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奉書,徐瑩婕,杜鵬程,徐建中
(1.安徽大學 商學院,安徽 合肥 230601;2.哈爾濱工程大學 經濟管理學院,黑龍江 哈爾濱 150001;3.南開大學 商學院,天津 300071)
隨著人工智能、5G網絡產業聯盟的出現,各行業發展迎來了機遇與挑戰并存的大環境。5G為行業數字化打開了新空間,帶來了新契機,數字經濟開始滲透于全球各個商業領域。我國近年來也高度重視通過發展數字經濟推動國家戰略性新興產業變革,將數字經濟視為提升國家綜合實力的新引擎[1]。尤其在COVID-19病毒肆虐全球之時,數字技術在幫助全人類抗擊疫情和恢復經濟發展方面發揮了巨大作用。在數字經濟時代,新一輪產業革命蓄勢待發,產業變革與企業顛覆性創新成為數字經濟時代的新趨勢[2]。
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創新管理面臨重大挑戰。隨著第四次科技革命的興起,5G、邊緣計算等科學技術與知識創新、技術創新高度融合,顛覆性技術創新應運而生[3]。顛覆性技術創新主要立足于非主流市場,運用非主流技術實現跨領域、跨層次的技術突破與交融,進而推動創新路徑優化升級和創新價值鏈攀升[3-4]。然而,顛覆性技術創新不同于漸近性技術創新,其創新周期不定,創新風險高,創新成本居高不下。如此情形下,企業為應對顛覆性技術創新資源稀缺和創新能力不足的現狀,通常會選擇合作伙伴建立聯盟以獲取創新資源。然而,已有研究指出,創新聯盟成員間存在企業文化、組織慣例及利益分配等差異,60%以上的企業聯盟最終走向失敗[5]。因此,面對創新聯盟失敗進而不利于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現狀,學者們認為有效的聯盟管理能力作為一種維護、發展和升級企業間關系的能力,有助于創新聯盟主體間持續合作[5-6]。
聯盟管理能力是聯盟關系中的企業基于共同戰略目標,協調、治理聯盟伙伴關系的動態性能力。聯盟管理能力越強,企業越能高效地獲取聯盟組合關系所蘊含的網絡資源,不僅有利于抵御企業合作創新過程中的不確定性風險,也可作為激活企業技術創新的關鍵力量[7-8]。因此,聯盟管理能力是否以及如何影響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成為近年來業界和學術界的熱點話題。Mihardjo等[9]以印度尼西亞電信網絡公司為研究樣本,實證分析指出聯盟管理能力促進老牌公司在顛覆性技術創新中獲得競爭優勢;殷俊杰等[8]研究指出,聯盟管理能力有助于促進聯盟主體間締結相互信任、承諾程度較高的合作關系,可以高效地獲取和利用企業外部關鍵性資源,最終有利于提升企業顛覆性創新績效。依據資源依賴理論,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順利實施需要及時獲取關鍵性技術資源,而聯盟管理能力能夠最大化地為聯盟內企業創造資源性收益[10]。Sarkar等[11]從聯盟合作前瞻性、聯盟協調和關系治理3個維度分析聯盟管理能力。本文將基于該研究分類,探究聯盟管理能力如何通過協助企業洞察市場變化趨勢,調和聯盟伙伴矛盾與沖突,進而推動企業實施顛覆性技術創新戰略。
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并不是一個單一的作用機理,應該包括中介機制與調節影響。依據動態能力理論,企業技術創新過程中的一個關鍵環節——知識流動,承載了知識轉移與擴散的動態過程[12]。現有研究為可能的中介路徑提供了間接證據,一方面,聯盟管理能力為企業構建、篩選高外部關系質量的聯盟網絡,提高了合作伙伴間組織認同度,減少了知識信息傳播的遺失與扭曲,提升了異質性知識的擴散與匹配,有利于知識流動。另一方面,知識流動實現了關鍵性知識跨組織、跨時空的傳播,有利于企業更新知識資源池,進而作用于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13]。因此,本文將探討知識流動是不是聯盟管理能力影響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重要中介變量。
此外,業界和學術界發現,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成功不僅取決于聯盟管理能力、知識流動,也受到組織知識管理能力的影響。知識管理理論認為,企業搜尋、汲取和匹配聯盟網絡知識的重構能力,將影響企業對內外知識的整合利用效果[14]。知識重構能力實質上是知識的匹配與融合能力,有學者指出知識重構能力間接影響外部知識異質度與創新績效的倒U型曲線關系[14]。基于此,本文將進一步考察企業知識重構能力是否及如何影響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關系。
