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電視劇《霧里看花》古玩敘事的多重意蘊

⊙吳國如 張勝男［江西科技師范大學，南昌 330000］

21世紀以來，古玩行業興盛，人們研究和探索古玩的熱情高漲。人們多從古玩行業本身如行規、問題、發展及對策等方面進行研究，又或者是從金融方面來分析古玩行業的投資性。而2009年出現的《霧里看花》則從文學敘事的角度系統全面地分析古玩在影視劇中的作用，其立足于古玩行業的大背景之下，以古玩為敘事的手法，為我們普及古玩知識，傳承古玩精神?！鹅F里看花》以古玩為線索來揭露古玩行業中的內幕，作品中含有多重意蘊，劇中懸念迭起的敘事、復雜的人性、美麗的陶瓷藝術、古玩拍賣中的黑暗等構成了作品的主要內涵。作品意蘊豐富，韻味無窮。

一、懸念迭起的敘事

《霧里看花》的劇情內容就如其劇名一般朦朧神秘，故事真相如花朵掩映在茫茫大霧中，看不真切。懸念是指“欣賞戲劇、電影或其他文藝作品時的一種心理活動，即關切故事發展和人物命運的緊張心情”。電視劇巧妙地運用了懸念的敘事技巧，將隱在古玩背后的矛盾沖突極富張力地表現出來。

《霧里看花》將懸念貫穿于敘事的整個過程中，通過對謎團的破解，逐漸在敘事中一步步將故事的脈絡、真相呈現于讀者面前，并且在敘事過程中設置了環環相扣的謎團，一再強化讀者的期待，延遲真相的最后揭示。一個謎團解決了，劇中又拋出新的更大的疑團，層層懸念雖然得到了揭示，故事的真相卻更加遙不可及。《霧里看花》以“設謎—懸念—線索—解謎”的敘事過程，不斷地敘述和重復古玩身上隱含的懸念，引導觀眾陷入劇情，樂此不疲地探詢古玩身后的奧秘，從而達到升華情感的作用。

古玩作為劇中唯一的線索，圍繞在其身上的一系列事件構成了整一的行動，如劇中第一集出現的清乾隆粉彩花鳥瓶，以及后來出現的古玩，就完整地串起整部電視劇。古玩作為文中的“文眼”，全面而細致地將劇中的人物、事件納入其中，并以其上的懸念為主線將故事內容向前推進，在情節與情節的轉換之間設置古玩的意象，使轉換不流于生硬簡陋，在從容轉換中蘊涵著審美的意味。同時，電視劇還采取多條線索齊頭并進的方式，將故事中的懸念一一揭示。“朱仿”是其中最主要、最明顯的一條線索，男女主人公的感情線也是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一大動力，此外，男主人公的身世也為情節發展提供一大助力。前者為主，后二者為次，多條線索并行，不斷交叉碰撞，將劇中的謎團一一破解。

二、幽深復雜的人性刻寫

《霧里看花》中朦朧神秘的懸念使得劇中所有人的面目都似隱在迷霧中，看不清楚。劇中人物眾多，關系也錯綜復雜，但基本上可以分為兩派：一派以黃立德為首，另一派以鄭巖為代表。

劇中的主角黃立德最初是以一個古玩大家的身份出現的，他知識淵博，富有大家風范，在古玩市場中的地位很高，在劇中展現出來的形象也是端莊、正直、有原則性的。但是隨著劇情的發展，黃立德的本性便漸漸地暴露，他陰險狡詐，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在對金錢與欲望的追逐下，他逐漸埋沒了自然真誠的美好天性，人性中較為“正?！钡娜觞c被放無限放大，他的人性扭曲了，人性的異化與畸形通過他在古玩市場中的陰毒狠辣淋漓盡致地表現了出來。但是當他的欲望得成，可以拿著那筆欺騙得來的金錢出國時，他卻猶豫了，甚至在得知女兒懷孕生子之后，回國自首。在這一過程中，他內心的矛盾沖突和自我斗爭十分激烈。當人性在扭曲后得到復歸時，他心中的正義與親情占據了主導地位，他拋棄心中多年的執念，回歸親人與祖國的懷抱。

