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勝男 王富煒(副教授) (北京林業大學經濟管理學院 北京 100089)
股權質押作為上市公司融資的常用手段之一,可以在短時間內補充流動資金,暫緩現金流緊張問題。股權質押是指出質人(資金融入方)以其擁有的股權作為質押標的物而設立的質押,向質權人(資金融出方)質押股權融入資金,約定在未來返還資金并解除質押的交易行為。據東方財富網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12月31日,我國A股質押總比例達到5.66%,質押公司總數達到2 632家,質押筆數為2.37萬筆,質押總股數為4 865億股,質押總市值達4.32萬億元。這說明股權質押在融資方式中占據著重要地位,在資金融通鏈條上發揮著不可或缺的作用。股權質押標的價值與股價掛鉤,股價異常下跌時,若出質人不能及時補倉或按時贖回質押股權,質權人有權對標的進行處置,此時股東將面臨移交控制權的重大風險。此種情況下,相比巨額資金補倉的方式,通過盈余管理(謝德仁等,2017;謝德仁和廖珂,2018)、市值管理(宋巖和宋爽,2020)等操縱,借用信息披露方式(黎來芳和陳占燎,2018)來穩定市場情緒、贏得市場信任的成本更低。此外,質押股東往往是大股東,掌握最真實的信息,并有能力聯合管理層對自愿信息披露的時間、信息性質、披露形式等進行選擇(文雯等,2020),以達到穩定股價的目的,將使得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質量下降,披露主體的自覺性和規范性大打折扣。
以風險為導向的現代審計制度令審計工作關注的重點前移,而被審計單位的治理缺陷成為審計風險的集中來源(任海芝等,2020)。信息披露制度作為上市公司整體披露行為的一種評價表現,是衡量公司價值的一種渠道(Healy和Palepu,1993),是公司治理運行有效與否的重要體現。通過對學者就股權質押問題的研究總結發現,目前該領域的研究主要聚焦于股權質押動機研究、經濟后果研究,后者主要涉及股權質押與盈余管理(謝德仁等,2017;謝德仁和廖珂,2018)、市值管理(宋巖等,2020)、股利分配政策(廖珂等,2018)、股價崩盤風險(謝德仁等,2016)等視角。鮮有研究從信息披露視角探討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的關系,并且缺乏對影響路徑和機制的研究。本文以2016—2020年間我國深市A股上市公司經驗數據為樣本,立足信息披露質量視角,針對上述問題進行實證研究。本文的主要貢獻有:第一,豐富了股權質押領域相關文獻,拓展了研究范疇,打破了拘泥于上市公司內部影響的局限性,拓寬了研究思路。第二,為審計收費的影響因素研究增添了更多有益的補充。第三,當防范市場金融風險愈加成為迫切要求時,強化對信息披露的規范和監管刻不容緩,希望本文的研究能夠為完善信息披露制度的實踐進程提供一些理論幫助。
對于股權質押的研究發軔于國外,但隨著近年來我國相關研究圍繞動機、經濟后果、影響機制的脈絡不斷豐富充盈,為全面認識股權質押、更好拓展融資渠道、防范金融風險提供了必要的理論支持。
從直接效應看,股權質押因股價波動引發系列經濟后果。《證券公司股票質押貸款管理辦法》對質押率、質押資質、財務狀況等都做出了明確的規定,并且通過設置警戒線和平倉線對質押標的價值實行監管,股權質押后最大的風險來源于股價下跌的壓力(呂曉亮,2017),所以股價的高低決定了質押融資額度和補倉平倉風險。股價集中體現了上市公司的盈余狀況和財務績效,林艷等(2018)研究發現企業在進行融資前會進行盈余管理活動,有目的地提高公司績效。起初,股權質押的股東會將注意力放在應計盈余管理上,對會計估計和會計政策進行調整(李留闖和李彬,2015),隨后轉向“揠苗助長”式的真實盈余管理行為。劉朝(2019)認為大股東股權質押后,真實盈余管理行為顯著提升。張瑞君等(2017)和李常青等(2018)研究發現,大股東股權質押與企業研發投入負相關,且質押比例越高關系越明顯。基于市場有效性理論,股價反映了公司的歷史盈余信息,并根據當前新信息不斷調整(阮珊等,2020),由于相關規定對“重大”事項難以量化,同時信息披露義務人能夠擇時擇機進行選擇性披露,信息披露質量大打折扣。
從間接效應看,股權質押因兩權分離加大引發系列經濟后果。美國公司的董事或高管存在利用股權質押之便損害其他股東利益的行為(Anderson R.,Puleoa M.,2015)。我國《擔保法》中規定股權質押中質權人有權收取質物所生的孳息,隨著兩權分離使第二類代理問題加劇,郝項超和梁琪(2009)實證研究發現最終控制人股權質押弱化了激勵效應,強化了侵占效應,可能出于轉移風險的目的將股權進行質押,將其視作股權再次融資,占款動機增強,信息透明度減弱,股東激化的道德風險和代理成本加劇了股價波動程度。
審計成本與風險溢價是影響審計師定價的兩個重要因素(Simunic,1980)。Johnstone(2000)認為審計師將被審計單位未來的經濟財務狀況視為影響風險因素的重要內容,公司的盈余管理水平和智力水平影響審計師的工作安排和重要性水平(曹海敏和祝軍委,2021)。岳婧涵等(2020)認為股權質押后的市場法律風險、道德風險和財務風險會使審計師提高審計收費。審計師分外關注其面臨的信息環境(薄仙慧和吳聯生,2011)。任海芝等(2020)發現,信息披露質量好的公司審計收費相對較低。外部投資者遭受損失經常過分責備審計師,而不考慮其是否盡職盡責。“深口袋”效應使得審計師不得不通過更高的審計收費來填補股權質押潛在消極經濟后果的成本損失。
整體而言,現有文獻對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的關系研究并不全面,更缺乏對影響路徑的闡述和驗證,將股權質押、信息披露質量和審計收費三者放在一起研究的文獻更是少之又少,因此本文在信息披露質量的視角下,進一步探索股權質押對審計收費的影響路徑,希望能對該領域的研究起到一些補充作用。
從財務效應角度看,鑒于信號傳遞理論,股權質押預示著上市公司或大股東面臨著財務困境,基于信息錨定效應,市場會將其看成是不利好信息,積聚的驚慌情緒將引起中小投資者用腳投票,集體拋售,出現股市“踩踏”事件,容易引發股價的極度震蕩,股價崩盤危機加劇。《證券公司股票質押貸款管理辦法》規定給予質押標的較高的價值要求,質押股東為了在質押前提升股價,盡量體現出質押標的的優質性,以及為了在質押后穩定股價,保持公司價值穩升,營造積極向好的態勢,會對上市公司進行盈余管理和市值管理。當審計師面對被審計單位進行了較多的人為操縱情境時,審計風險提高,審計師會提高審計收費。
