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產業振興抑制規模性返貧的長效機制探討

劉瑞瑞，林偉明

（福建農林大學鄉村振興學院, 福建 福州 350002）

2020年末，黨的精準扶貧戰略取得了歷史性勝利，已脫貧地區和人們進入脫貧后的五年過渡期，這五年既是對精準扶貧結果的強力鞏固，也是邁向鄉村振興的階段準備。2021年2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強調，要堅定守住不發生規模性返貧的底線，在全國不斷完善脫貧戶的監測幫扶機制、強化對重點區域幫扶[1]。因此，如何響應國家號召，防止規模性返貧，是目前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首要任務。

作為“五個振興”之首的產業振興是鄉村振興的重要物質基礎，也是推動脫貧地區可持續發展的必要條件。通過全面發展鄉村產業，盤活農村蘊藏的資源，為地區財富的持續增長注入動力，增加農民可得性收入，使更多脫貧戶實現勤勞致富，防止發生規模性返貧[2]。

本文重點討論鄉村產業振興對抑制規模性返貧的作用以及路徑機制，為消除脫貧地區規模性返貧風險的政策設計提供參考，以推進脫貧地區可持續發展。

1 脫貧地區規模性返貧的誘導因素

1.1 內部因素

1.1.1 知識與技能儲備更新不力 提高脫貧農戶的自身能力與水平，是有效增強其防范和抵御規模性返貧風險能力的可行之徑。一方面，個人積累的文化知識和文化素養時刻影響著他們的判斷和行為。脫貧地區文化基礎設施、通信基礎設施建設的相對滯后，使得新知識的引進和傳播速度緩慢。而缺少知識熏陶與交流，導致脫貧戶在生活中忽視對自己的定位，缺乏用發展的眼光去看待這個世界[3]。另一方面，農戶技能培訓可以促進其生產技能的更新，但農戶群體由于存在差異大、個性需求多的特點，難以做到“一對一”精準教學，活學現用。再加上文化素質偏低，大多脫貧戶對新興的農業科技成果和現代化的生產經營方式接納能力有限，進而增加了對脫貧戶進行教育培訓的難度。

1.1.2 脫貧戶缺乏內生致富動力 內生動力，即系統為謀求自身發展而產生的驅動力。脫貧人口的內生動力，可理解為在謀求脫貧和發展的過程中出于某種內部需求，脫貧戶追求美好生活的主動性、積極性和創造性得以激發，從而促使其致富行為的產生[4]。沒有調動脫貧戶的積極性是出現返貧現象的主要原因[5]，僅僅依靠外力會增強脫貧戶對資金、政策的依賴性，當外力撤去時，即便是已脫貧的農戶也會由于對當下發展無目標、無行動，很容易發生返貧現象。首先，在脫貧人群里，“等、靠、要”的思想仍然存在，脫貧戶之前依靠著國家眾多的補助政策，可以不勞動就獲得很多實惠。長久的依賴性使他們養成不勞而獲的習慣，嚴重缺乏獨立奮斗、自我實現的精神。其次，有些農戶受到環境資源、自身水平的限制，他們覺得無論自己怎么努力，生活也不會變得更好，就干脆放棄奮斗的念頭，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鐘。再次，由于閉塞的環境和匱乏的資源，這些脫貧戶的思想觀念與知識技能已遠遠滯后于現代社會，當他們的身體素質和發展能力無法滿足社會的需要時，他們就容易受到打擊，產生逃避心理，進而把自己放置于社會的邊緣，失去奮斗的動力和勇氣。

1.1.3 脫貧戶身處貧困代際傳遞困境 有研究表明，父輩貧困對下一代產生貧困有顯著的影響，即有著明顯的貧困代際傳遞現象，且農村的貧困代際傳遞顯著高于城市的代際傳遞，具有明顯的城鄉差異[6]。雖然，2020年我國已實現了全面小康，但在已脫貧農戶家庭中存在的家庭貧困代際傳遞現象依然突出，成為其返貧的主要根源。如，脫貧家庭的父輩因缺乏受教育而導致貧困，其子女也可能會因無法接受或接受較為貧乏的教育而導致其成年后只能從事低收入勞作，致使持續貧困。此外，父輩在以往生活中形成的消極的理念或思想，子輩很有可能耳濡目染，讓他們在處理事情中變得自卑敏感，更容易產生挫折感與無助感，降低他們對未來的期望值，形成貧困-消極對待-貧困的循環鏈，導致貧困代際傳遞。

