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符號在現(xiàn)代建筑設計中的應用研究

李海波　郭家明

關鍵詞：文化符號;現(xiàn)代建筑設計;應用

中圖分類號：TU201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碼：1672-7053（2022）02-0147-03

在國家提出堅定文化自信的背景下，建筑的文化意義成為值得關注的問題。建筑作為傳播信息的媒介，離不開信息的載體，即符號，其意義和內涵的表達更離不開文化符號。符號學以研究符號為主，其重點在于研究符號的本質、發(fā)展規(guī)律、意義，以及其與人類活動之間的關系。在建筑及設計領域，索緒爾、皮爾斯、莫里斯所倡導的符號學貢獻較大。皮爾斯提出符號的三元關系理論，將符號分為圖像、指示、象征三類表征方式也被廣泛的接受和認可。在建筑設計領域，尋找文化符號與現(xiàn)代建筑設計的關聯(lián)點，探討文化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既豐富了符號學在設計領域研究成果，又解決了建筑設計面臨的文化意義缺失的問題。

1文化符號概述

在堅定文化自信的背景下，我國提出增強各民族共享的文化符號和形象，繼而增強文化認同，筑牢文化共同體。文化符號是指社會群體通過尋找文化上的共性或差異中形成的共識、共通、共享的符號。

當前對文化符號與文化認同的研究較多，但對文化符號的內涵、特點、分類依據(jù)等的研究偏少，因而其分類方式在不同領域、不同角度呈現(xiàn)出多樣性。在建筑設計中文化符號的應用就是運用理論、技術等手段，將客觀條件與主觀領域難以把握的經(jīng)驗現(xiàn)實化，借助圖像、指示與象征符號的表達，實現(xiàn)“形、色、意、神”的傳播，以達成大眾對建筑空間的接受和理解。根據(jù)符號的生產(chǎn)創(chuàng)造視角，建筑設計領域的文化符號，可以歸結為兩類：一是自然存在、產(chǎn)生或塑造的自然符號;二是人們在生產(chǎn)生活中創(chuàng)造的人工符號，即以人類創(chuàng)造的一切物質符號等。

2文化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意義

建筑設計領域的符號學，不僅在于形式，更是思想及價值體系的文化表達。可見，建筑空間設計的生成及表達過程與符號學的意義傳達機制有異曲同工之妙。文化符號沉淀著中華文明的底蘊，通過能指與所指的作用來表達建筑設計師期望表達的象征意義和文化內涵。近5000年的中華文明積累了豐富的文化財富，不僅包括各個民族的文化符號、滄桑的歷史、多樣的文字、豐富的圖像，而且包括多風格的建筑、精彩的園林。這些文化符號的意義經(jīng)過長期的發(fā)展而逐步形成，當意義約定俗稱后，文化符號的價值才得以實現(xiàn)。

在文化背景相似的情況下，對文化認同感和歸屬感強的受眾能理解其符號的意義，這為設計師運用文化符號進行設計表達提供了基礎。因此，這些豐富的文化符號不僅能給現(xiàn)代建筑設計提供豐富的靈感來源和文化依據(jù)，還能借助其符號的所指功能來表達文化意義。

3文化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研究

這些文化符號不僅為設計師提供了創(chuàng)作的靈感，還能賦予建筑深刻的意義和內涵，成為獨一無二的建筑標志。根據(jù)前文對從符號生產(chǎn)視角的分類，結合建筑設計案例，分別從運用自然符號、人工符號等探討文化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思路。

3.1自然符號在建筑空間設計中的應用思路

作為自然產(chǎn)生而非人類創(chuàng)造的自然符號有很多，如各式樣的植物符號、多種類的動物符號及各形式的山水符號等。

3.1.1植物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

植物是自然符號中最常見的類別。在文化發(fā)展中，很多植物形成了約定俗成的含義，進而成為了具有象征意義的文化符號。如牡丹代表了富貴圓滿、繁榮昌盛，蓮花則代表了高潔清廉、神圣富貴。

