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美文學作品《無名的裘德》中女性形象的矛盾性分析

陳麗清

英國作家托馬斯·哈代創作的最后一部長篇小說便是《無名的裘德》。作品全篇采用悲愴的筆調，以鄉村青年裘德為對象，描寫了他一生的悲劇。主人公裘德從小熱愛學習與思考，想要通過自己的不懈努力獲得提升與改變，但最后依然沒有如愿進入大學。裘德不光十分聰明，長相也非常英俊，面對問題能夠獨立思考，且保持獨立人格，即便是僵化的世俗也給予藐視的態度。在《無名的裘德》這部作品中，與裘德有關的女性形象，如淑、阿拉貝娜，均具有雙性同體特點。作者哈代在創作時，立足于男性視角，觀察當時社會中的女性，在作品中展示最為真實的女性情況。閱讀這部作品后發現，全篇所有的女性形象均表現出矛盾性，本文也站在女性主義視角，分析哈代筆下淑、阿拉貝娜這兩名女性形象所展現的矛盾性，根據創作背景闡述形成矛盾性的根本原因，從而使讀者更加深刻地理解《無名的裘德》這部作品及女性形象。

一、女性形象矛盾性的原因

英國還在維多利亞時代就已經達到了工業革命頂峰，當時英國的社會經濟、文化等也處于全盛階段，哈代也是在此時創作了《無名的裘德》這部作品。同時期著名的生物學家查爾斯·羅伯特·達爾文對人類起源有了全新的解讀，并指出雄性主導自然界。此觀點自從提出之后，它就為構建男權社會夯實了理論基礎。與此同時，當時的英國“男權至上”觀念十分普遍，女性本身處于弱勢群體，社會各個領域難免會遭受一些不公平的待遇。所以，正處于維多利亞時期的英國女性獨立性不強，而且多對男性有比較強的依賴性，甚至從主觀層面默認了這種不平等的地位。

《無名的裘德》中的女主人公淑是在經濟飛速發展、技術水平高的時代下生活的。當開始社會變革之后，多元價值觀相互交融，致使當時的英國社會發生動蕩。在此環境下，人的思想意識向民主化方向轉變，致使一直以來以男權為基礎的社會制度遭受一定程度的挑戰。自此，女性開始有獨立意識，而且已經掌握了一些權利，開始參與社會活動，如淑會在平時閱讀一些有關女性幸福、自由追求的書籍，可見淑內心的反叛與獨立意識。在此類書籍的長期影響下，淑的思想觀念、人生追求也發生了非常直觀的改變，特別是面對愛情與婚姻。淑在當時作為新女性，依然想要憑借一己之力追求男女平等，卻也不能完全擺脫男權社會的束縛。所以，通過女主人公淑，讀者一方面可以感受到當時社會環境與人們內心的一些變化，另一方面也可以感受到《無名的裘德》女性形象的矛盾性。雖然女性自我意識已然覺醒，但是仍然在生活中無法擺脫內心的迷茫與矛盾。

二、《無名的裘德》中女性主義的體現

在《無名的裘德》中，最值得關注的便是女性主義，而這也是作品非常核心的思想特點。通過閱讀這部作品，可以從中發現女性個人意識已經初步覺醒，標志著時代的進步。哈代使用“麥田褐色地面的四周高高隆起，似乎上與天齊，這時由于霧氣迷茫，把它的實際邊緣籠罩起來了，所以本來的景象也就隱沒在霧中，而且使這個地方的孤寂凄涼更為深沉”作為開篇，為整部作品的后續情節發展奠定了情感基調，使讀者能夠體會到主人公的情感變化。裘德作為作品主人公，與所有的女性角色之間均存在傳統道德規范的矛盾，從而展現出當時社會秩序的失衡。對于當時的女性而言，是社會賦予其生存與發展的重要使命。

在作品的所有情節中，讀者能夠發現年輕人的愛情悲劇，這反映出當時社會的道德理念、婚姻制度，以及作者對社會現實的不滿。歸根結底，資本主義社會所倡導的文明秩序，難免體現出一些悲觀的情緒，不利于人物個性的形成。