綜上,以往研究仍存在以下不足:①在數字經濟時代,關于聯盟管理能力是否顯著影響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現有研究關注較少;②關于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前因變量的研究較少,尤其缺乏對聯盟管理能力作用的研究;③已有研究從微觀層面分析了聯盟對企業知識管理的影響,而針對中觀層面和宏觀層面的探討較少;④關于企業知識流動和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情境因素研究較少,企業特定的知識管理能力對其是否產生差異性影響有待進一步驗證。因此,本文基于數字經濟時代背景,從知識管理視角探究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機制。重點關注以下問題:一是聯盟管理能力能否顯著影響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二是知識流動在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關系中是否具有中介效應;三是知識重構能力在研究模型中是否發揮調節效應。
聯盟管理能力是聯盟內企業動態性地建立、治理和協調多個聯盟伙伴關系,通過激發聯盟組合內企業間協同效應,駕馭和管理各項聯盟合作事宜,獲得聯盟收益和實現雙贏的能力,主要包括協調能力、溝通能力和關系能力[15]。協調能力指以全局視角整合聯盟伙伴資源,并使其戰略與活動協調一致;溝通能力是合作過程中分享信息與交換思想,調解聯盟伙伴間矛盾與沖突的能力;關系能力是合作企業間基于聯系紐帶而建立的網絡連接能力。本文將從這3個維度探討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
(1)聯盟協調能力通過識別和管理聯盟成員間依賴關系,為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打造高效互動的合作模式。一方面,聯盟成員間文化和制度差異導致聯盟沖突在所難免,聯盟協調在解決聯盟成員間利益糾紛、認知矛盾中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并且能夠推動企業間知識和技術等信息共享,使得創新聯盟組織內企業間能夠充分獲得聯盟內資源,進而促進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戰略的順利實施[16]。另一方面,聯盟通過專門的處理程序協調聯盟主體間研發合作與知識共享活動,調解與緩和組織間利益沖突,并隨時協調合作進度,有利于雙方對顛覆性技術創新目標的充分理解,最終推動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戰略實施。
(2)數字經濟時代,5G網絡技術提升了聯盟溝通能力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積極影響。從信息流通方面來看,聯盟溝通能力提升了合作伙伴間交流頻率,加速了核心知識等信息資源傳播,尤其是默會知識和隱性知識擴散[17],最終促進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實施。同時,企業通過與優質伙伴的合作,不僅可獲得名聲、地位等競爭性資源,也有利于形成默契的談判議價能力[12]。此外,聯盟溝通能力提升了技術創新過程中的合作效率,降低了知識與技術轉化成本[18],保障了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持續推進。
(3)聯盟關系能力即創新聯盟企業間建立以信任為基礎的非正式自我保障機制,是對正式契約機制的補充。數字經濟時代,企業外部環境瞬息萬變,先進技術對于聯盟企業合作開展顛覆性技術創新來說是把雙刃劍。因此,穩定的聯盟關系能力有利于抑制個體自利傾向、弱化機會主義行為,從而建立互信互惠的合作關系[19]。同時,聯盟關系能力越強,越能實現深度合作與共享意愿,促進創新資源充分吸收與深度融合,為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提供持久性資源供給[20]。總之,聯盟關系能力通過增強企業間相互信任程度維系聯盟穩定性,最終促進聯盟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由此,提出如下假設:
H1:聯盟管理能力可以顯著提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
知識流動是創新聯盟關系中知識跨組織邊界的共享與傳播。數字經濟時代下,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雖為聯盟企業間知識流動提供了技術性支持,但要實現高效的知識流動,需要一個信任、公平與協同的同盟環境。相比之下,聯盟管理能力通過協調、溝通和關系能力為知識流動創造了良好的外部環境。
(1)較高的協調能力促進聯盟伙伴間通過認證和互補資產增強彼此信任度和知識轉移意愿[21],進而作用于知識流動效果。同時,沖突與矛盾在聯盟合作過程中難以避免,而有效的協調能力能夠解決此類問題,增強企業間知識轉移意愿,推動聯盟主體間知識流動。此外,在數字經濟盛行的當下,聯盟協調能力依托高效的科技工具建立合作組織間管控程序,協調并影響其知識流動效果。
(2)聯盟溝通能力增進聯盟伙伴間相互信賴關系,抑制機會主義行為,進而積極影響知識流動。聯盟企業在合作過程中及時溝通不僅增強彼此間信任度,而且降低成員對創新知識的個體所有權感知,知識共享意愿的增強促進聯盟組織間知識流動。此外,數字經濟迅速發展的趨勢下,繁雜的咨詢信息對創新知識流動產生一定的干擾性影響。因此,良好的聯盟溝通能力能夠消除合作伙伴認知偏差,減少知識信息傳遞過程中的扭曲與遺失,提升知識流動效率[22]。這就意味著較強的聯盟溝通能力不僅促進組織間顯性知識傳播,而且有利于吸收高價值的默會知識與隱性知識,進而提升聯盟企業間知識流動效果。
(3)聯盟關系能力作為維系合作企業的強聯系紐帶,關鍵在于開發基于信任的非正式自我保障機制,從而促進聯盟企業間知識流動。芮正云等(2017)指出聯盟關系能力強的企業善于建立信任和溝通機制,提升成員間關系質量,這種良好的合作關系協調了聯盟企業間知識流動。因此,聯盟關系能力不僅能夠增加企業間知識交換渠道和數量,而且有助于提高合作伙伴溝通頻率,加快知識轉移速度,提高創新知識流動率。由此,提出如下假設:
H2:聯盟管理能力正向影響企業知識流動。
數字經濟是以現代信息技術為支撐,以大數據為核心孕育而生的經濟形態。因此,在這種經濟系統下,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面臨的最大挑戰是需要彌補自身在資源和能力上與顛覆性創新需要之間的差距,這一挑戰意味著聯盟企業間需要通過知識高效流動來捕獲外源知識和技術。社會交換理論認為,聯盟企業間知識流動不僅可以克服核心知識剛性造成的創新裹足不前,而且有利于組織成員間形成默契的知識認知能力。知識流動可以避免企業對自身知識的路徑依賴,實現不同組織間創新知識的高度嵌入與兼容,為企業實施顛覆性技術創新奠定知識基礎。王娟茹等[15]研究指出,跨界搜索、知識整合正向影響企業突破性創新,而知識流動作為知識搜索與整合范疇內的一個關鍵環節,必然影響企業突破性創新的進階形式(顛覆性技術創新)。在數字化與智能化高度結合的數智時代,5G網絡等數字技術提升了組織間智能化決策水平[23],加速了企業內外部知識流動,實現了跨邊界的知識轉移,進而有利于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由此可見,企業知識流動能成功地將異質性外源知識轉移到聯盟內各個企業中,縮短產品研發周期,提高技術創新成功率,最終正向作用于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由此,提出如下假設:
H3:知識流動正向影響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
在數字經濟大環境下,聯盟管理能力為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順利實施搭建了一個具有良好外部關系質量的創新生態環境,其高度協作的管理能力使得合作伙伴間知識流動暢通、技術交流高效,有利于推動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活動。此外,聯盟管理能力加強了聯盟主體間節點性連接,形成緊密性網絡結構,其合作伙伴間認知距離最短,知識流動效果顯著,進而促進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因此,數字經濟時代下,聯盟管理能力通過知識流動的橋梁作用影響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主要表現在以下兩方面。