歷代以來，我國都有愛蓮的傳統(tǒng)?！俺鲇倌喽蝗?，濯清漣而不妖”是贊美蓮花的著名詩句。澳大利亞505工作室設計的“蓮花公園”便是一個典型案例（如圖1）。設計師斟酌挑選，最終確定了蓮花的造型。建筑以“含苞待放”“花蕾初放”“蓮花盛開”三朵各具特色的蓮花構成外觀的優(yōu)美姿態(tài)，也成為常州成長、繁榮的城市標志。該建筑設計取決于自然植物的靈感，蓮花瓣姿態(tài)舒展，高低錯落，從中間核心往四周發(fā)散，形成自然而符合生長習性的造型特征?；ò觐伾К撎尥?，由淺到深、由冷到暖，色彩變化多端且真實自然。

3.1.2動物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

動物在文化的發(fā)展中，通常會被賦予某種寓意，尤其是伴隨著中國文化發(fā)展的十二生肖都具有約定俗成的文化內涵。

上海世博會澳門館設計就是提取動物符號玉兔。澳門館的高度為19.99米，因為澳門回歸為1999年，時年恰逢農(nóng)歷兔年，含義豐富。設計師將動物符號及傳統(tǒng)燈籠相結合融入澳門館的設計中，是對文化傳承與回歸的紀念。建筑外觀采用雙層玻璃薄膜的設計，象征澳門公開、透明、開放的社會特征。薄膜外墻與燈光結合營造出美輪美奐的光影藝術效果。建筑頂部充滿氫氣的白，紅色巨大氣球分別作為“兔頭”和“兔尾”，伴隨著音樂可上下、前后移動，動感美麗（如圖2）。澳門館獨特的造型及藝術感成功的塑造了兼容通達、和諧并蓄的城市文化，表達了一種對城市生命和新希望的寄托，當時成為了世博園的一大看點。

3.1.3山水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

作為自然鬼斧神工造就的山水，在文化發(fā)展中展現(xiàn)出兩種不同的文化態(tài)度。一種將其看作自然風景，另一種則將其視作胸懷智慧、自由灑脫的象征。

山水符號在現(xiàn)代城市與建筑設計中的應用，首推“山水城市”。“山水城市”設計構想來自于山水自然觀及天人合一的哲學觀。在環(huán)境規(guī)劃處理上，尊重生態(tài)環(huán)境，追求自然山水環(huán)繞的意境，以實現(xiàn)自然與人工的完美融合。MAD建筑事務所馬巖松設計的貴陽“山水城市”便是追求自然與高密度相融合的實踐（如圖3）。作為其理論的踐行者和提倡者，該項目的設計概念取自于中國傳統(tǒng)的山水理論。遠望高樓如同在欣賞一幅美侖美奐的山水畫，讓人感覺離開自然又置身于自然。

其實，山水元素應用最自然的莫過于園林。深受蘇州園林熏陶的王澍，很多設計靈感取自于描述自然的山水畫。比如其設計的寧波歷史博物館，建筑采用長方形的建筑體塊，上部則巧妙開裂并向外傾斜，恰似抽象的峰林石山。窿起的五個單體，富有特色，形神并在（如圖4）。單體之間形成老街坊的空間尺度，富有記憶感。中國文化關于“山”“水”與建筑之間的審美情趣在營造的意境中得以升華。

作為當今中國在世界上有影響力的兩大建筑師，馬巖松與王澍對山水符號的借鑒方法是截然不同的。前者直截了當?shù)牟捎昧怂囆g處理后的偏寫實的山水作為建筑符號，而后者卻采用了文人式的抽象化手法以營造山水的意境。盡管存在差別，但兩位設計師對山水符號的借鑒，建筑與山水、環(huán)境等關系的處理有異曲同工之妙。

