釉下五彩山水界畫初探

顏志康

（湖南省陶瓷技師學院，醴陵市，412200）

0 引言

界畫最早源于建筑設計師的圖稿，經過歷史的發展，唐宋時期，界畫成為國畫山水畫中的一種，以樓臺、屋宇、亭閣、宮殿等為表現題材，采用界尺作畫，畫出的對象線條筆直，最初是在絹帛上作畫的，后來才出現在紙上，多以工筆山水畫形式描繪，線條均勻且精細，表現出的樓臺亭閣氣勢宏偉，形態逼真，讓人看了心曠神怡。陶瓷界畫山水畫是在界畫山水畫基礎上發展而來的，將界畫融入陶瓷中，有釉上界畫山水畫、釉下界畫山水畫和釉中山水畫，歷史悠久，其特點虛實相生、情景交融。現代陶瓷山水界畫為傳統的陶瓷山水界畫注入了新鮮的血液，有著強烈的時代特征。

1 界畫的特點

界畫是用界尺來引線來作畫，經過畫家們的不斷探索和實踐豐富了它的表現手法，使其越來越完善，形成了一個獨立的畫科，也是中國畫中很有特色一種門類。界畫適合畫建筑物，其他配景適合用工筆描繪，一般界畫多為工筆山水界畫。界畫中的樓臺亭閣與山水樹木相輝映，顯示出了濃郁的意境之美。《清明上河圖》是北宋時期張擇端所畫，其畫作中的城樓、橋梁、城墻、房舍、船只等等都是用界尺引線作畫的，形象生動地表現了北宋都城東京的城市面貌和百姓的生活狀況，體現了當時經濟的繁榮。

精準是界畫的特點，把對象描繪的精致細膩、準確無誤，和工筆畫一樣寫實是界畫的特點。以界尺造型，用斷面為“L”形的界尺畫線，也有部分不用界尺直接畫線而是追求所畫線條的筆直感。對作畫者的專業素養要求很高，不僅要熟悉工具還要熟知所描繪事物的特征、空間和構成，做到心中有數。對線條的把握要到位，線條的粗細、長短和輕重緩急要通過作畫者對“氣”的把握，肯定的畫出所要畫的線條，嚴謹精確地停頓。每一根線條的變化都表現出建筑物的空間和韻律之美。

我國最早的皇家界畫是李重潤墓道西壁的《閥樓圖》，其線條蒼勁有力，各種平行直線是用界尺引線作畫的，線條的疏密都是經過作畫者精心布置的，畫面的造型結構環環相扣、對比強烈，有很強的視覺沖擊力，構圖布局等處理的都非常到位。

雖然界畫是用界尺作畫的，筆直的線條會給人嚴謹的同時顯得呆板，怎樣能不顯得呆板呢？這就要畫家有筆法意識，繪制建筑物不能機械地描繪，而是在豐富內容的同時加入情趣表達，簡單的直線卻蘊含深遠的韻味，界畫的起筆和收筆很是考究，隨著意境變化調整行筆方式，有逆風用筆，中鋒、側鋒交錯行筆，筆法細膩，讓人感到縹緲悠遠，寫實的手法繪制建筑物和山水配景。把自然的山水景色和人工建筑物繪制在同一畫面中，是界畫的一大創新，清代以前，把樓閣和山水配在一起，但沒有把樓閣建筑融入山水之中，少了許生氣和意境。現代，把傳統的界畫引入陶瓷釉下彩，融入山水中，配以意境裝飾，由于媒介的不同，界畫在陶瓷釉下彩中重放光彩，展示出獨特的魅力。

2 紙上山水界畫和釉下五彩山水界畫的聯系與比較

我國是文明古國，陶瓷是世界文明的體現，不同時代的陶瓷有著不同的審美特征，五顏六色、千姿百態的陶瓷在歷史的長河中訴說著其故事，其中，醴陵的釉下五彩是陶瓷藝術界一顆璀璨的明珠，它色彩豐富，風格清新，制作工藝復雜獨特，醴陵的釉下五彩瓷在我國陶瓷史上占有非常重要的地位，近年來，醴陵的陶瓷藝術家們在傳統的繪制基礎上不斷創新，從題材內容、技法、構圖和色彩等上努力創新，將傳統的界畫和醴陵的釉下五彩瓷結合，以陶瓷為媒介，使得山水界畫重新被大家認識，提升了醴陵釉下五彩瓷題材的表現高度，讓現代醴陵釉下五彩瓷有了新景象。

最早的陶器是彩陶，當時的陶器造型簡單質樸，紋飾多為巫術、圖騰，原始彩陶已經呈現出了繪畫性特征，到后來更為復雜的陶瓷裝飾，無論是簡單的幾何紋樣還是復雜的繪畫裝飾都表現出了陶瓷繪畫和國畫的同源性。釉下彩瓷距離現在已經有1100 多年了，位于湖南東部的醴陵有著“瓷城”的美譽，這里瓷礦資源豐富、交通便利，擁有瓷業發展的優渥條件。