在該作品中，女性個性受到很大程度的壓抑，根本原因便是當時社會的父權文化—由此可以聯想到在當時的社會環境中，父權文化對女性身心的影響。例如，小說中的女性人物淑，雖然其思想意識在初步表現出很強的進步性，但是仍然無法擺脫社會環境的禁錮。淑的出現，給人一種熱情、樂觀的印象，而且思想也非常開放：面對當時英國社會的傳統習俗，表現出比較強的反叛意識，更是表現出對自由的向往，想要實現自我價值。然而，隨著小說情節的推進，淑前期的所有夙愿并沒有實現，在現實的反復打擊下，淑逐漸墮落，最后選擇與并不相愛的裘德的小學教師菲洛特桑結婚。她雖然不滿命運的安排，卻不得不因循守舊，成為當時舊傳統習俗的犧牲者。淑作為小說的重要女性人物，通過這種命運的落差，體現出了時代造成的矛盾意識。不管淑最終命運的走向如何，其前期所有的理想都煙消云散，而淑也曾經為自由做過努力與拼搏，這便是小說女性形象矛盾性和女性主義的直觀體現。

除了淑，《無名的裘德》中還有一個女性角色—阿拉貝娜。相比淑，阿拉貝娜的性格非常現實，為人處世均呈現的是反面形象。阿拉貝娜的自私、工于心計，都是其反面形象的體現。面對命運，她并沒有比較激烈的反抗，但是表現出來的陰險狡詐，和淑有非常明顯的區別，由此也可以體會到淑這一女性角色的反抗意識。阿拉貝娜在小說中不反抗命運安排，工于算計，不考慮別人的命運，任何問題都注重實際和利益。她雖然與裘德之間并沒有愛情，卻可以為了利益與裘德結婚，一旦裘德無法為自己帶來好處則馬上離開。所以，哈代的《無名的裘德》直觀地反映了社會現實，呈現了個體生命價值與社會現實之間的沖突。

三、《無名的裘德》中女性形象矛盾性的分析

（一）女性形象性格特點的矛盾性

當時的英國長期處在男權主導的社會環境下，兩性地位和性格特征已經逐漸固定。男性往往表現為勇敢、力量，女性的性格特征則多為溫柔與順從，兩性特征有了明顯的區分。基于當時的時代環境，文學作品也非常注重對人物的描繪。在《無名的裘德》的人物形象中，哈代將淑的性格特點故意進行了模糊處理，其中對淑的童年敘述，就與當時社會固有的女性形象有明顯的區別，淑的行為舉止與男孩兒相似。透過淑的女性身體，讀者可以發現當時社會的一些男性性格特征。淑這一女性角色，有非常美麗的面容，但也向當時的男性一樣有很強大的力量，甚至可以搬動石膏像，這與當時社會固有的傳統女性形象存在矛盾。

除了淑，阿拉貝娜也是小說中的重要女性形象之一，而且同樣有與男性相當的力量。哈代在創作阿拉貝娜這一女性形象時，使用了“結實得像大理石一樣”和“結實雄壯的雌性動物”等描寫，展現出阿拉貝娜身上的男性特質。另外，哈代對男主人公形象的塑造，也使用了模糊性別的處理方式，給人留下了虛弱、單薄的印象，這和當時社會男性形象的特質并不相符。

（二）對抗男權制度心理的矛盾性

社會環境的變化，導致當時已經有越來越多的女性的自我意識開始覺醒，并且形成了“新女性”群體，她們想要通過不懈努力對抗不平等，使女性能夠真正獲得平等與獨立。雖然女性已經意識覺醒，但是也無法在短期內將男權制度的長期主導這一現狀改變，甚至還是會在很大程度上依賴男性。淑作為小說的女主人公，盡管內心想要頑強地對抗這種不公，卻無法憑借一己之力作出改變，致使其內心滿是矛盾。嘗試分析原因，盡管淑已經形成了女性獨立自主的意識，但是個人的作用比較有限，同樣被固有模式限制。精神層面，淑十分向往平等、自由、獨立的精神狀態，也希望自己能夠在個性自由的環境下生活。然而，在現實的影響下，她仍然無法擺脫對男性的依附，需要使用女性特征保護自己免受傷害。雖然淑已經形成初步覺醒的意識，但是社會固有思想、制度的影響依然存在，因此其所形成的意識覺醒也僅能發揮出比較淺顯的作用。

例如，小說中提到了一場辯論賽，盡管淑戰勝了裘德，但裘德不能接受這一事實，認為這打擊了自己的自尊心—這便是因為當時的社會環境，男性不能接受女性戰勝自己的真實寫照。淑為了能夠解決這一問題，甚至在后期壓抑自己的能力，故意輸給裘德。通過這一情節的描寫，可見當時社會上的女性力量十分薄弱。即使是淑這種意識已經初步覺醒的女性，仍然不能完全擺脫男權制度的影響，致使其內心、行為存在矛盾。

