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思柳
(齊齊哈爾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黑龍江 齊齊哈爾 161000)
國家建設與發展進程中,反腐倡廉始終是維護社會安定、保障國力強盛的重要舉措。儒家廉政思想中蘊含的修身律己、為政以德、以民為本、舍利取義、知恥存畏等觀點在當代反腐倡廉體系中有著重要警示意義,應從以史為鑒的視角出發,提取有益參考點,使之作用于當下社會良好風氣建設中。
儒家廉政思想作為儒家思想文化的精華,不僅糅合了中華民族數千年來的智慧與道德經驗,也散發著人性的光輝,主要以“德治”為核心,在歷史長河中逐漸形成嚴密的內涵體系。儒家廉政思想的主要內涵具體可總結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修身律己。儒家思想中,人的日常行為與從政道路,都需要緊密圍繞修身律己這一方向,不斷審視自我、反省自我,對存在的錯誤之處進行及時修正,從而取得進步。對于為官從政者,個人的“修身”不僅影響著自身發展,同時更是影響著社會治理的方方面面,因此道德與品德的優劣更為重要。儒家文化對“修身律己”的重視度極高,強調個人道德修養的重要性,如孔子所提出的“克己復禮為仁”觀點,其中傳遞的內涵便在于人可通過“克己”來達到“禮”的要求,并因此獲得內在道德感的提升,即“仁”?!墩撜Z》中也多處提到由“仁”德延伸出的“正”德,如“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雖令不從”。認為個體如果無法管理好自身,不能摒棄不合理的欲望與行為,便無法達到行“政”要求,這也正是廉德觀念的初始雛形,從政者只有通過修身律己來建立“廉政之德”,才能夠取得良好政績,行使為官者職責[1]。
第二,為政以德。儒家思想理論體系中,關于為政的探討角度較多,如孝悌、從仁義、從民本等,這些都屬于對“為政以德”的闡述,孔子也有云:“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眾星共之?!焙唵蔚卣f,就是當統治者施行德治時,人民會自發以之為核心,配合治理??鬃雨P于“以德治國”的思想體現著儒家文化對于國家治理中為官者道德建設的重視程度,其中的“德性”內涵大致可區分為以下幾層:一是自身的道德品質建設,只有夯實道德根基,才能鋪墊從政基石;二是道德表率作用的發揮,為官者需以高尚的品德向民眾樹立起引導標桿,才能取信于民;三是面向大眾開展道德教育,通過設立大眾生活與行為的道德標桿,來完成德政實施過程[2]。但應注意的是,“為政以德”對道德的著重強調并不意味著僅僅依靠道德建設便能夠實現治國目標,必須輔以刑罰體系,提高道德約束力度,才能將道德管制覆蓋至“禮”所不及之處。
第三,以民為本。我國關于“以民為本”的思想觀念形成歷史可追溯至春秋時期,《尚書·五子之歌》中便有注解:“民惟邦本,本固邦寧?!奔爸量鬃訒r期,“古以為政,愛人為大。”“因民之所利,而利之”等民本思想逐漸成型,孟子也在此基礎上對不重視民本的后果進行了論證,將夏商覆滅的結果歸因于“失其民者,失其心也”,向后來朝代的治國出發點發出了警醒之言。此外,荀子也通過“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理論對民本力量的重要性進行了再度揭示,這一理論至今仍極大地影響著國家治理觀念[3]。縱觀歷史中各個朝代的演變過程,可以看出治理者對“以民為本”觀念的踐行程度直接影響著治理成效。
第四,舍利取義。中華民族傳統文化中,“利”與“義”分別代表著利益與道德,對于兩者關系如何平衡這一問題,歷來便有著較大爭議,總的來說,對“利”的價值定義更多傾向于個體得失層面,對“義”的價值定義則更多傾向于正義、仁義等精神境界層面。儒家思想體系里,不同的代表人物對于“利”與“義”的權衡觀念也互有差異,但整體上看,基本遵循著“以義為先”原則,認為從政者在面臨“利”與“義”的對立沖突問題時,需按照先義后利的順序進行考量,必要時舍利取義,這也是判斷從政者是否清廉的通用價值評估標準[4]??鬃印昂毖岳?,但對于“利”與“義”的相互關系也有著探討與權衡,如《論語》中有云:“義然后取,人不厭其取?!币馕吨寮宜枷雽Α袄钡膽B度并不是一味排斥,而是強調在“義”的基礎上謀求“利”,不應本末倒置。
