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區塊鏈技術的數據資產確權問題研究

■/ 馬夢偉

一、引言

隨著新型商業模式的發展，數據已經發展為當今時代重要的價值要素與資產資源，數據在國家經濟發展中發揮著越來越大的作用，針對數據的開發利用將逐漸形成一個巨大的產業。我國2015年出臺的《大數據發展行動綱要》，提出把大數據技術作為重要技術手段，更多應用于產業發展領域，提升技術應用水平。2020年《關于構建更加完善的要素市場化配置體制機制的意見》提出加快培育數據要素市場。中國特色數字經濟之路已經到來，數據要素市場化已成為數字中國建設不可或缺的組成部分。

從經濟和法律的角度來看，數據資產是一個實體擁有或控制的經濟資源，能夠產生現有或預期的經濟效益。在數字經濟的背景下，數據已成為推動社會經濟新形勢的核心競爭要素，但因數據的非消耗性、非競爭性以及時效性等特性，導致在推進數據要素市場的進程中存在主體分散、權屬模糊、定價參差、難以追溯、管理薄弱等問題。因此，數據要成為數據資產，最重要的是對數據進行確權。

數據資產確權屬于數據資源實施有效流通與利用、交易的基礎條件。實現數據的資產化，要著力解決三方面的問題：從法律角度要許可數據資產的權屬，賦予其法律地位；從市場層面對數據資產的價值給予有效評估；從資產負債表角度核算數據資產。然而由于數據資產的特殊屬性，我國尚未出臺數據資產權利確認的法律法規，數據資產權利確認機制仍處于探索階段。

二、數據資產確權現狀與局限

（一）數據資產的確權現狀

當前，無論是國際還是國內社會都在法律法規層面不斷試行對于數據資產的確權。由表1可見，歐盟在數據確權方面的嘗試并不成功，沒有考慮到實際因素。美國采用確權的實用主義，但仍缺乏統一標準。我國的法律法規中，雖然并未明確為數據資產規定其屬于有價值資產，不過通過對數據法、隱私保護法、知識產權法與合同法等有關的法律法規中的條款實施完善，實現了對數據實施產權明確與保護的作用。地方政府已經開始通過制定地方法律法規、建立數據交易中心機制等方式對數據權屬及交易機制進行有益的探索。因為相關法律法規的缺失，各數據交易中心對數據資產的確權只能發揮引導職能，并不具備強制性。

表1 各國數據資產確權的探索現狀

關于數據資產確權問題的研究，郭兵等（2017）針對數據產權模糊、數據管理混亂和開放流通難的問題，提出“個人數據銀行”的概念；閆境華和石先梅（2021）提出數據資產因為具有無形性特征，所以在資產確權上必然面臨資產價值的認定與資產轉讓如何實現的問題，認為可以通過建立針對無形資產的公允價值認定機制與交易管理機制，從而實現數據資產確權保護機制的建設；何柯等（2021）探討了數據確權的理論邏輯，認為應先從加強立法入手，為數據資產提供合法的資產身份，在擁有合法資產身份基礎上，才能通過進一步建立資產管理保障措施實現數據資產的確權；李剛等（2021）基于現代產權理論提出，認為應當在數據資產的確權上建立專門的產權管理平臺，并通過持續的技術投入，讓數據資產的確權獲得技術支持。

關于區塊鏈技術賦能數據確權的研究，盛念祖等（2018）提出可以通過采用先進的去中心化運營管理模式，從而維護數據資產的交易安全，認為數據資產要實現公允價值的建立，依靠集中的運營平臺去維護其價值是難以實現的，而通過引入去中心化的價值承擔機制，能夠更好地實現數據資產價值的支撐；王海龍等（2018）提出對數據資產的確權，應采用建立在區塊鏈技術上的先進的確權模式，而擺脫對傳統集中資產管理模式的依賴；華劼（2018）通過研究區塊鏈技術跟無形資產確權之間的關系，提出要實現數據資產公允價值的建立，引入區塊鏈技術為資產確權提供技術支撐是最佳的方案；韓海庭等（2019）認為數據確權進程緩慢是因為數據確權工具的匱乏，而區塊鏈的去中心化特性可以架構可信的環境，完成個人數據資產的確權和安全儲存；蔡昌等（2021）以區塊鏈作為技術支撐，構建可實現的數據資產的登記和交易；黃海（2021）認為數據資產化存在權屬難以界定、價值難以評估的難題，要求改進資產管理辦法，盡快出臺數據確權方面的政策，通過利用先進的技術手段，對數據資產給予安全保障，同時做好數據資產流通交易方面的監督管理機制建設，從而為數據資產的流通打造理想的環境；馮科（2022）認為數據資產的確權要解決依附于數據的權利歸誰所有的問題。謝人強和張文德（2022）設計基于區塊鏈的數字資源確權與交易方案，提出新的資源訪問和存儲模式，構建基于區塊鏈的確權與交易方案的實施框架，闡述確權與交易的業務流程，提出采用基于“提名權益證明”的共識機制。

