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龔蓉梅
(中國青年報社,北京 100072)
自1999年依法治國被寫入憲法到2020年中央全面依法治國工作會議將習近平法治思想明確為全面依法治國的指導思想,再至2021年1月1日起《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正式施行,中國的法治建設歷經了重大探索與突破,法治國家形象也日漸深入人心。而作為傳播法治信息、普及法律觀念的最主要方式之一,法治新聞報道在當今發展環境中體現出越來越重要的地位與獨特作用。和其他新聞報道一樣,真實與客觀同樣也是法治新聞報道的生命。在具體過程中,法治新聞報道同樣面臨著包括時效性在內的有關新聞價值的選擇,同樣體現出媒體自身利益與社會公益間的博弈。但不同于一般類型的新聞報道,法治新聞報道需要在具體的新聞寫作與傳播過程中體現出其獨特的法治價值,即對紛繁復雜的法治案件和信息內容進行辨別與篩選,從中挑選出那些對受眾具有普遍教育意義和極具代表性、典型性的新聞信息,由此反映法治內容、傳播法治理念、體現法治精神,實現法治教化。①
互聯網技術的發展為全社會帶來了更加通暢的傳播渠道,傳統媒體對于新聞的壟斷權被新媒體和自媒體打破,法治新聞的傳播者也因此呈現出泛化、個人化的趨勢,相關報道內容隨之變得魚龍混雜。客觀權威的法治新聞報道不僅會在開展普法教育、履行輿論監督職能等方面發揮巨大作用,更有利于推動依法治國戰略的進一步落實,進而推進我國民主法治化進程與社會主義建設。反之,情緒化娛樂化低俗化的報道則會呈現出諸如煽動網民情緒、歪曲事實真相誤導受眾、侵犯公民隱私等無比負面的傳播效果,甚至會進一步誘發犯罪,為社會發展與穩定造成嚴重破壞。
在此背景下,思考傳統法治新聞在新媒體環境中如何實現轉型發展意義重大。筆者以“法治新聞”和“新媒體”為主題在中國知網進行檢索,截至2022年2月22日,得到相應檢索結果:學位論文17篇,期刊論文60篇,其中新聞與傳媒這一學科占據絕大部分比例,其次為法理、法史學科,由此可以看出,對于法治新聞這一主題的研究,吸引了來自不同學科研究者的共同關注。通過閱讀并整理相關文獻,筆者發現以往研究者多從寫作方法、選題策略等視角出發,按照“問題發現——解決思路”的路徑,分析當下法治新聞報道在選題及寫作等方面所存在的誤區,并由此提出破解困境的具體建議。其研究思路為筆者提供了極大的借鑒。筆者認為,法治新聞生產流程包含了選題策劃、采訪與寫作等各個方面,其環環相扣、彼此聯結,構成了法治新聞報道的重要部分,只有它們緊密協作,才能呈現出一篇嚴謹完整的且具有法治價值、新聞價值與社會價值的法治新聞報道。由此,省思當今法治新聞報道在價值理念與整體的生產過程中存在的不足之處對于新媒體時代下法治新聞報道尋求如何提升正面傳播效果、發揮傳媒的社會價值具有重要意義。
隨著傳播環境的迅速變化與受眾主體地位的逐漸回歸,如何爭取到盡可能多的受眾、吸引到盡可能多的注意力成為了各家媒體的共同發力點。而從法治新聞報道的角度來看,其與受眾之間的關系呈現出兩種表現形式:一是媒體為了實現新聞效益與經濟收益而過度迎合受眾;二是新聞報道難與受眾形成真正有效的溝通與互動。而這兩種形式都共同體現出新媒體環境下法治新聞報道在實現其應有的傳播效果和社會價值上的乏力。
新媒體傳播環境對于信息的時效性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但是對于法治新聞報道而言,不能為了追逐時效、搶占首發,就忽略了對于新聞真實性與客觀性的追求。一些媒體在案情尚未取得最新進展前,搶先發布假新聞,得到社會大眾的廣泛關注與轉發,后經相關部門辟謠,媒體刪除相關報道。媒體報道本應幫助公眾厘清事實,觸達真相,然而當未經核實的報道走在了辦案機關官方聲明的前方時,新聞的幾度反轉只能讓案情本身更加撲朔迷離,大大消解了公眾對于媒體報道的信任。
