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巖
(河北大學,河北 保定 071002)
加快構建以國內大循環為主體,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實現經濟行穩致遠、社會安定和諧,是我國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時期的總目標。推進“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成為該目標在教育領域的延伸。我國職業教育堅持需求導向,培養國家高技能人才,其治理體系不斷健全,治理能力不斷提升。在當前內生訴求和外部需求影響下,應改變傳統的單維管理傾向,秉持“民主、法治、科學與效率”的現代化衡量標準,樹立“多元共治、善治”的理念愿景[1],同時開發多機制治理、多場域治理、多中心治理相結合的治理范式,推動職業教育走向多元共治[2]。
行業協會是由獨立的經營單位組成、保護和增進全體成員既定利益的非盈利組織[3]。從行業協會主體、其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目的、手段與結果四個方面來看,均反映其參與職業治理有著獨特優勢[4],成為職業教育治理中的“一元”。非政府性使得行業協會發揮橋梁和紐帶作用,融匯政府、企業、學校和學徒等多方利益主體,追求職業教育治理最優化。后脫鉤時代行業協會正逐步實現自我增能,一方面幫助職業教育政策落地,獲取自身服務資源;另一方向企業提供市場信息與職業人才培養渠道。但當前我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仍存在保障機制不健全、執行力度不夠、吸引力不足等缺陷。已有研究或是分析職業教育治理結構,或是揭示行業協會自身優勢,或是分析美國、德國、澳大利亞等發達國家職業教育特色,而專門針對某一發達國家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研究尚不足。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制度享譽全世界,行業協會積極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為德國培養了大量高素質工程師和技術人員,保證了企業人才質量,同時也為“德國質造”打下了堅實基礎。因此,下文以德國為研究對象,全面分析其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經驗,以期為我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提供參考,加快推進職業教育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
隨著時代的邁進,德國行業協會的自身功能逐漸強大,在職業教育治理方面更是承擔著重要責任,扮演者重要角色,成為德國職業教育治理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為了提高職業教育治理成效,德國行業協會在不斷改革中還形成了一種職業教育治理運行機制。
早在16~17世紀,紐倫堡和漢堡的工商會就已經出現,德國行業協會悠久的發展史,推動著聯邦經濟的發展。二戰后,德國更加重視專業技術人員的培養,以保持經濟平穩前進。作為企業代言人及非政府組織,德國各類行業協會發展迅速。當今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取得的顯著成績,離不開行業協會積極參與職業教育治理。行業協會以服務企業為宗旨,協調企業與政府、市場、其他企業之間的關系,充分了解市場需求和企業用人標準,在職業教育中發揮重要作用。政府相關決策便賦予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職能,明確其參與職業教育活動的重要地位,使其在職業教育發展的多個方面發揮獨特作用。一是代表本行業參與政策倡議。針對行業政策、職業教育發展對策等多方面事宜,向政府、立法機構提出意見和建議。其中的政策倡導是行業協會參與政策制定的重要方式。二是針對本行業需要規劃職業教育發展,制定職業教育標準。行業協會通過起草本行業標準或制定行業職業教育標準,在自律機制的推動下,提高和引領職業教育的發展。三是參與職業教育活動。通過籌集資金,行業協會吸引企業共同開展職業教育教學與培訓。四是發揮橋梁作用,連接企業和職業教育機構,同時提高他們開辦職業教育活動的積極性。
