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人為何不愿考公務員？

郭霽瑤

在日本，公務員似乎并不是“香餑餑”。

近年來日本報考公務員的人數在逐年減少。根據日本人事院統(tǒng)計，日本國家公務員考試報考人數已連降5年，報錄比已連降7年。而日本各大名校的學生也不再熱衷成為公務員，有日媒稱，公務員這一工作正被日本名校學生所拋棄。日本內閣官房長官就此公開表示，由于日本年輕人考公志愿下降，日本政府已感到危機。

為什么日本公務員考試持續(xù)遇冷？日本年輕人又為何不愿考公？

日本國家公務員分為綜合職位和一般職位。綜合職位公務員，被定義為“從事政策企劃立案等需要高級知識、技術或經驗等業(yè)務的公務員”，指的是日本中央省廳的干部候補，主要從事政策制定企劃，類似于我國的中央選調生;國家一般職位公務員則指的是從事事務處理等固定業(yè)務的職員，屬于政策執(zhí)行者，工作單位分為中央省廳（本府省）和地方機關（派出機構）。如果是中央省廳的一般職位公務員，也將與國家綜合職位公務員一起參與國家政策的制定。

據日本人事院今年4月發(fā)布的消息，日本國家公務員無論是綜合職位考試，還是一般職位考試，報考人數均已連續(xù)5年下降。具體來看，2021年國家公務員錄用綜合職位考試的報考人數為1.43萬人，與2020年度相比減少2420人，降幅約為14.5%，創(chuàng)下2012年度以來實施現行考試制度的最大降幅;一般職位報考人數為2.73萬人，比去年減少了4.2%。

人數減少，也帶來競爭率的逐年降低。根據日本人事院統(tǒng)計，日本公務員考試綜合職位報錄比已連降7年，2021年度國家公務員考試綜合職位的合格者名單，共1834人合格，報錄比為7.8∶1，也再次創(chuàng)下2012年度以來的新低。

此外，年輕公務員的離職傾向也在不斷升高。根據日本人事局調查，2019年以自我情況為理由而辭職的20多歲國家綜合職位公務員共有87人，比6年前增加了4倍。在其他人事局的調查中，不滿30歲的年輕男性公務員里，每7人中就有1人表示將在1～3年內辭職。

不僅考生減少，公務員職位也可能正逐漸被日本優(yōu)秀的大學生所拋棄。

據日媒報道，曾幾何時，東京大學法學部的畢業(yè)生往往以成為學者或公務員為目標，在民間企業(yè)就職則被認為是“降級”。但是近年來，報考公務員考試的東京大學學生人數正逐年減少。2020年日本公務員考試合格人員中，東京大學畢業(yè)生占16.8%，是有史以來比例最小的一年，比2010年減少了一半。有日媒稱，“公務員正在被東大拋棄”。而外資金融機關和咨詢公司等高收入工作在日本名校學生中的人氣則很高。

有東京大學學生接受日本NHK采訪時表示，日本名校學生不再熱衷“考公”主要有以下幾點原因：其一，長時間的加班勞動;其二，由于經濟復蘇，日本民間企業(yè)的魅力增加;其三，日本公務員待遇比大企業(yè)低，國民評價很低，沒有回報。

面對報考人數的連續(xù)減少，日本政府也表示了擔憂。今年6月，時任日本官房長官的加藤勝信在記者會上公開表示：“（公務員）報考人數有減少趨勢，對此我們抱有危機感。”

有日媒分析稱，報考人員的減少，或來自日本公務員惡劣的職場環(huán)境，尤其是近年來日本公務員加班嚴重，面臨著“過勞死”的威脅。而新冠肺炎疫情的到來，讓日本公務員的加班情況更加嚴重。

據朝日新聞報道，2020年12月至2021年2月的3個月內，在中央省廳工作的國家公務員中，每月加班超過80小時，即所謂的“過勞死亡線”的共有6532人。其中，每月超過100小時加班時間的員工總計2999人。

這些部門中，尤以在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最前線的厚生勞動省加班最為嚴重。據厚生勞動省消息，今年4月加班超過“過勞死亡線”的員工約830人，占整個部門工作的1/5，更有員工一個月加班時間達到226個小時。

一位30多歲的厚生勞動省公務員向朝日新聞透露，工作到凌晨3～4點回家的情況并不少見，甚至忙的時候部門七到八成的工作人員在末班車結束后也在工作。（編者注：日本大部分電車末班車時間在凌晨以后。）這位公務員稱：“我有一種這份工作會影響我生命健康的緊張感，休息日也會很緊張，這根本不是一個能讓人保持健康的長期工作環(huán)境。”

近兩年，公務員“過勞死”的案例也常見于各大媒體的報道。2020年年底，日本甲府市政府的一位男性公務員，在最長一個月加班超過180小時后，選擇了自殺，引起輿論軒然大波。

有日本媒體分析稱，日本公務員之所以加班時間長，不僅僅是因為工作量大，很大程度上來自效率低下的工作方式。

據了解，長期以來，日本許多地方的政府部門還未實施電子化辦公，許多工作都是通過傳統(tǒng)方式完成。例如，資料管理方面依然沿用過去的紙質保管形式，上下班打卡也是通過一天一次手動蓋章。

“當公務員需要尋找資料的時候，往往需要在幾十年的紙質資料中找出相應文件，實在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有媒體如此寫道。

這樣的傳統(tǒng)辦公模式，付出的不僅僅是時間成本，也有工作質量的降低。近日，有日媒指出，在政府發(fā)布的相關文字消息中，出現了錯別字。

在這樣的情況下，業(yè)務的電子化、系統(tǒng)化迫在眉睫。

針對此現象，今年，日本政府時隔5年修改了國家公務員工作環(huán)境的方針，決定從2021年開始，推進政府部門業(yè)務的數字化和效率化，致力于削減公務員的加班時間，并聲明將重點解決以下4點以改進公務員的工作環(huán)境：第一，推進遠程辦公;第二，推動行政文件的電子化;第三，實現國會相關業(yè)務的網絡化;第四，導入工作時間管理電子系統(tǒng)，要求各部門正確把握工作時間，減少加班。

此外，有日媒反映，許多政府部門沒有根據實際情況支付公務員的加班費。對此，今年1月，時任日本規(guī)制改革相的河野太郎公開表示，要求將國家公務員遠程辦公的加班時間也納入正式加班時間，并要全額支付加班費。

（編譯自：日本經濟新聞、日本朝日新聞、NHK）

（本文刊發(fā)于《中國經濟周刊》2022年第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