(1)知識流動效果受到知識源轉移意愿的影響,而較強的聯盟管理能力促成合作成員間達成高度信任與協同關系,降低知識流動阻力。聯盟管理能力增強合作組織間協調、溝通與關系治理,能夠有效解決矛盾與沖突,加強知識共享意愿,增進互惠互利的長期合作關系。這不僅增強聯盟企業知識轉移意愿,而且提升知識擴散速度和利用效果,從而實現知識流動高效性,為顛覆性技術創新補充有力的知識儲備。同時,聯盟管理能力維護公平、穩定的法律環境,提升聯盟企業知識產權保護力度,從而降低知識泄密問題。辛德強等[24]認為較少的商業秘密泄漏問題,有利于隱性知識流動。聯盟合作過程中隱性知識往往為企業創新提供重要信號,促進顛覆性技術創新獲得躍遷式進展。
(2)數字經濟時代下,5G網絡助力外源知識和關鍵信息經由知識流動的橋連接從技術市場進入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階段。數字經濟時代下,5G網絡使得異質性知識在聯盟組織間高效流動,完成吸收與整合后進入研發與生產環節,這有利于打破組織成員原有的思維模式和技術構架,產生顛覆性創意與想法。并且,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使得多元化架構性知識間實現快速高效的交融與碰撞,極大提升顛覆性技術創意產生機率,有助于推動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實施。由此,提出如下假設:
H4:知識流動在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中起到中介作用。
作為知識交互過程,知識重構經歷知識搜尋、審核與匹配的過程,是聯盟成員之間相互交流、分享知識、技術和經驗,與自身知識融合后衍生出新知識,并投入管理實踐的系統性過程[25]。企業知識重構能力即實現組織內外部創新知識再造和索引再用的能力[14]。
數字經濟情形下,隨著5G、人工智能、工業互聯網等數字化基礎設施和技術的投入,企業發展已融入到全球科技創新網絡中。在機遇與危機并存的商業環境下,聯盟中企業搜尋和利用外源知識受到知識重構能力的影響。知識重構能力較強時,意味著企業能夠不斷吸收和利用新知識要素,甚至打破固有知識體系,重新塑造新知識結構,形成更有價值的創新資源[26]。知識重構能力對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知識流動關系的調節作用主要體現為:聯盟管理能力為聯盟中企業間知識流動搭建和諧、安全、穩定的共享與交流氛圍,擁有較高知識重構能力的企業能夠準確把握市場動態,及時調整企業知識管理策略,提升組織內化創新知識能力,實現異質性知識跨界流動。同時,知識重構能力越強,越有利于聯盟關系中企業發掘隱性知識,捕獲個性化特質的經驗與技巧。尤其是潛伏于聯盟成員中的高價值隱性知識,通常在合作創新過程中發生碰撞而衍生出新的知識內容[25]。如此一來,具有較高知識重構能力的企業就能準確高效地獲取并實現新一輪知識傳播與擴散,進而促進聯盟企業間知識流動。總之,擁有較強知識重構能力的企業,能敏銳地捕捉市場動態信息,識別高價值外源知識,并及時將搜索的知識融入到企業現有知識結構中,對其進行匹配和應用,最終推動知識流動。因此,提出如下假設:
H5a:知識重構能力在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知識流動的關系中起正向調節作用。
互聯網助推下的數字經濟時代,顛覆性技術創新基于非主流市場進行技術設計和產品創新,對創新知識量的獲取、質的提升都有較高要求。知識重構能力直接關系到企業對外源知識的解構與重組,實現知識傳送、再造與升華。在聯盟管理能力較強的聯盟關系中,合作企業間形成良好的信任、協調關系,若聯盟個體具有較強的知識重構能力,不僅勇于打破企業固有的認知體系,而且可對外源知識進行科學的編碼、重組、優化和利用[26],使得組織內外創新知識要素運用于顛覆性技術創新過程中。此外,企業知識重構能力越強,越能克服發展過程中的“能力陷阱”和“知識剛性”,實現內外知識的深度匹配與融合,創造出適合技術創新發展的全新技術和知識元素,進而為聯盟組織中企業實施顛覆性技術創新提供充足的智力支持,實現創新技術顛覆與躍遷。管理實踐中,聯盟管理能力雖然可以極大地促進企業間形成協作共贏模式,但是,也容易造成企業過度依賴外源力量,出現創新知識剛性的局面。而企業知識重構能力可以優化組織知識管理策略,防止知識慣性思維,激活技術潛在作用,降低技術創新風險,繼而推動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由此,提出以下假設:
H5b:知識重構能力在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關系中起正向調節作用。
本研究理論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理論模型
本文通過問卷形式獲取研究數據,主要針對實施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高科技企業,涉及的行業領域是電子信息行業、生物制藥行業、新材料和高技術服務業等。調研對象主要是中國新興高科技企業中高層管理人員和部分研發人員。最終選取中國京津冀、長三角和珠三角地區611家企業,以及成都和重慶兩地65家企業,獲取研究數據。
本次調研之所以選擇這些地區的企業,其主要原因是我國區域經濟發展不平衡,并且高科技企業主要集中在東部經濟發達地區,尤其是以上海為首的長三角地區和以深圳為首的珠三角地區,這些地區集中了中國最具實力的高科技企業,是區域顛覆性創新戰略實施的主力軍。同時,以京津冀為主的環渤海經濟圈也是中國新興產業發展的主要地區,北京和天津憑借地理優勢,擁有全國最強陣容的科研機構和高等院校,為高科技企業迅速發展提供了智力支持。此外,西南地區的兩個新一線城市成都和重慶,也擁有新加坡、韓國等諸多外資企業,其高科技企業發展勢頭良好。當下數字經濟時代,5G、人工智能等技術對高科技企業創新創造了機遇,也帶來了挑戰,這將倒逼高科技企業進行顛覆性技術創新,獲取新的發展空間。所以,研究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選取高科技企業最具代表性。
由于新冠疫情的影響,本次數據收集主要采用網絡和電話形式獲取。首先,依托校友關系電話訪談了北京、天津地區24家高科技企業24位中層管理者,獲取24份有效數據,并分別向這24家企業人力資源主管發放10份電子問卷,委托他們向與自身企業有戰略聯盟關系的10家企業發放問卷,共收集有效問卷155份。其次,通過南京大學、東南大學的科研合作關系,委托南京的博士朋友向在校MBA、EMBA學員發放問卷收集數據,借用這些學員關系在他們的公司發放問卷,先聯系每個公司的人力資源主管,然后將電子問卷發放到公司內部管理者手中,利用他們工作空余時間填寫問卷,并將問卷按原郵件路徑返回,向137家企業發放問卷,收回86份有效問卷。此外,通過查閱長三角、珠三角地區科技公報,篩選出200家經營較好且有聯盟關系的高科技企業,以發放電子郵件形式獲取問卷數據,共收集到132份有效問卷。最后,研究團隊人員親自電話訪談了成都和重慶兩地10家企業中層管理人員,獲取10份有效數據,并委托這10家企業人力資源主管,獲取相關聯盟企業技術創新情況,涉及65家企業,獲取44份有效數據。
總之,歷時3個月,先后向676家企業發放問卷,收集有效問卷451份,有效率66.7%。其中,被調研的對象中,高層管理者占21.1%,中層管理者占41.4%,技術研發人員占37.5%。調研對象學歷方面,大專以下學歷者占11.6%,大學本科學歷占56.1%,碩士學位或以上學歷占32.3%。人員年齡構成中,40歲以下占32.8%,41~50歲占40.5%,50歲以上占26.7%。在集合樣本中,按行業分布,電子信息技術行業占28.4%,生物制藥行業占15.8%,航空航天制造業占21.6%,新能源占11.2%,新材料和高技術服務業占10.7%,其它占12.3%。
(1)因變量: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采用Yu[27]編制的量表,設計6個題項,如“貴企業實施顛覆性技術創新使原有技術軌道產生斷裂,形成新的技術軌道”、“貴企業變革新技術獲得比競爭對手更大的市場份額”。
(2)自變量:聯盟管理能力。借鑒Schreiner等[15]開發的量表,分為3個維度,共9個條目,例如“貴企業傾向于探索多種渠道搜索合作伙伴的信息”、“貴企業與聯盟伙伴建立了基于相互信任和彼此承諾的合作關系”。
(3)中介變量:知識流動。該變量的測量主要借鑒趙健宇[13]、Steensma 等[28]、Zhao等[29]的研究設計,例如“貴企業經常與合作伙伴溝通和共享新知識”等4個題項。
(4)調節變量:知識重構能力。借鑒葉江峰[12]、Karim等[30]和周丹[31]的研究,從新穎性知識的拓展與整合兩個角度設置量表,包括5個條目,例如“貴公司積極進行關鍵思想與技術知識的融合”、“貴公司能夠從多個角度、多渠道進行知識拓展與整合”。
此外,選取企業規模、企業年齡、創新投入和戰略愿景作為控制變量。上述測量除控制變量外,其它潛變量均采用Likert 5級度量方法,從“非常不認同”到“非常認同”,由低到高打分。
