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倩
有人說聾校班主任是全天下最全能的班主任,既要會組織管理班集體,又要會關愛、關注學生,還要能在保姆、警察、法官、消防員、知心姐姐等N多身份間自由切換,而我在最開始的那幾年好像只會發火。學生作業沒寫完,我發火;學生上課開小差,我發火;學生打架,我肯定又是火冒三丈。一次次發火,一次次挫敗,我開始迷茫困惑:我自詡滿腔熱血撲在班級管理上,愛著這些學生,可到底哪里出了問題?我愛錯了嗎?直到發生了這樣一件事,我才明白教師不僅要愛,更要“慧”愛。
那天課間操退場時,小帆一反常態故意和前面的同學拉開一段距離,走在隊伍最后面。我快步走到他跟前,拍拍他的肩膀。他看看前面的同學已經走遠,悄悄跟我“說”:“老師,昨天我打架了。”
“打架?你打架了?你和誰打架了?”我一連串問了3個問題。
因為他可是我們班乃至我們學部公認的品學兼優的好學生,是我們班的班長,在擔任班主任的這兩年,我還從未見他和同學有過摩擦,所以很難想象他會和別人打架。
我覺察到自己的失態,忙說:“什么事,你說說看。”
原來前一天晚上就寢時,睡在他下鋪的小安把衣服掛在床的腳梯上,他覺得這樣上下床不方便就讓小安拿走,說了幾次小安都不理他,還挑釁說“要拿你拿”。他氣不過就直接摘下衣服扔在小安床上,小安一看也火了,于是兩人扭打起來。他拉起校服袖子,我看到幾道抓傷的痕跡。看到他胳膊上的傷,我讓他先去醫務室做下消毒處理,然后和小安一起過來找我。
在回辦公室的路上,我一直在思考該怎么處理這件事。
小安是班里的“刺頭”,經常和同學打架,頻率最高的時候一周打進了三次醫院。對他,我是恩威并施,能想到的方法都用過了,但每次都好不過兩天。這次他倆打在一起,而且小帆主動找我,是來告狀還是認錯?
正想著兩人朝我走來,小安右手叉在腰上憤憤地看著我。滿臉的憤怒與不屑,那表情分明就是:哼,你肯定又要批評我了!憤怒背后我還看到了絲絲的害怕。我猜他準是以為我聽信了好學生小帆的話,準備批評他了。
我關心地問:“小安,你臉色不好,哪里不舒服?”
他指了指腰,滿臉痛苦地打了個“疼”的手語。
“怎么回事?什么時候開始的?”
“前兩天和高三的同學打了一架,背上被拍了一掌,很疼。”
我摸了下他手指的地方,他嘴巴里發出“嘶嘶”的聲音,看樣子著實很疼。
“被高三的同學打了?那肯定很疼吧。你嘴角怎么也破了,也是那天受的傷?”
他用手指著小帆,說是昨天晚上和小帆打的。
“你倆因為什么打架?剛剛小帆已經說過了,現在我想聽聽你怎么說。”
小安開始講述頭天晚上的事情。只是他補充了小帆一些挑釁的話和表情。
倆人描述的內容大體相同,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已心中有數,我看著他們倆,他們倆也望著我。
約莫半分鐘,他們慢慢低下了頭,我開口打破沉默:“小帆你能主動把這件事告訴我,說明你很信任老師,我感到很開心也謝謝你的信任。讓我驚喜的是你們兩個人都能比較客觀地描述這件事,我佩服你們的誠實。現在我想知道你們希望我怎么處理這件事?”
小安有點羞赧地打了個“不知道”的手語,小帆也沉默不語。
我繼續問:“你們希望我做點什么?”
小帆說:“我希望你批評一下,打架不對。”
“你說的很好,打架是不對,是要挨批,可是你希望我批評誰呢?你們兩個人都打架了。”
小帆說兩個人都要批評,小安跟著也說要批評。
我面露難色地看著他們說:“我該怎么批評你們才有用呢?”
他們低頭思考,很快小帆說:“你可以批評我們打人不對,解決不了問題,可以想其他辦法。”
我看著他們認真地說:“嗯,你說得很對!老師相信,相信你們當時肯定是因為太生氣了或者很委屈忍不住才打架的。可是打架真的能解決問題嗎?打架是最好的方法嗎?”
小帆若有所思,而小安有點茫然,我知道他沒有太懂我的“話”,于是便和小帆說:“我手語不好,小安沒有看懂,麻煩你把我剛剛的話和他說一遍,你的手語他肯定能看懂”。
小帆側過身子很認真地把我剛剛的話又“說”了一遍,小安超認真地看著。最后小帆轉了下眼珠,用自己的話繼續補充道:“不管多么生氣,都不能打架,你可以去散散步、睡覺。”最后還問:“你懂了嗎?”小安相當乖巧地點點頭。
我強忍著笑說:“是啊,說得多好,打架不是第一選擇,總會有更好的辦法。可是現在架已經打了,現在你們倆人都受傷了,內傷外傷也不知道,我是女生也不方便檢查,你們兩個互相幫對方檢查下可以嗎?”
小帆很認真地掀起小安的衣服幫他檢查后背,動作極其溫柔。小安也是如此,輕輕撥撥小帆的頭發,看看他胳膊上的傷痕,最后兩人一致告訴我應該都是皮外傷。
我說:“太感謝你們了,剛剛你們的動作真的好溫柔啊!”
小安紅了臉,小帆也心懷感激地看著小安。
我看時候差不多了,接著說:“現在你們兩個都受傷了,而且也都能為其他人考慮,老師也不忍心批評,你們回去吧。不過在回去之前,老師想知道你們兩個人是不是已經和好了?”
他倆同時給對方鞠躬道歉,之后小帆攙著小安往醫務室走去。
再之后,小安的脾氣有所好轉,小帆也沒有和其他同學打過架,而我在處理班級事務上好像也開始有點兒開竅了,在班級管理中掌握了主動權。當學生作業沒有寫完時,我“慧”了解真實原因對癥下藥;當學生開小差時,我“慧”先從自身找原因;當學生再打架時,我“慧”當作學生成長彩蛋不著急。
著名的心理學家赫爾巴特說過:“孩子需要愛,特別是他們不值得愛的時候。”身為教師,很多時候我們對教育的理解存在偏差,當我們打著愛的幌子,用不恰當的方法處理學生問題時,往往不是教育而是傷害。教育工作者不僅要愛,更要“慧”愛!
編輯/張春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