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趙 前
溫室效應是當今人類面臨的重大全球性問題,積極應對溫室效應所造成的氣候影響是我國實現可持續發展的內在要求,也是加強生態文明建設、實現美麗中國目標的重要抓手,更是我國履行負責任大國責任、推動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的重大歷史擔當。
2020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第七十五屆聯合國大會一般性辯論上提出:“中國將提高國家自主貢獻力度,采取更加有力的政策和措施,力爭在2030年前,二氧化碳排放量達到峰值,在2060年前實現碳中和”。至此,有關對“碳”相關領域的研究迅速成為我國學者研究的熱點問題之一。
目前,我國關于碳信息披露等相關領域的研究正處于一個起步階段,但作為碳交易市場建設的關鍵基礎性要素,近幾年國內外學者對其進行了積極的探索研究,得出了很多有價值的結論和建議。因此,本文以現有的文獻資料為基礎,針對碳信息披露的理論基礎、影響因素、經濟后果以及質量評價進行梳理,對近幾年的研究所取得的新進展和做出的理論研究的貢獻進行了評價,最后提出了一些未來碳信息披露研究的發展方向。
合法性理論是指在一定的社會環境中,企業的行為被認定為是恰當的合理的,反映出來自企業外部的壓力。陳華等(2016)認為合法性在壓力和管理兩個方面影響信息披露,公司對合法性的重視程度越高,則碳信息披露的水平、質量就越高;劉儒昞與王海濱(2012),張倩(2013)的研究認為基于合法性理論,企業自主對環境信息進行披露受到企業管理層主觀因素影響太大,需要進一步與強制性的制度法規相結合,否則對于絕大多數的企業不會主動進行碳信息的披露和加大對環保工作的支出;冉冉(2019)針對國外理論的研究發現合法性與環境治理存在著相互促進甚至是相互矛盾的作用;黃迪與馮俊秀(2020)基于合法性視角從環境信息披露制度的內容、方式、鑒證三個方面進行了設計;梅曉紅等(2020)的研究發現在外部要素市場嚴重失靈的區域,企業對碳信息的披露將不再考慮合法性因素所造成的影響。
計劃行為理論認為行為意圖受到主觀態度、標準和行為控制的影響,而行為意圖是對行為的最直接的影響(段文婷、江光榮,2008)。林英暉等(2016)的研究表明我國制造企業對碳信息的披露意愿較弱,其管理層對待碳信息披露的態度是主要影響因素,企業的感知行為控制對披露碳信息具有積極的影響。
信息不對稱與信號傳遞理論是指在受到信號獲取能力以及社會分工等因素的共同影響時,相關重要信息在不同的經濟個體之間分布不均衡的狀態(辛琳,2001);張力中(2014)認為企業為避免信息不對稱造成投資者的逆向選擇,會將企業相關碳信息進行主動披露,以達到向投資者傳遞積信號的目的,使企業在競爭中更具優勢。宮寧與段茂盛(2021)通過實證研究指出“高碳排”的企業更傾向于通過增加碳信息披露的數量來扭轉自身在“高碳排”中較差的企業形象,并存在“以量代質”的傾向;Xia Jing and Niu Wenju(2020)在信息不對稱的背景下,研究了政府與企業間的碳減排問題,發現在單信息不對稱情況下,政府適當調整最優契約配置,使期望福利最大化,從而讓企業獲得保留利潤;在雙重信息不對稱的情況下,政府的最佳選擇是提供一系列的碳契約,使企業能夠獲得額外的信息租金,從而提高其碳減排能力。
利益相關者理論指出企業高管在進行經營管理時,不能只追求自身利益最大化,還需要全面綜合考慮各方面利益相關者的利益。楊璐等(2017)的研究發現在我國上市公司中,大股東對公司的持股比例及利益相關者對碳信息披露的認識程度,對企業所披露的碳信息質量有顯著的積極影響;孔慧閣和唐偉(2016)通過實證研究表明上市公司與相關利益者在環境信息交流中存在一定障礙,企業在經濟利益與環境效益兩者間難以抉擇;范群鵬和程松松(2019)通過對外部利益相關者的實證研究發現政府聯結水平、經濟利益相關對企業的環境信息披露有著正向積極的作用;姚圣與梁昊天(2016)根據對民營重污染企業的研究表明對于政治關聯程度越高、股東的監管力度越大的企業,其對環境信息披露越重視,所披露信息的質量就越高,但銀行作為債權人的監督作用則沒有顯著影響。