綜上所述，我國學術研究領域的專家學者從各個角度分析了數據資產確權問題，有些學者利用區塊鏈的技術為數據確權應用研究做出貢獻，但大多依然局限于理論部分。

（二）數據資產確權研究局限

數據資產的確權需要解決數據資產權利屬性、數據資產權利主體和數據資產權利內容的基本問題。因此，需要從微觀到宏觀的多層次進行分析。

1.個人層面：主體分散，隱私漏洞。在新型信息技術的發展和商業模式的創新之下，傳統的大數據分析已無法滿足社會需要，對數據的處理方式逐漸轉變為精準用戶營銷。網絡環境中流傳的大量個人信息被企業獲得，其價值被發掘利用，成為企業的生財之道，數據資產的價值越來越突出。電商、社交媒體、互聯網等領域擁有著海量的個人數據資源，隨著聚集效應的凸顯和數據資產的權屬模糊會出現數據歧視、商業化驅動的信息繭房以及大數據殺熟等侵犯用戶個人隱私的行為問題。在現實情況下，用戶的個人信息會隨著主體授權相關協議，將這些數據的所有權、使用權等一系列廣泛的權利約定由企業享有。正因如此，才會存在較大的隱私安全問題。另外，由于用戶主體分散，同時數據資產也存在分布不集中，管理困難的問題，這也必然造成數據資產在遭受侵權時，要有效維權十分困難。用戶只能通過個案訴訟的案例來判斷數據過度收集的情況，部分企業利用此漏洞，在未經主體同意授權的情況下任意利用。

2.企業層面：資源壟斷，競爭壁壘。企業的數據資產正隨著其海量增長的速度日益豐富，不僅體現在數據資產的類型，也體現在數據資產維度。現階段信息產業領域對數據資產價值認定的規則為價值的歸屬依據采集主體劃分，而轉移資產時出現數據侵權，數據盜用，數據非授權使用的情況難以制止，必然影響到數據資產的規范使用與有效流通。然而，數據資產的確權不明晰，可能會造成企業的壟斷效應。而企業因為收集數據更為便利，會給其帶來極大的利潤與競爭優勢。由此發展下去，市場將會兩極分化，市場競爭進一步加劇，會導致數據資產被少數企業壟斷而造成市場失靈的問題。企業之間的數據壟斷行為不僅嚴重擾亂數字經濟的市場秩序，而且不利于數據要素市場化與資本化的長遠發展。

3.政府層面：管理混亂，缺乏規范。隨著數據要素市場化的進一步深入，數據產權模糊導致數字治理與監管不便，市場資源要實現公平合理的配置，維持交易秩序的穩定才能為數字資產的產權保護與流通交易提供支持和保障。與此同時，假如數據資產的產權不清晰，存在產權歸屬模糊的問題，少數企業往往掌握著數據的絕對話語權，而這必然會造成對使用者合法權益與公共信息安全的威脅和負面影響。數據資產的確權的前提應是在各領域標準化的采集數據、共享且流通的數據資源與完整的數據治理體系。數據資產的權屬不清不便于國家履行監管職責和公共服務的提供。

三、區塊鏈技術賦能數據資產確權

區塊鏈技術屬于去中心化網絡數據管理系統。其特點是通過建立分布式的節點存儲、傳輸與共享網絡，從而實現了信息交互利用的開放性、透明性，并具有防篡改性、信息可追溯等優勢。區塊鏈的基礎技術包括P2P 等互聯網技術、分布式賬本、共識機制、智能合約和非對稱加密技術，有效保障數據安全。

區塊鏈的鏈式數據結構（見圖1）由區塊頭和區塊主體兩個主要部分構成。各個區塊間主要通過網絡相互連接，由上一區塊的哈希值跟本層區塊的哈希值一起存儲在區塊頭當中。區塊信息驗證主要以時間戳技術和隨機數來實現，Merkle樹根信息能核驗與記錄系統數據。區塊更改時間、數量與交易量等資料數據、鏈式數據結構能夠通過連接不同區塊，從而實現網絡信息共享，具有良好的信息可追溯性質。而智能合約和非對稱加密技術可以防止數據篡改，能夠保證數據的真實可靠性。可以說，區塊鏈技術使數據資產確權與交易流轉實現了可行性。