1.2 外部因素

1.2.1 脫貧地區自然條件較差 自然災害是指在自然界中突發的、對人的生命及財產安全造成嚴重威脅的極端自然狀況與事件[7]。中國幅員遼闊、氣候條件復雜的現實條件造就了我國自然災害種類多樣且發生頻繁。在我國西北、東北、華北地區多發生干旱，南方地區降水量大的時節又極易形成洪澇，引發泥石流災害，再加之臺風、地震等的侵襲，我國成為世界上受自然災害影響最嚴重的國家之一，每年受到災害沖擊的大約有2億人口之多。由于自然災害本身具有突發性以及不可控性，且爆發威力大，往往能瞬間摧毀居民房屋，毀壞農戶辛苦經營的田地，導致顆粒無收，不僅給農戶帶來巨大的經濟損失，還會斷絕家庭最主要的經濟來源。災害是突發的，但帶給人們的后患卻難以終止，特別是對于那些剛剛脫貧的低收入群體而言，其本身的抗風險能力較弱，一次突發的地震、泥石流、臺風的沖擊，足以擊垮他們，使他們陷入“因災致貧”的境地中。

1.2.2 基礎設施建設較為滯后 由于受到政治、經濟、自然及歷史等諸多復雜因素相互交織的影響，剛脫貧的地區教育、醫療、生活等各方面的基礎設施都較為滯后。有研究表明，交通基礎設施、衛生基礎設施及農業基礎設施的完善可降低地區的多維貧困發生率[8]。與之相對，落后的基礎設施必然會成為脫貧地區進一步發展的障礙，甚至將脫貧戶重新拉回貧困狀態。首先，公路、鐵路的滯后發展會極大阻礙與外界往來。“三產”的發展依賴于基礎設施建設，即便有好的環境、豐富的資源，但是沒有便于通行的公路，外面的游客、商人也難以進入，資源流通渠道受阻。因此，貧困地區的封閉性發展會導致當扶貧措施撤出后出現再度返貧的現象。其次，不完善的教育、醫療基礎設施無法保障脫貧戶的基本教育與醫療健康需求，甚至讓那些想要提升自身素質的脫貧地區人們陷入無學可上的窘境。

1.2.3 脫貧戶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不暢 習近平總書記多次公開強調，要清晰認識到“大國小農”的農業基本情況，要絕對重視小農戶在生產經營面臨的困難，要把這部分人群一同引入到現代化發展的大格局中。任何需要進行生產生活的人，都不可避免地被卷入到市場經濟的浪潮里，脫貧農戶作為市場主體的一分子，也不可避免地面臨著諸多風險與挑戰。首先，脫貧農戶大多以傳統的第一產業為生，而與工業相比，農業生產周期長、靈活性差，加之市場本身的盲目性、從眾性，農產品上市后很可能出現供過于求的情況，這就讓本就收益欠佳的農戶們承受未知的市場風險。其次，由于脫貧農戶多地處偏遠、消息閉塞，很難以現代化的理念、手段、設備進行農業生產，傳統的農業由于產業鏈短、附加值低，很難使農戶突破收入瓶頸。最后，在就業方面，貧困地區農戶與現代發展脫軌，可供選擇的就業范圍受限，再加之外部環境對其就業水平的限制，比如在現今新冠疫情的特殊時期，脫貧人們居家辦公的可能性極小，這時就會因為外出工作機會的減少，面臨收入減少，重新返貧的風險。

2 鄉村產業振興抑制規模性返貧的現實邏輯

2.1 產業發展促進由輸血式扶貧轉向造血式振興

產業發展、農民增收是抑制規模性返貧的主要路徑和長久之策，可以激發脫貧群眾的內在致富動力。由于我國相關政策、資金為貧困地區傾斜，逐漸腐化出一部分地區人們坐享其成的惰性，過度依賴于國家的幫扶而缺乏獨立發展的自主意識。以我國張掖市為例，為了鞏固脫貧攻堅、助力鄉村振興，張掖市出臺了一套新的產業發展新思路，著眼于擴大規模、提質增效，深入推進百萬畝玉米制種、百萬頭肉牛、百萬畝蔬菜和百萬畝牧草的“四個百萬工程”建設與大力發展蔬菜、奶肉牛、特色林果、中藥材、小雜糧、食用菌六大區域特色產業。通過產業集群增強產業融合度以及關聯性，擴寬群眾致富渠道，帶領已脫貧人口實現穩定增收。因此，僅靠“送資金”并不是帶領村民致富的長久之計。產業興旺才是解決農村一切問題的前提，發展地區性產業盤活現有資源，實現與外界的互聯互通，依靠鄉村自身崛起實現“造血”式發展。

