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海波 宋 宇
(中國人民銀行遼源市中心支行,吉林遼源 136200)
根據國民收入理論,消費、投資、凈出口被譽為總需求的“三駕馬車”。其中,消費和投資為“內需”,凈出口為“外需”。隨著我國2022年在階段性疫情后的率先復蘇以及海外疫情倒逼制造業訂單回流,2021年我國貨物和服務凈出口累計同比增長對GDP的貢獻率由2019年的12.6%上升至20.9%①數據來源中經統計網。但是隨著海外疫情政策的調整、進出口基數效應以及歐美國家加息縮表政策逆轉,現階段我國出口增速或將面臨回落。因此擴大內需具有特別重要的意義。
2022年初我國提出全年5.5%的GDP增速目標,但是受國內外各種不利因素影響,前三季度GDP增速為3%。就近期經濟走勢,多數專家學者預計今年GDP增速約在3.5%左右。根據國家統計局數據顯示,2019年-2021年我國GDP平均增速約為5.43%。由此可見現階段GDP增速低于潛在水平,有效需求不足成為抑制內需增長的主要矛盾。有效需求不足主要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根據中經統計網數據,2022年前三季度最終消費支出對GDP的貢獻率為41.3%,而2016年以來,我國最終消費支出對GDP貢獻率的平均水平約為60%。從全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看,2018-2019年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平均增速約為8.5%。2020年受疫情影響全年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為-3.9%。2021年在經濟復蘇與前期低基數效應的影響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上升為12.5%。為應對2022年年初疫情對我國實體經濟的沖擊,5月份國家已經出臺了一攬子措施穩經濟增長,但是從數據上看,一攬子政策在刺激消費需求方面顯得“心有余而力不足”。截至2022年10月份我國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增速為0.58%。社會消費品零售總額當期增速從8月份正增長5.4%,回落到10月份的-0.45%,消費支出呈現加速收縮趨勢,擴大消費需求將成為擴大內需的重點任務。國內消費需求不足主要受以下幾點原因影響:
1.受疫情影響,人們的消費心理與消費能力還未恢復到常態水平。
疫情3年使普通家庭的資產負債表受損,導致可支配收入對消費支撐力度不足。同時受前期疫情防控政策影響,浮動收入者未來收入不確定性增強,導致消費傾向降低,影響消費需求。以吉林省為例,2019年至2021年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平均增速為6.81%,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平均增速為4.70%。2022年1-3季度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為-0.87%,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增速為-8.22%。其中城鎮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為-1.9%,城鎮常住居民人均消費支出增速為-11.1%;農村常住居民人均可支配收入增速為0.7%,農村常住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為-2%①數據來源吉林省統計局官網。
根據需求彈性理論,需求彈性大的消費品對價格敏感度更高,但是從汽車零售額累計增速看,相關政策刺激效果并不理想。今年我國通過發放汽車消費券、新能源汽車免征車輛購置稅、階段性減征部分乘用車購置稅等方式刺激汽車消費,雖然5月-10月我國汽車銷售額月度同比增速逐步回升,但是汽車銷售額與2021年同期相比仍為負增長狀態。吉林省作為汽車產量大省,本年汽車制造業增加值累計增速多月為負值。
2.疫情背景下缺少消費場景。
受新冠疫情防控管制限制,餐飲、旅游等接觸性服務業恢復相對滯后,消費需求不足。學校、企事業單位倡導學生、員工假期減少聚集性活動且非必要不出市、不出省。這樣就弱化了小長假、黃金周、寒暑假對經濟增長的帶動作用。以餐飲收入為例,2021年我國餐飲收入增速為18.6%。受本年疫情因素影響自3月起餐飲收入增速持續下降,并于2022年6月達到最低值-7.7%。雖然在一攬子政策的支持下7月-10月增速有所回升,但仍處于負增長狀態。
以旅游業與交通運輸業為例,2019年至2021年國內居民旅游總花費年均約為3.63萬億元,但2022年前10月國內居民旅游總花費僅為1.72萬億元;2019年至2021年民航航站旅客年吞吐量約為103871萬人次,但2022年前10月民航航站旅客吞吐量僅為45546萬人次,且2022年4月以來民航航站旅客吞吐量累計增速均低于-40%。
3.低收入群體收入增長有所放緩。
以農民工月均收入為例,自2021年二季度起我國農民工月均收入同比增速從17.6%連續下降至1.7%。其中2022年3月我國農民工月均收入為4436元,同比增速5.9%;2022年6月我國農民工月均收入為4362元,同比增速1.7%②數據來源wind數據庫。與此同時隨著政策的出臺以及財政赤字的增加,政府在支持消費需求方面的能力也在逐漸減弱。
