥。
“請說!”
“實不相瞞,關東軍大部隊要進駐江甸子,于家大院被皇軍征用了,蠶場也要交給我們。”
“什么?憑啥?”于老大的頭一扭,斜視著藤田實彥。
“什么也不憑,就憑我們皇軍的需要。”
藤田實彥的眼睛里透出狡詐,語氣有些專橫,但人心里都有一種莫名的恐懼,他從于老大的眼神里能看出端倪,雖然于老大面部表情有點恐慌和心不甘,可那清瘦的臉頰和眼神里卻透出的是剛毅和堅強!
“你們也太霸道了吧?”于老大的語氣透著不屑。
藤田實彥先是低頭一笑,接著抬起頭,以一種上位者的語氣說道:“霸道不霸道容不得你說的太多,考慮到我們十多年的交情,你們家大業大,一時半會也處理不完相關的事情,我容你幾天時間,我過幾天再來。”
說完,藤田實彥竟然不顧于老大的感受,手一揮,帶著那幾個鬼子走了。
才短短五天,藤田實彥再一次來到江甸子,卻是一個人來的,看來他根本沒把于老大全家人放在眼里,一個人過來卻沒有半點怯氣。
從回味中回到現實,于老大即使心里有天大的不快,也得沉穩地應付眼前的一切,他知道日本鬼子不好惹,翻臉不認人,如同畜生,于家大院里有幾十口人,不能因為蠻撞命懸旦夕。
“孫老板,不管怎么說,我們做生意打了十多年的交道,我們家畢竟人多,想找個新地方住下,還真不好找。念在我們交往這么多年的份上,你再寬限幾天吧?”
“既然你于老大這么說了,我也不便多說什么,不過時間不等人,我只能再給你五天的時間,五天過后我就過來收房子。如果你們不倒地方,可別怪我不客氣!”
同上次一樣,藤田實彥說完,就轉身騎上棗紅馬揚長而去,連句告辭的話都沒說。他不想在這里同于老大交涉太多,在中國待了十多年,他知道中國人的稟性,從表面上看好像對什么事情都唯唯諾諾的,但骨子里卻有著一定的信念,一旦觸及到個人的底線就會產生一種無形的力量,來和你抗爭。于老大是山東人,性格倔強,現在他又在東北待了二十多年了,性格又變得豪爽,有著不屈不撓的勁頭,他是不會輕易把這么大的家族產業拱手讓給關東軍的。所以,這兩次他都不在于家大院這兒長待,唯恐于家大院的人對他實施報復,畢竟這里是中國人的地盤,何況這里是抗聯游擊隊經常活動的地方,稍有不慎,很容易會出事。
望著遠去的藤田實彥,于老大在心里罵道:“我操你祖宗!”
但罵歸罵,于老大胸有成竹,他歷來膽大心細,從不會盲目行事,做什么事情都會在事前考慮得非常周全。
走進大門,于老大站在四合院的門庭前,他左右環顧著,這是一個大四合院,設置五南五北,屬復式四合院,北方最高,堂屋窗高屋亮,冬暖夏涼,屬全院最好的房子,是家中長輩的居住,小輩們都住在東西廂房。當年為了建這個四合院,于老大聽從母親的建議,特意去遼寧莊河請的泥瓦匠師傅,他們的泥瓦手藝真是不錯,燒窖出來的青瓦都帶有圖案和花紋,還能在花崗巖石和青磚上刻龍畫獸。建成好的四合院的構造有它的獨特之處,庭落寬綽疏朗,四面房屋各自獨立,又有游廊連接彼此,起居十分方便。封閉式的住宅使四合院具有很強的私密性,關起門來自成天地,院內,一家一戶,住在一個封閉式的院子里,過著一種安逸、悠閑、清靜的日子,享受家庭的歡欣、天倫的樂趣,自然有著一種令人悠然自己的氣氛。令人遺憾的是,眼下這溫馨的氛圍,將被日本鬼子攪和了。
想到這里,于老大情不自禁地罵道:“小鬼子,想在我們于家大院撿便宜,白日做夢!”
“大哥,你回來了?娘正讓我找你呢?”
于老大尋聲望去,原來是他的四弟于老四在叫他。
母親的堂屋里,已經坐滿了人,于家的哥兒幾個及老婆孩子一大堆人都在南北兩個炕上坐著,表情都很凝重,沒有往日那種談笑風生的歡快氣氛,這都是讓小鬼子要征房子的事給攪的。
母親盤腿坐在南面炕的炕頭,腿上面蓋了件小薄被,她的頭發總是梳得那樣好,沒有一絲亂發,發白如雪,那是歲月滄桑撒下的鮮花。雖然她已經年過八十,但身體硬朗,飽經風霜的臉上皺紋縱橫交錯,好像刻記著八十年來的千辛萬苦,不過她仍然精神煥發,紅光滿面。
“娘,您叫我?”于老大一副畢恭畢敬的樣子,輕聲地問道。
“外面的小鬼子走了?”母親的語氣總是那么柔和。
“走了。”
“征房子的事,你是怎么考慮的?”