除此之外,司法領域極強的專業性也對報道者的法律素養提出了一定的要求。法律用語的準確程度直接影響著報道本身的質量與權威度,然而即便是在一些專業的法治新聞報道中,也經常出現諸如法人與法人代表識別混亂、受害人和被害人被錯用、定金和訂金區分不明、刑拘與行拘的概念混淆等法律專用語使用不當的情況。這些錯誤往往會引起受眾對法律知識的錯誤掌握,對法律事實性質的錯誤判斷,干擾受眾對新聞事件的正確評判,損害法治新聞報道的法律屬性,不僅大大削弱執法、司法的權威性、公信力,而且極易造成輿情混亂。②
為了迎合受眾的閱讀習慣,獲得最可觀的流量數據及經濟收益,步入新媒體時代以來,媒體報道愈發呈現出娛樂化、煽情化的趨勢,近年來,就連嚴肅的法治新聞報道也難逃其影響。例如,有些報道帶有作者強烈的個人立場與情感指向,在權威的調查結果公布前已意指嫌疑人有罪,文章內容也帶有很強的故事性和偏向性,對讀者造成了強烈的暗示,進一步影響了社會大眾對于該案件的輿論導向。不論是報道者帶有主觀情緒和刻板印象對案件先入為主,或是報道者為了迎合與利用公眾情感大肆增加渲染情緒的報道,都會嚴重影響法治新聞報道的客觀性,進而引發“媒介審判”,為司法人員理性判案增添困難,更無益于還原事情原委與實現法治的公平正義。
若想取得良好的傳播效果和預設的社會影響,法治新聞報道必然離不開受眾的積極參與和互動。然而在現實生活中,選題脫離公眾生活、報道用語過于嚴肅刻板、互動渠道不通暢,這些原因都成為了影響受眾互動性的重要原因。
有關刑事案件的報道占據了我國法治新聞報道的大多數,然而隨著公民法律意識的覺醒以及法律素養的提高,其對于法律知識的需求也隨之擴大,這時便要求新聞媒體從法治新聞報道的供給端入手,提升自身的法律服務意識,結合受眾的日常生活需要把握其最新的法律需求,生產優質新聞產品。而不能一味地充當生產商,自顧自地完成新聞的選題與采寫工作。此外,許多主流媒體的新媒體客戶端存在著關閉評論功能或從不回復評論區用戶反饋的現象,這種行為限制了法治新聞報道傳播影響力的擴散,更限制了受眾言論表達的自由,良性的互動生態需要后期的用戶黏性維護。
筆者試圖從法治新聞報道生產流程這一角度出發,按照前、中、后期,即新聞選題、新聞寫作、新聞呈現三個方向來分析,新媒體環境下法治新聞報道如何突破傳播效果欠佳的發展瓶頸。
新時期的法治新聞報道要兼具嚴肅性與實用性。在選題方面既要繼續“守正”,又要突出“法”與“治”的有機結合,避免出現因為追逐經濟效益而侵害社會效益的行為。具體來講就是用法治精神、法理思維和法治觀念來報道法治事件,每篇報道都應盡量做到崇法、信法、懂法、明法,堅持正面引導與輿論監督相結合,塑造自由、平等、公正、法治的國家形象。在新聞選題上貫徹落實黨性原則,加強對以憲法為中心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的報道;加強對最新的法律政策與具體法律實施的報道;加強對公正司法的報道;加強對包含法律問題的典型案例的報道;加強對全民守法的報道。③
與此同時也要注重選題的時代創新。如果報道只關注重大刑事案件以及法律法規的出臺而忽略了人民的實際生活需求,難免會流失大量素材選取空間和受眾群體。而隨著社會經濟發展水平的提高,多元化生活化實用化的選題顯得尤為重要。對于《消費者權益保護法》《勞動合同法》等與人民權益和人民生活息息相關的內容,應該增加其案例報道比例。此外,結合像國際消費者權益日、國家憲法日這樣的特殊日期;圍繞像“見義勇為市民”“十佳民警”這樣的人物典型,從百姓的生活著手進行法治新聞報道的選題與策劃,往往會提高報道的傳播力與影響力,從而發揮法治新聞的信息引導與社會服務功能。
法治新聞報道一般牽涉到多個相關利益方,報道者在采訪和寫作時要注意態度和立場上的中立,同時為了防止報道失衡要多方取證,為披露事實真相留出充分時間,避免新聞事實與法律事實不一致的情況發生。對于案件的定性不僅過程復雜,而且專業性很強,需要法律授權的國家機關依照相關法律法規予以認定,而不能是報道者基于簡單的調查或采訪后依照個人見解或個人經驗對案件做出評判并傳播。④因此,堅持客觀性原則對于法治新聞報道而言更為重要,這有利于樹立媒體在讀者心中的信任與權威。