投資主要受制造業、房地產、基建投資三大因素影響。今年以來,房地產成為經濟中最大的拖累項。2022年上半年房地產業對GDP累計同比貢獻率為-13.6%③指標GDP累計同比貢獻率-房地產業為萬得特色衍生指標,基礎數據來源于國統局,貢獻率指三次行業或主要行業增加值增加量與GDP增量之比,數據來源wind數據庫。,創20年來新低。自2021年以來我國房屋新開工面積、商品房銷售面積、商品房銷售額三者累計增長率均處于下降趨勢。其中房屋新開工面積累計同比增速連續15個月為負值,2022年7-10月連續4個月增速在-36%以下;2022年以來商品房銷售面積、商品房銷售額一直處于負增長狀態,累計同比增速連續多月低于-20%④數據來源中經統計網,最終拖累投資需求。
今年以來全國“因城施策”的頻次達到了300多次,特別是金融政策,首套房貸款利率與二套房貸款利率均有所下調。5月15日人民銀行、銀保監發布通知決定將首套商業性個人住房貸款利率下限調整為不低于相應期限貸款市場報價利率減20個基點。2022年5月20日、8月20日分別下調5年期LPR15個基點,至此多數二線以下城市首套房最低按揭貸款利率已降至4.1%的下限,首套房貸款的利率離最高點已經下降了142BP,成為自1998年房地產市場化以來首套房貸款利率下限最低點。9月29日人民銀行、銀保監發布通知決定階段性調整差別化住房信貸政策。對2022年6-8月份新建商品住宅銷售價格環比、同比連續下降的城市,城市政府可自主決定在2022年底前階段性維持、下調或取消當地新發放首套住房貸款利率下限,至此部分房貸利率回到3時代。9月30日人民銀行決定自2022年10月1日起,下調首套個人住房公積金貸款利率0.15個百分點,5年以下(含5年)和5年以上利率分別調整為2.6%和3.1%。同一天財政部、稅務總局也宣布換購住房個人所得稅退稅政策。
盡管目前房貸利率下降,多地取消限購要求,但是房地產成交面積仍處低位。房地產需求不振主要是受制于供給端的負面影響和居民收入預期下降的影響。2021年以來的房企債務違約和7月份暴發的“爛尾斷供事件”,直接打擊了購房者的信心。若想從根本上恢復居民購房需求,最重要的是做好“保交樓”工作。2022年8月19日住房和城鄉建設部、財政部、人民銀行等有關部門出臺措施,完善政策工具箱,通過政策性銀行專項借款方式支持已售逾期難交付住宅項目建設交付。“保交樓”專項貸款的出臺以及鄭州等城市出臺的停工樓盤全面復工方案,能否從根本上修復市場信心,關鍵還在于政策落實進度與力度。目前“保交樓”專項貸款的額度為2000億元,但根據市場統計我國已售逾期難交付的住宅項目約需4000億資金,余下2000億資金缺口仍是購房者的關注點。
自2020年以來為應對疫情與三重壓力的沖擊,我國多措并舉支持實體經濟發展,例如多次降低存款準備金率,增加再貸款再貼現限額,創設多項直達實體經濟的結構性貨幣政策工具,引導LPR利率下行,降低實體經濟融資成本。自2021年下半年以來,我國社會融資規模增速維持在10.3%左右,但是M2增速呈上升態勢,由2021年7月8.3%的增速一路上升到2022年8月12%的增速,后于10月回落到11.8%,但仍高于社融增速,可見市場流動性十分充裕。造成這一現象一方面是由于國家一系列刺激實體經濟的貨幣政策的出臺刺激了M2的增加;另一方面由于人們預期轉弱,居民與企事業單位需求收縮,信貸需求降低。
在各種沖擊下,節衣縮食、量入為出已成為大多數普通家庭的常態。按照以往經驗,隨著天氣轉冷,新冠疫情爆發的概率會加大,這就更加抑制了居民的非必要支出。正如國民經濟研究所副所長王小魯所說“消費不是刺激出來的”,政策刺激只能影響短期消費,從長期看要想從根本上挖掘國內需求潛力,還需要從制度上提高微觀主體自發消費能力。只有百姓口袋里有錢,才有消費的底氣。一要完善我國社會保障制度,加快醫療保險覆蓋面,滿足人民基礎住房需求,推動鄉村振興戰略;二要持續增加低收入群體的收入,提升我國居民的可支配收入,擴展消費需求增長空間。三要創新消費發展模式,發揮科技創新在“雙循環”新發展格局下促進居民消費升級和擴大內需的重要作用。
根據2022年8月宏觀經濟數據,我國居民中長期貸款同比少增1061億元,連續9個月同比少增,主要原因是居民購房需求較弱、提前還貸較多。可見今后要穩住中國經濟,最關鍵的一環還是要穩地產。一方面要滿足保障性住房的剛性需求,合理支持住房改善性需求,另一方面要做好“保交樓”工作,修復房地產市場信心。
雖然房地產業在穩定我國經濟發展中具有舉足輕重的作用,但是我們也不得不承認房地產大幅度上行周期不復存在。在高質量發展理念下,新舊動能轉換已成必然,未來中國經濟的發展應逐漸適應“去地產化”趨勢,因此要加強對科技創新,綠色發展的支持力度。
今年以來各部委在穩投資方面都做出了積極的努力,穩健的貨幣政策靈活精準、合理適度,保持市場流動性合理充裕,加大了對重點領域的支持力度。積極的財政政策減稅降費,提質增效。今年國務院連續批準6000億元政策性金融工具補充資本金,又要求5000億元地方專項債剩余限額要在10月底前發行完畢,加快形成實物工作量。這些措施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此前市場擔心的基建后勁不足的問題。但也可以看出基層“保基本民生、保工資、保運轉”支出壓力持續增大;同時在企業經營活動和收入下降的情況下,一些稅費減免的政策對經濟的拉動作用有限。
盡管公共部門和國有企業發揮了逆周期調節的重要作用,但是民間部門跟進的意愿并不積極。資本“躺平”現象也不容忽視。受到市場預期影響,國有企業、民營企業、外資企業不敢冒然擴大生產,生產規模遠小于正常水平。以吉林省為例,在投資完成額中民間投資累計增速與地方項目投資累計增速自今年3月起連續8個月為負值,擴建項目投資累計增速自2021年4月起連續19個月為負值①數據來源吉林省統計局。投資需求屬于引致需求,沒有最終需求的支撐,持續的投資增長難以為繼。因此如何增強財政支撐作用,合理把握預算內投資和地方政府債券發行進度,加快專項債發行節奏,支持打好關鍵核心技術攻堅戰,推動產業鏈供應鏈優化升級,擴大有效投資需求,著力發揮政府投資的關鍵牽引作用至關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