結構功能主義(Structural Functionalism)認為,人們生活在由許多“單位行動”聯結而成的行動體系之中,行動體系是一種多層次的結構系統,表達為一種互動方式,并由適應、目標達成和整合等多種功能所體現[5]。經過長期的縱深發展,德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在多個“單位行動”的互動中形成自身的運行機制,逐漸樹立權威地位,發揮出職業教育治理主體角色。
一是需求導向機制。德國行業協會作為區域層面職業教育與培訓的主管機構,以服務地區經濟發展為本。首先,了解地區市場需求,拓寬行業發展空間。市場需求引發行業用人標準的革新,指明行業職業教育培訓方向。其次,企業的人才需求是行業協會的重點關注內容。行業協會及時了解企業人才空缺,加大職業教育力度,保證企業人才質量和數量,服務企業建設。再次,職業教育實訓場所的需求影響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的程度。行業協會主動與企業相聯系,構建多元化培訓場所,承擔主管職業教育的責任,輔助雙元制職業教育順利進行。
二是協調共享機制。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是政府賦權與行業協會獨立自主相結合的結果。在非政府組織引領下,行業協會發揮治理效力,提升自身公信力,協調多方力量,共享人才成果。其一,承擔起政府賦予的權力。行業協會在政府賦權下積極參與學校職業教育和企業職業培訓,或是成立職業教育培訓機構,與政府之間形成了一種協調合作的關系。此外,及時向政府匯報職業教育成果,提出意見和建議,參與政策制定和執行,提升德國職業教育質量。其二,發揮企業資源優勢,共享職業教育人才。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呈現出以大企業為主,中小企業廣泛參與的模式。借助各企業開展職業教育實訓,鼓勵企業補貼教育經費、提供師傅、共享教學設備等,也為行業、企業培養了一批職業人才。
三是監測調控機制。行業協會負責職業教育教學成果的考核,通過考試等形式檢驗人才培養質量,并及時做出調整。其一,監督管理企業培訓。全面考核企業開展職業教育的資格,審查培訓合同,嚴格把控企業開展職業教育。其二,檢驗培訓質量。比如制定考試準則,開展中期和結業考試等。其三,做好職業教育改革。德國行業組織中的專家充當調解員或主持人,主管職業教育改革進程。比如靈活調整培訓時間,因地因人開展職業教育。
不同國家市場經濟體制的運行模式不同,使得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角色、功能和地位有所不同。以德國為代表的跨越式發展的市場經濟體制中,德國職業教育治理由聯邦、州、地區和培訓場所四個層級統籌治理。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呈現出一種“垂直模式”,即在政府行政權力和法律效力的監督下參與職業教育治理[6],屬于地區一級的治理。行業協會深入企業,參與企業職業教育全過程,同時溝通職業學校,保證了學徒質量。新時代,我國在“民主與法治”的治理理念引領下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也近似“垂直模式”。因此,德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有效經驗值得我們學習。
隨著德國資格框架的完善,其職業教育中有關能力(Kompetenz)的內涵闡述更加豐富,既強調職業行動能力(Berufliche Handlungsfaehigkeit),又凸顯能力的學習成果導向目標[7]。德國的憲法、民法典以及商會法均保障行業協會的權力,賦予其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權,為其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構建了頂層設計,強調了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重要價值。與之關系最為密切的兩個政策文件——德國職業教育基本法《聯邦職業教育法》和聯邦經濟與勞動部和聯邦教育與研究部頒布的《培訓條例》,對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給出了明確的法律框架。在遵循健全的法律法規體系基礎上,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還受培訓市場影響。培訓市場不僅由勞動力成本和價格來進行調節,同時也受國家制度設定及法規的規范和影響[8]。在多重因素影響下,遵循職業教育相關條例,行業協會以自身優勢參與制定并踐行行業職業標準。