從治理效應角度看,股權質押加劇了控制權與現金流權的分離程度。當股東面臨股價下跌、出質物價值減損、需要追加擔保或是面臨平倉控制權轉移的風險時,面臨的迫切問題是該部分的損失將由誰來承擔。即使股權質押的融資款項被合理使用,但由于對現金流權的喪失,控股股東更大概率上不會自己買單填補,甚至當控股股東自身面臨財務困境心有余而力不足時,會加劇對上市公司資源的攫取,對上市公司進行占款,以增強自身的償債能力,確保控制權的穩定,更嚴峻的情況下可能會出現管理層和治理層人員的更替,使其處于不確定的經營環境中,必將使得公司財報的鑒證主體——審計師感知到更強烈的風險波動,此種情況下,審計師更容易面臨由于被審計單位經營失敗而導致的業務風險,甚至有被投資者追償的訴訟風險。當股權質押使得上市公司整體風險加大時,審計師勢必會通過提高審計收費來保證必要的審計工作量,并通過高收費補償承擔的額外風險。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正相關。
審計師對證據的獲取不局限于對會計信息的鑒證,上市公司整體的信息披露質量關系著審計工作安排和難度。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相互影響,一方面信息披露質量是審計監督后的結果,另一方面信息披露質量差異產生了不同的審計需求(高萬青,2014)。當外界普遍認為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質量不達標時,對獨立第三方的鑒證工作就有了更高的訴求,以此來提高信息的保證程度,在審計市場供不應求的情況下,審計收費自然偏高。同時,信息披露質量關乎公司治理水平,若治理水平較低,會使得業務風險較大,財務狀況變差,對管理層的約束能力較低,財報的可信賴程度降低,導致信息披露質量不高,此時審計師面臨著更高的審計風險和業務風險,將通過收取較高的審計費用來補償這部分潛在風險。加之信息不對稱現象始終存在,處于信息輸出上游的主體對信息的制造和傳遞擁有絕對的控制權,內部人熟知公司的經營狀況和財務狀況,盡管對強制性信息披露的操縱空間較小,但對自愿信息披露的人為干預較為容易,在有效市場假說的作用下,“好消息”能振奮股價,“壞消息”會挫傷股價,信息披露機制在一定程度上成為了內部人調節市場情緒的有利抓手,內部人對信息進行選擇性披露的動機增強,阻礙了外部人及時了解市場情況。而上市公司披露的信息貫穿于審計過程的始終,審計師需要依托披露的信息對被審計單位及其環境識別和評估重大錯報風險,并對被審計單位的財報不存在重大錯報風險提供合理保證,當信息披露的目的以迎合上市公司自身發展和股東個人需要為主時,釋放的信息缺乏真實性、及時性、合規性,審計師必須投入更多的審計資源,審計成本增加,勢必會提高審計收費。所以當信息披露質量較高時,審計師會提高信賴度,此時輔以必要的審計程序即可獲得合理保證,但當信息披露質量較低、審計師對大部分信息持懷疑態度時,投入成本提高,審計師必然會提高審計收費。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負相關。
股權質押與股價掛鉤,質押后股東對股價的波動分外關注,由于股價集中反映了上市公司的經營財務狀況,所以股東會聚焦于上市公司的業績表現、經營狀況等盈余情況。表面上看,股權質押是私人財務行為,與上市公司無必然聯系,由于質押股東多為大股東,對上市公司有很大的話語權,尤其是在我國“一股獨大”的環境下,治理層與管理層往往高度重合(文雯等,2020),股權質押的股東完全有能力聯合管理層為穩定股價采取一系列盈余管理和市值管理措施。上市公司的財務狀況主要通過強制性報告對外公示,通過會計估計和會計政策調整來達到盈余管理目的的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能夠對強制性信息披露內容進行操縱,而對于自愿信息披露,管理層在判斷披露事項是否重大方面具有更大的裁量權,往往會衡量披露與否的成本和效益。有效市場假說認為消息性質對股價有放大效應,而市場一般認為股權質押是壞消息,所以會隱瞞或推遲壞消息的公告,積極散布好消息以調動市場樂觀情緒,拉動股價上揚,過度干預了市場正常接受及時準確真實的信息,使得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質量下降。當質押股權面臨追加保證金或被平倉轉移控制權的風險時,股東為繼續保留控制權收益有時會鋌而走險,通過財務造假或舞弊隱藏公司的財務困境危機,以防止股價崩盤而被平倉喪失控制權,此時信息披露質量更加難以得到保證。另外,股權質押后兩權分離程度加大使得股權質押的股東掏空上市公司的動機增強,引發侵占效應,為迷惑其他中小股東,聯合管理層對信息披露進行操縱,以掩蓋其隧道挖掘、關聯交易、占款等侵占中小股東利益的行為,總之,在股權質押情況下,信息披露質量會降低。
信息披露質量高預示著公司治理良好,公司價值高,代理成本低,盈余管理水平較低(任海芝等,2020),藏匿壞消息的動機較小,審計師在勤勉工作后未發現存在重大錯報風險的概率較小,因此可能遭遇的審計風險和訴訟風險較小,此時盡管存在股權質押情況,審計師也可以在能力范圍內合理評估風險程度,收取相對較低的審計費用。但經過上述分析本文認為,存在股權質押的上市公司,其財報編制質量和綜合信息披露質量更低(李秉祥等,2019),盈余管理通常被視為風險的替代變量(邵建兵和陳永恒,2018),企業本身因股權質押已經存在巨大風險,審計師為了降低自身風險溢價會收取更高的審計費用。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在其他條件不變的情況下,信息披露質量在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中起中介作用。
本文以2016—2020年我國深市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對象,對基礎數據進行如下處理:(1)剔除特殊性質行業的樣本,如金融保險業;(2)剔除當年被ST、*ST的樣本;(3)剔除主要變量存在缺失值的樣本,最終得到7 365個研究樣本。本文的相關數據均來源于國泰安數據庫(CSMAR)。
1.模型設計。審計成本與風險溢價是影響審計收費的主要因素。股權質押帶來的消極經濟后果使得上市公司的經營風險和財務風險增加,審計收費增加。而股權質押又降低了信息披露質量,審計師獲取審計證據的困難加大,進一步增加了審計風險和業務風險,將通過高收費以彌補溢價風險。為檢驗股權質押、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之間的相互關系,本文設計以下模型進行檢驗。


