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肖瑤

英國前首相溫斯頓·丘吉爾的名言“ Ive got a black dog on my back”將“黑狗”比喻為抑郁癥,一有機會就咬住他不放,讓他陷入長期的身心圍困。可在英國著名心理學家,有著“英國最有文學才華的精神科醫生”譽稱的安東尼·斯托爾的筆下,抑郁癥之于丘吉爾等偉人,除了是“黑狗”,還是一條鞭子。
“抑郁癥就像是一條鞭子,不斷地鞭策著患者做到最好。”“患抑郁癥的人可能都是天才。”安東尼寫下這句話,并不是大放厥詞,他在對曾患抑郁癥的名人的大量病歷研究基礎上總結出了一些共同點:工作繁忙,目標遠大,日常精神壓力巨大,長時間神經緊繃。而憂郁的情緒或癥狀,卻是在不斷鞭策著這些人,催促他們去追求遠大夢想。
“當憂郁排山倒海而來時,整個人陷入幽暗的谷底,讓人感到精疲力竭,完全失去活動能力,因此為了避免掉入這種悲慘的狀態,在尚未錯亂到無可救藥之前,病人非得強迫自己去活動,不讓自己有片刻休息或放松,如此一來,反而成就了大部分人無法完成的大事,這一切都因為他不能讓自己停下來,一停下來也就完了。”
在《丘吉爾的黑狗》一書中,安東尼通過“偉人的形成”這一角度,試圖解剖抑郁癥患者的內心世界,全書核心觀點—在與抑郁癥抗衡的過程中,他們成就了非凡偉業,與多數人傳統觀念里對抑郁癥的態度有所不同。安東尼剝下了抑郁癥那層令人懼怕的、避之不及的皮,因此也讓人初讀起來乍覺不慣。
這恰是這本書值得一讀的原因。作者一面為真正的抑郁癥患者提供了正面,甚至略帶欣賞的觀點,一面駁斥了“天才都是瘋子”這一流行的謬誤,必須承認,有時候,真正的天才身上,的確會有一些特質讓他們看起來精神失常,展露出一些性格缺陷。因此,總一部分天才被世人誤解為抑郁癥,但其實他們只不過是因為對工作事務的過度投入。
天才未必是抑郁癥患者,而抑郁癥患者卻極有可能成就非凡。這是作者闡釋的一種方法論,但并非對抑郁癥的科普或說明。安東尼只是想通過這兩點,合并探討社會應該如何對待精神疾病患者,繼而鉆研人類心靈狀況的其他問題,正如本書副名“抑郁癥及人類深層心理現象的分析”。
但現實同樣不可忽視。目前,大多數社會并不會因為“抑郁可促使人進步”從而放下對它的警惕與防備,因此,安東尼在此書中提出的觀點與價值雖然新穎且獨具見解,但并不能概括為“非常之人能成非常之事”,同樣不能理解為“非常之事出于非常之人”。
而安東尼對幾位飽受爭議的抑郁癥名人之解析,除了企圖通過個案探究精神病學對社會的幫助之外,或許,更摻雜著一份作者自己對抑郁癥患者的主觀惻隱與某種博愛。
[英]沙尼·奧加德 著
劉昱 譯
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
2021年9月
全職媽媽在社會中數量不少,然而,她們在離開職場、回歸家庭后面臨什么樣的困境,現有的討論仍不充分。本書作者奧加德是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媒體與傳播系教授,以女性主義研究見長,在本書中,她深度采訪了倫敦35位全職媽媽,她們曾經是各行業的專業人士:律師、會計師、教師、副校長、藝術家、時裝設計師、記者、媒體制作人、工程師、醫生、學者、社會工作者或管理人員等,有著高額的薪水和遠大的職業前景,最終卻有了一個共同的歸宿:全職家庭主婦。
奧加德發現,在上世紀80年代的西方世界,還流行女性可以瀟灑地兼顧職場和家庭這種積極的論調,然而如今的現實正在背離當時的社會理想。數據顯示,無論是作者所在的英國,還是當下的中國,回歸家庭的全職媽媽比例都在上升。而一旦回歸家庭,女性就再難以得到社會支持,只能在經濟上依賴于丈夫。
全職媽媽的這種困境之根源,在于家庭內在于市場這個更大的社會結構之中,并不獨立存在,而女性的家庭勞作卻無法得到社會價值的兌現和社會制度的保障。所以,女性只得以一己的能力和運氣,來承擔和對抗生育同工作沖突這一結構性困境。
在奧加德教授受訪的人群中,受訪婦女們盡管已經敏銳認識到實現生活和工作的平衡的不堪一擊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卻仍然沒有放棄希望。由職業婦女轉型全職媽媽的一部分女性,在面對她們受到的抨擊和嘲弄時,找到了證明自己選擇正當且合理的另一條路,即,讓自己加入一項新的職位:家庭CEO。受訪的女性中,超過三分之二經常投身房屋的規劃和管理,對房屋的裝潢和DIY的相關活動,而這類活動被稱為“項目”,它們讓婦女引以為豪,從中獲得極大的滿足感。
駱以軍 著
河南文藝出版社
2021年12月
閱讀《故事便利店》,仿佛漫步于駱以軍用文字、回憶與想象構建的“狼狗時光”。“狼狗時光”指的是凌晨四五點、天將明未明之際,以及黃昏六點、晝夜交替之時。在那樣的“魔術時刻”,所有的人和景物都處于影影綽綽之中。
駱以軍在書中分享了40個故事,有的是夢里尋夢的家族秘史,有的是大學時的詭異遭遇,有的是中學時的遙遠回憶……駱以軍將這些故事放置于曖昧、神秘、看不分明的幻日景象中,又將其與種種奇幻妙絕的文學故事交織融合,與波拉尼奧、昆德拉、愛麗絲·門羅等大家一起營造出隱秘的幻境,然后慢慢帶著聽故事的人們找尋故事中最觸動靈魂的東西。
正如他所說,每個人生命中那些神秘的、難以言喻的時刻,其實正是一個個極珍貴美麗的故事被孵養的最神秘的時候。在人類無法承受的恐怖、噩夢和哀痛中,在找不到一絲絲救贖可能的時候,故事卻常常在無意中救贖了聽故事的人。我們能在這些紛繁絢爛的小故事中看到命運的無奈、人生的悲痛,也能從中感受到極美極深的震撼。即便說故事最幸福、最美好的時光結束了,但人類依然能在生命中的某些時刻從小說、故事中觸碰到那種冰與火、神與魔之境。
駱以軍曾想過把這一系列叫作“故事課”,一些讀者或能從中分析出幾項說故事的技藝。但是他還是認為,說故事或寫小說或許是比人類所發明的其他擁有長久歷史的各種技藝都需要龐大的時間成本,更難以三言兩語,或是模仿其他科學的專業話語,將之簡化、效率化提取。因而,他更希望讓這些故事組成一家“故事便利店”,供諸君找尋屬于自己的故事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