醴陵自清代燒制瓷器以來開設了清代我國第一個瓷廠，廠里的彩繪師個個技藝高超，清末民初時期醴陵的釉下五彩瓷質量高，畫工精美，使得醴陵的瓷器名揚天下，但后來由于戰爭爆發，醴陵的瓷業停滯不前，到了新中國成立后又慢慢恢復，醴陵逐漸成為釉下彩瓷之鄉。

最開始醴陵的釉下五彩裝飾題材多為花卉，例如牡丹、玫瑰、菊花、百合、松樹、竹子、梅花、蘭花、鳶尾花、雞冠花等等，這些花卉圖案通過工筆寫實的手法描繪，色彩清新艷麗，釉下五彩的顏色由于釉的包裹下顯現格外亮麗，欣賞性極高，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醴陵釉下五彩的題材內容也漸漸豐富起來，有鳥兒、蟲草、魚兒、人物、山水等，山水界畫也加入其中，讓醴陵的裝飾藝術呈現出了一個嶄新的面貌。

醴陵的釉下五彩瓷出現了建筑這一題材，將中國傳統的建筑畫到瓷器上，獨具東方美學，融合了政治、經濟、宗教、文化等，把瓷文化和傳統審美意境結合在一起。山水界畫以建筑物為主，山水作為配景，所描繪的主體工整細膩，具有濃濃的寫實主義風格。醴陵的釉下五彩山水界畫把古老的中國傳統建筑展示在世人面前，使得傳統建筑有了獨特的藝術魅力，不同時期的建筑形態各有所不同，有皇家建筑、江南園林建筑、寺廟建筑等，無論哪種建筑在陶瓷上表現都要做到整體和統一。

紙上山水界畫是以紙或絹為媒介，是平面的，而瓷上山水界畫受陶瓷器型的影響，不是在平面的二維空間作畫，而是在立體的三維空間里（瓷板除外），紙上畫山水界畫是方方正正的畫面，而陶瓷上是展開的立體畫面，視覺中心不同構圖也會發生變化。例如在瓷瓶上繪制山水界畫，因為瓷瓶是立體的，視覺中心不同，要讓人一看就看到的是視覺中心部分，因此要在視覺中心上畫建筑物這樣的主體部分，讓人先看到亭臺樓閣，然后再轉動起來，其他山水配景逐一被看到，像卷軸一樣，慢慢轉動讓人看其全貌，在繪畫表現上，醴陵的釉下五彩瓷，顏色明麗透亮，畫面構圖和器型完美結合，線條的表現上，也繼承了界畫以造型為基礎，抑揚頓挫的表現手法。

界畫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是在國畫的作品中出現，像清代的袁江、袁耀的山水界畫作品，是山水界畫的高峰之作，經過多年的學習、探索、寫生、創作，筆者創作了許多釉下五彩山水界畫，到大自然中，到書本中，不斷臨摹和寫生，將傳統山水界畫和現代西畫相融合，不斷地“推陳出新”“古為今用”，將多種技法結合 ，不斷在釉下五彩的技藝高峰中攀巖。

陶瓷上和紙上作畫是同源的，只是媒介不一樣，對工藝技法要求不一樣，以往花卉類的釉下五彩瓷先在瓷器上刻畫出輪廓，然后再在輪廓內填彩，有點像青花里的汾水，但是醴陵的山水界畫是用很細密的線條勾畫建筑還有山石樹木等，將界畫山水畫用醴陵釉下彩表現是筆者一直在研究的方向，在構圖和題材方面不斷地攝取紙上國畫山水界畫的養分，在實踐中不斷地形成自己的藝術特色，讓醴陵的釉下五彩瓷多元化，走向新的高度。在釉下五彩山水界畫創作中，線條是非常關鍵的，可以說一件優秀的釉下五彩山水界畫是工整細密的線描佳作，根據線描稿，隨類賦彩，題詩落款，從而完成作品。與紙上山水界畫有相同點也有不同點，相同的地方是都是直線，橫、豎、直、斜的線條，但在瓷器上畫就有很大的難度，因為瓷器有圓形器體，如瓶、碗、壺等，不容易出筆直均勻的線條，面對這一難題，筆者根據作畫經驗，自己專門制作了專用工具，成功解決了這一難題。在平面的瓷板、瓷盤上相對就容易些，如果直接蘸料畫，所畫的線條會不均勻，用專門制作的工具畫，可以畫出精細、筆直、均勻的線條。

