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廣錄
(長沙學院經濟與管理學院,湖南 長沙 410022)
為解決長期以來鄉村發展出現的問題,實現共同富裕的理想,中共十九大報告正式提出了“鄉村振興戰略”。2019年,習近平總書記在考察河南新縣田鋪鄉田鋪大塆時指出,搞鄉村振興,不是說都大拆大建,而是要把這些別具風格的傳統村落改造好。傳統村落活化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對傳承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增強文化自信,解決鄉村文化衰落、人口減少等涉及農村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問題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和價值。
傳統村落活化傳承了文化遺產活態理念:只有在活態保護和利用中,傳統村落才能煥發新的活力,才會有旺盛的人氣和生活氣息,才會有濃厚文化氛圍和生產活動,才能確保其持久延續。傳統村落活化的目標是構建宜居的生活空間,滿足村落原居民和外來人群的正常生產生活需要,實現傳統與現代生活方式的融合(陳興貴等,2020)[1]。對于實現這一目標,獲得大量的資金支持十分關鍵。2012年以來,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先后公布了五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共計6 819個,涉及農村人口近1億,單純修繕、保護或重建古建筑的資金額數以萬億元計,伴隨的產業、文化、景觀等基礎設施的投資更為巨大。對于這一筆巨額的活化資金,靠有限的政府財政資金難以為繼,多元化或市場化融資是必選路徑。作為一種既有公共屬性又有私人屬性的混合產品,怎樣通過市場化途徑獲得傳統村落活化的最優融資量,是實現傳統村落活化目標面臨的最大難題。
“傳統村落”的研究最早從20世紀90年代開始。2012 年12月,住房和城鄉建設部、財政部等聯合公布了第一批傳統村落名錄。此后,關于傳統村落方面的研究成為學術界的熱點。這些研究主要涉及四個方面。一是關于傳統村落特征及其保護開發的價值研究,如何艷冰等(2020)運用模糊綜合評價法對焦作市18個傳統村落的文化價值進行了評價,研究了這些村落在地理條件、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等方面的分異特征[2]。二是關于傳統村落活化技術方面的研究,如李伯華等(2020)以湖南省張谷英村為例,研究了傳統村落人居環境活化的方案[3]。三是結合傳統村落的地域特征研究其保護發展路徑或模式,如陳淑飛等(2019)對山東省傳統村落的數量、類型、分布特征以及保護發展面臨的主要問題、發展路徑進行了深入探討[4];許建和等(2020)研究了湖南省傳統村落的空間格局、影響因素及其保護模式[5]。四是出現了少量關于傳統村落保護開發中融資方面的研究,如陳飛(2018)認為,傳統村落由于保護內容多、資金缺口大,在保護與發展中應該以保護為基本原則,要緩解政府財政壓力,盤活社會資本,PPP模式是較好的融資選擇[6]。
總的來看,現有關于傳統村落問題的研究多數以綜合性理論分析為主,深層次的基礎性理論研究較少;研究內容以傳統村落價值、保護技術、空間分布特征、發展模式或路徑方面的居多,融資方面的研究極少;研究的學科視角以旅游地理學、文化考古學或建筑學方面的居多,經濟學方面的較少。從經濟學視角看,傳統村落活化在本質上會觸及產品的性質問題,不同性質的產品在不同因素影響下其消費的特征是有差別的。只有在全面把握這一產品性質及影響該項產品消費因素的基礎上,才能出臺有效的融資對策。基于已有研究現狀,文章試圖基于經濟學基礎理論,從需求側視角來探討傳統村落活化產品的融資理論,以彌補現有研究的不足。
