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府茶點的器物敘事對外傳播探究

江晗

（廣東省外語藝術職業學院，廣東 廣州 510640）

美味的茶湯演化為豐富的茶點，簡陋茶鋪發展為生活的茶樓茶居，有超過百年歷史的廣府茶點如今正以另類有趣的餐飲形式成為廣府美食的特色招牌。隨著現代商業模式的推廣應用、中央廚房和冷鏈技術的應用，廣府茶樓文化走出廣東，在茶樓飲食的歷史演變過程中孕育和呈現的生態價值和文化價值也得到大眾的認識和欣賞。此外，職業教育在政府引導下為推動廣府美食的對外交流發展和國際化人才培養也做出了努力，例如廣東省外語藝術職業學院成立了國內首家“粵菜師傅”產業學院。本文采用敘事傳播理論對廣府茶點的宣傳價值和內容進行分析，以探討廣府茶點器物敘事在原有基礎上對外宣傳的發展思路及建議。

一、器物敘事指導下廣府茶點對外宣傳研究的價值

器物敘事對外傳播以器物先行，是一種運用物品來構建敘事語境和傳播價值的對外傳播模式。器物有狹義和廣義兩種不同的概念，傳統的器物主要指具有使用功能的器具與貨物，而廣義上的器物泛指與普通大眾生活緊密聯系，從衣食住行到精神文化生活的一切物品。器物敘事依托具體器物進行敘事內容的設計與創新，挖掘故事的顯性和隱性價值，利用先進器物文化在滲透性、吸引性和影響性方面的獨特優勢［1］，實現文化他者受眾在消費有形物質產品時，通過物品所表達的故事和核心價值的主題，完成對其背后的審美情趣和文化輸出悄無聲息、潛移默化的傳遞和影響［2］。通俗來說，器物敘事的對外傳播就是用敘事構建故事，用故事演繹物品，并賦予故事中具體器物背后的價值觀，逐步消除在異質文化間傳播的意識形態和文化隔閡，使被傳播者建立實物與精神之間的緊密聯系，實現在跨文化之間的價值認同與接納。

器物敘事對外傳播是基于先進生產力和科技進步上取得的物質層面優勢和積累的反映，工業革命后西方國家利用器物進行對外傳播正是如此。廣為熟悉的西式快餐和飲料就是借助工業發展對人們日常食品攝入的改變，從推動快餐連鎖店和飲料銷售渠道的建設，逐步在全世界各國培養穩定而廣泛的消費習慣；利用包括廣告在內的藝術手段敘述熱銷食品和器皿生產背后的故事，精心設計有效的本地化傳播方式，如食物名稱本土化的翻譯和傳播媒介，逐漸實現它們在世界范圍內的普及，食品的文化表達被不同文明接納，甚至影響到其它文明的文化自我認知和表達方法。西方國家借助技術帶來的生活產品生產的優勢，通過敘事傳播逐步在全世界各國培養穩定而廣泛的消費習慣，形成文化向心力。他們通過結構完整的故事情節，塑造消費者認可的典型人物去表現器物核心價值的主題，留給消費者想象的空間。這種構建基于生活產品豐富的器物敘事模式值得借鑒，我國在近幾十年來的經濟發展中，經歷了幾代人的不懈奮斗，完成了全工業產業鏈的建設，實現了經濟發展和社會繁榮，物質生活得到了極大的豐富，中華文化對外傳播也逐漸成為一種內在的自覺，選擇具體何種器物進行敘事對外傳播需要思考。

從過往的實踐案例分析中發現，器物敘事對外宣傳成功的關鍵在于使用功能和文化符號兼備的并構成某種文化載體的器物進行對外傳播。然而，并非所有器物都功能兼備，比如現代工業產品如輪胎、塑料等雖然得到廣泛的使用，但是其較弱的文化符號功能，無法成為文化對外表達的載體，而我國古代保存至今的各種祭祀器物雖具有文化傳播功能但缺失現代使用功能。相反，像可樂和芭比玩偶這類器物，具備在大范圍消費使用的特點同時還能具有某種文化載體辨識度和影響力的文化符號功能，因此能夠成為器物敘事從物質文化到觀念文化全方位對外宣傳的例子。中國器物敘事的對外文化傳播發展具有深厚的發展底蘊，器物種類繁多、故事豐富、內涵價值深遠，可以從這些物品中尋找出具有典型敘事物品進行研究和實踐。