（三）男女關系的矛盾性

《無名的裘德》作為哈代的代表作之一，在其創作階段并非采用傳統方法塑造小說中的人物，而且以傳統社會范式為前提，重新設定了兩性關系。例如，裘德作為男主人公，不僅性格怯懦，還沒有主見，這與當時社會環境下男性性格的固有標準并不相符，而裘德的性格也是導致后期悲劇非常重要的原因之一。相比之下，哈代塑造淑這一女性形象時，卻將其放置于兩性關系的主導位置，而且和裘德性格反差非常明顯，可見哈代在小說表露的諷刺意味。裘德和淑相愛之后，淑是裘德精神方面的支撐，甚至淑的思想也感染了裘德。例如，裘德原本想要成為牧師，但與淑相愛后受到她思想的影響，逐漸產生了動搖。站在淑的視角，淑堅強、勇敢的性格其實給了裘德很強的支撐；在淑的幫助下，裘德也擺脫了萎靡的精神狀態，逐漸振奮起來。

對比《無名的裘德》中的另外一個女性形象—阿拉貝娜，哈代在塑造其人物形象時，表達了自己對女性的態度。尤其是小說中兩性關系的體現，始終是以女性為主導，男女關系的發展中很大程度上也是由女性作出最終的決定。這種兩性關系的變化，也是女性形象矛盾性的重要體現，對于淑而言，這種變異的兩性關系也決定了其人生軌跡。

單獨分析哈代在《無名的裘德》中塑造的兩性關系，讀者可以體會到的是哈代內心對男女平等的支持，但在最后沒有給裘德、淑完美的結局。盡管哈代在人物性格方面做了模糊化處理，希望能夠表現出對女性平等、獨立的看法，能夠在社會中為女性爭取到平等的地位與權利，但小說悲劇的收尾，也展現出了哈代思想的不徹底性。在哈代所創作的作品中，兩性差異也相對清晰，這也是哈代在性別模糊層面不徹底性的體現。哈代在面對傳統兩性關系的看法上，也不乏矛盾性，因此在故事的結尾塑造了悲劇的結局。

《無名的裘德》中的男女在性別特質上并未完全融合，哈代只是簡單地為女性角色注入了男性特質，想要通過這一點抑制男性人物女性特質的體現。在哈代塑造的女性人物形象中，也想要強調淑、阿拉貝娜的男性性格特質。正因如此，對該部作品女性形象的分析，若不考慮女性的身體，淑和阿拉貝娜兩人的性別特質在當時社會環境下與男性并無不同。因為哈代在面對兩性關系這一問題時，并未完全擺脫當時社會對男女性別的禁錮，所以在作品人物塑造上也體現出一定的局限性。《無名的裘德》塑造的所有女性形象，本質上和男性并沒有明顯的區分，這種男女關系的矛盾性，見于哈代在小說中對所有女性形象的文字敘述與描寫，在當時社會環境下也可以理解為對男性性別特質的肯定。

四、《無名的裘德》中女性形象分析的啟示

根據上述對小說中女性形象矛盾性的分析可知，淑既是小說的女主人公，也是獨特女性的代表，年輕時灑脫，卻在生活與現實的多重打擊下逐漸頹廢，展現出了正處于社會轉型時期女性獨立意識的變化。淑前期所表現出來的男性氣質，如冒險、在學校受罰等，與最后淑和菲洛特桑結婚，讓裘德作為主婚人，甚至和裘德私奔等情節對比，對當時社會環境而言，在很大程度上轉變了人們對傳統女性固有印象的認知。淑并不接受被男性控制、馴服，而是想要與男性一樣，能夠獨立、自由地生活。面對家庭和婚姻，淑表現得非常激進；即便如此，淑依然無法擺脫生活的壓力，加上孩子去世，使其放棄了最初的信念。

哈代在其作品中對當時社會階級秩序、女性角色和婚姻關系提出質疑。裘德和淑面對婚姻表現的厭棄，根本原因是雙方對傳統婚姻關系的不認可。裘德和阿拉貝娜離婚后再復婚，淑與菲洛特桑也是如此，但其實彼此之間并未進行真正意義上的情感交流；相愛的裘德與淑并沒有進入婚姻，反而受到了不理解與唾棄，這也是小說對傳統婚姻關系的不認同。

綜上所述，哈代所著《無名的裘德》這一作品將男女性別原本的對立狀態進行了模糊處理，且通過作品為女性發聲，是對傳統男女性別觀念刻板認識的挑戰。所以，這部作品除了具有文學價值外，還體現出社會意義。通過閱讀這部作品，讀者可以發現作品中的女性形象存在的矛盾性，透過這種矛盾性，能夠感受到作者本身想要表達的看法，尤其表現在傳統婚姻、兩性關系，以及女性社會地位等方面。這也為現如今對《無名的裘德》及哈代其他作品的分析提供了參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