根據現代經濟學理論,混合產品(有些學者稱為準公共產品)介于純私人產品和純公共產品之間,它既具有私人產品的屬性,又具有公共產品性質。由于這類產品類型多、特性復雜、難以統一,具體的混合產品有具體的產品特性。
1.傳統村落活化具有保護和開發農村傳統公共文化資源的性質
傳統村落具有一定的歷史、文化、科學、藝術、社會、經濟等價值,傳統村落活化的最重要內容是保護存在于歷史長河中已形成的各種文化遺產,包括無形的非物質文化遺產和有形的物質文化遺產。這些遺產不僅見證了中華民族悠久的歷史,更承載著各民族的源文化和根文化,屬于農村傳統公共文化資源,是中華民族不可或缺的文化瑰寶,具有十分重要的保護和開發的公共價值,必須使其得到傳承,并發揚光大。如物質文化遺產中的民居、祠堂、道觀、寺廟、水利設施、街巷等特色建筑,用于生產生活的特色器皿、工具、工藝品等人造物件;非物質文化遺產中反映村民生活方式的傳說故事、節日儀式、俚語方言、宗教信仰、民間音樂、鄉土藝術、地方戲曲等,體現村落社會組織關系的倫理道德、婚姻族規、禁忌規定、民規民約、組織體制、經濟制度等制度性文化。一個地方傳統村落文物遺產的地域性、唯一性特征十分明顯,也是不可復制和不可再生的。這些在歷史長河中形成的傳統村落蘊含著中華民族優秀的農耕文明,是彌足珍貴的公共文化資源,必須永久性地傳承下去。
2.活化所形成的公共文化資源和旅游資源讓全社會受益
傳統村落活化的一個重要目標是復活和長期保存傳統村落歷史上形成的生活方式、建筑風格、農耕文化等,并在此基礎上形成供人們觀賞、游樂、休閑的旅游資源。這些資源不僅能讓傳統村落中的農戶個體受益,整個社會也會受益。首先,活化綜合性目標的實現會從根本上改變村落的面貌和改善村民的生產生活環境,提升村民整體的生活質量。其次,傳統村落旅游開發依賴自然稟賦或歷史遺存,屬于公共資源型景區,活化會形成新的開放性旅游產品,是旅游經濟新的增長點,不僅能進一步推動旅游產業的發展,也能讓游客在領略中華優秀傳統農耕文化的同時,增強民族自信心和民族認同感。最后,傳統村落活化作為鄉村振興戰略和美麗鄉村建設的重要組成部分,無疑對實現共同富裕,提升國民整體幸福指數具有重要意義。
傳統村落活化的私人產品屬性是很明顯的。首先,傳統村落中的古建筑或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祖先留給村民的私有財產,具有私人產權屬性。其次,傳統村落活化后的旅游資源雖然是開放的,但能給農戶帶來餐飲、住宿等方面的旅游收入;同時,活化能夠提升村落知名度,促進農產品銷售,從而增加農戶收入。再次,通過活化建設可以改善農戶的生活、居住環境,提升農戶個體的生活質量。另外,在現代城市建設中,許多讓人引以為豪的村落地貌、特色民居、生活方式正在退化,對于很多從傳統村落中走出來并生活在城市的個體而言,傳統村落寄托的是濃郁的鄉愁,保護和建設好傳統村落,能為漂泊在外的游子留住難以割舍的鄉愁。
傳統村落活化作為一項鄉村振興戰略下的綜合性開發項目,既具有傳承中國物質或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公共價值,又具有留住美麗鄉愁、改善生活條件、獲取旅游收益的個體價值,是一種典型的混合產品或準公共產品。基于這一理論結論,根據公共產品和私人產品的相關經濟學理論,可通過構建傳統村落活化融資模型來分析其市場融資動力。
傳統村落活化作為一種混合產品,因私人收益的存在,村民或私人存在捐贈或融資的動力。為了研究私人融資或市場融資情形,依據于維生等(2005)[7]22-25和曾廣錄(2011)[8]構建的理論模型可知:
私人效用最大化條件下所有居民的均衡融資總量是:

