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身并治早期肺癌術后睡眠障礙1例

李健 王彩鳳

(中國中醫科學院廣安門醫院心身醫學科，北京，100053)

肺癌作為全球發病率和死亡率最高的癌癥[1]，其發病率仍在繼續增高。有統計預測到2025年，我國每年新發肺癌患者將超過100萬[2]。睡眠是身體和精神的一種自然且有節奏的休息狀態，睡眠障礙是指由特殊原因導致的入睡困難、早醒，或者睡眠中行為異常，反復覺醒的疾病狀態。肺癌患者普遍存在睡眠障礙，有研究[3]對400例肺癌初治患者進行調查，發現肺癌初治患者睡眠障礙發生率高，其降低患者精神活力、免疫抵抗力下降，顯著降低患者生命質量[4]。癌癥患者出現睡眠障礙的主要原因有以下幾個方面：一是由于疾病預后差，病死率高，導致患者承受巨大心身痛苦，繼而引起嚴重心理問題，從而導致失眠癥狀出現。另一方面是在肺癌治療過程中，采用放、化療、手術及疼痛等后遺癥或者不良反應，導致患者出現睡眠障礙。本案例通過介紹心身并治早期肺癌術后睡眠障礙，對疏肝健脾法治療該病的臨證運用經驗報道如下。

1 病例詳情

患者，某，女，56歲，干部。2022年3月10日初診。主訴：肺癌術后眠差1年余。現病史：2021年2月初，感冒后做肺CT發現肺部毛玻璃樣結節1個，邊界不清，隨后做相應病理檢查，確診早期肺癌。自發現結節后患者出現明顯焦慮緊張，提心吊膽，入睡困難，早醒，多夢，睡不實，直到手術，一直靠服用勞拉西泮、佐匹克隆等幫助睡眠，因擔心長期服用西藥會成癮，遂來求助中醫治療。除焦慮失眠外，患者同時還伴有心慌，胸悶，氣短，盜汗，全身發緊不適，腰以下怕涼，反復出現陰道炎、尿道炎，納谷不香，大便不成形，日行2～3次。既往史：膽囊結石摘除術后，高脂血癥，甲狀腺結節，絕經3年。過敏史：無。1)中醫四診：神情緊張，不安，面色發暗，語音低弱，氣息尚平，舌質紅，苔薄黃，有少許裂紋，脈沉細。輔助檢查：明尼蘇達多項人格測驗結果提示：重度焦慮，中度抑郁；腦電超慢漲落分析結果提示：五羥色胺與多巴胺拮抗相反，乙酰膽堿能與去甲腎上腺素失衡。2)中醫診斷：不寐病；絕經前后諸癥。3)西醫診斷：肺惡性腫瘤術后；睡眠障礙；更年期綜合征；焦慮抑郁狀態。4)中醫辨證：證屬陰陽失調，肝郁脾虛。5)治則：疏肝健脾，調理陰陽。6)中藥處方：柴胡12 g、炒白芍10 g、當歸10 g、茯苓10 g、炒白術10 g、郁金10 g、香附10 g、百合30 g、合歡皮30 g、酸棗仁30 g、石菖蒲12 g、陳皮6 g、麥冬10 g、浮小麥30 g、肉桂3 g、附片3 g、葛根15 g、黃連3 g，7劑，水煎服，每日1劑。口服舒肝解郁膠囊(四川濟生堂藥業有限公司，國藥準字Z20174037)，2次/d，0.72 g/次，配合心理疏導15 min。二診：2022年3月17日，患者精神明顯有好轉，自訴藥后心慌，胸悶減輕，入睡略有好轉，焦慮減輕，腰涼減輕，仍感氣短、乏力、全身發緊，大便不成形，日行2～3次，舌質紅，苔薄白，有少許裂紋，脈沉細。繼以前方，加至茯苓30 g、炒白術30 g、葛根20 g，另加黃芪30 g、巴戟天20 g，再進14劑，水煎服，每日1劑。口服舒肝解郁膠囊，2次/d，0.72 g/次。三診：2022年3月31日，自訴氣短，乏力，全身發緊減輕，情緒還不穩定，咽部有異物感，睡眠較前更實，納食增加，大便頭成形，后仍不成形，日行2次，舌質淡紅，苔薄白，裂紋不明顯，脈沉細。原方中減附子，加梅花12 g、三七粉3 g、蘇梗10 g、厚樸6 g、法半夏6 g，繼服14劑，水煎服，每日1劑。口服舒肝解郁膠囊，2次/d，0.72 g/次。之后仍以上方加減調理近1個半月，睡眠基本正常，諸癥消失，納食正常，二便正常。