3.2人工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思路

由人類創(chuàng)造的、存在于社會中經(jīng)常年累月形成的各類型的人工符號有很多，如吉祥符號、建筑符號、工藝符號、字畫符號等。

3.2.1吉祥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

悠久的中華文明創(chuàng)造了燦爛的吉祥文化。比如四靈“麟、鳳、龜、龍”便是中華文明中恒定認同的吉祥符號。麟、鳳、龍，都是按中國人的思維方式復合構思所創(chuàng)造的虛擬動物，成為中國傳統(tǒng)的吉祥符號。同時，在生產(chǎn)生活中，很多圖案和紋樣也被賦予了深刻的內涵，成為了吉祥的象征。

位于北京奧運標志性建筑“鳥巢”和“水立方”西側的盤古大觀則是祥瑞四靈“龍”符號在建筑設計中應用的成功案例。盤古大觀是奧林匹克核心區(qū)唯一的城市綜合體，以“龍”的造型引起世界的關注，成為了地區(qū)的標志性建筑。實際上，龍非普通的動物，而是中華民族所敬奉的圖騰，是祥瑞的征兆，是權力的象征，是一切美好吉祥的極致境界。因此，它雖看似動物符號，實則屬于傳承祥瑞文化的吉祥符號，也能詮釋和代表中華民族的精神與形象。建筑師借助龍的吉祥符號表達“中國”式建筑智慧的方式，與其畢生堅持“中國式建筑”的理念密切相關。同時，盤古大觀所在的位置與皇城龍脈的北延長線僅一臂之遙，緊鄰北辰（辰即龍）西路，采用“龍”造型也是結合場所文化和實際環(huán)境，延伸場所文脈所產(chǎn)生的設計結果（如圖5）。

與四靈在建筑設計中的象征不同，建筑設計師也通常選用具有美好象征意義的工藝符號表達設計內涵。由意大利建筑師約瑟夫設計的廣州圓大廈，南臨珠江，并與廣州新火車站隔江對望。與其他參與投標的設計師采用的摩登大樓不同，意大利建筑師經(jīng)過對中國文化的深入研究，汲取了建筑設計的主要靈感。構思從開市銅鑼及廣州市南越王墓的古玉璧的工藝品符號出發(fā)，參考文藝復興“化圓為方”的處理手法，借助象征符號的隱喻內涵，表達了大展宏圖、美滿團圓、和諧統(tǒng)一的意蘊。大廈采用直徑146.6m的圓形體塊，中間為47m的內圓留空的設計手法。在色彩上，采用茶色玻璃幕墻，在陽光的照耀下光彩炫目。隔江相望，建筑又像矗立在江中的大型“水筒車”，倒影在珠江里，并與建筑本身形成半虛半實的“8”字，產(chǎn)生風生水起的象征寓意（如圖6）。

3.2.2建筑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

數(shù)千年的文化展現(xiàn)在人們的方方面面。在建筑層面，紅墻黃色琉璃瓦象征皇權的尊貴，粉墻黛瓦更代表著江南風情。重檐廡殿頂象征著皇家的尊貴、高雅，而小尺度的硬山頂、懸山頂則代表平民、親切。建筑符號不僅包含形成的建筑式樣，還包含建筑的工藝符號。

由建筑設計大師崔愷主創(chuàng)設計的蘇州火車站是當?shù)氐氖蠼ㄖ?。遠觀，儼然能看到蘇州博物館的影子。粉墻黛瓦的色調，各種幾何形態(tài)的構成，與蘇州博物館如出一轍。在場所關系方面，32m高的東西向橫長體塊車站與護城河間有寬闊的廣場退讓，實現(xiàn)了與周邊環(huán)境較好的融合（如圖7）。在外觀造型上，高低錯落的小菱形延綿成大菱形屋頂。該結構實際上是菱形網(wǎng)架結構特殊化處理的結果。如此不僅破除了普通公共交通建筑的巨大體量，還實現(xiàn)了與蘇州的城市文脈的協(xié)調。在技術處理上，設計師借助化大為小的手法解決了大跨度的施工難題，實現(xiàn)了形式與功能的統(tǒng)一。在文化融合上，設計迎合了蘇州小巧玲瓏的風格，又與蘇州古典園林的花窗和鋪地花紋產(chǎn)生千絲萬縷的關系，是對蘇州古典文化的一種呼應，甚至是某種形式上的延續(xù)和傳承。在色彩選擇上，建筑采用了代表性的深灰色、白色為主色調的粉墻黛瓦，體現(xiàn)了蘇州古城傳統(tǒng)建筑的風韻。