社會福利最大化條件下的最優融資總量為:

由(2)減去(1)得:

其中,n為傳統村落的人口規模,yi為該群體中每個人或每個家庭的可支配收入水平,Q為傳統村落活化產品的量
從式(3)可知,傳統村落活化私人效用最大化條件下的融資總量低于社會福利最大化條件下的融資總量,單純由私人或市場來融資會出現傳統村落活化融資不足的現象。也就是說,對于傳統村落活化這樣一種混合性質的產品,私人或市場融資的動力是不足的。作為一種混合產品,存在有私人收益的成分,因而私人有一定的投資或融資動力,但因其又有公共產品的屬性,則這種投資或融資的內生動力是有限的。因此,傳統村落活化單純由市場融資不能達到帕累托最優狀態。要實現傳統村落活化產品的最優融資量,需要借助外力的作用,比如政府的財政支持、社會慈善捐贈等。
根據式(1)求Q*對PQ的偏導數可知:

即傳統村落活化產品的消費價格越高,私人融資的動力越不足。理論上這種活化價格會受到傳統村落內部特征因素和外部特征因素的影響。內部特征因素包括保護或修復傳統村落中古建筑或文化遺產的成本(可稱為活化成本)、傳統村落本身的文化遺產價值(自然稟賦或歷史遺存價值)、村落所處的地理位置、村民的收入水平等。外部特征因素包括政府財政支持、社會慈善捐贈等。一般來說,傳統村落中古建筑或各種文化遺產被破壞得越嚴重,維修成本或修復的專業性成本等就越高,其活化的成本就越高;傳統村落本身的遺產價值越大,開發其旅游產品的收入就越高,而其自身消費的價格或活化的相對成本就越低;政府財政支持、社會的捐贈力度越大,其自身消費的價格或活化的相對成本就越低;村落所處的地理位置越偏遠,旅游成本越高,其開發旅游產品的收入就越低,而村民自身消費的價格或活化的相對成本就越高。為理解傳統村落活化中內部因素和外部因素對市場融資動力的影響,現假設:

其中,c、s、w、g分別表示傳統村落活化成本、所處地理位置偏遠度、自身遺產價值、政府財政支持或社會捐贈資金,φ、δ、θ、ρ分別表示各自的影響因子,均大于0。進一步分析可知:

依據式(5)分別求Q*對c、s、w、g、yi的偏導數:

從中可知,傳統村落文化遺產活化的成本越高、傳統村落所處的地理位置越偏遠,私人融資或市場融資的動力越不足,反之亦然;傳統村落文化遺產的價值越高、政府或社會等外部力量資助的力度越大、村民收入水平越高,傳統村落活化保護中私人融資或市場融資的動力越足,反之亦然。因此,傳統村落活化過程中要實現最優融資量,就需要在充分考慮村落自身內部因素的基礎上,因地制宜地充分發揮政府、社會等外部因素的引領、激勵或補充作用。
根據2020年6月至8月一項對列入國家公布的湖南省傳統村落名錄的348個村落的調查數據,2014—2019年,這348個傳統村落用于保護性開發的投入資金合計142 666.39萬元。這些資金由四部分構成:中央財政共投入資金103 266.00萬元,平均每個村落296.74萬元,占全部活化建設資金的72.38%;地方財政投入資金33 119.63萬元,平均每個村落95.17萬元,占全部投入資金的23.21%;村集體和村民投入資金1 971.60萬元,平均每個村5.67萬元,占全部投入資金的1.38%;社會投入資金4 309.16萬元,平均每個村12.38萬元,占全部投入資金的3.02%。從表1可知,湖南省傳統村落活化資金的來源絕大部分依賴于政府投資,其份額占據95.59%,村集體、村民和企業等通過市場化途徑投入的資金和社會無償捐贈的資金占比不到5%。這從宏觀上表明,在2014—2019年湖南省傳統村落活化中,市場融資動力是嚴重不足的。

表1 2014—2019年湖南省傳統村落保護資金投入描述性統計
從表2可以進一步看出,雖然中央給調查樣本中的傳統村落平均投入了約300萬元的活化資金,希望以此帶動地方政府、村民、集體和社會投入資金對傳統村落進行活化性保護,但地方政府因財政困難或傳統村落較多等各種因素,配套投入少。多達76.4%的傳統村落所屬地方政府沒有投入;村民、集體和社會投入資金的村落數比例極低,有89.1%的傳統村落沒有集體和村民投入,93.1%的傳統村落沒有社會投入。這從微觀上表明,在絕大多數村落中,私人或市場對傳統村落活化融資的積極性不高,市場融資動力存在嚴重不足。

表2 2014—2019年湖南省傳統村落保護各類資金投入分層頻數統計
1.變量選取和數據來源說明
為了實證分析傳統村落活化融資中個體特征因素對市場融資動力影響的理論結論,這里選取了八個變量:村民自愿投入的活化資金(QI)、地方政府投入的活化資金(GI)、社會投入資金(JI)、當地居民的人均可支配收入(RI)、傳統村落所處地理位置的偏遠度(PI)、所處市州每100平方千米的公路里程(SI)、傳統村落形成的歷史年代(NI)、傳統村落被國家住房和城鄉建設部收錄為國家級傳統村落名錄的批次(CI)。國家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從2012年起先后公布了5批國家級傳統村落名錄。一般情況下,受指標限制,傳統村落申請的時間越早,申報的標準越嚴格,其價值相應越高,因而可用傳統村落公布時間或批次來反映其代表的資源價值。公布的批次越早,其價值越大,因而這里用公布批次作為傳統村落資源價值的替代變量。為了更為準確地反映傳統村落地理位置的偏遠程度,這里借鑒《中國學術期刊影響因子年報(人文社會科學)·2019版》中的方法[9],建立偏遠度指數(PI),這一指數是對傳統村落離所在省會城市的距離(SH)和離所在縣城的距離(ZC)這兩個指標進行組內線性歸一后向量平權計算所得①該偏遠度指數計算公式為。
這里以湖南省已經有政府投入的活化建設資金的348個傳統村落為樣本,各變量數值的獲取或數據來源說明參見表3。