2 按

睡眠障礙，此疾病常見于中醫古籍中“不寐”“不得眠”或癥狀描述為“不得臥”的記載。泛指氣血陰陽失衡，陽不入陰，不能睡眠之病。《黃帝內經》提出“胃不和則臥不安”，《難經》首提“不寐”。《傷寒論》中，常提“不得眠”“不得臥”等論述，也是對失眠的描述。如張仲景在《傷寒論·辨少陰病脈證并治》篇中云：“少陰病……心中煩，不得臥，黃連阿膠湯主之。”就有對失眠以及失眠治法的描述。本醫案中患者失眠伴有心慌，胸悶，氣短，全身發緊不適，納谷不香，大便不成形，皆為肝郁氣滯不通，脾氣虧虛不運之證。首診處方以柴胡、白芍、當歸、茯苓、白術為主方取逍遙散疏肝健脾之功，百合養陰潤肺，清心安神。《日華子本草》云：“百合，安心，定膽，益志，養五臟。”郁金活血止痛，行氣解郁，清心涼血，利膽退黃。《本草綱目》載其“治血氣心腹痛，產后敗血沖心欲死，失心癲狂蠱毒”。二者合用，有清心解郁，滋陰安神之效；香附辛苦甘，性平，為氣中之血藥，有疏肝理氣解郁之功。合歡皮味甘，性平，歸心、肝、脾經。《神農本草經》謂之“主安五臟，和心志，令人歡樂無憂”，功效安神解郁。石菖蒲辛苦，性溫，歸心、胃經，伍之理氣健脾之陳皮，共奏化濕行胃，豁痰益神之功。酸棗仁取《景岳全書》“寧心志，止虛汗，解渴去煩，安神養血，益肝補中，收斂魂魄”之功，伍以甘涼潤養之麥冬、浮小麥，徐徐滋補正氣。肉桂、附子、葛根為補陽升陽之品，末加黃連導心火彌散平和，諸藥以疏肝健脾為大法，配安神平心以助眠，同時針對肺癌疾病，輔之以化痰祛濕、扶正祛邪之法，病癥結合，心身兼顧。二診根據患者改善癥狀，以增強健脾益氣之力，望扶正以驅邪；三診則順勢利導，以通帶補，增強行氣化瘀之功，以期陰陽和調，眠安神定。

3 討論

近年來由于新型冠狀病毒肺炎診斷的需要，肺CT檢查運用比較普遍，使得肺結節和早期肺癌得到早期發現，但由此也給人們帶來了一些恐慌和焦慮，診斷后或手術后往往伴隨著失眠的出現。有研究[5]發現使用益氣養陰安神法，運用百合固金湯聯合黃連阿膠湯治療非小細胞肺癌患者失眠有效，其總有效率與西藥唑吡坦相當，二者均能有效降低入睡潛伏期、增加睡眠時長，并且中藥療效的持續性優于西藥，其說明中醫藥在改善癌癥伴睡眠障礙方面是有其獨特優勢的。本案例患者絕經3年，肺癌術后失眠1年，除了焦慮、入睡困難外，還伴隨著心悸，胸悶，盜汗等一系列自主神經功能紊亂的表現，綜合分析，患者為更年期女性，罹患肺癌，本就脆弱的時期出現身體的疾病，精神頓時坍塌。中藥對肺癌患者睡眠和整體預后的影響是相互一體的，有臨床研究發現養肺消積解郁方能夠有效緩解腫瘤患者的抑郁情緒，提高睡眠質量，改善患者的生命質量，減輕或緩解抑郁情緒對無進展生存期的影響或延緩抑郁可能導致的過早化療耐藥[6]。本案例患者不論是更年期綜合征，還是肺癌術后焦慮，都是典型的身心疾病，因此在治療上，要考慮更年期階段本身陰陽兩虛、陰陽失調的特點，在此基礎上調理肝脾，同時要加以心理疏導，從醫學角度用實際例子去說服和消除患者的恐懼心理，緩解患者的焦慮情緒，才能取得較好的臨床療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