“藤田這王八犢子剛才說話挺霸道,讓我們五天之內必須把房子騰出來。”
“放屁!我們自己家的房子,他一個小鬼子憑什么讓我們給他倒房子?”
說話的是于老二,于家哥兒四個,就屬他的脾氣最暴躁。他這么一說,把大家的情緒都帶動起來了。
“對,我們絕不能倒地方!”
“我們怕什么?于家大院幾十號人怎么能怕這么一個小鬼子呢?”
“大不了跟小鬼子拼了!”
大家眾說紛紛,屋里的氣氛頓時變得緊張和激烈起來。
“行了,大家都別喊了,說那些有用嗎?”
于老大見大家伙的情緒都激動,說著不屈不撓的話,卻沒有實質性的意義,連忙拍了拍手,止住了家人們的緊張情緒。
“娘,您老人家是怎么考慮的?”
母親坐在炕上活動了幾下身子,表情也變得嚴肅起來,“你們說那些都不是萬全之策,我們于家大院有幾十口活生生的人,同小鬼子硬拼是沒有好果子吃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小鬼子侵占我們東北這么多年了,什么缺德的事沒干過?”
“不過,小鬼子再兇殘,我們也不能在他們面前丟了中國人的骨氣!”母親慢聲細語,停頓了一下,看了看大家。“房子可以倒出來,蠶場也可以留給小鬼子,但不能讓他們撿著便宜!老大,你是一家之主,我想這幾天你應該把這個事考慮得差不多了,你就同家里人說說吧!”
既然母親讓他說出意見,于老大就將自己的想法全盤托出,說得很詳細,很認真。
少頃,母親接過于老大的話題,語氣略顯激動,但不失和風細語,說:“大家伙就按你大哥安排的去做,各自做好各自的事情,不得有半點疏忽。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時間不等人,你們就趕緊行動吧!”
令藤田實彥沒有想到的是,才短短幾個小時,于老大竟然又出現在他的面前,來到了他所在的大泉源的貿易貨棧。他詫異了:“于老大,你怎么來了?”
于老大環視了一下周圍的一切,盡管以前因為生意上的事,他曾多次來過這里,對這里很熟悉,但今天卻感覺一切都很陌生,屋里的空氣也仿佛都凝固了許多。
“孫老板,我同家里人合計了,準備在大泉源這兒買房子,搬過來住,我娘歲數也大了,有個頭疼腦熱的,在山溝里看病也不方便,還是在鎮上能方便許多。”
“噢,還是你于老大聰明,而且還孝順,能這么想是正確的。”
“我娘說了,樹挪死,人挪活。正好借這個機會就把家搬過來吧,要不想離開江甸子,還真下不了這么大的決心。”
聽到于老大這一番話,藤田實彥的心里略有放松,遲疑的態度略有改變,不由地點了點頭。
于老大略停片刻,又用懇切的語氣對藤田實彥說:“孫老板,我剛才在鎮上轉了一圈,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我過來也是求你幫個忙,看看你能不能幫我找到相應的房子,價錢好說。你畢竟在鎮上做生意十多年了,交往的朋友也多,肯定比我的路子多。”
“于老大,謝謝你對我的信任!”藤田實彥見于老大一副誠懇的樣子,心里釋然了許多。
“這樣吧,我們共同努力,盡早把房子買好,你們好把房子騰出來,不能影響皇軍進駐。”
“那是,那是!”于老大點頭附應著,但卻用鄙視的目光直視著藤田實彥。
他確信自己的緩兵之計,消除了藤田實彥的疑惑,這樣為自己籌劃的行動計劃得到了實施保障。
又是一個非常新鮮幽麗的早晨,一些不知名的鳥兒站在搖曳不定的柞樹枝上,昂著頭,抖著翅膀,爭相賣弄著動人的歌喉,悅耳的歌聲似行云流水,在綠樹葉上滾著跑著,在清新濕潤的空氣里流淌,余音裊裊,如輕風吹來。置身于這清新的早晨里,于老大的心情很愉悅,他不時地在蠶樹場的柞樹林里穿梭,時而駐足望著遠處的山巒,云霧繚繞,霧氣沼沼,宛如一條白色的玉帶在山林間纏繞;時而關注著柞樹上那銅錢般大小的葉片上的蠶蟲,它全身碧綠,兩只小觸角不時地擺動,整個身子也隨著柞樹葉子在微風中跳著歡快的舞蹈。望著來回蠕動的蠶蟲,他生怕這稚嫩的生命從那細瘦的枝上掉下來。這半面子山坡,也就是眼前的蠶樹林,給于氏家族帶來了昌盛。看著滿樹葉兒上那閃光的生命,看著整個蠶樹林跳動著生命的脈搏,使他不得不對她們產生幾分敬佩之情,不得不驚贊這奇妙的夏天,不得不嘆服這造福萬物的太陽,不得不從心底產生對大自然神奇魅力的敬畏。
走著想著,于老大的心情突然又沉重起來,多了一些酸楚。因為他知道,這一切即將在這個世界里消失,而且還有些慘無人道。
“大哥,我們都來了。”于老大回身望去,只見于老二、于老三、于老四哥兒仨帶著幾十號人齊刷刷地站在他的面前。
“人都到齊了?”于老大的語氣有些顫音。
“齊了。”那哥兒仨三個異口同聲地回答。
于老大來到人群前,沖著大家彎下了腰,然后又拱手致謝,說:“讓大家伙受累了!”