第五,知恥存畏。儒家思想文化中,道德修養的形成與羞恥感有內在關聯,認為羞恥感是個體在社會行為中受到否定性評價時產生的一種道德負罪感,基于對錯誤行為的負罪感,才能夠進一步約束自我,遵循自律標準,從而對不公正現象形成抵制。孔子所倡導的“行己知恥”便是將個體的“知恥”看作培育道德意識的起點,認為人應當恥其言、過其行、恭近于禮,來達到道德養成目的[5]。孟子也提出“無羞惡之心,非人也?!笨梢?,羞恥感在儒家思想中屬于修身、修德的關鍵支撐要素,在廉政道德建設中更是尤為重要。同時,由羞恥心引發的敬畏心也被儒家廉政理論重點強調,孔子認為“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奔慈艘獙ψ匀灰幝?、禮法與道德具有足夠的敬畏心,才能夠在身與心、人與人、人與自然之間尋得平衡。
儒家廉政思想在我國數千年發展史上獲得持久認同,本質原因在于這一理論體系具有內在的、源自中華傳統文化的生成邏輯,具體可歸納為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對人性中的陰暗面保持警惕。儒家思想深處有著某種“幽暗意識”,即對人性的缺陷始終抱著省視、警覺態度,認為德行墮落、無知腐敗的行為時刻有可能發生,承認善與惡的客觀存在,且人人皆有可能在善惡兩端變化。這一觀點也直接導致了儒家對于“君德不強”的戒懼,在提出廉政主張時,正是想透過明確的道德標尺來約束因人性產生的墮落、陰暗行為,提示為官者行仁踐道,拒絕絕仁棄義、違背綱常。
第二,對天命人心保持審慎敬畏。儒家廉政思想中,從政者對天命的敬畏即對民意、人心的敬畏,只有在知敬畏、恤人言的前提下,才能在社會治理中聽從勸阻,不過度恣意妄為。如《貞觀政要》中強調,君主應以史為鑒,自守謙恭,常懷畏懼。當從政者擁有大量權力時,便需要通過對天命人心的審慎、敬畏意識,來保持自查自省的態度,進而以內在超越的形式來軟化君權,施以德政。
第三,對從政歷程經驗教訓的總結與反思。儒家廉政思想之所以被后世廣泛接受,很大程度依賴于其對歷史經驗的真實總結與呈現,通過真實歷史經驗的反思,給當下的從政者帶來理論方面的指導,降低“試錯”概率。譬如,歷代王朝更替中,權力的掌握者一旦私欲之心過度膨脹,便容易出現驕奢淫逸、生事擾民甚至挑起戰爭等情況,進而引發濫政風險,甚至導致王朝覆滅。通過對這類經驗的總結,儒家廉政思想篩選出了歷史實踐中理性選擇的結果,在此基礎上宣揚的為政之道也因此被廣泛接受并發揚光大。
基于道德在儒家廉政思想中的重要性,當代社會在秩序維護與國家治理中也十分重視道德的建設,尋常個體通過“吾日三省吾身”來加強道德養成,從政者則在此基礎上堅守“廉為政本”陣地,以道德為從政根基,深度踐行以德治國路線。結合當下社會現狀來看,人們自省、自律意識日趨薄弱,價值取向也朝著功利化方向轉移,部分個體表現出明顯的道德感匱乏狀態,需通過扎實的道德建設路徑來改善類似現況,將對高尚精神的追求視為人生目標,這也是當下廉政理念著重強調的重點。此外,“政者,正也。子帥以正,孰敢不正。”對于領導干部而言,“德”既是立身之本,也是從政之基,一方面應當主動汲取儒家廉政思想中的修身律己、為政以德等理論養分,另一方面也應當形成強烈的主體意識,鍛造為官者需具備的思想力量,重視自身在黨風政風建設中的“砂礫”作用,致力成為有德之士。
個體在社會環境下要謀求生存,就必須需要以物質利益為基石,因此對利益的追求是具有必然性且符合自然人性的,社會的進步與發展也與對利益的追求有著直接關聯。但透過實踐經驗可知,儒家廉政思想所倡導的“舍利取義”價值觀念是權衡“利”與“義”的重要標尺。也就是說,人追求利益的前提應當是不觸及道德仁義的底線,只有守住“義”的陣地,才能避免因過度取“利”造成的社會失序。所謂舍利取義,在當下社會環境可表現為“非義不取”,即不符合道德、仁義準繩的利益,如需要犧牲他人利益來滿足自身利益,則應當堅決摒棄,對無限度謀求利益的不正風氣進行肅清。但同時也要注意避免陷入一味抵制追求利益的誤區,正如儒家學者葉適等人所說的“若無功利,道義便是虛語”,在廉政道路建設中,從政者既需要遵循非義不取原則,也需要適當兼顧個人利益與公共利益、整體利益的平衡,帶頭形成清正廉潔的社會風氣。