首先,承擔職業培訓主管部門的職務。德國《職業教育法(BBiG)》第71、72、73條明確規定行業協會的服務范圍和職責,以法規形式確定了行業協會具有主管職業教育的權力[9]。德國行業協會在法律許可范圍內行使職業教育治理權,主動承擔職業教育治理義務。其次,以公法法人地位參與職業教育治理。公法法人即為公益法人,是以公益活動為目的的法人[10]。行業協會除了參與法律規定和自愿接受的活動外,還接受國家或行政機關委托的任務,比如積極參與職業教育治理,使其在履行任務過程中具有間接的行政管理特征。行業協會以公法人身份參與職業教育活動,清晰掌握行業職業教育目標和實際需求,做好與政府部門的溝通,提高了治理積極性,治理質量和治理效力。作為非政府組織,需要接受政府監督,這種監督是一種法律層面的監督,主要監督其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合法性,是否充分發揮其在職業教育方面的影響力。再次,行業協會有權直接參與國家有關立法工作。培訓條例的制定所遵循的核心原則就是共識原則,即任何一個新的培訓職業的培訓條例的產生,都必須經由雇主協會、行業協會、工會和聯邦及州政府的共同認可才能獲得通過[11]。德國行業協會參與的行業職業標準具有明確的職業教育目標和培訓要求,為職業教育發展提供價值引導。因此,政府在制定行業職業教育標準等相關法律時均請行業協會參加。行業協會一般以顧問、專業委員會或專家身份參與聯邦一級法令制定。總之,以德國職業教育有關法律法規為依托,行業協會作為職業培訓主管部門,以公法法人地位參與制定行業職業教育標準,完善了治理內容,指明了治理方向。
在德國聯邦職業教育法律的范疇內,地區一級的行業協會負責本地區內職業教育的咨詢、審查與審核等事務,肩負著監督企業職業教育運行的職能,在參與職業教育治理中發揮主導作用[12]。企業若想獲得開展職業教育的資格,需向行業協會提出申請。行業協會的企業培訓咨詢部則專門負責企業培訓機構認證。審核企業提交的文件后,再派專門人員到企業進行考察,與負責培訓的人員進行面談,全面考察企業培訓條件,具體包括企業主本人和企業培訓條件兩方面。一是確保企業主本人的素質與人品等合格;遵紀守法,沒有違法犯罪前科;具有職業教育相關專業知識和從事職業教育培訓工作的證明等。行業協會參與企業資質認定,提高了職業教育整體水平。二是與企業進行溝通,確保企業本身的物質條件充足,比如培訓設備、培訓場所能夠滿足培訓需要等。另外,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資金運轉,能夠保證專門從事職業教育培訓的資金來源。有數據顯示,2007年德國企業在職業培訓方面的總成本為238.2億歐元,其中凈花費總額為56億歐元[13]。良好的物質基礎為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人才培養創造了條件。企業通過行業協會的資質認定,更加積極參與職業教育,提高自身的社會形象的同時還為行業協會在組織過程中贏得難以量化的收益。全面嚴格審查合格后,行業協會才給企業發放培訓準許通知。行業協會以嚴格的審核制度參與企業職業教育資格認定,保證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
此外,為檢驗雙元制職業教育質量,德國行業協會發揮了重要的監督和咨詢作用。首先審查企業的培訓合同。若發現培訓合同中與法律有沖突,或不滿足政府要求的則不予備案。對于合同的不足之處,行業協會將提出修改意見或頒布補充文件。學徒若因合同與企業產生糾紛,行業協會內設的仲裁委員會則承擔仲裁責任,幫助解決問題,保證培訓順利進行。其次動態調控培訓時間。當面對有一定專業基礎的學徒或培訓期間成績優異者,行業協會允許他們提前參加考試,適當縮短培訓時間;若有學徒因特殊情況無法按時完成學業或考試成績不達標的,可申請延長培訓時間。再次監管與組織考試。企業培訓咨詢部定期到企業調查,考核其職業教育情況。行業協會內部的考試委員會通過組織職業資格考試來檢驗企業職業教育成果。由相同數量的雙方代表組成考試委員會,規避了企業內部單獨組織考試的弊端,確保教考職責分離。基于此,行業協會的嚴格監管與控制,提升了企業職業教育質量。總的來看,德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是成果導向式的,意味著“圍繞學生學習結束后獲得成功的關鍵,來明確地聚焦于組織一切教育活動”[14]。行業協會組織中期和結業考試,并更新考試規則,審查考試資格,統一組織考試閱卷,辦理結業證書等,檢驗學徒的職業行動能力,為實現學徒在某一職業領域順利就業和持續發展而努力。
