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畫角色設計的敘事性表現研究

□鄭思琦

漫畫是經過有意識排列的并置圖畫以及其它圖像，用來傳達信息和/或激發欣賞者的接受美學[1]。它作為一種以圖像作為載體的敘事方式，具有藝術性和文學性。漫畫角色是指為了滿足漫畫創作、劇情展示、觀念傳達等作用需要而專門設計出來的角色形象，包括人物角色，動物形象，或者擬人角色造型。漫畫角色設計是漫畫創作的前期階段工作，需要將劇本中抽象的文字圖像化，變為視覺元素，最終落實為畫面形象以規范并指導后續工作。在角色設計時，需要將角色的性格特征、外貌形象、生活經歷、職業特點等表現出來，并包括服飾、道具色彩規范、表情、典型動作設計、比例規范圖等。漫畫角色的造型是讀者決定是否閱讀漫畫作品的重要因素之一，漫畫角色設計具有藝術性和敘事性兩大特點，藝術性是指其具有設計美感，引人入勝；敘事性是指漫畫角色設計承擔著敘事的作用，對故事的講述具有關鍵作用。本文將通過分析角色造型的設計手段和表達方式來探討漫畫角色設計的敘事功能。

一、漫畫角色的成長影響敘事節奏

漫畫敘事節奏是吸引讀者閱讀下去的法則之一，如果漫畫故事的節奏太過單調平緩、長時間缺乏劇情沖突和矛盾的設置，觀眾們則很快失去閱讀興趣，但矛盾沖突產生過于密集，則會使讀者短時間內接受大量的信息，使人產生閱讀疲憊。

漫畫敘事節奏分為矛盾沖突節奏、角色成長節奏及畫面篇幅節奏。漫畫故事就是講述角色是如何在故事中成長并獲得新的領悟的過程，因此，角色是故事的主題思想、故事情節和矛盾沖突的承載者。

角色的成長節奏和故事主線矛盾是相互交織在一起的，在運動、競技、玄幻、修真等漫畫題材中，可以看到主要角色在劇情開端處于“弱勢”地位，或在內在精神上處于低谷狀態，或在職業、專業技能、人際關系等外在方面受到挫折。作品主線即是主要角色的成長線，主角經過歷練與磨難，逐漸成長，一步步實現自己的目標。漫畫家荒木飛呂彥提出的“正負法則”和“主人公永遠往上走”的熱門漫畫劇情構建準則闡述了充滿波折起伏的角色成長線對劇情節奏的影響。因此，在漫畫劇情的設置上需要體現角色弧線，使角色時刻處于“上升”與“下降”的徘徊之中，讀者的情緒也會被調動，隨著主角的境遇變化而變化，直到故事達到終點。

二、漫畫角色風格契合故事敘事風格

經過了國內外長達百年的發展，漫畫作品的分類、題材和藝術風格有了多樣的變化，種類繁多。其中包括以諷刺、幽默或反應現實為題材的漫畫；以娛樂性質為主的長篇連載商業漫畫(comic)；短小精悍的四格漫畫或條漫(strips comic)；風格獨特的日本漫畫(manga)；主題更為成熟、藝術風格較為明確的單行本圖像小說(graphic novel)和帶有實驗色彩的藝術漫畫。漫畫題材有著專業化的細分，形成了兒童類、成人類、少女類、少年類、體育類、科幻類、幽默類等多種類型，吸引了大量的不同年齡段的觀眾。

隨著新媒體時代的到來，漫畫創作者不再拘泥于國家、地域審美特征和民族文化審美特性，美國漫畫作品可以呈現出日式漫畫的唯美纖細，國產漫畫也可帶有歐洲漫畫平面化和概括化的特點，繪畫風格呈現融合化和多元化的趨勢，很難再按照地域特征為漫畫風格進行歸類。但無論角色造型呈現何種風格，在普遍情況下，角色風格呼應著故事的敘事風格和情感基調，有一定的程式化表現。

