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暉,高長春,余晨輝
(東華大學旭日工商管理學院,上海 200051)
據國家統計局調查,2019年,規模以上文化企業實現營業收入86624億元,比上年增長7.0%,保持平穩較快增長。截至2017年,隨著我國互聯網用戶規模達到10.8億,文化參與趨于飽和,文化創意產業盡管營收總額大幅增長,但發展速度正從高速崛起逐漸向平穩增長過渡。因為替代性需求逐步取代新需求,企業的主要利潤來源從市場容量的擴充轉變為持續的新創意開發。然而,大量實證研究表明,與制造企業相比較,我國文化創意企業由于資產結構較輕、市場需求不確定性高的產業特征,在研發創新活動中面臨著更為嚴重的融資約束。所以,文化創意企業如何克服資源短缺,提高創新績效,成為企業發展戰略中亟須解決的問題。
文化創意企業在不確定環境中進行設計與研發活動,難以依賴資本市場獲取要素,更多地借助組織內部的長期資源積累,因此從組織冗余視角出發分析文化創意企業創新活動的資源問題具有內在根據。所謂組織冗余,是指對組織聯盟成員的支付超過維持組織所需要的支付。當前關于組織冗余對創新績效的作用性質的觀點分為組織行為學派與組織經濟學派。組織行為學派從資源柔性與戰略靈活性的角度出發,認為組織冗余是尚未配置的資源,本質上是減震器和緩沖劑,更可以被理解為知識的庫存,當外部環境變化較大時,它將對研發、設計等高風險創新活動產生積極作用。組織經濟學則從組織惰性、委托代理理論出發,認為組織冗余是管理無效率以及交易成本過高的結果。X非效率理論認為組織冗余是科層制行政組織的官僚主義氛圍、缺失監管與激勵的內部惰性等因素造成的低效率產物,因此組織冗余意味著企業在獲取與開發商業創意的過程中存在大量的無效率行為,最終有害于設計與研發等創新活動。委托代理理論則認為組織冗余是經理們自利、不勝任的表現,掩蓋了企業創新的緊迫性。Bourgeois最早提出了非線性猜想,鑒于組織冗余在戰略中存在機會主義與緩沖風險的雙重功能,認為它對企業創新活動的作用可能是倒U型的。Nohria和Gulati基于調查數據進行實證研究,較早驗證了組織冗余與企業創新的倒U型關系,認為客觀上存在一個最佳冗余貯藏點。蔣春燕和趙曙明通過三分法,證實了冗余與績效的N型關系,認為在低目標階段,組織冗余促使組織內部保持改善;在目標范圍內企業會滿足現狀,不思進取;在超目標范圍中,組織冗余可以促使企業高度容忍失敗,并鼓舞探索性行為,開發新的盈利增長點。已有文獻主要關注制造企業,以CSSCI為檢索范圍,僅周城雄等研究了文化企業組織冗余與創新績效的關系,以文創企業為對象展開的組織冗余問題的研究還有待深化。本文沿著當前研究的主流趨勢,將組織冗余區分為未吸收冗余和已吸收冗余,利用上市文化創意企業的非平衡面板數據,對組織冗余、期權價值與文創企業創新績效的關系展開理論探討和實證檢驗。
范群林等在冗余資源視角下較早使用動態最優化方法,刻畫了企業模仿創新行為的收益率、成功率、冗余資源的收益率與自主創新行為的關系,對組織冗余在自主創新能活動中的擇時開發有一定的理論貢獻。他認為冗余資源收益越高,其自主創新時間點越晚,即所謂的“小富即安”,冗余資源的收益將令企業暫緩自主創新行動。這一分析揭示了組織冗余的機會成本對創新活動的影響,但是并未考慮組織冗余的戰略柔性作用,因此從實物期權視角對組織冗余的擇時開發進行分析,能夠兼顧其機會成本與戰略柔性。