關于信度和效度檢驗,本文采用Cronbach's α系數測試每個項目的內部一致性,并構造一個可靠性系數測試潛在變量內部質量。如表1所示,4個潛變量的Cronbach's α系數的值均大于0.8,說明量表可靠性良高。量表效度主要包括內容效度和結構效度,本研究的量表設計是在其他學者先前研究基礎上進行的,因此,內容效度良好。區分效度包括收斂效度和結構效度。首先,使用平均方差提取(AVE)衡量收斂效度,使用可靠性分析(CR)衡量結構效度。如表1所示,潛變量的AVE大于0.50,滿足臨界值0.5的要求,CR值大于0.80,表明變量具有良好的收斂效度和結構效度。其次,如表2所示,每個變量的方差平方根大于該行與該列相關系數,表明該度量具有良好的判別有效性。另外,Kaiser-Meyer-Olkin(KMO)是用于比較變量之間簡單相關系數和部分相關系數的指數,KMO的統計范圍介于0和1之間,KMO值越接近1,變量之間相關性越強。表1中測試結果顯示KMO值均大于0.7,累積因子的解釋通常大于60%,表明原始變量更適合作因子分析。

表1 變量測量題項與信度、效度檢驗結果
依據Podsakoff[32]的方法,本文采取過程控制與統計控制的方法減少同源偏差問題。在過程控制階段,沒有明確標出所有研究變量屬于自變量、因變量還是中介與調節變量,所以,被試對象不會刻意為了迎合研究主題而違背自我的主觀判斷。另外,采用Harman檢驗以檢驗共同方法偏差的威脅,根據探索性因子分析,第一個主成分僅解釋了總方差的25.3%,因此,第一個因素不能解釋大多數方差,故而共同方法偏差的威脅不存在。
變量之間的相關系數見表2,其中自變量聯盟管理能力三維度(協調能力、溝通能力和關系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相關性分別為(β=0.482,ρ<0.01;β=0.445,ρ<0.01;β=0.391,ρ<0.01)。中介變量知識流動與顛覆性技術創新的相關性分別為(β=0.580,ρ<0.01)。中介變量知識流動與調節變量知識重構能力的相關系數為(β=0.399,ρ<0.01),知識重構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相關系數為(β=0.488,ρ<0.01)。變量間相關性仍低于統計標準(<0.7),相關性不高[33],為后文實證研究奠定了基礎,并且本研究將所有變量測量題項合并為一個因子進行驗證性因子分析,發現模型擬合指數較為理想。關于方差膨脹因子VIF值,結果顯示,所有方差膨脹因子最大不超過2,遠小于臨界值10,因此,排除多重共線性。

表2 各變量描述性統計及相關分析
本文主要采用層級回歸分析驗證研究假設:
(1)主效應檢驗。本研究中聯盟管理能力包含3個維度,考慮到3個自變量的研究視角具有一致性且相關性較高,對其進行標準化處理,并加權平均為一個總的研究變量“聯盟管理能力”,其中,聯盟管理能力3個維度加權平均時權重設置為等權重(均為33%)。假設H1提出聯盟管理能力正向影響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為驗證此假設,本文首先僅分析控制變量(企業規模、企業年齡、創新投入和戰略愿景)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其次,將自變量(聯盟管理能力)放入回歸方程,如表3模型4顯示,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β=0.496,ρ<0.001)具有顯著正向影響,因而H1被驗證。這說明創新聯盟管理能力使得聯盟內企業之間形成了較為緊密的合作關系,有利于創新聯盟中企業建立穩固協作的合作模式,這種高度信任的協作模式將對高科技企業開展顛覆性技術創新產生積極影響。因此,聯盟管理能力有助于聯盟內企業進行資源整合,打造強大的創新能力,最終促進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
(2)中介效應檢驗。表3中模型4驗證了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此外,聯盟管理能力正向影響企業知識流動,其回歸系數為(β=0.436,ρ<0.001),表明H2得到支持;知識流動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標準回歸系數為(β=0.457,ρ<0.001),意味著知識流動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模型5所示),因而H3得到驗證。模型6顯示,當中介變量(知識流動)引入研究模型中,自變量(創新聯盟管理能力)對因變量(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回歸系數從0.496降為0.366,仍然顯著,即知識流動在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間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作用,因而H4得到驗證。