德國行業協會是企業自愿組織起來的,服務企業是其基本理念,維護本行業內企業利益是其根本宗旨,最終實現會員企業利益最大化。行業協會為企業服務主要體現在兩個方面。一是共享國際行業信息,更新職業人才隊伍。行業協會時刻關注全球多國經濟結構的變化,分派人員深入世界各國調查,并根據行業發展趨勢對培訓企業中的崗位做出調整或重新開設職業人才培訓機構。國際商會作為德國對外經濟的促進平臺,吸引著海外技能專家培訓當地年輕員工,使德國中小企業及年輕人收益頗多[15]。行業協會在與政府合作中推動德國職業教育走向世界職業教育發展的前沿。二是關注企業利益表達,實現互利共贏。行業協會定期深入企業內部,了解企業的用人需求,同時企業每年也會將職業需求交給行業協會。根據經濟發展變化和市場需求,行業協會及時做好職業培訓規劃,安排培訓課程,改善培訓方法,充分利用培訓企業資源。行業協會能夠及時吸收世界先進治理經驗,在德國市場經濟制度下,結合國家職業就治理框架,促進其在市場中獨立行動的能力。秉持始終為本行業企業服務的理念,行業協會將會員企業的意見和建議反饋給政府部門,做好上傳下達工作,動態參與職業教育治理。
“雙元制”職業教育既關注企業職業教育,同時也未忽視職業學校教育,兩者缺一不可。從聯邦職教所決策委員會成員構成來看,除了州級行政部門、雇員和雇主代表外,行業協會推薦的雇主代表也有一席之地,共同謀劃職業教育人才培養。其中,利用企業資源開展的企業職業教育培訓占較大比例。在學校職業教育參與上來看,行業協會也同時整合兩者優勢,共同培養職業教育人才。行業協會內部的培訓專家參與學校職業教育教學大綱的編排,設置同時滿足企業人才需求與學校學生教育相結合的課程;聘請企業師傅深入學校授課,培養雙師型教師;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教學方式,培養應用型人才。若行業協會發現學校教學設置等方面有不足,將會向政府教育部門反映,及時參與調整。由此來看,行業協會是溝通政府、企業、學校三者之間的橋梁,能夠時刻關注學徒能力建設,全面深入地推進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的實施。行業協會參與“雙元制”職業教育治理,大大提高了德國職業教育人才質量。據德國聯邦政府2019年發布的《2019年職業教育報告》顯示,開展職業教育的企業中,實際開展雙元制職業教育的企業數量比上年有所增加,參與率達54%;企業提供的學徒崗位比上年增加1.78萬個;學徒崗位總供給增長2.9%[16]。
無論在宏觀層面、中觀層面的監管與調控,德國雙元制都顯示出高度的制度化,是一個靈活的職業人才培育空間[17]。在微觀層面,跨企業培訓憑借行業協會和聯邦政府的支持,參與政策制定,幫助那些無法獨立提供完整職業教育的中小企業。比如,德國手工業大都規模小,學徒數量少,企業無力承擔培訓,則由手工業協會組織參與成立跨企業培訓中心,為手工業企業服務,包括知識技能傳授、組織考試等。行業協會在跨企業培訓中心的建立、組織與管理中均發揮重要作用,其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內容與方式和參與企業職業教育治理相似。行業協會通過系統組織教學,提高設備的使用率,為行業內的中小企業提供良好的職業教育條件,培養他們所需要的高素質勞動力[18]。
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包括跨企業培訓中心的職業教育治理等,贏得了政府及社會的廣泛支持,構成了經費來源渠道多元的格局。其一,收取會員企業會費。德國要求本行業的企業或個人經營者等必須加入行業協會,按照會員的資本等比例繳納會費,收取的會費成為其參與職業教育的經費來源之一。其二,吸納政府撥款。行業協會和政府聯系密切,政府會通過補償教育經費、購買項目等方式,給予行業協會從事的職業教育一定額度的補貼資金;支持跨企業培訓中心的建立;對培訓場所的設備配置、材料消耗等提供補助,加強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積極性。其三,獲得企業額外的支持。行業協會主動參與非營利性的職業教育實踐活動,比如開展職業教育公益講座等,以自身的公信力,贏得企業通過捐款等方式支持職業教育發展。行業協會的積極誘導,提高社會大眾的支持意愿,培養更多職業人才,推動行業的經濟發展。另外,德國行業協會注重充足的經費與高質量的師資隊伍相結合。在師資力量上,行業協會親自選拔企業培訓和跨企業培訓中心的教師,傾向先進技術理念和豐富實踐經驗較強的綜合型教師,通過發放薪金等方式,提高教師的積極性,最終保證職業教育理論與實踐的結合,學生學以致用。
行業協會是德國職業教育管理體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雙元制”是德國職業教育的特色,有利于培養技能精英,具有較強的技能擴散力[19]。歷史悠久的德國行業協會有著明顯的特色——依法設立、獨立運行;服務企業,職能明確;組織健全,工作有序;經費自理,自立自養。縱觀德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顯著成效,得益于國家的支持與幫助。目前,我國行業協會處于快速發展期,初步受到國家部門的重視,開始賦予其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權,明確其參與主體地位,但是其深入職業教育治理方面還不深入。因此,借鑒德國經驗,在我國全面推進職業教育治理現代化、深化產教融合、校企合作時期,應關注高技能人才培養,充分發揮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作用。