目前,我國對于碳信息披露的內容以及方式還沒有形成統一的規范標準,在各地區、各行業中,相關企業由于受到多種因素的影響,導致所披露碳信息的質量參差不齊,有很多學者針對多種影響企業碳信息披露的未知因素展開了研究探討。張鳳元與林努征(2012)從低碳可持續發展的角度出發,認為國家宏觀調控與微觀環境利益相關者所作決策的需要,都對企業所披露的碳信息產生一定的影響;吳勛與徐新歌(2014)根據公司治理特征的差異,分析出控股股東與董事會的權利越大,越有利于碳信息披露;李秀玉和史亞雅(2016)根據企業內部治理結構的特征,發現在企業管理層中,如以前有過從事碳行業相關經歷的高管,則能夠在很大程度上提高碳信息披露質量,而企業的政治關聯程度卻與碳披露質量呈負相關;Mateo-Márquez,A.J et al(2021)、李力與劉全齊(2016)從公眾與政府的監管角度出發,發現社會輿論與政府監管都積極促進碳信息披露,但社會輿論與政府監管同時作用時會導致相互抑制的結果;楊璐等(2017)、高美連和石泓(2015)基于對制造業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指出公司的整體規模、社會輿論監督、行業內部競爭、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聘任相關會計師事務所規模都正向影響碳信息披露質量,但對于企業的盈利能力卻與碳信息披露質量呈負相關;He Ren et al(2021)從中國傳統文化與公司治理的角度出發,發現儒家思想與學術派獨立董事會都正向促進碳信息披露。
Li Li(2019),何玉等(2014)以標普500企業為樣本,通過聯立方程模型估計的方法,發現資本成本與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呈負相關,而且主要存在于碳業績差的企業中,進一步分析對于碳業績好的企業,其沒有必要過多披露碳信息,以至于相關性不強;李力等(2019)、馬忠民等(2017)基于上市公司的實證研究得出在非公有制上市公司中,企業提高碳信息披露的質量更容易降低其融資成本;馬微與蓋逸馨(2019)從企業生命周期理論的角度出發,發現對于初創期的企業,碳信息披露與融資成本相關性較低,對于發展期或穩定期的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與融資成本負相關,而對于衰退期的企業,碳信息的披露與企業融資成本呈正相關,對碳信息披露投入過多會增加融資成本;楊潔等(2020)以2013-2018 年我國A 股市場中高碳排放企業為樣本,利用平衡面板數據的方法,實證分析得出債務融資成本與碳信息披露質量呈明顯的“倒U 型”關系,其中環境監管力度則起到了中介調節作用。
閆海洲與陳百助(2017)從氣候變化、監管規制的角度出發,發現位于非碳交易市場和處于高碳排行業的企業,其披露碳信息更有利于提升市場價值;張巧良等(2013)、李慧云等(2016)、符少燕與李慧云(2018)根據地方監管的特點,分析出碳信息披露與企業價值呈現出“U”型關系,其中環境監管具有中介調節臨界點的作用;杜湘紅與伍奕玲(2016)的研究發現在碳信息披露對企業價值產生正向影響的過程中,投資者的決策起到了中介傳導的效果;趙玉珍等(2019)基于機構投資者的差異,選取2013-2017年高碳排企業為樣本,研究發現獨立的機構投資者會明顯強化碳信息披露對企業價值的正向提升作用,而非獨立機構投資者作用不顯著;李力與劉全齊(2015)利用托賓的Q 值與碳信息披露指數CDI為基礎,實證得出碳信息披露質量與企業價值正相關;盛春光等(2021)在低碳轉型的背景下,對林業相關企業的碳信息披露與其股價進行了相關性的研究,結果表明碳信息披露質量水平負向影響其股市價格;徐亞南與周莉(2021)以2016-2018年我國A股上市的電力企業為樣本,研究發現在短期內,碳信息披露水平與企業綠色經濟增加值(GEVA)呈明顯“倒U型”關系,進而影響企業價值。
