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言與參拜：日本保守勢力爭奪“岸田時代”主導權

盧昊

2021年秋季日本相繼舉行的自民黨總裁選舉及眾議院選舉后，自民黨內及政界權力競逐重心由公開對陣轉向各種形式的幕后博弈。在日本國內政治、社會保守化日趨加深的背景下，雄心勃勃的保守右翼政客們借岸田文雄初登“大位”、新政權基礎不穩的“窗口期”，大肆鼓噪發聲、積極聚攏勢力，以圖在新的政治時代“引領潮流”，裹挾綁架國政，繼續謀求讓日本擺脫戰后體制束縛，實現所謂“國家正常化”。

作為自民黨幕后大佬及保守派“帶頭人”，前首相安倍晉三退而不休，熱衷開展幕后操作，近期更是頻頻在敏感問題上肆意妄言。12月1日，安倍線上參加臺灣所謂“國策研究院”會議，并稱“臺灣的緊急情況就是日本的緊急情況，也就是日美同盟的緊急情況”，如果大陸對臺灣實施“軍事冒險行動”，基于“自衛考慮”，日本不會坐視不管。在遭到中方嚴厲批評及嚴正抗議后，12月2日，日本內閣官房長官松野博一、外相林芳正先后表示，安倍涉臺言論是“個人行為”，日本政府“不便評論”，但日方仍主張既定觀點，即“臺灣海峽的和平穩定對日本的安全，乃至國際社會的穩定很重要”。12月3日，安倍胞弟、防相岸信夫在記者會上放言，關于臺灣問題“中方有必要理解日方的看法”，臺灣是“（與日本）共享基本價值的極其重要的伙伴和朋友”。

顯然，安倍是希望借此繼續煽動右翼情緒，彰顯自身的“政治存在”。在遭到中方嚴厲批評后，安倍仍稱今后仍將繼續這樣的發言，并“以此為榮”。12月3日晚，安倍做客右翼人物櫻井良子主持的網絡節目，就修憲問題表示，此次眾議院選舉后，盡管在國會直接發起修憲動議仍有困難，但日本維新會、國民民主黨等在野黨都對修憲表示“理解與認同”，特別是修改憲法第九條、明確寫入自衛隊地位的必要性，“期待岸田首相能努力朝著（修憲）目標前進”。12月7日，安倍在富士電視臺專訪中繼續妄言臺海局勢。有消息稱，安倍正積極籌劃“訪問”臺灣，進一步推動“日臺親善”。

在安倍等大佬煽動下，日本政界保守氣氛日趨濃厚，右翼分子“大行其道”，借機宣揚民族主義情緒與修正主義史觀。12月7日，跨黨派右翼議員團體“大家一起參拜靖國神社國會議員之會”的99名國會議員參拜了靖國神社，其中包括岸田政府經濟產業副大臣細田健一、環境副大臣務臺俊介等人。這是該右翼團體自2019年秋以來的再度“集體參拜”。過去，該團體在每年4月“春季大祭”、10月“秋季大祭”以及8月15日即日本戰敗投降日都會前往靖國神社“集體參拜”，但此前由于疫情及備戰國會選舉等原因而一度暫停了參拜活動。值得注意的是，此次參拜正值日本偷襲珍珠港80周年當日，對于執迷于讓日本“重獲榮光”的右翼政客們而言，其中的“政治意喻”不言自明。該團體會長、前參院副議長尾辻秀久還專門向岸田首相“喊話”，希望后者早日參拜靖國神社。一些右翼團體也公開發聲，“希望首相在歷史問題上不要向中韓屈服”。

此次自民黨總裁選舉中，雖有一批少壯派議員發起“政治革新”，試圖推進政界“世代交替”，但結果表明，傳統派閥政治與幕后交易仍主導著自民黨內部的“政治力學”。11月11日，即眾議院選舉后岸田再度受權組閣的次日，安倍正式“重出江湖”，出任自民黨最大派閥“清和政策研究會”即細田派的會長，這是安倍時隔九年再次回歸派系，細田派也因此成為安倍派。12月6日，該派系在東京舉行了安倍回歸后的首次政治資金集會。首相岸田文雄、副首相麻生太郎和干事長茂木敏充均出席集會。會上，安倍承諾將“團結一致支持岸田政府”，而岸田也投桃報李，稱安倍派是支撐岸田政府的核心力量，“為迎接（明年）參院選舉，希望能得到安倍先生的指導”。會上，安倍再度提及中日關系，辯稱自己“絕不是要挑釁中國”，“清和政治研究會”的一貫立場是發展日中關系。但他同時指責11月中國海軍測量船進入鹿兒島附近海域“是相當程度的挑釁”，并叫囂中國“不要錯估日本堅決保衛尖閣（即我釣魚島）的意志”。