圖1 中介效應流程圖
2.變量定義。
(1)被解釋變量:審計收費(AFEE)。當期境內審計費用(元)的自然對數。
(2)解釋變量:股權質押(Pledge),虛擬變量,上市公司年末存在股權質押的情況為1,否則為0;控股股東股權質押(Pledge-top1),虛擬變量,上市公司年末存在第一大股東股權質押的情況為1,否則為0。
(3)中介變量:信息披露質量(Disclosure)。參考國泰安數據庫《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考評信息表》,依照《深圳證券交易所上市公司信息披露工作考核辦法》進行評價,優秀、良好取值為1,否則為0。該指標更具權威性、綜合性和系統性,能夠公允反映上市公司的信息披露質量情況。黎來芳和陳占燎(2018)、陳運森(2012)等也認可該方法。需要注意的是,該考評結果是于每年上市公司年度報告披露工作結束后,對上年5月1日至當年4月30日期間依據上市公司信息披露質量,結合公司規范運作水平、對投資者權益保護等因素綜合考量得出的。也就是說,該指標數據一部分依照審計后信息披露情況評定,但鑒于審計師僅對財報和內控報告發表相關審計意見,并不能完全監督把控上市公司整個信息披露的過程和內容,如自愿信息披露是否合規及時、公告文稿表達是否準確等,所以該指標更大程度上依然反映的是上市公司整個信息披露過程中的綜合表現,用該變量來檢驗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具有合理性。
(4)控制變量。借鑒其他學者的研究成果,此處選擇股權集中度等變量。一般而言,股權集中度越高,控股股東的話語權越大,當其進行股權質押時操縱程度更高,預計審計收費越高。但有研究表明,股權集中度越高,更利于決策的一致性,在一定程度上更利于公司治理,此種情況下,審計收費或許更低;公司規模與審計工作強度正相關,公司規模越大,審計收費越高;其他應收款占比是審計關注的重點,因此該指標越高,預計審計收費會偏高;對于產權性質而言,國企融資約束較低,信用資質較好,審計收費相對較低;當會計師事務所是國際“四大”時,其聲譽會提高審計收費;當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為負時,說明公司面臨資金緊張問題,審計收費可能偏高。
變量的具體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匯總表
本文的研究對象為2016—2020年間深市A股7 365個上市公司的樣本數據。下頁表2為變量的描述性統計結果。