廣府茶點是優秀的器物文化，與普通民眾生活息息相關，它也是中華文明的典型代表，具有認知度高的文化符號，如點心（Dim Sum）一詞已家喻戶曉。廣府茶點糅合了中華的茶飲與點心的特色，通過茶水搭配美食的器物敘事演繹出獨特的商業文明價值觀和文化內涵。在長期的對外商貿活動與華人的海外遷徙繁衍歷史進程中，廣府茶點及其背后的嶺南文化是外界了解中國的主要方式。探索廣府茶點的地方特色，挖掘其故事和文化價值，讓廣府茶點的器物敘事對外傳播大有可為。

二、廣府茶點的器物敘事內容分析

運用廣府茶點進行器物敘事傳播，如何選擇宣傳內容，凸顯其功能及文化符號尤為重要。廣府茶點的發展體現出來的食材多樣、花團錦簇的器物特色是食必精細、衣必華美背后的先進生產力的體現，這本身就是最好的功能內容宣傳。而其食物發展體現的中外深度交流融合和實用靈活創新的特點，則為其器物敘事文化符號的意義展示提供了思路。

（一）廣府茶點器物敘事的功能內容——花團錦簇的器物特色

廣州作為國內較早開展對外貿易的港口城市，是中國古代海上絲綢之路的始發站之一。明清之后因“一口通商”政策，廣州一度成為全國唯一的對外通商口岸，也是中國主要的茶葉外貿市場。自茶葉傳入廣東便構成了廣東人飲食的重要部分，也為茶點這種有趣的餐飲形式奠定了基礎。廣州沿街早期出現了很多簡陋的茶鋪，成為廣大勞動人民提供解渴和交流的場所，此后茶鋪根據需求增加的肉包、米糕等簡單點心以及因茶費二厘故稱茶鋪為“二厘館”，這些是廣府茶點“一盅兩件”的雛形。簡陋的茶鋪隨后向更高級的形態進化，演變成了裝飾精美、格調高雅的茶樓茶居，還形成了一種慢餐食文化。香濃的茶水配上豐富多樣的食物，逐漸受中外人士的喜愛，茶樓成為了商人談生意的社交場。

至今，廣府茶點中不僅茶飲品種多，各具特色，其點心可用花團錦簇且精小雅致來形容。食客打開菜單就會發現眼花繚亂的點心名稱：蓮蓉包、奶黃包、流沙包、叉燒包、生煎包；沙河粉、陳村粉、瀨粉、銀針粉和各式腸粉等等。花團錦簇的廣府茶點也為其敘事傳播凸顯文化符號功能打下良好的基礎。

（二）廣府茶點器物敘事的文化符號內容——世界美食之都共有的藝術創新

世界公認的美食之都共有的特色可以總結：物產豐富、商貿發達和基于文化交流積淀深厚的不斷創新。西方最負盛名的法國菜和意大利菜系也是如此，兩個國家位于沿地中海地區，其氣候和物產多樣，自中世紀以來有著文化和商貿中心的歷史積淀，因此兩國的飲食得到世人廣泛認可。

同樣，廣府地區依山靠海、地形多樣，氣候宜人；本地的食材豐富，就地取材方便；擁有歷史悠久的內外商貿，是南北貨物的集散地，各國各地的飲食也在商貿往來中得到交流與融合。長期的對外貿易吸引了國內外的金融資本入駐，帶動了本地的商品經濟和城鎮化快速發展，廣州逐步成為國際化的商貿城市。廣東商業的蓬勃發展刺激了餐飲行業的創新和發展并帶動了飲食推陳出新。如在廣府眾多知名茶點中，帶有異域風格的馬拉糕是將馬來族的傳統糕點馬拉糕（原名馬來糕，由面粉、雞蛋和豬油制成）用植物油代替豬油并加入紅糖改良而成的。各茶樓推行“星期美點”［3］，即每個星期根據時令創作并更新點心品種，講究不時不食，以此吸引食客。促使廚師借鑒點心的款式每周創新設計，讓食客可以嘗試到更多的菜式，豐富了廣式茶點的品種，如點心千層鱸魚塊是將面團烤出四層起酥的干點，加上調制好的鱸魚件、欖仁和冰肉等配料后再進行烘烤制作而成；又如鮑參翅肚是酒樓將留存的濃郁鮑魚汁制作成鮑汁撈面在早市販賣，售價不菲卻大受歡迎。因此，廣府茶點是凝聚了不同時期的創作者創造出來的藝術作品，應該走出國門與更多國家進行交流與分享。

