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雯靜
(山西大學 太原 030006)
現如今,蒙太奇已成為電影理論中最重要的組成部分,而對它的應用也在國內外電影中隨處可見,而好萊塢炙手可熱的大導演克里斯托弗·諾蘭在他的電影中對于蒙太奇手法的使用可謂是“爐火純青”。我國媒體的相關評價是這樣的:“諾蘭在故事的講述中,擅長將故事巧妙地打散,使講述過程本身就是一個精彩的表演。對故事時間的處理,在每一部影片中都有獨到的創意[1]。”由此可見,對于故事敘述本身,諾蘭在自己電影中有著非同一般的技巧,他十分擅長利用蒙太奇將電影中的時空進行靈活轉換,且通過多樣的剪輯拼接手法給觀眾非凡的觀影感受,以此喚醒他們內心深處復雜交織的感性情緒與大腦之中的理性思考。可以說,借助電影這一媒介,諾蘭向觀眾所要傳達的想法與理念無疑具有了最理想的傳播效果,也對受眾的思想觀念產生了深遠影響。
一部電影中,內容展現是重點且有關背景的交代也不可或缺,因為觀眾只有真正地融入于故事內容中才能更好地感悟電影。在電影拍攝中,“內容為王”的原則依舊適用,而故事背景則是電影內容從頭到尾進行敘述時所要依托的基礎,而蒙太奇手法能夠在主題背景下成功地實現故事內容的充分整合。我們知道,電影的拍攝是從一個個鏡頭開始的,鏡頭的組合拼接無疑是蒙太奇運用在電影中的精髓,相同幾段鏡頭的拍攝經過不同的剪輯和組合將會展現出不盡相同的敘事脈絡,諾蘭就是不斷地借用鏡頭之間的切換組合,將故事賦予新的意義使電影自己“說話”。
蒙太奇創造了可以打破時間和空間的電影世界。諾蘭的電影《記憶碎片》就是典型的非線性敘事結構,通過蒙太奇手法諾蘭將電影故事“打碎打亂”在一起講給受眾聽,最終它們之間會形成一個閉環完整展現故事內容。電影《記憶碎片》中的男主角倫納德·謝爾比得了短期失憶癥,只能記住十幾分鐘以內發生的事,所以他的記憶就和影片一樣是一堆雜亂的片段,在有限的時間里他必須不斷在腦中重建自己的記憶世界,以此來理解當下自己所處之地與所做之事。故事圍繞男主角尋找并殺死一名奸殺他妻子的兇手展開,諾蘭通過對彩色場景和黑白場景的來回切換為我們講述了這件故事的始末,但其中對于時空的把握并不是單一直線向前的。鏡頭之間的來回切換組合使故事內容一會兒在當下發生時,一會兒又置于過去回憶中。蒙太奇手法的接續運用使這部電影充滿了迷惑與懸疑,在主角倫納德尋找兇手的過程中,故事的脈絡看似逐漸模糊又在不斷清晰。因為,在現實社會中我們皆是將自己頭腦中的所有記憶與現下所發生的種種不斷連接,憑借它們來構建我們對于自我和世界的認知,諾蘭正是利用這一點,借助此影片告訴受眾:客觀存在的“我”會因為精神世界的改變而對現實產生完全不同的認知,但客觀世界始終是客觀的。在電影中,看似客觀存在的時空也被組合拼接成難以看懂理解的內容,但經由電影完整的敘述架構我們又不得不感慨:原來故事內容皆已呼之欲出。
當然,在對時空的表現上,諾蘭不僅將蒙太奇手法運用到了單一的故事內容中,他還借此手法在同一影片中構建了三條不同的故事線,這部電影就是《敦刻爾克》。這是一部以“二戰”歷史事件為依托的敘事改編電影,整部影片圍繞戰爭主題向我們再現了“敦刻爾克大撤退”的各種歷史畫面與相關事件內容。值得一提的是,這部從青年士兵視角著眼,圍繞英法軍隊面對德國軍隊的殘酷經歷為內容的戰爭片在2017年上映時獲得社會一致好評且獲獎無數。電影的絕妙之處在于它的三條故事線,并且它們各自有各自的時間周期。第一條線是英國士兵在敦刻爾克港口等待撤退,時間周期是一周;第二條線是一位帶著孩子的英國老大爺在國家的號召下,開著自家游艇前往敦刻爾克搭救他人,時間周期為一天;第三條線是英國空軍阻擊德國兵的襲擊,時間周期為一小時。在同一部影片中要想將三條故事線完整且明晰地展開實屬不易,正是由于諾蘭對蒙太奇手法的熟練把握,實現了多空間多時間妙不可言地交錯推進。同時,通過對“海陸空”三個宏大場景之間多個鏡頭間的不斷切換,不僅使電影的整體邏輯縝密,而且還令其基調始終維持著緊張又刺激的氛圍。在這部影片中,諾蘭成功運用蒙太奇以“戰爭”為軸心將三個故事內容形成“合力”,共同作用于影片內容的推動上,具象生動地借助電影這一媒介向社會公眾藝術化再現了當時的歷史事件。