以恐怖驚悚題材漫畫為例，日本恐怖漫畫家伊藤潤二和楳圖一雄以豐富的想象力、怪誕美學的運用而著名，兩人作品中血腥畫面描寫占比并不大，更多的是通過視覺元素的應用和畫面表現手法引起讀者的焦慮及恐懼。兩人漫畫作品中角色風格較為寫實，強調細節的刻畫和線條的表現，畫面中黑白對比明確。為了渲染恐怖情緒，在角色造型上多采用單一圖像符號，以疊加或并列的方式重復應用，密集的布滿角色身體之上，帶給讀者一種怪異、扭曲的視覺沖擊力；同時對角色面部添加細節，使用細碎的線條在人物眼睛周圍加上陰影，刻畫出其驚恐或癲狂的怪異表情，將狂躁、驚悚、怪異的氣氛烘托到極致。

以戀愛題材為主的少女漫畫從畫面形式到故事內容都強調唯美氛圍的營造，在角色設計上多以纖細流暢，柔和精致的線條表現出女性角色的柔美可愛的感覺，在角色面部的塑造上尤其強調眼睛的刻畫，睫毛根根，瞳孔澄澈，能夠更好地描述角色心理狀態，傳達角色情緒，使敘事更加清晰明確。

偏抒情類的故事漫畫節奏舒緩、故事情節平淡，沒有強烈的矛盾沖突，該類作品的角色設計相比其他題材的漫畫角色來說更被賦予了一層現實色彩。譬如谷口治郎的《散步去》和《悠悠哉哉》兩部作品都以平實細膩的手法描述了男主角在自己生活的城市中漫步的故事，整體風格輕松、平緩、含蓄，展現出閑寂之美，充滿著盎然詩意。這兩部散文詩式作品的重點是情感的傳達與對于生活領悟的抒發，在角色造型的設計上，也以偏向寫實的手法進行刻畫，使用簡潔的線條勾勒，人物面部陰影的使用極為克制，且沒有采用夸張絢爛的視覺符號，整體造型樸實無華。在角色的表演上并未采用夸張、強調、Q版畫等常見于漫畫作品中的表現手法，使角色偏向生活化的動作和表情真實細膩，自然而然的傳達出角色的感情，也使讀者將自我意識投射于主角身上，借主角的眼睛觀察世界，獲得更好的閱讀體驗。

三、角色對故事時空敘事的補充

漫畫角色是時空關系中的角色，不能脫離故事的時間和空間單獨存在，角色造型的視覺符號應體現出其所在故事的世界觀，即故事發生的年代、背景、地理環境、人文環境等方面。漫畫中的世界分為寫實和架空兩大類，在此基礎之上，再細分為根據真實時空關系設計出的架空歷史、未來世界和平行宇宙。而漫畫角色的造型是增強作品世界觀的說服力，為讀者打造一個真實可信的幻想空間的必要元素。

漫畫角色的時空敘事性主要體現在角色體貌特征和服裝道具的設計上。體貌特征主要體現在角色的種族和民族特征上，例如設計歐美人時將面部輪廓刻畫的更深邃、具有骨感，設計東亞人時強調面部線條的柔和與流暢；設計外星生物時可以賦予其不同于人類的膚色和體態特征。服裝與道具的設計需要展現出民族性和時代性，將民族傳統服飾、傳統紋樣和色彩、地域性審美傾向元素、文化符號等進行提煉和藝術性處理，保留其美學意蘊，并融入設計之中。

四、角色造型視覺元素的敘事功能應用

優秀的角色設計包括三個關鍵方面，分別是內心活動、視覺上的差異、表達型特質。“通過強調角色之間的差異性，確保每個角色都具有自己的心理、視覺和行為范圍，使每個角色的外形和感覺都協調一致。”[2]

(一)漫畫角色的背景故事設定。漫畫角色的背景故事設定通常在腳本創作階段完成，包括角色的外貌特征、性格特點和背景故事，并對后續的設計環節起指導性作用。人是生理條件、生長環境、遺傳特征、受教育程度等多維度的共同產物。著名電影編劇悉德·菲爾德提出應把角色的生活分為“內在的生活”和“外在的生活”兩個范疇，內在的生活塑造角色的性格，涉及到角色的生理特征、心理特征、性格、家庭出身、種族、宗教信仰、職業、個人經歷、社會關系、癖好等方面內容，并告訴讀者該角色在作品開始以何種狀態出場，以及其在作品中所有行動背后的根基和理由，外在的生活是從故事開始到故事結束的劇情，講述角色在作品中采取的行動和做出的選擇，并展示出角色的性格特點。通過設計角色的內在生活，挖掘角色的背景故事，可將角色從單一扁平化塑造成復雜立體化，避免臉譜化，并使角色的行為更加具有說服力。角色在作品中的行為準則、處事原則、采取的行動、做出的選擇都有跡可循，不會破壞敘事邏輯的通暢。