Myers將標準的B-S期權理論用于實物投資分析,放松了DCF估值模型的現金流確定性假設,提出了實物期權理論,為未來現金流不確定性下的項目投資與開發奠定了理論基礎。Dixit和Pindyck將Myers的離散分析模型擴展到布朗運動連續函數條件下的分析模型,增強了實物期權原理的一般性。參考Dixit和Pindyck的模型與范群林等的思想,假設組織冗余用于設計與研發等創新活動,會基于無風險利率產生機會成本I,這一機會成本視作期權費用。假設一項新創意長期存續,其產出的利潤流為π,且服從布朗運動,dπ=απd t+σπd z,其中α為創意的固定增長率,σ為利潤變化的標準差,d z為維納增量。那么組織冗余用于新開發的創意的預期價值如式(1)所示:

式(1)中,V為組織冗余用于創新活動的預期價值,ρ為貼現率。典型的馬歇爾規則認為投資門檻條件為:V≥I,也即π≥(ρ-α)I。Smit和Trigeorgis將實物期權的NPV分解為兩方面的價值,一方面是項目正常增長的價值,另一方面是平滑風險所帶來的靈活性價值。通過數理分析,組織冗余創新活動的期權價值受到三個關鍵參數的影響:ρ,α以及σ。前兩者與項目的增長潛力有關,而后者與項目風險有關。
一般來說,組織冗余在創意企業面臨嚴重融資約束的條件下提供了資源支持,緩解了創意企業的“投資饑渴”問題,應當有利于企業創新績效的提升。但是考慮到組織冗余的雙面作用,本文基于未吸收冗余與已吸收冗余的二分法,分別研究文化創意企業兩類不同的組織冗余與創新績效的關系。
所謂未吸收冗余是指企業現有的過度創新資源,這些資源是流動性最高的,因此最容易獲取。這類資源存在兩方面的特點:從存在狀態來看,這類資源可隨時使用,但是從利用方式上看,這類資源并未內化于組織當中,需要經過結構化、捆綁以及利用等資源編排過程形成專用性才能用于創新,存在行動延遲。與基于實物期權價值的積極等待不同,未吸收資源通過資源編排投入創新的時滯性并不取決于管理層的意愿,所造成的是消極等待。創意成果具有較強的時效性與易逝性,因此對于可利用冗余而言,延遲行動造成的負面影響占主導,對設計與研發等活動具有負向影響。此外,未吸收冗余的緩沖作用可能會妨礙管理人員對內部結構進行重大改變,導致對外沖擊反應較慢。這一觀點說明,除了資源編排等客觀原因外,未吸收冗余還可能會導致管理者疏忽大意或過于自信等主觀問題,造成創新失敗。是故,研究提出以下假設:
H:文化創意企業未吸收冗余與創新績效存在負相關關系,也即未吸收冗余越多,創新績效越差。
所謂已吸收冗余指的是嵌入公司的多余成本,因此很難被重新部署。組織行為理論與代理理論解釋了已吸收冗余對創新績效的雙面作用。組織行為學派認為資源冗余會對創新產生積極影響,讓企業擴大現有領域,進入新的產品或市場領域,并為管理者提供更大的自由,讓他們能夠追求風險更高但內容新穎的項目。代理理論認為組織冗余可能導致謹慎的決策和規避風險,從而利用已知的能力減少探索和增加開發,但是整體而言,開發活動的創新績效不及探索性活動帶來的成果顯著。從組織行為來看,在已吸收冗余較小時,企業承擔風險的能力較低,目的主要在于維持生存,因而沒有動力將閑置資源用于創新;從委托代理關系來看,已吸收冗余表現為年度預算中的管理費用,是特定部門的行政或辦公開支,在冗余較少的情況下,往往鎖定在職能部門的小金庫中,難以流向創新活動。當組織冗余相對較多時,一方面,管理人員對創新失敗的容忍程度相對較高,努力營造鼓勵創新的組織氛圍,追求更多的新創意,從而獲取市場成功;另一方面,較多的組織冗余使得部門小金庫難以隱藏,管理人員的代理行為容易觀察,因此必須將資源用于創新活動,滿足公司利益最大化的目標。綜上所述,隨著組織冗余的增加,基于組織行為的正向作用逐步增強,基于代理關系的負面作用開始削弱,于是提出以下假設:
H:文化創意企業的已吸收冗余與創新績效存在U型關系,即隨著已吸收冗余的增加,創新績效先減后增。