表3 傳統村落相關變量數據獲取和來源說明

續表
2.實證方法與實證結果
一般情況下,由于傳統村落保護開發中村民自愿投資的動力會受到政府、社會投入等多種因素的影響,基于調查數據特點,這里只分析村民自愿投資與其他因素之間的單調關系,因而采用Spearman相關系數分析方法較為合適。雖然該方法不能綜合反映各因素對村民自愿投資的影響及其程度,但能單方面反映這種影響關系。表4是用SPSS 16.0軟件計算的Spearman相關系數結果。
從表4可以看出,在348個傳統村落樣本中:(1)村民自愿投資(QI)與地方政府投入(GI)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相關關系,由于傳統村落活化是政府發起的主導性行動,因而可得出結論——地方政府的財政投入正向激發了村民的自愿投資;(2)村民自愿投資(QI)與社會力量投入(JI)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相關關系,這兩者之間雖然可能存在雙向激勵關系,但一般情況下是社會力量投入對村民自愿投資的正向激勵作用;(3)村民自愿投資(QI)與人均收入水平(RI)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相關關系,也就是說,村民的收入水平越高,其自愿投資的動力就越強;(4)村民自愿投資(QI)與地理位置偏遠度(PI)之間存在顯著的負向相關關系,與所在地每100平方千米的公路里程數(SI)之間存在顯著的正向相關關系,本質上這兩者一致,因為偏遠度與每100平方千米的公路里程數都是反映傳統村落地理位置優越與否的指標,從這兩個相關性系數可知,地理位置越優越,其活化的成本相對就越低,村民自愿投入的動力就越強;(5)村民自愿投資(QI)與傳統村落形成的歷史年代(NI)的相關性不顯著(P值約為0.125),這可能是因為傳統村落的歷史并不能夠完全代表其建筑或文化資源的破舊程度,即活化的難度或成本,但根據系數為負還是可從總體上判斷,傳統村落歷史越久,破舊的程度越高,活化成本就越大,村民自愿投資的動力就越弱;(6)村民自愿投資(QI)與傳統村落公布的批次(CI)顯著負相關,由于批次在一定程度上能代表傳統村落的資源價值,其數值越小,價值越高,因此,傳統村落文化資源的價值越高,村民自愿投資的動力就越強。
另外,從表4還可看出,社會投入(JI)與政府投入(GI)之間也存在顯著的正相關性,但相關系數要小于村民自愿投入與政府投入之間的相關系數。這是由于社會投入原始數值中既包含了企業投資量,也包含了社會的無償捐贈。因此,在一定程度上這也能夠反映政府財政投入對市場融資動力的正向激勵作用。