同時,新時期的法治新聞報道更要拿出誠意,體現出服務意識。如果單純地報道案件本身,那么法治新聞報道與一般的社會新聞并無分別,如何利用受眾易于接受的語言,以案釋法、以案普法為提升報道質量、拉近報道與讀者間的距離提供了新的啟示。一直以來,法言法語都因其縝密的邏輯與精準的用詞為人們留下了不易讀懂和說教意味濃重的印象,尤其對于文化程度不高的受眾群體而言,理解基本的法律術語本身就已十分困難,又如何能夠在此基礎上學習新的法律知識。這時便需要新聞工作者發揮其主觀能動性,將法言法語的精確凝練與簡潔清晰的日常用語相結合,在不消解法律條文權威性的情況下為更多的受眾傳播更多的法律信息。
新媒體時代,每天會產生太多的新聞;風險社會下,每天也會發生很多起案件。而案例本身又被稱為最生動典型的法治教材。由此,法治新聞報道更應該注重對于經典案例的篩選,報道法院公正的裁決結果,向社會傳遞正確的價值觀,解答每個公民都會心存的道德疑惑。所選案例不僅要具有新聞價值,更應具極高的法律價值與普遍的教育意義。對于未成年人與網絡暴力話題的關注更體現出法治新聞報道的人文關懷和法理視角的拓展及深度的提高。⑤在具體的新聞寫作中,對于事實的報道上要嚴格堅守客觀性這一原則,而對于內容的統籌規劃上則要發揮出從業者最大的能動性。
2017年5月17日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頒發的《關于實行國家機關“誰執法誰普法”普法責任制的意見》中指出,要“充分發揮廣播、電視、報刊等傳統媒體優勢,不斷創新普法節目、專欄、頻道,開展形式多樣、豐富多彩的法治宣傳教育。進一步深化司法公開,依托現代信息技術,打造陽光司法工程。注重依托政府網站、專業普法網站和微博、微信、微視頻、客戶端等新媒體新技術開展普法活動,努力構建多層次、立體化、全方位的法治宣傳教育網絡”。該文件的頒發為新媒體時代法治新聞報道如何借融媒體傳播矩陣擴大傳播渠道指明了改革方向。
除了利用傳統媒體播發以外,各大主流媒體也都相繼開通了自己的新媒體平臺賬號,將報道的重點內容通過短視頻等形式進行傳播,主動靠近新媒體時代受眾碎片化的消費與閱讀習慣。同時,新技術的加持也加強了受眾在法治新聞報道中的參與感與體驗感。如2021年兩會期間,新華社與騰訊新聞聯合開發的H5小游戲《民法典人生大沖關》,簡單易上手的小游戲豐富了用戶的感官體驗,極大增強了法治信息傳播過程中的趣味性,幫助受眾對民法典的法律條文更加便利地學習和了解,上線期間贏得了廣泛的好評。
但同時我們也應注意到,吸引受眾后如何留下受眾同樣是一道極具難度的考題。即使在各類新媒體平臺上擁有不小體量的粉絲,但是其發布內容的相關數據(如點贊、評論與轉發)卻持續呈現低迷狀態,代表了受眾黏性與互動意愿的匱乏。對于任何新聞報道來說,缺少用戶反饋的傳播效果永遠是不完美的,只有交互性越強、反饋越熱烈,才能說明報道的影響力發揮了作用。在新媒體時代下,法治新聞報道應該做足前饋工作,從與公眾最貼切、最有直接利益的問題情況出發,關鍵時刻不失語,正面回應事態進展與社會關切;通過各種可視化手段,努力提高法治新聞信息的可讀性效果和實用性價值;開拓傳播渠道,積極建立與受眾進行平等溝通交流的平臺,切實提升法治新聞受眾的體驗感與參與感,提升法治新聞報道的輿論引導力。
隨著社會的進步和互聯網技術的發展,新媒體時代下受眾的閱讀習慣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法治新聞報道也面臨著發展轉型的重任,正確處理好新聞效益與社會公益的關系,掌握新時期網絡傳播規律,從受眾需求出發,突出服務主旨,從供給側入手,從互動方式上尋找突破,將有效地提高法治新聞報道的傳播效果,發揮法治新聞報道的輿論引導力與社會價值,從而為我國的社會和諧、穩定與發展做出巨大的貢獻。
注釋:
①楊相民.試論法治新聞報道的功能與價值選擇[J].采寫編,2018(3):71-73.
②王新宇.法治新聞“顏值”芻議[J].新聞世界,2018(8):3-5.
③范玉吉.法治新聞報道與國家法治形象塑造[J].青年記者,2019(34):68-71.
④王新宇.法治新聞“顏值”芻議[J].新聞世界,2018(8):3-5.
⑤夏青云.小案件大影響 小消息大故事——以法治新聞《阻攔者不擔責》為例[J].城市黨報研究,2021(5):67-69+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