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間可共享
——讓城市融入人性化理念

宋長海

對于人民而言，城市是家，是工作、生活、游憩等功能于一體的物理場所，同時又是凝聚人心、激發(fā)潛能、提升獲得感和幸福感的精神家園。對于城市而言，多樣化共享空間的建設不僅需要綠地、步道、建筑小品、廣場等硬件設施的規(guī)劃和配置，更需要人性化的理念、人文化的氣息和人情味的氛圍，讓更多的人愿意來，愿意留下來，更愿意經常來。

因此，對城市管理和建設者來講，如何把更多的閑置空間充分利用起來，變成可供利用的公共空間或綠色空間，并進一步變成人民喜歡和滿意的共享空間，這是關鍵，更是人民城市建設的初衷。為實現(xiàn)這一目標，至少需要從三個層面來思考、規(guī)劃和實施：共建才能共享、共享才能共情、共情才能長享。

共建才能共享

“人民城市人民建”內涵核心要義就是城市的建設要以需求為導向，需求則源自于城市各利益相關方，比如政府管理部門、本地居民、外來游客、城市的服務人員等。從政府管理部門的需求來看，主要是城市經濟社會發(fā)展的需求、城市空間更新的需求、城市產業(yè)迭代升級的需求等。從本地居民和外來游客的需求來看，主要是便捷的生活環(huán)境、豐富的休閑娛樂活動、多元的休閑娛樂場所等。從城市服務人員的需求來看，他們在為這座城市提供各種服務的同時，也希望能夠共享到城市的一些發(fā)展成果。總而言之，城市建設歸根結底是要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的需求，要樹立人民至上的建設理念，要堅守以人為本的城市價值，要彰顯人民城市的人文關懷。

“人民城市人民建”同時蘊涵了人民城市共建主體的多元化，不同主體價值訴求的多元化，不同共建方式價值呈現(xiàn)的多元化。但毋庸置疑的是，共建才能共享。只有共建，而且是主動參與共建，才能真正體現(xiàn)共建主體的價值訴求，才能將共建主體的多元價值訴求全過程貫穿于城市建設的始終，建成的城市空間才能最大程度滿足多元主體的價值訴求。如此建成的城市空間才可能達到利益相關方共享的目的。

上?！敖ㄖ砷喿x”從1.0版到3.0版的跨越就是“共建到共享”的生動實踐。2017年，在建設“創(chuàng)新之城、人文之城、生態(tài)之城”目標的指引下，上海首次提出“建筑是可以閱讀的”。2018年起，上海市委、市政府大力推動“建筑可閱讀”工作。隨后三年，“建筑可閱讀”范圍已拓展至上海全市16個區(qū)，開放建筑1037處，設置二維碼2437處，基本實現(xiàn)建筑的可讀、可聽、可看、可游，讓越來越多的市民和游客體驗城市的溫度和美好。2021年，上海市“建筑可閱讀”工作已通過運用大數(shù)據(jù)、人工智能、物聯(lián)網(wǎng)、云平臺等數(shù)字化方式，從“掃碼閱讀”的1.0版、“建筑開放”的2.0版，進入全新的“數(shù)字轉型”3.0版。著力在體驗數(shù)字化和服務體系化上取得新成果，在市民滿意度、社會參與度、跨界融合度上實現(xiàn)新突破。具體包括“五個民”的體驗數(shù)字化和“五個一”的服務體系化。“五個民”活動主要采用年輕人喜聞樂見的方式，與各類數(shù)字新媒體合作，構建數(shù)字全媒體運作矩陣，廣泛動員社會力量參與，吸引更多市民游客走進建筑，共享“人民城市”發(fā)展成果。其中，“全民評”和美團合作，廣泛征集對上海城市建筑的游覽意見和運營服務建議。“全民講”和蜻蜓FM合作，邀請市民游客講述建筑故事?！叭衽摹焙万v訊合作，征集上海建筑的攝影作品?！叭裼巍焙托〖t書合作，吸引用戶游覽上海建筑，發(fā)布相關攻略。“全民創(chuàng)”和抖音、大隱書局合作，舉辦首屆“建筑可閱讀”伴手禮創(chuàng)意設計大賽。“五個一”建設包括成立一個聯(lián)盟，成員由相關建筑類場館、建筑業(yè)主代表、學術研究機構、新媒體平臺等各類社會主體組成；出臺一套標準，制定《上海市“建筑可閱讀”服務質量標準》；搭建一個平臺，繼續(xù)舉辦“建筑可閱讀”文創(chuàng)市集，作為“建筑可閱讀”工作集體亮相、集中宣傳、集聚效應的主要平臺；打造一支隊伍，建立一支由專家、志愿者、講解員組成的“建筑可閱讀”人才隊伍；推出一份“套餐”，挑選部分經典建筑開展“一樓一‘套餐’”試點工作，全方位、多角度、深層次“閱讀”經典建筑。