實物期權的價值受到貼現率ρ、增長率α以及波動水平σ三個參數的影響,因此可以將期權價值的構成分解為靈活性價值與增長價值兩個部分。盡管在直接用于創新時,未吸收冗余與創新活動存在負向關系,但是在管理人員恰當擇時的情況下,未吸收冗余可能促進項目潛在成長力的提高。未吸收冗余對于創新活動的作用有流動性強但延遲較大的特點,在管理人員謹慎觀察動態環境,積極促成資源適時配置的條件下,未吸收冗余行動延遲帶來的負向影響會因為與實物期權的靈活性等待存在部分重疊而得到緩解,而其高流動性的特點強化了期權緩沖風險的能力。所以在管理人員擇時開發之下,未吸收冗余對實物期權增長潛力的毀損被有效抑制,同時通過增強期權的抗風性能力,提高了期權價值。于是提出如下假設:
H:文化創意企業未吸收冗余對期權價值具有正向影響,也即未吸收冗余越多,期權價值越大。
已吸收冗余經過管理人員有目的地擇時開發也能夠趨利避害,提高期權價值。已吸收冗余主要由辦公費用、行政支出等管理費用構成,受先前預算和財務流程的制約,具有明確而穩定的用途。這一特點表現出已吸收冗余具有戰略承諾的作用。Dixit和Pindyck認為實物期權的靈活性價值往往在市場參與者的相互博弈之中受到侵蝕。當管理者仍在等待環境趨向明朗時,競爭對手的搶先開發無疑會使企業創意成果的預期效益受到威脅,從而破壞實物期權的戰略功能。然而,已吸收冗余已經嵌入創意組織當中,并且具有戰略承諾的作用,一方面能夠確保企業先于競爭者開發創意產品,獲得先行動者優勢;另一方面能夠獲取相關利益者的信任,確保組織內部的團結一致與治理穩定。因此,已吸收冗余能夠提高實物期權的增長價值。進一步地,擇時開發使得已吸收冗余處于或等待開發或立即開發的狀態之中,一定程度上克服了資源流動性較弱的缺陷,從而提高了實物期權的靈活性價值。于是提出以下假設:
H:文化創意企業已吸收冗余對期權價值具有正向影響,也即已吸收冗余越多,期權價值越大。
實物期權放松了傳統估值理論關于收益確定性的假設,是對DCF模型的改進。在確定性條件下,當資產的預期收益和貼現水平一定時,根據DCF模型所得到的現值與資產的終值是正相關的,也即企業投資一項凈現值適宜的項目,最終能夠獲取滿意的回報。而在不確定性條件下,期權價值是經過風險貼水或升水后創新項目的凈現值,同樣與資產的終值存在正向關系。因此,一般來說,創新項目的期權價值越高,最終的創新績效越高。Caves指出多數創意企業面臨著復雜的契約組合關系,包括創意人才、供應商、中介機構與銷售渠道等多方相關利益者。當合同為不完全合同時,創意企業為了減少不確定性,會采用重磅預告、消費者調查等方式根據回饋信息制定多階段創新策略。當消費者普遍予以好評時,代表創意項目的潛在價值預期良好,最終創意成果開發成功并推向商業市場時往往也會取得卓越的市場績效。基于此,提出如下假設:
H:創意企業的期權價值與創新績效存在正向關系,也即創意企業的期權價值越高,最終的創意成果越成功。
根據H1至H3的假設,不難得到以期權價值為中介變量的理論模型。需要進一步討論的是,“組織冗余通過實物期權管理促進創新績效提升”的敘事存在一個重要前提,即管理者具有完全理性,可以事先準確掌握或精確研判市場前景。顯然,這一假設與管理人員有限理性的事實并不相符。浸染于有限理性的條件,只有部分組織冗余能被管理層進行擇時開發,余下部分會以即時開發的形式參與企業創新活動。因此,期權價值在組織冗余與創新績效之間呈現部分中介效應。
H4:期權價值在組織冗余與創新績效之間存在部分中介效應,即組織冗余(未吸收冗余與已吸收冗余)的直接效應為負,間接效應為正。