從儒家“廉政為民,以民為本”的思想觀念出發,當下社會的反腐倡廉教育工作進一步將黨員領導干部的民本意識建設工作設為重點,使之充分認識到民心、民意在政權更迭、社會治理中的重要影響,從而增強“為人民服務”的宗旨意識,筑牢以民為本的思想陣地,致力于為廣大人民群眾謀求利益?,F代社會治理工作中以“為人民服務”為落點,這既是對“民本思想”的繼承與堅守,也是根據時代變化做出的理念升華,對儒家廉政思想進行了創造性轉化與延伸,正式建立起人民立場下的價值邏輯,把握社會治理的群眾路線。
“知恥”在儒家廉政思想中被劃為個體修身修德的底線,提示人在社會活動中不應超出道德底線與范圍,應以理性、道德的思維對待生活及從政行為?,F代社會物質建設成效顯著,過度逐利現象也頻頻出現,部分群體為追求自身利益,令各種違規行為、不法行為充斥于社會,腐敗問題也隨之不斷滋生,這便是突破了道德底線、喪失羞恥心的直觀體現。因此,在物質因素日益豐富的當下,“知恥求榮”仍被視為培育個人道德與社會公德的起點,只有在個體學會關注自身所作所為的道德價值評判時,才會對行事標準產生反射性叩問意識,進而形成道德自覺,無形間參與到維護社會公德中,有助于促進社會良好道德風尚的形成。
儒家廉政思想源自中國傳統文化,因此根據長期以來形成的文化思維,始終強調敬畏自然、和諧共存,其中隱含的“知足”意識也是廉政觀念的折射,通過智慧與經驗的總結,告知世人要“盡我所能,止于至善”。通過現代社會治理經驗可知,當人的心態趨于浮躁時,便容易產生急功近利、忽視社會與集體的利益等問題。因此,更需要在儒家廉政文化的基礎上進行現代化延伸,弘揚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將科學技術與歷史文明進行深度結合,夯實文化自覺、文化自信根基,并將其投射到廉政思想中,主動緩解個人主義與集體主義間的矛盾,逐步瓦解治理困境。
儒家廉政思想在現代反腐倡廉工作的落實中有著重要導向作用,在后續社會治理進程中,應當分別由理論、實踐兩個方向出發,全面深化借鑒力度,將其轉化為新的研究成果。一方面,可依托于高等院校、儒學研究基地等機構,集歷史資料、專業人才、傳播渠道等優勢于一體,進一步推動學術研究與國際交流等活動的開展,并整合出系統性理論成果[6];另一方面,將儒家廉政思想與現代社會治理訴求相融合后,投入到反腐倡廉教育工作中,加快成果轉化步伐,如將取得的研究報告、總結出的培訓教材應用于機關、企業、院校等地方,能夠極大地提升儒家廉政思想文化的滲透力與影響力,在此基礎上,還可有效結合地域因素及歷史文化因素,對已有的反腐倡廉教育方案進行及時更新與升華,形成新的理論指導依據。
可以通過不斷豐富倡廉教育內容、創新宣傳方法等舉措,推動崇廉尚潔價值觀念的普及覆蓋。一方面,考慮到不同人群在社會經驗、受教育水平等方面的差異,可實行國家課程、地方課程與校本課程相結合的教育模式,增強教材的可讀性,或開發形式多元、通俗易懂的倡廉教育讀本,使儒家廉政思想廣為人知;另一方面,充分結合新媒體技術等現代化優勢,通過微博、短視頻、公眾號等現代傳媒渠道,將儒家廉政思想與文學藝術作品進行深入融合后加以推廣,營造出良好的立體氛圍環境,為廉政思想的滲透帶來有利前提。
反腐倡廉工作的有效開展需要以真實的評價機制為依托,在明確的權責分配范圍中,設立多元且公正的評價指標,用于支持后續改進工作的進行。一方面,穩抓反腐倡廉問責機制的建設,確認誰來領導、誰來承擔、誰來落實、誰來監督,在明確目標主體的前提下,促使各項制度能夠及時落實到位,并根據目標任務要求的變動及時做出反應;另一方面,將儒家廉政思維與現代教育體系相融合,實現反腐倡廉教育與思想道德教育的有機結合,通過樹立教育典型、推崇文化藝術作品來強化反腐倡廉的宣傳普及效果,并由組織宣傳部門根據任務目標的落實情況,及時調整宣傳方案,營造出整體性教育氛圍。
儒家廉政思想在漫長的歷史發展中始終保持著旺盛的生命力與獨特的思想魅力,與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滋養有著密不可分的關聯,通過探討人性、敬畏天命、總結歷史經驗,逐漸生成了不可或缺的文化脈絡,與當代社會建設中的反腐倡廉理念存在諸多共通之處。當前社會形態下,關于廉政的命題仍是重中之重,可立足于儒家廉政思想根基,深挖反腐落點,降低廉政風險,將廉政文化滲透至社會發展與建設的方方面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