釉下醴陵的山水界畫和國畫山水界畫是同源的，都講究詩、書、畫、印相結合的原則，畫中有詩詞、書法、印章，將意境表達得很好。

3 現代釉下五彩山水界畫的美學特征

中國陶瓷藝術美不勝收，歷代陶瓷藝術家、陶瓷藝術工作者用他們的智慧創作了許多佳作，醴陵釉下五彩瓷胎體較輕、釉面光滑、色彩清新淡雅、顏色有黑、紅、藍、綠、紫、黃、褐等色，每種顏色也不同的色階，豐富的顏色為釉下五彩瓷提供了很強的色彩表現力，因為顏料里有大量石英、長石等無色氧化物，提高了其明度，降低了色彩的飽和度。顏料畫好后因釉料的包裹覆蓋，經過1380 攝氏度的高溫燒制，形成瑩潤剔透的玻璃質感，具有很飽滿的水感，畫面透過釉層，呈現出了繽紛瑰麗的色彩效果，是那么的和諧自然，不含鉛、無毒、抗磨損、腐蝕、永不褪色。在創作釉下山水界畫時，只有深入探究，勇于創新，才能創作出雅俗共賞的釉下五彩山水界畫作品。

釉下五彩界畫，如果只是畫建筑、不畫自然中山水景色，就會曉得格外單調，脫離了現實生活的真實性、自然性，在現實生活中，園林樹木和建筑是在一起的，相互映襯的，例如在蘇州園林中，園林中有亭臺樓閣，旁邊還有池湯假山等，這就是中國園林建筑的魅力所在，有動有靜，人工的與天然的、建筑和山水和諧地融為一體，形成了界畫山水的藝術特點，傳統的釉下五彩山水界畫中，采用重工重彩的國畫表現技法，而現代釉下五彩山水界畫中，在傳統的基礎上不斷探索新的技法、新元素、新構成、新色彩，吸收姊妹藝術、國外藝術，展示出現代的多元化的釉下五彩山水界畫新風貌，在陶瓷藝術界有了新面孔。

筆者多年來一直致力于研究創作釉下五彩山水界畫，圖1 中《祥瑞》釉下五彩山水界畫瓷板，該作品以心之向往的亭臺樓閣為題材進行釉下五彩瓷山水界畫創作，從古人中尋找繪畫的表現技法，利用山水畫中的遠中近構圖方法處理畫面構成，通過釉下五彩的勾線、分水等多種技法兼工帶寫的方式去傳達古人的智慧之美。在1380 度高溫燒制下使得畫面溫潤如玉，畫面層次豐富。筆法嚴謹、筆力挺拔，亭臺樓閣與山、樹木相連，亭臺樓閣中還有幾許古人在內交談甚歡，畫中的峰巒疊起、山靈幽深奇美，樹木郁郁蔥蔥、云霞環繞，天空中還有一對仙鶴飛過、祥瑞之氣油然而生，讓觀者如臨仙境，在這么優美的景色中、亭臺樓閣、回廊、橋梁等建筑物顯得意境深遠。筆者在關注畫面整體效果的同時還對建筑物的細節裝飾和處理考究，如建筑的屋頂是什么樣的，屋脊、檐角處還有走獸等裝飾物，用大紅的柱子和深灰色的石料臺基座和地磚形成紅與黑、黑與白的對比，把中國傳統的建筑之美淋漓展現，使得觀者在作品前產生共情。

圖1 顏志康《祥瑞》

圖2《秋江平遠》釉下五彩界畫，以塊圓形的瓷板為載體，在坯體上用鋼卷尺、軟塑料尺緊貼坯體，用釉下五彩的黑料在尺上勾線，畫出精細的亭臺樓閣的線條，這些傳統的建筑物屋頂多為飛檐翹角的形態，屋頂是帶彎曲的弧形斜線，樓臺的基石、柱子、石臺多為縱橫的直線，畫這些線條的時候要仔細嚴謹、注意透視關系，必須借用界尺為工具，俗語說得好“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可見工具的重要性，用專門的工具，才能畫出精細筆直的線條，才能創作出好的釉下五彩山水界畫。畫面中的江水以波浪線用虛的方式表現，采用淺絳法去設色、情景相融、以工代寫的方式去詮釋釉下五彩瓷墨彩山水之美、主題突出，層次豐富，注重表現建筑物的明暗關系，運用西畫的透視法則，讓人耳目一新。

圖2 顏志康《秋江平遠》

4 結語

界畫在釉下五彩瓷上運用，豐富了陶瓷繪畫的題材，傳統的界畫影響了醴陵釉下五彩瓷的創作，通過一代又一代人的努力與探索，創新出具有時代特征的現代釉下五彩山水界畫，現代技法的山水配景的出現，豐富了傳統界畫畫面，使之意境深遠。釉下五彩山水界畫色彩豐富、清新雅麗、瑩潤光潔，易于保存，在今后的釉下山水界畫創作中，陶瓷藝術創作者應當把當代多元化的藝術理念深入到醴陵的釉下五彩瓷中，將其推向另一新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