人們在觀看電影時,五官會不自覺地被同時調動運作,這時候是眼與耳同大腦神經的連接尤其緊密。研究表明,人的情緒具有一定的情境性與持續性,也就是說:在一定的環境氛圍中人的情緒感知能力會被喚起且會受到當下所處情景的影響,這是前者;對后者而言,情緒在一定時空范圍內會持續產生作用。電影聲畫結合的特點使得其更容易給觀眾營造一定的氛圍,此時人的情緒或多或少會被影響,而這一情緒通常被稱為“激情”,即短時間內爆發的一種情緒,它有著沖動性、短暫性和指向性的特征。因此,一部電影若能夠在有限時間內喚醒觀眾的情緒,并激發觀眾對影片中的人物或情節的“共情”能力,那么不得不說它已經成功了一半。
克里斯托弗·諾蘭在其所導演的影片——《星際穿越》中,就成功激起了觀眾強烈的感知人類大愛及父女之愛的能力。故事發生在蘇聯時期的北美地區,那里經常黃沙漫天且環境不斷惡化,男主角庫珀一家及周圍居民飽受周圍惡劣環境的折磨。在如此情景下,作為前NASA宇航員的男主角帶著之前在家中和女兒一起發現的“謎團”同數名NASA宇航員開啟了拯救人類的太空之旅。在影片中,庫珀離開家人的鏡頭因為蒙太奇手法的加持使觀眾的悲傷情緒瞬間被喚起,諾蘭將男主角離開駕車駛離家與飛船脫離地球升入太空這兩個情景相銜接,讓畫面同聲音一齊作用,在渲染放大家人內心噴涌而出的悲傷時也強化了觀眾對于離別的感傷。這種鏡頭直接的銜接切換會使觀眾短時間內在大腦中做出反應,人們會不自覺地認為父親的離開成了永恒,就如同飛船駛離地球一般地無影無蹤。點面相系的拍攝手法讓人們對“愛”有了更深的感受,就如同電影中的臺詞一般,“最重要的是愛,它可以穿越時間和空間”,蒙太奇將它凸顯到了極致。
愛森斯坦有關蒙太奇的系列理論中就曾提出,“電影是傳播思想而不是故事”[2],這么看來這一理論同電影作為大眾傳播媒介所含有的社會功能是相契合的。蒙太奇是一種藝術表現手法,它不受各種現實規則的束縛和常規邏輯的拘束,可以隨著人類的想象力自由馳騁。電影最重要的不是傳播事實,它的素材與靈感雖源于生活但理應高于生活,蒙太奇的出現為我們搭建了通往理想彼岸的橋梁,它讓人類的意識觀念可以融入電影其中并在潛移默化中得以傳播。
每個人都會做夢,弗洛伊德在《夢的解析》中就曾說過,“夢是一種受抑制的愿望經過改裝而達成的。[3]”可見,夢境往往與現實相關聯,這樣一虛一實的世界常常會讓我們不由自主產生各種想法與思考,諾蘭的電影《盜夢空間》就是一部圍繞“人的夢境”拍攝的科幻類大片。諾蘭通過電影這一媒介為觀眾打開了一道意識的大門,這當然離不開蒙太奇的“功勞”。
觀眾跟著該片的主人公不斷在現實與夢境中游走,有時還會在“夢中夢”中迷惑——眼前究竟是現實還是虛無?諾蘭在兩個多小時的影片中利用蒙太奇的手法,通過在鏡頭與鏡頭間建立某種聯系使觀眾能夠在極短的時間內較為專注地辨別出現實與夢境,在為觀眾創造更為高階的觀影體驗后也喚起他們內心深處對世界的真切感受。鏡頭的剪輯與拼接讓這部影片在最后40多分鐘里實現了現實+五層“夢空間”的交續前行,平行蒙太奇與交叉蒙太奇在這里皆被應用——在把握準確時間點的同時實現了每一層場景間的來回切換,而在這復雜又燒腦的背后,觀眾不得不感慨:究竟什么是現實?諾蘭在電影最后為我們留下了一個開放性的結尾,當鏡頭留在旋轉的陀螺上時電影就結束了,而這樣的鏡頭卻讓觀眾產生了經久不散的回甘與復雜的情緒。在幾番觀看并深思熟慮后,可以肯定的是:諾蘭正是站在哲學的角度建構這部影片的。整個影片的宏觀立意和微觀細節表明,諾蘭在巧妙嵌入哲學意義的同時,力求更進一步地實現這部電影的社會價值,告訴我們物質世界中時空分割的巧妙,本我與他者之間的關系以及思維與存在的聯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