當前我國有一系列鼓勵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政策,比如教育部等六部門頒布的《現代職業教育體系建設規劃(2014—2020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的《關于深化產教融合的若干意見》(2017)和《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2019)等,均強調了行業協會在職業教育治理中的重要作用,并規定了其參與職業教育的義務,但是針對如何參與治理并未給予明確意見,多是在職業教育政策內容中涉及,沒有專門的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政策文本做引導。究其根本原因在于行政脫鉤不徹底。多主體參與職業教育治理進程,容易導致主體自身角色“碎片化”和主體間的博弈[20],其他主體與政府之間的職責任務不明確等。現有法律法規未明確的職業教育治理權和治理實施細則,導致行業協會往往被動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縱觀德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經驗,離不開國家法律的完善與保障。
為發揮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有效性,我國要建構法律框架,完善法律法規體系。首先,要明確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法律地位。《中華人民共和國職業教育法》作為職業教育專門法,應加快修訂與完善,給予行業協會明確的治理權,明確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主體地位。基于國家層面制定《中國行業協會法》,明確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職能;制定專門的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法律,全面規定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性質、內部結構與權利義務等,從而確保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有法可依。在地方層面,為保證政策實施、避免空談,應因地制宜地頒布一些地方行業組織的實施細則,增加法律法規的針對性和實效性。其次,要健全激勵和問責制度。全面建成激勵和問責制度,對于參與職業教育治理成效顯著的行業協會,政府應給予精神或物質獎勵,反之則應該受到懲處,追究責任。比如,各級地方政府利用榜樣作用,宣傳推廣優秀的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案例,并全程監管治理的成效,保證職業教育質量,使職業教育治理體系更加完善。
政府直接管理是與高度集中的行政體制相適應的一種全能型政府的職能行使方式,在這種方式下,政府壟斷了公共事務管理和公共服務提供,直接面對公共事務、公共服務和消費者[21]。以市場為導向的行政改革,政府間接管理職業教育成為主流。當前我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過程中仍存在對政府的依賴,其主要原因是內部結構不完善,政社部分、管辦一體、治理結構不健全和作用發揮不充分等,導致行業協會無法獨立承擔責任。針對這些問題,民政部2015年起開始了行業協會與行政機關脫鉤改革試點,并于2019年開始全面脫鉤改革。截止目前,中央層面有729家全國性協會商會和地方層面超過7萬家行業協會商會完成了與行政機關的脫鉤工作[22]。立足當下,為厘清政府、社會與市場三者的關系,我國行業協會仍需優化內部結構,強調政府的引導作用,提高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獨立性。第一,應去行政化,完善行業協會的自主治理能力。明確政府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權責,不允許越權,確保以間接監管的方式參與職業教育治理,并給予法律層面的監督。第二,應設定行業協會內部的職業教育專管部門。只有確保行業協會內部管理機構分工明確,治理事務事無巨細,才能增強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主人翁意識,勇于承擔責任。第三,應提高行業協會領導者和工作人員的素質。作為非營利性、公益性組織,行業協會的全體人員均要樹立服務意識。依據規章制度,采用面向社會招聘人才的方式,吸引社會精英人才參與職業教育組織與管理,最終形成精英治理與規范化制度配合的良好治理格局。第四,應構建協作共治平臺。構建企業、行業協會與職業學校的循環鏈,搭建公共交流平臺。行業協會將企業崗位需求及時反饋給職業學校;職業學校給行業協會反饋用人規格;行業協會同時參與職業學校教育和企業培訓的課程設置,最大限度實現職業教育治理最優化。