三、廣府茶點器物敘事的對外宣傳方式

廣府茶點是具有廣泛接受度的優秀器物，其對外文化傳播是勞動力外溢、工業和科技發展以及文化對外宣傳的合力。尤其是在我國政府的主導下，按照集中力量以文化項目進行文化對外傳播的發展思路，廣府茶點的認知受眾范圍不斷擴大，但其對外傳播過程中主動理性傳播與受眾感性認知之間的矛盾依然存在，因此，在已有的成果基礎上擴大廣府茶點器物文化的對外宣稱力度，需要兩條腿走路：既要保留原有的特色，也需要用新的方式和手段進行傳播。

（一）堅持宣傳展示和閑暇娛樂并重的敘事表達理念

近百年來，中國發展的其中一個重要的主題是他者文化學習和自我文化的表達。我們系統學習和吸收了近代先進科技國家的文化，通過國家建設與發展進行本土化的實踐并取得了巨大的成就。隨著中國經濟實力和人民生活水平的全面提升，我國也有更多表達自我文化的動力。在以往常見對外傳播作品中，我們更多的是呈現中國大城市的高樓林立，文化古跡的人流如織，戲劇表演和書法功夫，外國人一邊品嘗廣府茶點一邊豎起大拇指等。我們一直秉承客觀宣傳展示自己歷史文化和社會發展成果，這也是我國在政府主導下，集中力量以文化項目進行文化對外傳播的必經之路。但這樣“硬核式”的對外傳播也存在著結構性的矛盾：主要反映在將文化作品受眾定義為理性人，希望通過中華文化的對外表達，更好地讓受眾提升思想境界和陶冶情操，讓受眾能夠客觀進行跨文化對比與學習。這與當下絕大部分國外受眾接觸了解他者文化更多是屬于閑暇時間的好奇這一實際尚有差距。

宣傳展示和閑暇娛樂其實是文化傳播的一體兩面。文化對外宣傳展示是將自身文化理念和觀點通過文藝作品直接表達，以正式及莊重的內容為主，并通過國外的有識之士進一步的加工宣傳，從而培養他者對我國文化的認知與認同；而閑暇娛樂式的文化對外傳播，是通過文化產品的工業化產出，其傳播內容娛樂性強，具有易接受和正反饋的特征，可形成規模外溢效應，通過培養受眾群體形成穩定的消費習慣，將這種消費習慣轉換成其日常精神生活關注的內容。作為文化傳播的一體兩面，嚴肅宣傳與娛樂閑暇并不是陽春白雪與下里巴人的兩分割裂體，文藝作品與文化產品也并非無法兼容。其實，一本正經的宣傳內容可以包含娛樂元素，閑暇娛樂的傳播內容也并非淺薄化。廣府茶點作為美食本身其閑暇娛樂特色賦予其敘事宣傳更多的表達方式，比如采用高關注度的自媒體表達模式。由于大眾對于美食有著與生俱來的喜愛，美食一直是自媒體的熱門創作內容，如近年來人氣火爆的非洲媳婦Rose 系列短視頻，她將各地典型美食的制作融入到自己在中國的日常生活中，給觀眾帶來了一種扎根于中國鄉土的美食制作智慧與跨越國界的家庭溫暖并存的體驗；又如借鑒表現中國古代田園生活的游戲作品，讓成千上萬的國外觀眾在游戲之余表達了對自身生活的深省，對中式田園恬靜生活的癡迷向往，以及對視頻游戲創作的各式器物背后的中國文化的贊美，其形成的號召力和影響力也令人驚嘆。深耕廣府茶點文化的各式器物，通過自媒體視頻和游戲創作出既符合我國人民樸素審美，又充滿國際化視角和信息增量的內容，才能為廣府茶點的器物敘事的對外傳播提供有益的探索。