表3 基本回歸分析結果
此外,采用Bootstrapping 法進一步驗證知識流動在創新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中的部分中介效應[34]。設置Bootstrap樣本數為1 000,非參數估計置信區間為95%。實證結果如表4所示,知識流動在創新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關系中起到部分中介效應,檢驗結果顯示間接效應系數顯著(β=0.199 4),95% 置信區間為 [0.143 7,0.264 6],不包含零點。因此,H4進一步得到支持。結果表明,知識流動在創新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之間(Z=6.937 2,ρ<0.001)發揮顯著促進作用,H4更進一步得到支持。
(3)調節效應檢驗。假設H5提出知識重構能力正向調節聯盟管理能力與知識流動間關系。為驗證這一假設,逐步引入自變量和調節變量,最后加入自變量和調節變量的交互項。為了消除共線性問題,對自變量和調節變量進行中心化處理。由表4的M4可知,聯盟管理能力與知識重構能力的交互作用對企業知識流動具有正向影響(β=0.291,ρ<0.001),即知識重構能力正向調節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知識流動的正向關系,H5a得到驗證。同理,為了驗證假設H5b,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作為因變量,依次將自變量(聯盟管理能力)、調節變量(知識重構能力)以及交互項引入研究模型中,由模型8可知,聯盟管理能力與知識重構能力的交互項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顯著為正(β=0.075,ρ<0.001),H5b得到支持。模型9是加入所有控制變量、調節變量、中介變量以及自變量與調節變量的交互項后的全模型,從表5中易見,H1、H4、H5a和H5b再次得到驗證。

表4 知識流動的中介效應(Bootstrapping檢驗)

表5 知識重構能力的調節效應
為進一步驗證知識重構能力的調節效應,分別以高于均值1個標準差和低于均值1個標準差為基準,繪制圖2和圖3。由圖2可知,隨著知識重構能力的增強,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知識流動的正向影響會增強。且由圖3可知,知識重構能力強化了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正相關關系,隨著知識重構能力的提升,聯盟管理能力作用于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正向作用也隨之增強。

圖2 知識重構能力的調節作用

圖3 知識重構能力的調節作用
基于知識管理視角,以知識流動為中介變量、知識重構能力為調節變量,在企業層面構建了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機制。對中國高科技企業451份有效問卷進行實證檢驗,得出如下結論:
(1)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有顯著正向影響。該研究結論與有關聯盟管理能力、企業顛覆性創新和突破性創新績效的研究結果相一致。其主要原因是聯盟管理能力有助于聯盟內主導性企業前瞻性地搜尋和發掘外部關鍵性創新知識與技術,豐富聯盟企業資源池。其中,聯盟全局協調與溝通降低了合作創新過程中重復行為以及協作成本,促進了創新資源高效流動與分配利用。而聯盟關系治理能力增進了聯盟伙伴間互信和自我約束,提升了合作意愿。因此,聯盟管理能力顯著促進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得到了證實。