與“管制政府”相對應的“服務型政府”,是以市場即群眾需求為導向,滿足人們合理、合法需求的公共服務,行使權力不是為了管制,而是為了提供更好的服務[23]。自21世紀以來,我國政府的公共服務意識逐漸增強,政府開始實行簡政放權,授予行業協會等社會組織一定的職能,注重宏觀調控,減少過度干預,追求“服務人民”的終極目標。但是從職業教育領域來看,政府簡政放權不徹底,拖泥帶水,阻礙著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進程。主要表現為行業協會自律性和誠信度不高,功能發揮和獨立性不夠;政府改革滯后效應等,難以滿足多元利益相關者的要求。據此,政府需要把握好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底線:一是遵循多元主體治理規則。基于共同發展理念,社會多元主體之間應共同參與管理公共事務,提供公共服務。政府要保障多元主體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公平性和均等化,充分認識多元參與治理的優越性,保證國民的公共利益。二是接受法律監督。政府在法律許可范圍內行使權力,明確責任,沒有授權的不能做;把本不該介入的職業教育領域歸還給行業協會、職業學校等,落實職業教育行政部門若出現違法行為同樣需要承擔法律責任制度,最終實現多元主體之間分工明確、協調合作的治理格局。同時政府要基于國際職業教育發展態勢給予其他治理主體建議,保證職業教育發展方向。
校企命運共同體建設是“打造技術技能創新服務平臺”的重要內容,能夠打破職業院校和企業之間的壁壘,有利于發揮學校和企業的資源優勢,實現知識的生產、傳播與轉移,滿足高質量職業教育的現實需求[24]。受學校公益性和企業盈利目的之間不吻合的影響,當前我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院校課程開發、教材建設、搭建產學研共建平臺等深層次活動較少,主要是因為其汲取資源的能力微弱,無法整合資金、人力資源和社會的資源,依靠政府的財政撥款的會員企業資助的心理傾向較強,所以在當今社會認可度較低,校企合作以及產教融合開展緩慢,成效不明顯。由此來看,健全財政保障機制是我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必由之路。
德國行業協會通過多種渠道籌集經費,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經費充足,使得“雙元制”職業教育成果顯著。所以,我國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亟需健全經費保障制度,協調統籌校企合作。其一,應激發企業主動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當前我國實行國家統一規定并收取會員會費,不同企業之間沒有經費等級區分,且收取額度不大,影響了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活力。因此,要調整會費收取制度,根據企業規模和經濟能力靈活收費;通過舉行公益活動,提高行業協會公信力,獲得大型企業資金支持。其二,應加大政府支持力度。作為一種公共或準公共產品,政府有承擔職業教育經費的責任,可以通過撥款、專項補助、購買服務等方式向行業協會提供經費支持。在全面推進鄉村振興的背景下,健全經費保障制度,發揮職業教育作用,參與農村“空心化”治理,使行業協會參與的職業教育成為推進農村“空心化”治理的主體,幫助農戶的升級順利實現由“維持性”到“可持續性”的嬗變[25]。為保證經費高效利用,政府需要監管經費使用路徑合法化,比如深度參與學校職業教育和企業職業教育培訓;給予企業師傅一定報酬;補償學徒實踐過程中導致的企業大型設備磨損等,對未合理使用職業教育經費的行業組織責令其退費。總之,完整的財政保障機制,有利于拓寬行業協會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資金來源,保證其參與職業教育治理的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