“于老大,你客氣了!”
“我們都是鄉里鄉親的,不要這么客氣!”
“大家伙幾乎都在于家大院干過活,于氏家族為人豪氣,不欺詐窮人。我們愿意為于家大院干活!”
大家伙各抒己見,語氣中充滿著高度信任和贊嘆。于老大的情緒被眾人感染了,雙手抱拳沖著人群作揖。“謝謝大家伙對我們于氏家族的認可!今天,請大家緊湊點干,力爭一天把這個活干完,我給大家雙份工錢。一會我回去告訴管家,中午給你們做豬肉燉粉條子,讓大家伙可勁造。”
“于老大,這蠶樹林子就這么毀了,豈不是太可惜了?”
人群里有人問道。
“沒辦法呀,我也不想這么做,可小鬼子要霸占我們家的房子和蠶場,我不能眼瞅著小鬼子用我們家的產業賺錢,然后再去殘殺我們中國人。”
“于老大,你是好樣的,我們敬重你!”
“今天的工錢我們大家伙不要了,也算是我們為抗日出把力!”
“對,我們都是中國人,不給小鬼子當差使!”
于老大的眼圈泛紅,激動得一時不知道對大家說什么好。許久,他沖著自己的三個兄弟說:“這里交給你們三個了……”
說著,于老大竟然轉身就走,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在轉身的剎那間,眾人們看到他的眼睛里閃爍著光亮,走路的步伐有些踉蹌,似乎瞬間蒼老了許多。
半夜里,萬籟俱寂,天地之間空曠而廣闊,唯有孤獨的月亮遠遠地凝望著這安靜的夜。大自然沉浸在酣夢中,靜悄悄地孕育著一個驚天動地的大事發生。
突然,正在酣睡中的人們被一陣陣爆炸聲驚醒,只聽到有人在高喊:“不好了,于家大院著火了。”
人們紛紛起來觀望,只見于家大院的上空是一片火海滿天橫流,瘋狂的火浪一個接一個,張牙舞爪地仿佛想要把天空也吞下去。火海的下方煙霧彌漫,仿佛浸透了烏煙的初夏的濃云降到了地面。
兩天后,當聞訊趕來的藤田實彥看到的是,于家大院已在大火中變成了廢墟,火劫后的余煙還在空中飄浮。蠶樹場滿山坡的柞樹全被連根伐倒,倒木橫豎不一堆滿了整個山坡。
望著眼前的一切,藤田實彥臉上的橫肉直顫,不由感嘆地叫囂道:“于老大,算你狠!”
他在感嘆的同時,不得不佩服于老大的聰明,不,是中國人的智慧!此刻,他終于體會到了,中國五千多年的文化積淀,有著深深的底蘊,自然形成了強大的堡壘,不是某個人和某個國家所能主宰的。
他預感到了,大日本帝國侵占中國必將以失敗而告終。
關于于家大院成員的去向,人們眾說紛紜,有的說去安東投奔做生意的朋友去了,有的說拉著糧倉里所有的糧食投奔抗聯部隊去了。這兩種說法究竟哪個準確,卻沒有人去考證,但這個事件的發生時間定格為:1941年夏季。
作者簡介:于悅彬,男,現任通化縣非遺辦公室主任。1985年開始文學創作,在市、省、國家級報刊發表中短篇小說、散文、民間故事、曲藝作品一百余萬字,數次獲獎。
(責任編輯? 張云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