(2)知識流動在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關系中發揮部分中介作用,即研究假設H2-H4獲得了實證數據的支持。一方面,聯盟管理能力提升聯盟企業間文化交融和組織認同度,有利于企業拓展知識搜索渠道,提升知識溢出效應。此外,較強的聯盟管理能力有利于規避成員間知識隱匿行為和機會主義,提升知識共享水平,進而促進知識流動。另一方面,聯盟內企業通常會創造和維持其它企業難以模仿的知識優勢,以保持自身市場競爭地位,知識流動打破聯盟間知識保護壁壘,有利于多元化知識交融,從而推動企業在復雜商業環境中實現技術跨越式發展,最終推動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戰略順利實施。
(3)知識重構能力正向調節聯盟管理能力與知識流動的關系。研究顯示,企業知識重構能夠將不同形式的外源知識進行編碼、重組,改變原有知識結構,破除限制新技術知識融入企業的障礙,促進知識擴散與傳播,進而有利于外部知識在聯盟組織內流動。并且,知識重構能力越強,越能準確高效地識別新穎性知識,并將搜索到的異質性知識融入到企業現有知識結構中,進而在本質上促進知識流動。
(4)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之間的關系也受到知識重構能力的正向調節。創新的關鍵是創新資源(創新知識和技術)的高效配置與整合,在動態復雜的商業環境中,具備較強知識重構能力的企業往往能夠洞悉資源危機,不斷尋求新的外源知識,并在復雜多變的商業環境中完成內外知識資源優化配置,深化知識內化能力,推動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
本文理論貢獻在于:①拓展了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前因變量研究。已有研究主要從市場環境、商業模式和技術演化等視角探討其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但是很少從聯盟的整體視角即聯盟管理能力層面展開分析,本文突破了這一局限,探究其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②已有研究從聯盟的微觀層面、中觀層面研究其對企業知識流動的影響,但是,鮮有從聯盟宏觀層面(聯盟管理能力)的動態視角探究其對知識流動的影響,本文凸顯了聯盟管理能力對組織知識流動的作用,以及知識流動對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影響;③探究了影響聯盟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的情景變量,豐富了數字經濟時代創新創業管理相關研究。
本文實踐啟示包括:①數字經濟時代下,提升創新聯盟形式中的聯盟管理能力對企業創新戰略實施具有重要意義。選擇優質合作伙伴,形成聯盟組合關系,加強聯盟關系協調和溝通,充分利用聯盟組合蘊含的網絡資源,實施更高層次的技術創新戰略;②正視企業知識管理活動,知識管理推動聯盟組織間知識傳播與融合,豐富了企業自身創新知識。企業應積極依托數字經濟大環境,借助5G、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加強組織間合作,提升知識管理效率,建立內部慣例流程,打造知識驅動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模式;③政府機構應充分借助數字化和智能化的時代優勢,積極出臺有利的創新政策,引導企業與科研機構之間展開技術合作與交流互動,促進創新知識跨界流動,使企業在瞬息萬變的數字經濟時代實現顛覆性技術躍遷發展;④企業應提升自身知識重構能力,以便更高效地探尋隱性知識、高價值管理經驗與創新技巧,促進知識與技術的跨越式融合,進而推動顛覆性技術創新。
首先,本研究調查數據來源于高科技企業,研究樣本具有局限性,研究結果不能代表所有企業的顛覆性創新情況,未來研究可以考慮選取其它企業進行分析。其次,研究數據主要通過調查問卷形式獲取,帶有較強的主觀色彩,未來研究可以考慮從Wind、國泰安等數據庫獲取客觀數據進行分析。再次,僅提出積極的假設和單向效應,而在管理實踐中聯盟管理能力與企業顛覆性技術創新之間是否存在非線性關系,例如U型關系或倒U型關系將是一個有趣的探索。未來研究可以探索這種雙向因果關系。最后,未來研究可以拓展更多情境變量,分析其對企業知識管理和顛覆性技術創新的間接性影響,例如團隊認知沖突、IT治理等。同時,未來研究有必要對影響“同盟”的因素進行前瞻性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