表2 描述性統計表
從下頁表2可以看出,在2016—2020年間,深市A股有22%的樣本公司存在股權質押行為,存在控股股東股權質押的公司約占樣本量的十分之一,審計收費最大值為7.34,最小值為5.30,說明樣本公司審計收費存在較大差異;信息披露的均值為0.89,可以看出深市A股整體的信息披露質量較好,股權集中度在2.78%—81.85%之間波動,說明樣本公司的股權集中度差異較為明顯,且樣本數據涵蓋的情況較為全面;產權性質的均值為0.23,說明樣本公司多為非國有企業;公司規模的最小值為8.25,最大值為11.43,可以看出樣本公司大小存在明顯差異,樣本覆蓋范圍較廣;其他應收款占比最大值為0.82,說明個別樣本公司其他應收款數據巨大,但總體占比較低,較為合理;審計業務多為非“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承接;97%的審計意見為標準審計意見;約四分之三的樣本公司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為正值,資金運轉情況較為樂觀。
由表3可知,本文模型進行多重共線性檢驗后,各個變量的方差膨脹因子VIF均小于5,表明各個變量之間不存在多重共線性。

表3 多重共線性檢驗
根據相關性初步判斷,股權質押、控股股東股權質押都與審計收費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呈現正相關關系,表明當存在股權質押或控股股東股權質押的情況時,審計師對上市公司的審計收費較高,與預期假設1一致。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在1%的顯著性水平上呈現負相關關系,即信息披露質量越高,審計收費越低,可以初步驗證假設2。
其他控制變量之間的相關關系也與預期基本吻合,股權集中度越高,控股股東在質押過程中的可操縱權力就越大,審計師將更加關注此類情況,審計收費相對較高,因此股權集中度與審計收費呈現正相關關系;產權性質與審計收費正相關,與預期不符,由于本文僅考慮雙變量關系,未控制其他變量,可能會存在差異,但不影響此前驗證結果;公司規模與審計收費正相關,說明公司規模越大,審計收費越高,符合預先推論;其他應收款占比與審計收費正相關,其他應收款增加會加大審計工作的難度;會計師事務所規模與審計收費正相關,即“四大”會計師事務所收費較高;經營活動現金凈流量與審計收費負相關,說明經營資金越短缺,審計收費越多,可能面臨著財務困境。具體相關性程度如表4所示。