2.2 產業振興刺激新型農民的產生

新型農民是一批具有農業農村相關的專業知識，懂經營、善管理的新型農業農村人才。地區產業的發展會形成專業知識分子的需求缺口，進而刺激新農人的產生。首先是家鄉產業發展后，在鄉土感情的促使下，會吸引農業人才回流，返鄉就業。其次是就業機會擺在眼前，會形成全民就業的積極氛圍，這會促使人們自主提高自身的相關技能，重新憧憬美好未來。最后，當一個地區的產業發展之后，政府就可以有目的、有計劃地組織在家待業人群進行技能培訓，擴展發展機會，解決其由于代際傳遞而長期存在的低競爭力問題，從根本上提升農民收入。黑龍江省就是借助科技互聯網等現代化設施，挖掘地區產業的發展需求，召集農戶自愿加入，開展一系列與產業相關的免費培訓，滿足那些有發展需求的農民，并投入資金組織農業大戶外出學習，重視新型職業農民的培訓，提升黑龍江當地農民的知識技能，以更好地服務當地產業發展。

2.3 產業興旺推動農村基礎設施升級

脫貧戶所在地區要實現產業富民，政府就必須進行配套基礎設施的建設，不斷完善支撐脫貧地區產業發展的各類需要。產業興旺，基建先行，政府在看到產業的發展前途之后，自然會對其后續發展大力支持，掃除產業發展的阻礙，推進城鄉交通、產品倉儲以及冷鮮物流等設施建設，構建產業數字化服務平臺與大數據平臺。位于山東青島的鰲角石村，為了滿足區域性產業發展的長遠需求，該村不斷圍繞其產業基礎對相關基礎設施進行改造升級，改造村莊道路、河道，建設污水處理廠，進行地下管溝建設，完善輸電站、農田水利建設等農業生產設施，為產業發展提供基礎性保障。因此，產業興旺會在一定程度上推動新基建的產生，促使相關基礎設施改造升級。

3 鄉村產業振興抑制規模性返貧的長效機制構建

3.1 有序統籌多方力量的高效發揮

3.1.1 充分發揮地區政府“領路人”作用 地方政府作為地區政策的制定者、推行者，應充分發揮在基礎設施建設方面的主導作用。在發展規劃方面，應通過政策鼓勵、宣傳引導社會各類資金投入地區發展，精準識別并完善脫貧地區水電、醫療、教育、交通基礎設施短板，為吸引更多優質資源在脫貧地區聚集奠定基礎，突破市場資本進入脫貧地區發展地區產業的瓶頸。在產業增收方面，政府要充分發揮龍頭企業的牽引作用，號召大戶帶小戶，通過建立專業合作社、家庭農場等形式引領脫貧戶發展地區特色產業，保障持續增收，減小脫貧戶因“靠天吃飯”產生的收益不穩定性，減少因客觀因素導致返貧的可能性，通過發展縣域經濟推動當地脫貧人口從根本上富起來。同時，要積極為新型農民、技術人員、管理人員等人才提供平臺與支持，傳播產業新知識、新技術、新理念，為他們創造帶動脫貧戶增收的條件。在調動農戶方面，要激活市場各方面的力量，表彰一部分依靠自身脫貧致富的農戶，去除脫貧戶依賴政府的懶惰思想，激發脫貧戶的奮斗熱情，帶動其成為要素供給者、要素價值創造者的新型經營主體，喚起脫貧戶的內生動力。