(二)形狀語言的應用。漫畫角色的造型繪制是在漫畫角色背景故事設定的基礎上進行的，設計師通過對角色背景故事的分析與解構，并根據自身經驗和行為認知，采用合適的視覺語言進行設計，使所選擇的圖像形狀能夠實現對角色性格特點和感情特質的有效塑造。在讀者不了解漫畫角色的背景設定和個人信息的情況下，通過直觀的視覺感受，就能夠推測出該角色的性格訊息。

形狀是視覺語言中最基本的設計元素之一，形狀包括有機形和幾何形，有機形是指從自然界客觀事物中提取出來的圖形，輪廓通常以曲線為主，充滿著流動性和無序感。幾何形是對自然事物的概括和簡化，相對有機形來說更為簡潔、有秩序。在視覺設計領域內，世間萬物都可以經過解構被簡化為幾何形，對于漫畫這一以概括化和簡潔化為特征的藝術形式來說更是如此。

在角色設計中，形狀不僅表現角色的外在形象，還傳達性格特色和感情色彩。設計師在進行角色設計時會根據角色性格和生理特點，有意識的以概括、歸納、簡化和夸張作為手段，將角色從文字設定轉化為圖像符號。最常用于設計的幾何形有矩形、三角形和圓形三種。圓形帶給人柔軟的、無害的、具有親和力，令人感到安心的感覺，因此在漫畫作品中，可愛的角色造型大都以圓形或橢圓形為主，在線條的應用上也以弧線為主。例如《哆啦A夢》中的憨態可掬的哆啦A夢是陪伴和照顧兒童的機器人，它的頭部形狀為飽滿的圓形，身體造型也相對圓潤，除此之外，該角色的眼睛、鼻子、手和腳也設計為圓形或橢圓形。創作者通過圓形的重復使用來增強該形狀給人的可愛、溫和的視覺感受，進一步將哆啦A夢友好可愛的特點傳達給讀者。

正方形和長寬比例較小的矩形表現出穩定的、厚重的、具有力量感的特性，在漫畫角色設計中常用來作為男性化的、強壯的角色的基本設計形狀。可從格斗、運動題材的漫畫中看出，無論是正面形象還是反面形象，大部分強壯魁梧、富有力量感的男性角色的身體整體輪廓呈現矩形，如《海賊王》中體格健壯、性格豪邁的白胡子，漫威漫畫公司旗下超級英雄綠巨人，兩個角色的身體、頭部、手部的基本形狀都是以矩形為主。

三角形或較多尖角的形狀具有較強的動態感，被賦予充滿活力、靈活多變的感情色彩，但同時也有尖銳的、充滿攻擊性的、危險的負面意味。在角色設計中，常用于表現靈活多動、聰穎機敏或尖刻狡詐的角色。

在以上基本幾何形的基礎上，通過對形狀長度寬度之間比例的調整，可以塑造出更多具有獨特視覺特性和個性化的角色。另外，形狀的運用不僅僅局限于漫畫角色本身，漫畫角色的武器、道具等搭配元素的形狀設計也呼應并襯托著角色，譬如敏捷靈活的角色所使用的武器通常為形狀細長的刀劍或小巧精致的匕首，給人以輕巧的感覺；身強力壯的角色較多使用形狀寬大的武器，以此來強化該角色的力量感。

五、結語

漫畫角色是漫畫作品的主要元素，漫畫角色設計的敘事功能和敘事表現很大程度上決定著漫畫作品的質量，對故事的敘事清晰性有較大影響，可以幫助讀者更好地理解作品。在漫畫創作形式和故事題材越來越多樣化的現今，如何使漫畫角色的敘事性更好的表現出來，是值得每一位漫畫創作者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