顯而易見，上?！敖ㄖ砷喿x”版本的升級本身就是共建共治共享的過程，其中難能可貴的還有來自基層的首創(chuàng)精神和民眾的自覺參與。比如，來自上海市材料工程學校的“00后”學生韓璐和3位同學，一起走訪調研了徐匯區(qū)衡復風貌區(qū)“建筑可閱讀”的情況后發(fā)現(xiàn)，自2018年以來，閱讀建筑的形式雖層出不窮，但仍面臨著受眾人群輻射面狹窄、體驗感不佳等問題。于是，他們4人發(fā)動身邊的力量提出若干行之有效的建議，比如二維碼掃出的信息應及時更新、“建筑可閱讀”的邊界可拓展等。2021年10月，徐匯區(qū)人民建議征集辦主動征集了他們的想法。隨后，徐匯區(qū)文旅局落實了部分建議，對歷史保護建筑的二維碼信息進行全面更新，利用“小程序”整合徐匯區(qū)8個文旅相關微信平臺，統(tǒng)一內容形式和元素。新的微信小程序“梧桐深處建筑可閱讀”已上線。小程序內設有“拍照識別”“進入建筑可閱讀”兩個入口，不少建筑實現(xiàn)了VR游覽、語音導覽、視頻解說以及文創(chuàng)購買等功能，建筑的歷史文化價值、藝術觀賞價值甚至是科學研究價值都有了更翔實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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共享才能共情

“人民城市為人民”的內涵核心就是人民城市要能夠滿足這座城市所有人對美好生活的向往。但事實上，不同利益主體往往會從本位主義出發(fā)去考慮如何滿足自身的利益訴求，各方的本位主義必然導致利己主義，利己主義自然就會引發(fā)一些矛盾，甚至沖突。如何平衡各方利益訴求，避免矛盾沖突，就成為城市管理和建設部門無法回避的問題?；膺@一問題，關鍵還得以人為本進行思考和研究，需要升級城市空間中隱含的主客關系，通過理念引導、政策支持和輿論導向等舉措多管齊下，使主客關系從主客各享循序升級到主客共享，共享中產生共情，共情中增強共享。

2021年，武康路旅游休閑街區(qū)上的“蝴蝶結效應”可以從逆向思維視角為我們展示城市空間中共享與共情的關系。網(wǎng)紅的“蝴蝶結效應”其實源自于一個不經意的舉動——牛年春節(jié)期間，這幢樓底層住戶鄰居家媳婦提議掛上粉紅色蝴蝶結（或許只是想渲染一下過年的喜慶氣氛）。就是這樣“無心插柳柳成蔭”的小小舉動成就了“上海蝴蝶結陽臺”和“上海蝴蝶結陽臺奶奶”，更成就了原本就很網(wǎng)紅的武康路旅游休閑街區(qū)前來打卡的超高人氣。但從媒體的連續(xù)報道內容來看，除了向公眾還原了“蝴蝶結效應”的來龍去脈，更多關注和熱議的似乎就是樓內居民的不堪其擾?！昂Y效應”引發(fā)的所謂游客和居民之間的矛盾沖突，從本質上來看，是主客各享的心理訴求，即旅游目的地的原住居民和外來游客首先考慮的是自身利益的滿足。瘋狂打卡的游客一心急于滿足自己對新鮮事物的獵奇心理，游客過度的打卡行為就會無意當中侵犯到原住居民的安全防線。本源上正是缺乏共享的理念，共情自然就無從談起。

試想，如此“四兩撥千斤”的城市空間微更新現(xiàn)象，如果稍加予以引導，蝴蝶結效應或許可以成就一段佳話，甚或成為“共享產生共情”的經典案例。因為，在陽臺上向游客揮手打招呼的奶奶被網(wǎng)友稱為“迪士尼城堡中的公主”，這其實是游客對原住居民的至高褒獎，從某種程度上說應該也是對“空巢老人”的另一種形式的情感陪伴，只是游客打卡的度需要適可而止，打卡的方式也值得商榷。值得注意的是，主客共享不能等同于主客均享。正如美國學者杰弗瑞 · 戈比（2006）所言，“首先應該為市民提供高的生活質量，有美味食物，能與自然接觸，有藝術的和歷史的保留，能運動，有節(jié)假日、露天市場和其他休閑帶來的令人愉快的事，接著才是為非常有限的旅客提供這些休閑娛樂”。