王沁(2014)基于利益相關者和信息不對稱理論視角,探究碳信息披露與財務風險的關系,分析得出有效的高碳信息披露可以向利益相關者傳達良好的企業信息,從而很好地控制企業財務風險,降低融資成本;蔣琰與周雯雯(2015)以標普500企業為樣本,CDP問卷為數據來源,通過對碳風險與機遇、碳戰略、碳核算三個因素分析,運用結構化方程驗證得出三個要素間存在相互促進的作用,而且碳披露會正向影響企業績效的提高;溫素彬與周鎏鎏(2017)研究了碳信息披露對財務績效的作用機理,發現碳信息披露(CDI)對資產收益率(ROA)與凈資產收益率(ROE)具有明顯的正向促進作用,其中輿論關注度呈現出了顯著“倒U型”中介作用;潘施琴與汪鳳(2019)以上證A股2014-2016年期間的916家企業為樣本,研究發現提高碳披露質量可以正向促進財務績效的提升,并且在對國有企業和污染較輕的企業研究中,其影響更為顯著;Lu Wenting et al(2021)根據2011-2018年CDP報告,選取財富500強企業為樣本,研究發現對于非碳密集型企業碳信息披露可以顯著促進當期甚至是下一期的財務績效。
現有針對碳信息披露研究都表明碳信息披露質量越高,企業所獲得的經濟附加值越大,但是企業所披露的碳信息質量如何判斷是高還是低呢?目前的監管體系中還沒有一個確切的統一標準,這也使得不披露或者披露質量低的企業環境機會成本低,使得碳信息披露完整的企業處于不利地位(賀源、陳立蕓,2019)。
趙選民與孫武峰(2105)以2010-2012 年重污染型企業年報為依據,從顯著性、量化性和時間性三個維度設計出一套可供參考的碳信息披露質量評價指標體系;賀源與陳立蕓(2019)在此基礎上以及時性、可靠性、相關性、可理解性、可比性五個維度構建了新的一套碳信息披露質量評價標準;李世輝等(2019)基于上述五個維度,結合權變理論、貼近度原則與物元可拓模型,對原有的評價體系中主觀性過強與準確不高的問題進行了修繕;李慧云等(2016)基于一套完整的碳信息披露評價體系,利用計算機Java 語言和文本挖掘技術對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進行評價;江逸(2019)從碳的排放、管理以及戰略部署三個維進行了評價指標的選取,并邀請相關領域專家對企業碳信息披露質量進行打分評定,再對評定分數按指標權重進行處理,從而評定出企業的碳信息披露質量。
首先,現有絕大多數的碳信息相關研究都是以CDP組織所提供的樣本數據為起點,但CDP是一家總部位于倫敦的環境信息研究中心,所設計的調查問卷是針對全球已經形成規模的大型企業,所以以CDP的統計數據作為樣本,用來研究我國碳信息披露問題可能會有一定的失真;其次,關于碳信息披露的內容界定比較模糊,還沒有統一完善的制度性法規,企業可能會根據有利于自身的項目進行披露,而對于不利于企業的內容則不報或者進行粉飾后再報;最后,現有的研究樣本都是大型企業,對中小企業的研究較為缺乏,這也從側面反映出我國迫切需要建立自己的一套碳信息披露體系。
目前,我國碳排放權交易市場剛剛啟動,碳信息作為碳交易市場重要的基礎性支撐,應該形成一套完善的制度法規體系,才能更有利于碳交易市場的健康、穩定發展才能更好的服務于企業,服務于社會(譚柏平、邢鈰健,2021)。然而,當前的碳信息披露內容、質量、覆蓋范圍等相關信息都無法滿足交易市場以及利益相關者的需求,相應的配套法規制度也不健全,對碳信息披露質量較低的企業缺乏相應的懲戒措施。對于下一步的研究,首先應探討如何構建碳信息披露的體系,從社會宏觀視角和利益相關者的微觀視角出發,通過各方利益博弈確定具體披露的內容、質量;其次,對于碳信息披露的質量評價需要形成一個統一的衡量標準,以便對信息披露質量不達標的企業給予相應的懲罰,使交易市場健康有序發展;最后,對于企業所披露的碳信息的真實性、完整性、合規性需要進行相應的審計檢查才能在市場上披露,這就需要針對碳信息審計制定相應完整的審計政策等法規制度。
隨著碳交易市場的逐步完善,碳信息披露的政策、監管逐步到位,相信以后的“碳”會成為活躍的金融工具,為各方利益相關者服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