圖1 區塊鏈結構

（一）構建基于區塊鏈技術的數據資產確權系統

1.基于區塊鏈的數據資產確權平臺。區塊鏈數據資產確權系統的架構包含且不僅限于以下5層：數據存儲層、網絡層、共識層、合約層和應用層。各層的主要作用如圖2所示。

圖2 區塊鏈數據資產確權系統的架構體系

數據存儲層主要是形成數據資產的相關信息，包括賬戶信息與節點信息，通過區塊鏈的鏈式結構和基本技術進行存儲。

網絡層包括點對點的數據傳遞和數據驗證機制，可以將它看成一個P2P網絡。當每個節點創建一個新塊時，其他節點將收到通知并進行驗證，然后創建一個新塊。其目的是在不同節點之間保持塊數據的同步和驗證。

共識層區塊鏈系統屬于分散在網絡上的應用程序，里面有分散的多個節點一起運營，并自動實現維護。每一個節點的信息變動，都會通過網絡而共享到其他節點當中，實現同步的信息更新，這里面最常使用的工作量證明機制，需要耗費很多算力來獲取到記賬權，從而實現區塊鏈共識，其權益證明機制使用的是全部節點通過投票選取最佳節點，從而使得記錄更新的效率和耗時獲得最合理的規劃分配，保障系統的高效運作。考慮到DPOS 算法更高效、更可靠，它更適合于協商一致系統。

合同層采用自動腳本代碼形成的智能合約，在系統環境中自動運行各類功能，如匹配交易等。

應用層可以提供各種基于區塊鏈的系統應用，例如賬戶注冊、節點管理、數據資產確認和流通等。

為了解決數據資產所有權問題，還要建立數據的安全共享機制與可信計算維護機制。區塊鏈所具有的特性，能夠有效解決數據安全共享方面的問題。其通過建立去中心化的信息存儲形式，讓每一項可利用和分享的信息多點存儲在每一個網絡信息節點中，以梅克爾樹存儲結構，有效地實現了數據信息的分布式存儲。詳細來說，區塊鏈當中的關鍵節點，在數據信息的生成，變動，刪改上任何一點的信息，跟網絡中其他節點都是同步更新、同步記錄的，這最大限度的保障了聯網用戶信息共享識別的有效性，避免了單一的集中化信息管理，這是以往集中化管理平臺不具有的信息管理優勢。區塊鏈技術中的智能合約可以為數據資產形成獨特的數字身份，并確保上下鏈的一致性。首先，通過智能合約對資產流通和收入分配進行監管，實現收入共享和風險分擔，有效推動了流通數據資產的高效管理。如果由于不同實體之間的數據流通和組合而難以區分多方數據資產的數據，還能夠以多方安全計算，在不影響資產所有權基礎上，實現數據流通與共享，通過以多方安全計算的網絡平臺提供信息支持，從而為數據資產的所有權歸屬提供印證保障，為數據安全與個人隱私提供保護。二是數據資產的標準化、模塊化操作，方便創作者和相關人員使用，包括使用權、所有權和收入。最后，在實物資產上鏈方面，生成可編程事務的資產證書，解決現實世界中數據資產的流通問題。區塊鏈技術因為去中心化的特征，因而在資產管理上具有分散式確權支持的能力，數據資產的權利歸屬是由整個系統共同認可并提供印證的，而系統信息存儲在分散的網絡多點區域中，不可能通過篡改其中一點的信息，導致數據資產的產權變動或流失損毀，所以在保障數據資產的產權有效性，安全性方面具有其他技術所不具有的顯著優勢，同時通過區塊鏈技術實施數據資產的確權，可以讓產權認證信息公開透明，便于查詢和管理，從而為交易提供便利。

2.實例。我國信息產業領域第一個提供數據審核、數據資產確權、流通登記、資產服務等多種服務的平臺——人民數據資產服務平臺，于2019 年在北京建立并啟動運行。該平臺包含了數據源認證、數據流通管理，交易服務，監督維護等若干模塊。其使用區塊鏈技術，實施數據資產的確權保障，通過構建規范化的賦權標準，加密規范，流通交易管理機制，一方面實現了數據資產流通的產權管理，同時還加強了技術應用，使用技術手段可以有效辨識非法資產利用現象，通過建立有效的資產流通利用規范，使得該服務平臺在數據資產的存儲、管理、應用各個方面達到了較高的服務和管理水平，為我國數據資產的流通與數據創新提供了有力支持。