迄今為止,學界對文化創意企業的概念尚未取得共識,在統計口徑上存在文化產業、版權產業、內容產業等多種類別,因此本文需要界定文化創意企業的范圍,才能選取研究樣本。借鑒Chu和Gao的研究,綜合參考?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02)??北京文化創意產業分類標準?、國家統計局?文化及相關產業分類(2018)?的分類依據,按照家族相似性原則、可識別原則與可操作性原則,篩選出“新證監會行業分類(2012)”標準中的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代碼I)和文化、體育和娛樂業(代碼R)兩大類,具體包含電信、廣播電視和衛星傳輸服務(I63),互聯網和相關服務(I64),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I65),新聞和出版業(R85),廣播、電視、電影和影視錄音制作業(I86),文化藝術業(I87),娛樂業(I88)等七個子類。
在確定上述產業類別后,選取了滬深兩市有關公司的2009~2019年共11年的樣本數據,而期權價值因計算需要,選取的ROA指標的數據年限為2007~2019年共13年。在此基礎上,還進行了如下數據處理:第一,刪除了股票代碼包含ST和?ST的樣本;第二,剔除了資產負債率高于100%的樣本;第三,刪除了主營業務明顯偏離文化創意產業的樣本以及無法區分產權性質的樣本;第四,進行了1%的縮尾處理。因此,研究樣本為377家上市公司11年的非平衡面板數據。
1.創新績效
文化創意企業關于創新績效的衡量尺度相對模糊。Chu和Gao采用著作權、專利和商標等知識產權的收入數據測度創新績效,相比于專利數據,這一指標涉及了文化創意和技術創新兩方面的內涵,但是與熊彼特提出的創新口徑仍相距甚遠。周城雄等提出用利潤增長/無形資產這一指標測度創新績效,但這一指標將與創新無關的增長因素囊括在內,存在較大的觀測偏誤。本文擬選取學界認可度較高的全要素生產率(tfp)來測度文化創意企業的創新績效,并以LP法進行計算,從而有效緩解了內生性問題。
2.組織冗余
本文的解釋變量區分了未吸收冗余(slack1)和已吸收冗余(slack2)兩類組織冗余,以現金持有率(Cash)為指標作為未吸收冗余的代理變量,并以管理費用率(Management)作為已吸收冗余的代理變量。
3.期權價值
實證研究對期權價值的測度大體存在四種指標。第一種指標是潛在增長機會(PVGO),這一指標綜合考慮了盈利能力、再投資能力與貼現水平等因素,但是需要以股票價格為標準,而我國股市尚處于轉型階段,市場化程度有待于進一步提升,以股價為基礎計算成長性與現實存在較大偏差。第二種指標為Dixit和Pindyck推崇的托賓q,該指標的問題和PVGO一樣,高度依賴于股價數據,其指標內涵既反映公司業績,也與壟斷勢力相關。第三種是張麗敏等提出的營業收入增長率,然而這一指標的時間窗口為一年,難以全面反映增長潛力,同時該指標側重表現企業的成長性并未反映抗風險能力。第四種指標為周超和蘇冬蔚提出的兩步估計法,這一指標反映了實物期權抵御風險與促進成長兩方面的內涵,同時時間窗口為3年,貼近企業經濟決策的管理實踐。本文分別用下行風險抵抗力(down_risk)和上行成長潛力(up_gain)測度期權價值。
首先測度下行風險抵抗力(down_risk)。第一步計算每年業績下行偏差δ,如式(1)所示,IROA為t-1年所有企業的ROA均值,ROA為當年企業實際的ROA水平。第二步根據式(2)計算三年窗口期的期權價值。


隨后,測度上行成長潛力(up_gain),具體計算方法如式(3)和(4)所示,與下行風險抵抗力的計算過程相似。

4.控制變量
