峰之


《后漢書》卷39《周磐傳》記載:“歲朝會集諸生,講論終日。”唐代章懷太子李賢注曰:“歲朝,歲旦。”自漢武帝以后,“歲朝”均指農歷正月初一。與過年有關的節令畫在古代多稱之為“歲朝圖”,流傳至今年代較早的作品是北宋畫家趙昌與董祥創作的《歲朝圖》。
簡單的歲朝圖,僅一花一瓶,復雜的則多至10余種物象,甚至有年節生活場景的描繪。為什么頻頻出現在歲朝圖中的,是這樣一些花草植物、瓜果蔬菜、杯盞花瓶、年節物象呢?實際上,這些看似尋常的物象,背后被賦予美好寓意和文化內蘊。
時令花木果蔬
歲朝圖呈現的都是美好的事物,寓意吉祥。常見植物物象有松枝、柏枝、菊花、萬年青、蒲草、水仙等,以此來表達人們對新年增福、增壽的祈愿。如萬年青、石、白頭翁等壽意物象還與佛手、蝙蝠組合,喻意家庭幸福、生活和美、天長地久;菊與牡丹組合表示“千秋富貴”之意;萬年青與如意結合構成了“萬年如意”等。菖蒲也是歲朝圖中常見的植物形象,這些花草色澤淡雅,清新可人。
在歲朝圖中,常見的還有由白菜、蘿卜、荸薺、蘑菇、螃蟹等構成的山家清供。白菜、蘿卜、芋頭和香櫞等為冬季常食的果蔬,除了人們對它的感情之外,也宜于寄寓人們對生活富足的期望。陶景弘說:“菜中有菘(白菜的早期用名),最為常食。”也有人以白菜清白分明的色彩特征來寓意“清白人生”。蘿卜則反映了當時立春日吃蘿卜“咬春”的民俗。據記載,東晉時就曾有立春日“以蘆菔(蘿卜)、芽菜為菜盤相饋遺”的做法。
故宮博物院藏的清中期緙絲精品《新韶如意圖軸》,畫面中就有繽紛滿目的各色吉祥花果,共同寓意繁茂昌盛;百合、柿子、如意,加在一起,寓意“百事如意”。此幅原為乾隆皇帝在歲末年初的創作,畫面物象簡練質樸,設色淡雅清麗。被后人以摹織成緙絲品,多用平緙表現色彩,以構緙、搭緙表現勾勒筆法,表現出文人畫重情趣、輕工麗、簡樸清逸的風格。
雍正時期女畫家陳書(1660-1736)所繪制的《歲朝麗景》,畫面右上方有款書:“雍正乙卯(1735)新春。上元弟子陳書畫于來青小墅。時年七十有六。”畫中臘梅、山茶。南天竹、水仙,經過整形修剪,按照高低比例栽種于天藍釉瓷盆中,并配有湖石。其下放置百合、柿子、蘋果、靈芝、橄欖,寓意“百事如意”。花卉蔬果都是冬令時物,顯現出濃郁的歲朝氣息。靈芝是“如意”形狀的來源,民間把它當作吉祥如意、健康長壽的美好象征,亦是歲朝圖中常常出現的元素。
清供雅器
觀賞歲朝清供圖,除了時令供物之外,另一意趣即是器物的陳設。這些博古器物承載著一種厚重而有穿越時空的懷舊情懷。
南宋趙希鵠(1170-1242)《洞天清錄·古鐘鼎彝器辯》中提到:“古銅器入土年久受土氣深,以之養花,花色鮮明如枝頭,開速而謝遲,或謝,則就瓶結實。若水秀,傳世古則否。陶器入土千年亦然。”可見當時宋人喜愛古雅的花器已經蔚然成風。明代的文人審美延續和復興了宋人的趣味。張宏(1577—1652后)的《歲朝圖》中出現了青銅觚、銅炭盆、提梁卣等古器,是他除夕摹友人的收藏而成。晚清溥儒的《歲朝清供》中出現的單色釉長頸瓶,是當時出鏡率極高的清供器物。
宮廷的器皿固然華美精巧,然而在文人手中的“歲朝清供”,便脫離了宮廷的富貴氣象,顯出深邃而有逸氣的文化意蘊。古代文人的“年味”清供又稱清玩,包括金石、書畫、古器、盆景在內的一切可供案頭賞玩的文物雅品。所以文人歲朝圖中又多了一些石頭、盆景等。石頭除了能夠裝點文人的書房,作為案頭雅玩之外,還因它不會隨寒暖冷熱而更移其色,而且剛硬堅強,成為君子砥礪品行的精神象征物。
古人畫《歲朝圖》寄予過年美好的寓意,也是古人春節里一種儀式感的表現。不僅圖畫,很多物件也被寄予了瑞祥的寓意。正如今日,“清供”一詞漸漸從日常話語中淡去,年節供花的習俗卻依舊流傳,比如花瓶插紅梅、盤養水仙,旁邊散著幾只佛手、柿子、如意……也應年景。
參考文獻:
孟暉撰:《歲朝圖里看乾隆》,《紫禁城》2001年第5期。
《百卉清供:瓶花與盆景畫特展》,臺北“故宮博物院”2018年版。? ? ? ? ? ? ? ?(編輯/余彩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