表4 回歸模型中的全變量Pearson相關系數矩陣
1.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的檢驗。下頁表5報告了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列(1)是僅對股權質押變量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系數為0.041,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說明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存在正相關關系;列(2)在加入控制變量進行回歸后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調整后R為0.528,模型擬合度較好。上述結果表明,上市公司股權質押會顯著提高審計師收費,從而驗證了假設1。股權質押后上市公司整體的經營風險和財務風險增強,此時,審計師不得不提高警覺,投入更多的審計成本,花費更多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從而保證審計工作的有序開展,出具意見恰當的審計報告。

表5 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
2.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檢驗。表6報告了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列(1)是僅對信息披露質量進行回歸分析,回歸系數為-0.070,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存在負相關關系;列(2)在加入控制變量進行回歸后的回歸系數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調整后R為0.531,模型擬合度較好。實證結果表明信息披露質量越高,審計收費越低,因為審計師可以更大程度上信賴披露的信息,適當減少審計程序,降低審計成本,從而減少審計收費,驗證了假設2。

表6 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
3.股權質押、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檢驗。對信息披露質量在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之間的中介效應進行檢驗,首先檢驗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之間的直接效應,這一過程在上文中已經證明,系數顯著為正;其次分別檢驗股權質押與信息披露質量、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間接效應,后者已在假設2中檢驗系數顯著為負,只需證明股權質押與信息披露質量關系是否顯著;最后驗證三者間關系的系數顯著性,再根據顯著與否判斷為完全中介效應或是部分中介效應。表7報告的是股權質押與信息披露質量的回歸結果,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負,此時需要繼續驗證三者回歸系數的顯著性。

表7 股權質押與信息披露質量的回歸結果
表8報告了股權質押、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模型(4)中β表示控制了中介變量(Disclosure)后,股權質押對審計收費的直接效應,回歸系數0.014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信息披露質量對審計收費的影響β為-0.050,在1%水平上顯著為負,說明信息披露質量對審計收費有顯著負向影響,信息披露質量降低會提高審計收費。模型(4)中的α*β是中介效應,系數乘積為正,與β同號,說明信息披露質量在兩者間起著正向中介作用,即股權質押造成信息披露質量的降低加劇了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之間的負相關關系。由此可以得出信息披露質量在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之間發揮著部分中介作用,驗證了假設3。