研究選取的控制變量包括企業規模、經營效率、企業年齡、所有權和財務杠桿。企業規模以公司總資產的對數(lnasset)來測度,一家企業的規模越大,創新成果面對的市場空間往往越廣闊,更有利于創新成果的商業推廣。經營效率(turnover)以資產周轉率來測度,一家企業經營效率越高,表明資源的利用程度高,資金鏈更為牢靠,創新過程中發生財務風險的概率相對較小。企業年齡(age)以企業成立至當前年份的存續時間為測度指標,一家企業存在越久,按照干中學原理,創新所需的累積知識越多,越有利于創新績效的提升。所有權(own)以是否國有這一虛擬變量進行測度,一般說來民營企業市場化程度更高,研發相對更為有效。財務杠桿(lev)以資產負債率為指標,可能影響創新活動過程中的借貸能力,反映研發與設計中的財務風險。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選取說明
依據已有文獻的研究經驗以及豪斯曼檢驗結果,本文采用時間與行業固定效應模型展開回歸分析,考慮到異方差的存在,用FGLS方式估計相關參數。中介效應的檢驗方式有三步回歸法、Sobel法、自助法以及結構方程模型法,按照溫忠麟等的觀點,無論采取何種估計方式,就檢驗結果來說,回歸系數的符號是一樣的。基于此,擬采用三步回歸法進行實證研究,具體按照如下步驟進行:第一步,檢驗組織冗余與創新績效的關系;第二步,檢驗組織冗余與期權價值的關系;第三步,檢驗期權價值與創新績效的關系。
實證研究在檢驗主效應時,分別對未吸收冗余和已吸收冗余的一次回歸模型和二次回歸模型進行擬合,從而更為完整地驗證假設H和H。如表2所示。模型1和模型2分別檢驗了未吸收冗余與創新績效的負向關系與U型關系,結果發現:模型1中未吸收冗余的回歸系數為-0.000221,在10%水平上顯著;模型2中未吸收冗余的平方和未吸收冗余的回歸系數不顯著,并且R的取值相比較模型1而言有所下降,說明整體擬合程度不及模型1,因此未吸收冗余對創新績效的影響為負,H假設得到檢驗。模型3和模型4分別檢驗了未吸收冗余與創新績效的負向關系與U型關系,結果發現:模型3中已吸收冗余的回歸系數為-0.0006745,在1%水水平上顯著;模型4中已吸收冗余的二次項和一次項均在1%水水平上顯著,且已吸收冗余的二次項系數為正,U型關系成立。相較之模型3而言,模型4的R提高了0.0018,擬合程度更高,因此結合兩個模型的檢驗結果,研究認為已吸收冗余與創新績效之間呈現U型關系,并且在兩階段中負向關系更占主導,假設H得到檢驗。

表2 主效應實證結果
中介效應的檢驗依賴于三步回歸法中的第二步與第三步。模型5到模型8檢驗了第二步中組織冗余與期權價值的關系。模型5與模型6分別檢驗了未吸收冗余對期權價值中下行風險抵抗力與上行增長潛力的作用,回歸系數分別為0.4147487和0.3674325(表3),在1%水平上顯著,由此H得到實證檢驗的支持。模型7和模型8分別檢驗了已吸收冗余對期權價值中下行風險抵抗力和上行增長潛力的作用,回歸系數分別是8.05278和8.100595,在1%水平上顯著,由此H得到了實證檢驗的支持。

表3 組織冗余與期權價值的實證關系
模型9到模型12反映了第三步回歸中的期權價值、組織冗余對創新績效的影響。如表4所示,在模型9和模型10里,期權價值中的下行風險抵抗力和上行增長潛力回歸系數分別為0.0000296和0.0000427,均在1%水平上顯著,因此期權價值與創新績效存在正向關系。同時,模型9中,未吸收冗余的回歸系數為-0.0001959,在1%水平上顯著;模型10中,未吸收冗余回歸系數為-0.000143,不顯著。這一結果部分支持了未吸收冗余的直接作用為負的假設。在模型11和模型12里,期權價值中的下行風險抵抗力和上行增長潛力回歸系數分別為0.0000295和0.0000427,并在1%水平上顯著,因此期權價值正向影響創新績效的結論進一步被鞏固。同時,模型11和模型12中,已吸收冗余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79002和-0.008506,并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已吸收冗余對創新績效的直接效應為負。綜合上述結果,假設H3得到了全部驗證,H4得到了部分驗證(4個回歸中有3個結果支持這一假設)。