（二）利用工業化產能采用充分式的對外文化宣傳

工業化產能是對外文化宣傳的基礎。西方國家的文化輸出正是利用自身高度發達的文化產業來展開的。由于產品類型豐富，表達維度充分，在生產力優勢下能抓住受眾的注意力。利用工業化產能采用充分式的對外文化宣傳是西方工業發展過程中形成有效的器物敘事模式，對于包括廣府茶點文化在內的中華文化對外宣傳具有一定的借鑒意義。如今的中國實業興國，已經成為全球產業鏈最為完整的國家，工業產能首屈一指，有能力創造出大量的、質量好的文創消費品。我們可以以廣府茶點為內容器物敘事產出數量龐大的電影、電視劇、音樂、小說及電腦游戲，將娛樂作為茶點敘事表達的主要力量。在世界各國社會結構發生巨變，新媒體急速發展的時代，人們的碎片化時間被各種即時信息所填充，娛樂作品更容易受到關注。即使隨著個體知識儲備的豐富和思辨能力的提升，在面對朦朧而混沌的他者文化，人們還是更傾向于選擇趣味含量高的信息。

此外，從提高產量到提升質量是廣府茶點器物敘事的必經途徑。廣府茶點故事的對外傳播，其藝術作品和文娛作品也應該以藝術性與娛樂性作為其生命力。須知文化產品的傳播一旦有效占據了受眾的時間，其原有的誤解和偏見甚至是敵對的觀點也會得到消解。顯而易見的例子就是我國的互聯網公司近年來開發了不少海外市場受歡迎的游戲，游戲故事及主人公背后所隱含的中華文化及價值讓越來越多的游戲愛好者增添了繼續探索中華文化的興趣，使得主動學習關注中華文化的國外人士數量不斷增加。只有回到中華文化海外傳播的邏輯原點——器物文化層，從最基礎做起，通過豐富的產量、文化創意和設計服務，不斷提高工業產品的文化含量，實現文化價值與實用價值的有機統一，才能讓廣府茶點的器物敘事傳播有牢固的根基，才能真正打造一批具有國際影響力的品牌，從而進一步向觀念文化層不斷拓展，逐步形成立體的、全方位的文化傳播體系，讓廣府茶點為代表的中華精神文化的內核在海外生根發芽，切實提高中華文化的國際影響力。

（三）注重敘事者職業教育與素養的培養

采用宣傳展示和閑暇娛樂并重的敘事表達理念，利用中國工業產能優勢進行充分式的對外文化宣傳關鍵在于敘述者的培養。一直以來，廣府茶點從業者多依賴技能學校與經營單位的培養，關注技能和職業的發展。在對外傳播敘事發展的要求下，從業者群體的工作職責將從原來的茶點制作與交流進一步擴大到多方位的對外傳播，因此對相關敘事者職業教育與素養的培養，特別是藝術素養的培育與發展必須更有深度的認知和行動。正如我們將廣府茶點視為百折不回、永不放棄的藝術作品，它們所蘊含的靈魂就是堅持創新的結果，我們對于行業人才的培養也應該從藝術素養培養的高度去認識：藝術不僅限于繪畫雕塑和音樂舞蹈等領域，還應是全社會每個反復自我革新的領域。

目前，政府從政策、資金等對相關人才的培養支持力度很大，已將廣府飲茶習俗列入廣東省第八批省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4］，通過技能提升、補貼等政策鼓勵社會人員廣泛參與，引導廣東省的職業院校將廣府茶點課程教學融入傳統飲食文化教育，增強職業院校學生的傳統飲食文化意識，并培養學生在傳承基礎上的創新能力［5］。

四、結語

廣府茶點花團錦簇的器物體現了中華文化的食必精細以及不斷對菜品推陳出新的精神。用茶點進行社交和享受生活則展示了中國人生活的穩定與從容，是中華大地社會生產力不斷發展，人民生活欣欣向榮的例證。說好中國故事，用器物敘事的方式進行文化價值與知識的傳播，除了堅持已有的外宣形式，整合和擴大自身文化產品生產力，通過開發和生產包括廣府茶點在內的中華文化資源產品，讓文化產品的娛樂性提升大眾的接受度，從而帶動文化傳播，實現文化產品生命張力的發展。在對外文化交流中，群體通過娛樂實現認知的提升才是主要而有效的路徑，只有從生活中破土而出茂盛生長的作品才能更好地詮釋中國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