關于細田派“易幟”為安倍派，有觀察家指出，安倍希望讓這一派系充分浸染自己的“政治底色”，引領自民黨內“保守本流”，從而維持自身影響力并左右政局走向。安倍派目前坐擁95名國會議員，包括大量內閣成員及黨內高層干部，加上與第二大派系麻生派的“天然聯盟”，對全黨擁有巨大影響力。現任首相岸田所率的“宏池會”即岸田派目前只有45人，因此與安倍派合作，是岸田確保政權穩定的先決條件。事實上，在此次自民黨總裁選舉中，岸田正是得到了安倍、麻生等“元老派”的支持，才得以逆轉取勝民望更高、作為黨內“新生代”代表的河野太郎。在可預見時期，岸田欲維持執政地位，安倍都是繞不過的關鍵角色。自民黨內部人士稱，安倍派短期目標是支持岸田政府，而中長期目標則是從派系中發掘并培養“下一任首相”，確保該派系繼續掌握權柄。目前，安倍派內已有幾人在日本政界有要職經驗，并緊盯未來首相職位。

從政治權力博弈角度，安倍近期頻頻走上前臺、“惹是生非”的幕后考量一目了然：一方面，借敏感問題發聲造勢，進而聚攏中右翼勢力支持，整合強化派系力量;另一方面，利用自身影響力，制造輿論口徑乃至“既成事實”，牽制政府內外政策，在進一步彰顯政治手腕的同時，加強對岸田政權的實際掌控。一些日本政治記者稱，盡管安倍扶持岸田上臺執政，但亦日益警惕后者逐漸凸顯的“自立傾向”。圍繞黨內高層與內閣人事，岸田一方面對安倍派系做出必要的“照顧”與“回報”，另一方面也通過起用其他派系人士，對安倍勢力進行制衡與對沖，乃至多次拒絕安倍的“人事提議”，并在關鍵職務上委任更可靠的“自己人”。而圍繞權勢重新坐大的安倍及其親信派系，日本政界的保守勢力也將積極抱團行動，抓住岸田缺乏政治威望、政治基礎不穩的脆弱點，開展政治交易，加強政策宣介，將政府對策導引至對己有利的方向上。

盡管岸田所領導的“宏池會”傳統上以溫和保守主義、重視經濟因素、主張外交協調為特征，但在黨總裁選舉中，岸田為了爭取選票，積極迎合保守勢力，在外交安保政策上彰顯出“鷹派”作風。當選首相后，岸田的強硬姿態有所“收斂”，開始摸索相對現實的對外政策路徑。但很顯然，黨內黨外保守勢力會“敦促”岸田在修憲、安保法制改革特別是摸索“對敵基地攻擊能力”方面繼續前進，也不會允許岸田在與中韓的歷史、領土爭端問題上“示弱”。日本各種對華思維呈現出競爭性態勢，右翼反華勢力積極鼓噪，推動政府執行“更為堅決而強硬的（對華）政策”。在此背景下，岸田對華政策在“維持協調合作”的前提下，也傾向強調并彰顯對華姿態的“硬度”。11月底，岸田在接受采訪時表示，有意在擔任黨總裁期間實現修憲，并將對華采取“更堅定姿態”，“一步也不退讓”。

在保守勢力的鼓噪推動下，日本政府一方面維持對華協商渠道，另一方面借所謂人權等意識形態問題對華施壓，使得中日關系改善面臨日益增多的人為障礙。對于美國宣布不派官方代表團出席北京冬奧會一事，岸田首相12月7日表示，“將從（日本）國家利益的觀點出發，做出自主判斷”，但同時表示“日方尚未做出決定”。外相林芳正則在國會接受質詢時表示，已向中方表達了“對人權問題的關切”，并宣稱日方在決定如何對待北京冬奧會時“將把人權問題納入考量”。同時，在11月中日外長實現通話的背景下，日本政界保守勢力又大力制造輿論，聲稱最近階段日本外相不宜訪華。安倍派一些干將公開要求政府與七國集團（G7）其他成員國步調一致，在北京冬奧會問題上“至少不派高級別外交使團（赴北京）”。數個保守派議員聯盟也直接向岸田提議，應在國際場合更明確批評中國“侵犯人權”，并抵制北京冬奧會。

2022年是中日邦交正常化50周年，但當前影響中日關系的消極力量與風險因素正在增加，而非減少。從現在直至2022年7月日本參議院選舉前，日本國內政治博弈都將持續活躍，政界對華輿論攻擊可能也會再掀高潮。加上中美博弈進入深化期，日本亦可能進一步配合美國對華戰略。在此背景下，日本國內保守勢力、特別是右翼反華強硬派不會放過裹挾國政方針、干擾中日關系的機會。這些人經常將“捍衛日本國家利益”掛在嘴上，但實際上，他們的首要考慮在于如何利用派系博弈中的權益交換，利用輿論中的民粹主義、排外主義等非理性情緒，最大限度地實現自己的政治私利，而國家外交政策是否現實、可行，是否有助于與鄰國建立起友好合作關系、維護地區和平穩定，則經常不在其考慮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