3.1.2 有效調動社會各方“主體性”力量 一是讓新型集體經濟在縣域內充分發力。通過建立村莊股份經濟合作社促進勞動者的勞動聯合與資本聯合，優化產業分工協作，發揮群體協同優勢，促使農戶廣泛參與，激發生產合作積極性，讓脫貧戶成為產業發展的要素供給者，掌握市場主動權、話語權，增強抗風險能力，防止脫貧戶發生規模性返貧。參照“自主經營”“租賃經營”“合作經營”“參股經營”等模式，規范合作社發展，有效聚合脫貧地區的分散資源，擴大地區產業規模，推動產業化、現代化，帶領脫貧戶增收致富。二是促進銀行機構、基金組織的廣泛參與。完善相關制度，減少政府因財力不足而干預金融的現象并與金融組織展開合作，刺激金融機構創新推出符合脫貧地區個性需求的信貸產品，提供低門檻、差異化的貸款服務解決資金困境，壯大產業以帶動更多資源聚集，衍生更多發展機會，帶給脫貧戶更多選擇與增收空間。比如服務于小微企業的“云電貸”以及湖北利川市的“香菇貸”等。

3.2 積極推動三產融合的長效發展

3.2.1 發展農業新業態，塑造利益聯合體 實現農村產業富民，必須把推進農業農村經濟多元化、農業現代化作為市縣鄉村產業振興的重點，協同推進農業農村高質高效發展[9]。脫貧地區要以政府力量為推手、以自身資源條件為依托，加強農業與其他產業的融合以拓展農業的單一生產性功能，將糧食生產與農業景觀、休閑娛樂、文化遺產深度交叉融合，挖掘農業新功能、新業態，形成產業合力，拓展脫貧戶除種植和養殖之外的經營性收入，助力脫貧戶提升利潤空間。將當地獨特的文化內涵融入到產品之中，賦予當地產品獨特的文化內涵其新的“爆點”，利用自媒體的品牌營銷提升農產品品牌價值，對接超市、合作社打開銷路，讓脫貧戶實現在土地上收益，在家門口致富。建立以“脫貧戶”為中心的利益聯結機制，形成包括專業合作社、龍頭企業、家庭農場等多方主體在內的利益聯合體，提升脫貧戶組織化程度，在利益共享、風險共擔的模式下增強脫貧抵抗市場風險的能力，同時促進脫貧戶與現代農業有機銜接，幫助農戶節本增效，獲取規模利潤。

3.2.2 縱向延伸產業鏈，提升產品附加值 除了實現本產業與其他相關產業融合的橫向延伸，也要集中力量拓寬產業鏈的縱向深度。以物聯網、大數據、云計算等多種信息技術為支撐，加大創新力度及技術要素投入研發上游產品，提供高質量的中高端產品供給，提升市場競爭力。完善產業鏈的產前、產中、產后分工協作，優化布局，形成一批緊密協同、高效有序的產業鏈集群。延長下游產業鏈，進行產品深加工提升附加值，增加單位產品及其衍生產品的凈收益，讓脫貧戶在產品加工與流通環節實現穩定增收。與包裝及物流公司緊密合作，提升服務質量，降低銷售成本。在整個產業鏈中，引導農戶依靠自身素質參與訂單收購、產業加盟、利潤分成等形式參與生產過程、分享增值收益，使產業效益真正惠及脫貧戶。

3.3 加強重視數字經濟的賦能潛力

實現產業振興抑制規模性返貧絕不能忽視數字經濟的關鍵性作用。脫貧地區要加大信息基礎設施建設，促進互聯網普及，推動農旅電商融合，激發農村市場新活力，重塑生活生產模式。通過短視頻平臺宣傳當地民俗文化和特色景觀，增加曝光度吸引游客，帶動“農家樂”以及民宿產業的發展，打破環境閉塞的現實束縛，在與外界的互通有無中促進當地經濟增長。完善農村電子商務點與物流體系的建設，通過“互聯網+”的模式售賣當地特色農產品，幫助脫貧地區與發達地區相對接，打通當地特色產品流通渠道，緩解脫貧戶自產商品“賣出難”的問題，也遏制了由于交通不便，特色產品缺乏銷路，從而導致脫貧戶入不敷出的風險，有效發揮數字經濟在帶動脫貧戶增收方面的作用。激勵更多脫貧戶參與到數字經濟中，推動數字經濟往產品加工制造、貨物流通、文旅服務等各個領域滲透，發揮鄉村的比較優勢，縮小城鄉之間的數字鴻溝，突破城鄉在發展機會上不平等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