如何將建筑符號及工藝應用在現(xiàn)代建筑中，是現(xiàn)代設計師需著重考慮的?！八渡骄印睂＜覙潜闶峭蹁淖钚聦嶒灲ㄖ晒ㄈ鐖D8）。它融合了象山獨特的自然環(huán)境，并與校區(qū)內部的人文環(huán)境相得益彰。它依托著美院的藝術氛圍，并與美院的文人氣息相協(xié)調。在設計上，將“自然重于建筑”的思想貫穿始終。建筑空間上，如江南水鄉(xiāng)曲折蜿蜒的長廊，也如山里的居住部落。觀者身臨其中，似在游園。無論是“隔河問河”“居停外望”“南北穿越”“東西穿梭”觀覽，還是水平、垂直方向的爬游，均使人們有“疏密適宜，曲折盡致，眼前有景”的感官體驗。在“功能第一”主導的現(xiàn)代主義建筑風格的當下，設計師卻另辟蹊徑，注重場所的體驗和傳統(tǒng)建筑、園林的“游玩”功能，以此實現(xiàn)建筑功能的控制與組合。

在建筑外觀設計及材料選擇上，有波浪形的黑瓦屋頂、傳統(tǒng)手工筑起的黃色夯土墻、氣度非凡充滿構造感的建筑木架構、溫馨質樸的竹木材料裝飾等等。不僅融入了傳統(tǒng)的材料及工藝手法，還體現(xiàn)了對人文和環(huán)保精神的重視。在這一實驗性的建筑中，王澍不僅探索了傳統(tǒng)建材、工藝的現(xiàn)代應用，還嘗試在一棟建筑中解決了傳統(tǒng)村落內涵的方法，又實驗了用建筑的方式，演繹了中國的進入式結構。

3.2.3字畫符號在建筑設計中的應用

文明的傳承離不開文字和繪畫，兩者成為某個文明的較為突出、獨具特色的符號。文字起源于圖畫，是可以閱讀和識別的圖畫，稱為文字圖畫，后來伴隨著符號化發(fā)展成象形文字，然后發(fā)展成今天的文字。

殷墟是我國歷史上商朝后期的都城遺址。2005年落成并開放的河南安陽殷墟博物館由建筑設計大師崔愷主創(chuàng)設計。博物館位于洹河西岸，主體沉入地平線以下，地表覆蓋以綠色植被，讓建筑盡可能消失在周邊環(huán)境里，從而大限度地維持了遺址原貌。從平面組織上看，博物館酷似甲骨文的“洹”字，不僅迎合了依附洹河的地理位置，而且象征著洹水在孕育商文明中的重要作用。甲骨文字符在建筑中的運用，使博物館猶如千年前從“洹河”邊生長出來的建筑，呈現(xiàn)出獨特的地域文化及傳統(tǒng)韻味，并凝練成字符，展示了博物館的文化內涵（如圖9）。

4結論

文化符號是增強人們文化認同、鑄造文化共同體的重要紐帶，也是建筑設計師表達設計思想和文化的載體。在建筑同質化、文化意義缺失嚴重的今天，現(xiàn)代設計應在準確理解文化符號的內涵及價值意義的基礎上，借助技術手段，將恰當?shù)奈幕柵c地域屬性、地方特色、場所文化等進行有機結合，并演繹成自然符號或人工符號類別中各式樣的圖像符號、結構符號及裝飾符號，以實現(xiàn)功能的呈現(xiàn)和文化意義的表達，從而營造出既符合歷史文脈和城市精神，又滿足現(xiàn)代審美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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