具體而言，實現(xiàn)主客共享至少可以從三個方面進行考慮：空間共享、利益共享和文化共享。空間共享指的是原住居民和游客能夠在共同的街區(qū)內開展各自需要的生活、生產和休閑活動，且互不影響。利益共享指的是游客在街區(qū)內的休閑消費能夠通過適當?shù)那阑菁暗浇謪^(qū)內的原住居民，原住居民才愿意主動將空間讓渡給旅游者共享，這也是主客共享的核心所在。文化共享指的是基于空間共享和利益共享，原住居民和游客發(fā)自內心的主動分享，在換位思考中互為“景中人”或“人中景”。所以，空間共享是利益共享和文化共享的前提，利益共享是空間共享和文化共享的關鍵，文化共享是空間共享和利益共享的黏合劑，三者互為一體，相互支撐。

共情才能長享

“人民城市人民建，人民城市為人民”闡釋的完整要義，就是要在過程上實現(xiàn)從共建到共享、從共享到共情，進而在結果上實現(xiàn)“長享”的可持續(xù)發(fā)展目標。對于上海這座城市而言，土地資源寸土寸金，每一處新空間的開辟都必須以人為本、需求導向、從長計議。既要考慮老建筑、老街巷的修葺或重建，更要注重空間所在區(qū)域歷史文脈的保留與延續(xù)；既要完善空間結構、加強基礎設施、改善居住條件，更要修復生態(tài)功能、挖掘歷史內涵、彰顯在地文化；既要考慮成年人的需求，又要兼顧未成年人的需求……使歷史文化與現(xiàn)代生活有機交融，使軟硬實力融合并進。將每一處新空間打造成生產、生活、生態(tài)與生命關懷相統(tǒng)一的共情載體，使生活、工作、休閑旅游在此的人們真正體驗到人民城市的品質與溫度，提高人民的獲得感和幸福感。

演藝新空間和嘉定區(qū)的“我嘉書房”可謂是新空間“共情”的探索者和實踐者。截至2021年底，像“今潮8弄”、朵云書院·戲劇店等演藝新空間將達到100家。這些新空間可能在一處老建筑里，可能在一家新書店里，也可能在文創(chuàng)園區(qū)里，抑或商業(yè)綜合體里。在這里，不僅“可讀、可聽、可看、可游”，而且“可秀、可玩、可回味”，正在成為上海市民遇見詩意、感受暖意、享受愜意城市生活的常態(tài)化選擇。嘉定區(qū)“我嘉書房”，“嘉”即“嘉定”，亦是“家”的諧音。想來就來，只有自家書房才能做到，所以也是“我家書房”。2017年1月8日，上海首個以政企合作模式運行的24小時城市書房——菊園綠地天呈“我嘉書房”落成開放。面積雖然不大，但這家社區(qū)書房“五臟俱全”，融合了24小時自助圖書室、市民科創(chuàng)實踐基地、志愿者自治基地、休閑娛樂等多種功能，還納入了上海圖書館“一卡通”管理系統(tǒng)，可自助借還、自助辦證。“我嘉書房”既是圖書館、是公共文化空間，也是社區(qū)自治基地、是暖心故事發(fā)生的地方，更是城市軟實力的集中體現(xiàn)地。在“我嘉書房”，市民百姓的身份除了讀者、管理者、服務員，還可以是文化資源提供者、主題活動組織者。在上海，和“我嘉書房”一樣的城市新空間還有很多，比如閔行區(qū)“城市書房”、浦東新區(qū)“融書房”、普陀區(qū)“蘇州河書房”、靜安區(qū)“寧的書房”等，他們擁有共同的名字——家門口的公共書房。

這些新空間之所以獲得認可和青睞，除了設計感強，環(huán)境優(yōu)美；就近便利，方便參與；融合發(fā)展，提供跨界服務等外，更為關鍵的就是提供了共情的場所、營造了共情的氛圍，在不斷共享中賦予其日日更新的人文面貌。在這里，可以遇見共情的人和事，所以愿意來，愿意留下來，也愿意經常來。

[1]李婷.滬上“建筑可閱讀”全面向數(shù)字化轉型[N].文匯報，2021-02-04(7).

[2]車佳楠.老建筑二維碼信息更新升級[N].解放日報，2021-11-22(6).

[3]施晨露,諸葛漪“.演藝新空間”中遇見詩意感受暖意[N].解放日報，2021-12-09(17).

[4]茅冠雋.我嘉書房”，就是“我家書房”[N].解放日報，2021-10-24(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