表4 各變量間Spearman相關系數及顯著度
綜上所述,相關性分析的結果可單方面印證傳統村落內部特征因素和外部特征因素對其市場融資動力存在相應影響的理論結論。
1.浙江松陽縣案例①案例來源:浙江在線—浙江省委省政府新聞門戶網站(https://zjnews.zjol.com.cn/zjnews/lsnews/201902/t20190218_9477096.shtml)。
浙江省麗水市松陽縣地處浙西南山區、甌江上游,最早建于公元199年,這里分布著大大小小100多個傳統村落。起初,該縣的傳統村落大都屬于縣級文物保護單位,缺少國家專項資金投入,修繕的希望只能寄托在老屋的產權所有人身上。但產權所有人并沒有財力進行修繕,資金保障成為傳統村落保護發展中面臨的最大瓶頸。2013年以來,全縣有70多個村落先后被列為國家級傳統村落。自此,松陽縣出臺了傳統村落保護的新舉措:對于符合條件的傳統村落民居,政府給予一定的資金補貼。同時,為解決資金短缺問題,松陽縣政府多方面籌集專項資金。2016年,在縣政府的努力下,中國文物保護基金會在松陽縣開始啟動“拯救老屋”項目,兩年時間內資助4 000萬元,用于修復該縣國家級傳統村落的各類文化遺產和民居。
松陽縣雅溪口村陳興明家的老屋距今已有200多年歷史,陳興明和老伴以種田為生,打零工是其家庭的主要收入來源,一年收入僅一萬多元。修復好這棟古宅,就陳興明家來說,十分困難。2016年,陳興明家的老屋成為松陽縣第一批“拯救老屋”項目中的一座。按陳興明家老屋修繕方案,預算為13萬元。根據有關政策,陳興明獲得了6.5萬元的修繕款補貼。有了政府補貼后,陳興明自家花費2萬多元,并自己動手投工、投勞,老屋很快修繕完畢,在歷經滄桑歲月后煥然新生。
自“拯救老屋”項目實施以來,松陽縣以財政資助為引領、房屋產權人為主體,利用廣泛投入的民間資金和社會組織的運作、監督和管理,發展鄉村文化旅游,形成了產權人與經營人利益共享、民生改善和產業發展相結合的共生互惠的鄉村發展新格局。截至2018年10月,縣內142幢老屋全部修繕完工。項目的實施極大調動了群眾自發保護老屋的積極性,同時也進一步激發了鄉村的生機與活力,100多個鄉村大力發展生態農業、文化產業、藝術家工作室、民宿、農家樂等新產業、新業態。近兩年來,全縣常住人口增加了4 700余人?!罢壤衔荨表椖康耐瓿桑策M一步堅定了當地群眾的文化自信和投身鄉村振興事業的信念。
2.湖南祁陽市龍溪村案例
湖南省永州市祁陽市潘市鎮龍溪村李家大院始建于明弘治十一年(1498年),最終建成于清咸豐二年(1852年)。李家大院是保存中國農耕社會時期各種文明元素的重要物質遺存,也是解讀和詮釋中國傳統鄉村文化現象的活化石、活標本,具有很高的文化資源價值和旅游開發價值。龍溪李家大院被國務院列為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后,2012年又被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列為第一批中國傳統村落名錄。中央和地方財政分別投入300萬元和1 450萬元對該村落傳統建筑實施保護。龍溪村離長沙260千米,離祁陽40千米,距最近的高速公路出口只有4千米,相比附近其他傳統村落,其地理位置更加優越,村民的人均收入水平高于祁陽平均水平,村落的開發保護價值高,政府投入和社會投入也高于其他村落,因而村民自籌資金的積極性要高很多(參見表5)。隨著政府支持力度的不斷加大和高速公路開通后交通條件的改善,在政府的號召下,該村在外工作的精英人士和一些企業也相繼開始捐贈或投資,汀蘭華府、廣州火田環保公司等眾多企業共捐贈或投入資金2 000萬元用于支持龍溪村的古建筑保護、旅游開發和美麗鄉村建設,這大大激發了當地村民保護傳統建筑和建設家鄉的積極性。許多長年在外打工的村民陸續回鄉,在村干部帶領下村民自籌資金30多萬元,一方面打造“外部五千年,內部五星級”的民宿,發展旅游經濟和農家樂等村辦特色產業,使村民收入大幅度增長;另一方面,充分利用古建筑的閑置資源,通過建立農家書屋(圖書館)、培訓村民農業生產技術和基層管理技能等方式提升村民的文明素養和生產技術,形成了“冬季種植油菜,夏季種植貢蓮,‘蓮+荷花魚(小龍蝦)+田螺’套養”的特色農業生產模式,包括污水處理站、標準化私廁和公廁在內的基礎設施得到全面改善,李家大院面貌煥然一新,傳統村落活化和美麗鄉村建設取得了實質性成效。

