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人間（組詩）

游離

仰望蒼穹，不……

仰望蒼穹，不

我只在臥室里看著天花板

屋漏痕是什么星座

在遙遠的天際

那墻與墻交隔之處

不可能會有螢火蟲聚集

如果它們

像蚊子一樣死去

在黑暗中

我們還能看到滿天星光嗎

月夜感懷

所謂故鄉

一在父母

二在鄉言

父母如若不在

子孫又不諳故語

是為

異鄉之人

至于月亮

到哪里

都是一樣的

論一種信仰

有時候呀

永恒在你面前

幻化成

一棵參天大樹

慢慢地

伸展出無數枝椏

你看著呢

卻無能為力

絕望呀

那種洶涌而來的

深深的絕望

黑壓壓一大片

像喜鵲

也像烏鴉

總站在

那最高的枝頭上

徹夜鳴叫

月 亮

月亮是塊鏡子

你用什么眼光

看它

你就能看到什么

月亮照見

所有人的臉

它照見

總統的臉

當然，月亮也照見

死去的

嬰兒的臉

但它不說話

月亮是一個啞巴

一個可憐蟲

月亮它

是一塊被詛咒的鏡子

這白色的幕布……

這白色的幕布

遮住了眼睛

也遮住了

交易和死亡的氣息

這白色的幕布

終將成為記憶的旗幟

風在它背后

嗚咽地吹著

這白色的幕布

裹住一個

龐大的帝國

和它死亡的氣息

這白色的幕布

在落日的余暉下

風嗚咽地吹著

它遮住了我的眼睛

窗 臺

盡管有時候

我也像貓一樣

伸出舌頭

舔舔自己的憂傷

但我仍然無法

更深入地

觸摸到

生命的本質

過往的

都已經逝去

而天色慢慢變暗

有時候

一個墨綠色的幽靈

在窗臺閃現

有時候是一只貓

但什么也沒有

只有窗外的樹枝

葉子

還在不停顫抖

牧豬之人

他，戴著鴨舌帽

出現了

有點孤單

在他的面前，除了寂寥

還有一大群豬

它們在

一片綠油油的草地上

快樂奔跑

慢慢地，跑遠了

在他的視線里

挪動著

無數的黑點和白點

遠山安靜的輪廓

天邊發呆的幾朵白云

定格成

黃昏最后的畫面

他，仍然

戴著鴨舌帽

有點孤單

好像是這世界上

最后唯一的一個人

記一次行為藝術

如果是在

黑暗中

給我一張白紙

我也只能

把它涂黑

因為在黑暗中

我什么

也看不見

或者是

坐等天明

什么也不做

讓白紙

仍然是一張白紙

小樹林

昨晚

夜深人靜時

我聽到風吹著

屋后那片小樹林

發出

嗚嗚嗚的響聲

那是一小片

人工林

已經在我的屋后

存在很多年

這么多年

我肯定不止一次

聽到它發出

嗚嗚嗚的響聲

但是在昨晚

不知道為什么

我覺得

它叫得特別清晰

特別凄厲

摩天輪

小區外面的游樂場

有一個摩天輪

其實離小區

還是有一段距離

但站在我家的陽臺看

好像它就在眼前

它太巨大了

仿佛一個龐然大物

雖然我也有過

短暫的童年

和那么稀少的快樂時光

我知道摩天輪

有一天會不停旋轉

像一個夢，但現在

在我家陽臺外面

這個巨大的摩天輪

我從來沒見過

它旋轉

好像那是一個裝置

一個記憶中的存在之物

路邊，草在歌唱

作為一種景觀

我們被豢養

在路邊

但命運無法阻止歌唱

當清晨

露珠滴在葉脈上

靈魂開始蘇醒

震顫——

盡管割草機

哦，這龐大的魔鬼

割掉我們的喉嚨

甚至奪去

我們的生命

但死亡就是一次重生

你聽——

路過的灑水車

又為我們

唱起

生日快樂的歌曲

無 題

突然覺得

眼睛

越來越像耳朵

耳朵

越來越像鼻子

鼻子

越來越像嘴巴

嘴巴

越來越像

我也不知道

嘴巴它

越來越像

什么東西

大 雪

梔子花

野蒺藜，無名草

還有

那些矮樹叢

它們

用了多長時間

才覆蓋這片荒野

而，大雪

只需要一個夜晚

你們——

為何那么急切

歡呼

這來自

天上的大雪的壟斷

蚯 蚓

越來越多的

證據和現實表明

我們

可能是蚯蚓

在黑暗的時空里

匍匐

爬行

而，真正的人間

可能在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