表8 股權質押、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
4.穩健性檢驗。由于上文的解釋變量采用的是是否存在股權質押的情況,結合以往研究經驗,由于控股股東股權質押更具有集中性和代表性,以是否存在控股股東股權質押情況對上述假設再次進行回歸檢驗,可以使結果更具有說服力和穩健性。表9報告了控股股東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表10報告了控股股東股權質押與信息披露質量的回歸結果,表11報告了控股股東股權質押、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都與上文結果基本一致,此處不再一一贅述。

表9 控股股東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

表10 控股股東股權質押與信息披露質量的回歸結果

表11 控股股東股權質押、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的回歸結果
本文選取我國2016—2020年間深市A股非金融類上市公司樣本數據,在信息披露質量的視角下研究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之間的關系,得出如下結論:股權質押行為會增加審計收費,當審計師面臨著因股權質押被審計單位經營風險、財務風險和會計信息披露失真等諸多復雜情況時,其審計壓力增加,更傾向于提高審計收費。信息披露質量與審計收費存在負向關系,即信息披露質量越低,審計收費越高,審計師在審計工作過程中,很大程度上需要依托上市公司對外披露的各類信息,當信息披露質量較高、審計師信任度增強時,可以減少不必要的審計程序,縮減審計成本,從而降低審計收費。信息披露質量在股權質押與審計收費之間存在中介作用。股權質押降低了信息披露質量,審計師感知到信息環境風險加大時,將提高審計收費。在穩健性分析中,用控股股東股權質押變量替換股權質押變量,可以得到基本一致的研究結論,控股股東股權質押由于質押率較高,話語權更大,更具有代表性和說服力。
根據以上分析,本文提出如下建議:
對上市公司來說,完善公司治理結構和治理機制是不可或缺的重要一環。上市公司應切實提高信息披露質量,自覺履行信息披露義務,及時扼殺危及上市公司利益的各種行為,真正發揮股權質押融資紓困的本質作用,最大程度上減少管理層與控股股東合謀掏空上市公司的陰謀,合理規避股權質押對股價波動的影響,通過客觀真實的信息披露機制,反映各項經濟活動和事項的意圖,營造公開透明的資本信息市場。
對審計師來說,審計師在對存在股權質押的上市公司進行審計時,不能全盤肯定,也不能全盤否定,盡管對于股權質押情況的真實客觀資料很難獲取印證,但審計師仍然要根據自身的專業素養和職業懷疑,對股權質押這一經濟行為進行合理的評估和判斷,并審視其對上市公司重大錯報風險水平的影響程度,必要時要調整審計程序,追加審計工作,尤其是對質押的資金投向、質押時點、股價反應等重要方面進行測試,使審計收費盡可能地反映市場公允價格,使審計定價逐漸走向正軌。
對于中小投資者來說,盡管由于持股比例較低,沒有能力和話語權參與到上市公司的重大事項決策中,但也應該保持積極樂觀的態度關注上市公司重要公告的動態,自覺擔負起監督上市公司合規運營、努力創造更多社會財富的責任。當意識到上市公司資金鏈條緊張時,要主動行使知情權和參與的權利,了解上市公司的真實經營狀況,避免因內部人操控而損害外部人利益。
對于監管機構而言,對經濟活動既要放權又要集權,在鼓勵企業積極拓寬融資渠道自力更生的前提下,又要嚴防嚴打為獲取經濟私利而產生的違背法律和道德的錯誤行為。對于股權質押事項,應該密切關注質押全過程,嚴格執行集中統一管理,進一步修訂和完善信息披露制度,強化上市公司信息披露監管,比如嚴格要求股權質押的資金流向,同時督促質權人建立健全風險防范措施,合理評估出質人的財務狀況和信用評級,在公平公開的環境下進行信息的自由流通轉換,從而降低突如其來的風險對股市的沖擊力度,維持資本市場的平穩健康發展。
本文仍存在一定的改進空間。首先原始樣本數據缺省值較多且只研究了深市A股上市公司,后期需要繼續擴大樣本量再次對數據進行佐證,以提高說服力和可信度。另外,從審計師角度分析,本文尚未研究股權質押對審計意見的影響效果,為之后的繼續探索奠定了一定的理論和經驗基礎,同時還需要在影響路徑和機制上進行深入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