表4 期權價值與創新績效的實證關系

續表
在解釋變量上,研究分別利用速動比率和管理與銷售費用率來替代現金比率和管理費用率,用ROE的偏差來計算期權價值,進行穩健性檢驗。從穩健性檢驗結果看來,除個別變量的顯著性發生變化外,本文所需驗證的變量關系的符號性質依舊穩定,說明上述假設得到了良好的驗證。在被解釋變量上,我們采用OP方法估計全要素生產率,替代實證研究中的創新績效,穩健性檢驗所得到的實證結果除個別變量顯著性發生變化外,符號的正負性質沒有發生變化。在內生性問題上,為了盡可能消除雙向因果和觀測性偏誤,采用系統GMM估計法,以自變量一階滯后項為工具變量,并以因變量的二階滯后項為自變量,進行內生性檢驗。結果發現,因變量滯后項并不顯著,說明并不存在逆向因果關系;另外,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并未改變符號性質,說明假設依舊成立。
研究表明,未吸收冗余對創意企業創新績效的總體影響是負向的,而已吸收冗余對創意企業創新績效的總體影響是U型的,說明不同冗余對組織績效的影響具有差異性,這與已有研究的多數觀點相一致。期權價值在創意企業組織冗余與創新績效之間起到了部分中介效應,基于有限理性,在管理者擇時能力范圍之內的組織冗余通過提高期權價值,對創新績效產生正向影響,而部分組織冗余被即時利用,對創新績效產生直接的負面作用。這反映出組織行為理論與委托代理理論在不同的作用路徑下產生影響:在實物期權的介導下,管理人員的積極運作與組織行為強調的柔性思想相一致,而在即時開發的條件下,組織冗余又作為管理無效率的產物造成組織的負擔,這與代理理論相一致。這一發現從閑置資源的開發時序上統一了組織行為理論與代理理論,認為兩種理論并不矛盾,并與組織的管理開發方式相聯系。最后,潛在吸收能力正向調節了組織冗余與期權價值的關系。與制造業不同,創意企業面臨著當前消費者需求與未來創意范式的矛盾,而實證結果表明對未來創意框架的開發更占據主導,企業對知識的潛在開發水平對創意組織的成長性更為關鍵。這一觀點豐富了吸收能力理論對組織冗余反作用的研究,還指出了創意企業內在矛盾的主要方面。
根據理論與實證分析,本文提出了如下意見,以期對創意企業創新活動的相關管理實踐做出貢獻。第一,在將組織冗余用于創意設計與開發時,在區分未吸收冗余與已吸收冗余的異質性作用基礎上,為閑置資源做出差異化配置。未吸收冗余具有靈活性但用于創新時具有滯后性,因此主要用于創新資金短缺條件下的即興調劑與臨時兌付。已吸收冗余具有創新能動性,且與創新績效存在U型關系,因此要在預算上確保足量的行政與辦公費用,并規定創新的具體用途。第二,管理層應增強期權管理意識,提高對組織冗余的管理水平。盡管組織冗余對創新績效具有正面的間接效應,但是總體上弱于負面的直接效應,所以管理層應當更加精準地研判企業內部優劣勢與外部的機遇挑戰,有意識地將組織冗余在最大潛力時刻下用于創新,積極趨利避害。第三,創意企業應加強組織學習,積極搜索外部知識,提高創新潛力。基于潛在吸收冗余的正向作用,創意企業應當在現有創意需求與未來創意范式的矛盾之間,在兼顧當前創意需求的基礎上,更加關注前沿動態中萌發的創意思想,面向未來,發揮前瞻性,提供引爆市場、改變主流的創意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