在人民數據資產服務平臺中的確權流程大致步驟分為：第一，由數據機構、數據資產流通提供審核登記；第二，平臺要審核機構資質及服務能力；第三，若審核通過則成為服務供應商，要申請數據資產認證；第四，審核數據合規性，是否符合國家法律法規和數據使用約定等內容進行登記確證；第五，測試數據質量，對數據的完整性、時效性、穩定性、精確性、適用性等進行測試；第六，所有通過即可獲取數據資產認證。另外，流程中采用區塊鏈技術中的數據標記追蹤體系、數據防拷貝、數據全生命周期管理、數字水印等技術，可確保數據流通業務可追溯，為數據合規、合法服務保駕護航。

（二）區塊鏈技術的應用優勢

1.完整。數據權屬一經界定，則該數據包完整性將保持不變，區塊鏈分布式特征使得每個節點保存一份確權副本，防止了傳統確權方式因單點問題造成的確權結果完整性易被篡改的痛點。

2.真實。待確權的大數據必須和提交的確權證據保持一致才能使得確權過程持續進行。

3.公平。整個確權過程，數據源供應商不參與，大數據交易所只是整個區塊鏈權屬登記網絡的一個節點，數據源供應商和大數據交易所對確權結果沒有干擾性，通過引入第三方確權中心保證了確權的公平性。

4.不可篡改。確權過程數據源供應商提交的信息都記錄在區塊鏈權屬登記網絡中，任何人都無法更改，且確權過程中第三方確權中心使用時間的數字證書對每筆交易進行簽名，從而避免后期因確權的數據產生糾紛時，數據源供應商以及第三方確權中心出現抵賴行為。

5.可追溯。區塊鏈技術因為采用多點分散的信息存儲方式，因而信息具有較強的可追溯性，任何數據資產的采集、交易、流通，都可以通過登錄網絡，對存留在區塊鏈系統當中任意節點的數據實施讀取而獲得信息，這就使得數據資產的各項活動信息十分透明，難以篡改，因而極大提升了數據資產確權的可靠性，并為數據流通提供了信息支持與保障。

四、關于數據資產確權的建議

（一）建立健全相關政策法規

系統性法律法規的匱乏是數據資產確權面臨的首要障礙，而數據資產的確權問題首先需要建立健全相關政策法規。首先，需要加快制定出臺數據資產確權的相關法律法規，有效解決數據資產法律權屬問題，探索設立專門的數據資產登記機構，明確數據資產登記規則、保護方式等。其次，完善相關會計準則和標準，明確要求企業將數據資產納入會計報表進行會計確認、計量、記錄和報告等，為企業數據資產的規范落實打下基礎。最后，需要建立健全相關監管機制，使數據資產的確權問題安全有序地進行。

（二）完善數據資產生態系統

當前的數據資產生態系統是以企業為核心的，建議完善數據資產的生態系統。政府、企業、社會及企業都需要共同支撐起新型商業模式。只有多方參與者各司其職、各展其長，才能打造良好的數據資產生態系統。不僅需要鼓勵引導行業協會或聯盟健康發展、有序推進，還需要加快培育數據交易中心、數據交易所等數據交易機構。因為數據交易所是數據資產確認其價值的基礎設施，可助力其良性發展。與此同時，在建立數據資產確權機制時，還要對關系到用戶隱私信息與敏感信息的數據，給予一定的保密設置，通過提供保密服務，防止數據資產的利用流通過程中信息利用行為而侵害用戶的隱私權。必須要做好用戶安全的保護，才能讓數據確權獲得更好的用戶支持與認可，讓數據資產的產權確認，流通交易擁有社會基礎。區塊鏈在功能上具有較強的防篡改功能、其分散化存儲，去中心化管理的優勢，能夠有效保障數據資產的權利獲得公允認可與安全保護，可以實現生態系統中相關利益相關者的自由流通和監管。

（三）構建數據資產技術平臺

利用數字技術識別數據資產至關重要。由于提交所有權證書和專家評審的核查手段缺乏技術可信度，并含有篡改等無法控制的因素。因此必須解決安全數據共享和可信數據計算的問題。區塊鏈技術采用多點信息存儲的方式，能夠以網絡上分散化的節點存儲信息防止資產信息被修改盜用，因而在維護資產價值，保護資產安全性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同時區塊鏈建立的多方維護網絡聯盟系統，可以通過信息加密機制，讓數據的流通和交易更為安全，其提供的簽名驗證與信息共享機制，能夠讓數據資產的流通獲得可靠性的保障和支持，同時區塊鏈技術的應用，解決了資產價值無法得到公允信任的問題。因而可以有效防止資產濫用，對維護數據安全可以提供有力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