表5 湖南省祁陽市不同傳統村落相關調查數據比較
總結這一案例,資金的大量投入是傳統村落活化取得成效的關鍵,而政府財政投入、社會或企業捐贈投入、李家大院的文物價值、交通條件的改善等是村民自愿投資的誘發性因素。
理論模型分析表明:傳統村落活化作為一種既具有公共產品屬性又具有私人產品屬性的混合性質產品,其市場化融資的動力是不足的,而且這種市場融資的動力受到傳統村落自身活化成本、所處地理位置、自身文化遺產價值、村民收入水平等內部特征因素和政府、社會支持力度等外部特征因素的影響;一般來說,傳統村落文化遺產保護開發的難度越大、成本越高、傳統村落所處的地理位置越偏遠,私人融資或市場融資的動力越不足,反之亦然;傳統村落自身文化遺產的價值越高、村民收入水平越高、政府或企業或社會等外部力量資助的力度越大,傳統村落保護開發中私人融資或市場融資的動力越足,反之亦然。因此,在傳統村落活化過程中要實現最優融資量,就需要在充分考慮村落自身內部因素的基礎上,因地制宜地充分發揮政府、企業和社會的引領、激勵和補充作用。政府機構專項調查數據、樣本數據相關性分析結果、案例考察都支持了理論模型分析得出的這些結論。
1.合理配置財政資源,因地制宜,發揮政府助推市場動力的主導作用
研究發現,受歷史和社會發展因素的影響,傳統村落大多分布在偏遠山區或貧困地區,而且財政收入相對越低的各市州或縣政府,其所擁有的傳統村落數量越多,面臨的財政投入壓力越大(實證分析發現,各市州或縣政府投入所在傳統村落的平均財政資金與其財政收入之間高度正相關,相關系數達到了0.884)。因此,中央和省級政府的財政資金不宜平均投入,可根據傳統村落活化成本、地理位置偏遠度、村落文化遺產價值、當地的經濟發展水平和村民收入等內外部特征,因地制宜,合理配置,充分發揮有限財力的主導作用。如:對經濟發展水平落后,文化遺產價值不高,不宜發展旅游等產業的傳統村落,其活化宜采用政府完全財政投入或主導性財政投入方式;對經濟發展水平高,文化遺產價值高并適宜大力發展旅游等產業的傳統村落,其活化宜采用政府少投入的方式,通過政策支持激發企業、村民等市場主體投入的積極性。
2.完善政策和管理,最大限度提升企業、村民等市場主體的融資動力
傳統村落的保護和開發對鄉村振興、產業發展、擴大內需和形成中國農村新的經濟增長點具有重要意義。在經濟發達或傳統村落聚集地區,對于傳統村落活化,可通過完善相關支持政策和管理制度最大限度提升市場融資的動力。
一方面,企業特別是大企業具有資金和融資平臺優勢。各地方政府可在立足于傳統村落自身鮮明特色、深入挖掘各村落優勢資源的基礎上,加大金融、稅收、補貼等政策的優惠力度,大力發展鄉村旅游、生態農業等特色產業,吸引社會資本積極參與,釋放企業特別是大企業、大公司的融資動力。如對保護和開發價值大、能夠形成旅游規模效應的傳統村落或村落群,通過優惠的金融政策和補貼政策吸引企業采取市場化融資手段來融通活化資金。
另一方面,村民是傳統村落的建造者、使用者,也是鄉土文化的創造者、傳承者,更是保護發展的直接受益者和享用者,潛藏著極大的保護和開發動力。對于傳統村落活化,需要多措并舉,充分發揮村民這一直接受益者的主體作用:一是加大宣傳和引導力度,讓村民充分感受和體驗到傳統村落活化帶來的變化和好處,激發村民自發投入活化資金的積極性和主動性;二是完善村級管理制度和產權制度,暢通村民參與保護傳統村落的渠道和機會,讓村民充分享有傳統村落保護開發的治理權和產權收益;三是通過完善農村現有的金融制度,加大產業、保險扶植政策力度,采取稅收減免、貸款優惠等手段積極鼓勵村民創辦企業,大力發展鄉村旅游、特色農業等產業,增加村民收入,增強村民活化融資的內生動力。
3.倡導社會責任,有效驅動社會力量,彌補市場融資動力的不足
傳統村落活化既是一件對文化傳承、實現城鄉共同富裕和民族復興具有重要意義的大事,也是一項讓在外地工作生活的社會人士或精英留住鄉村美好記憶、完成建設美麗家鄉心愿的活動。一方面,大力向出生在村落但工作生活在外地的社會人士或精英人物展開宣傳,激發其捐贈或投資家鄉的心愿;另一方面,大力倡導和弘揚傳統村落活化的價值和社會責任,并利用現代技術手段創新籌資模式,有效驅動社會力量,彌補市場融資動力的不足。近幾年隨著互聯網技術的發展,通過眾籌網絡平臺形式籌措傳統村落保護資金的方式開始出現。例如,2014年7月,名為“萬人眾籌,重建中國最美古村落”的項目在淘寶網眾籌板塊紅極一時,目的是給安徽省績溪縣瀛洲鎮仁里村古建維修改造提供資金,通過這一方式該村籌集維修資金45萬多元①該數據來源于新浪網(http://news.sina.com.cn/c/2014-07-25/115830578551.s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