而劇中另一個人物夏海生也不能用傳統的善惡觀念去評價。親情的失落導致了他人性的異化，父親從小對他的漠視使他的心靈處于失衡狀態，從小他就希望得到父親的認可，直至長大，這份認可需求擴展到他身邊的人?？墒遣徽撌巧纤荆€是心上人，都更認可他的好友鄭巖，這份不甘一直壓抑在心底，直至爆發。夏海生無法抵抗外界的壓力與誘惑，敏感脆弱的內心世界總是飽受著扭曲的折磨，使他無法保持熱情、直爽的本心，這生動地揭示了復雜人性的另一種情況。夏海生性格中真摯、爽朗的一面，與后來狠辣、陰暗的一面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這種對比映襯也引出了比單純的善和惡更豐富的審美意蘊，使人們認識到人性的復雜多樣。

《霧里看花》揭示出金錢、欲望下的人性失衡，引起我們對生活的智性思考和對自我認知的提升，劇中的人文關懷精神也很濃厚。人性本就幽深復雜，好壞相依，這樣才能體現出更本真意義上的真實。

三、古玩行業的狀況揭秘

《霧里看花》是以古玩為主題的電視劇，劇中出現的古玩帶動了整個劇情的發展。它以古玩拍賣為背景，意圖加深人們對古玩行業的了解，讓人們意識到古玩行業中存在的一些問題，給我們些許啟示。

在現實生活中，古玩因其原材料構成、歷史價值、制作難度、存世量等一系列復雜的因素，使得古玩本身所含的價值與社會上普通事物的價值差異較大，因此古玩行業是一門暴利性的行業，對利益的追求促使許多投資者加入這個行業。文物自身珍貴的收藏價值決定了它是一種特殊的商品，也決定了文物市場是一個特殊的市場，而作為一種文化上的承載者，古玩凝聚著大眾的群體意識，即古玩是一門可以賺大錢的行業。古玩本身的文化價值及歷史價值使得古玩被符號化了，而這樣一種符號化又與物欲、消費欲有關，這就促使人們對待古玩抱有一種畸形的態度。

目前我國古玩投資市場上也存在著不少的問題，如市場交易不夠成熟，缺乏規范的投資體系；古玩市場地下交易頻繁，缺乏專業的鑒定師等。這些問題導致了古玩行業的魚目混珠，亂象頻出。《霧里看花》中涉及了古玩行業中的拍假、賣假以及商戰中的爾虞我詐等現象，為我們展示了古玩行業中的黑暗、混亂。劇中黃立德、張二根與安蒂克公司勾結，在陽光下堂而皇之地暗箱操作的事例，在現實中也不少，當然現實中暗箱操作并非僅僅如此，可能還有其他不同的花樣，但萬變不離利益這個根本。《霧里看花》還為我們展示了古玩市場中道德和誠信的缺失。在古玩行業中，消費者受到欺騙的原因就在于在經營中藏家的眼力比不上商家。大部分民眾對于古玩是一無所知的，即使是一些古玩藝術品愛好者，也不能說完全了解古玩整個行業的行情。面對古玩市場上質量良莠不齊的眾多商品，他們也無法保證自己能買到真正的“古玩”，如劇中男主角的師傅佟自清就因自己“打了眼”跳河自殺。古玩業中，誠信的缺失是非常嚴重的事情，講誠信是有專業要求的，做到講誠信，必須以知識、眼力和豐富的市場經驗為依托。然而，在市場中真正懂行的人少之又少，所以造成真假古玩難以分辨，古玩市場中的混亂現象頻出。

《霧里看花》為我們普及了相關的古玩知識，展示了古玩行業中存在的一些問題，讓人們看清了古玩市場的“魚龍混雜”和鉤心斗角，警醒人們古玩行業中套路很多，水也很深，所以說沒有一定的鑒定水平和技巧，千萬不要輕易踏足。

四、美輪美奐的陶瓷藝術

《霧里看花》通過現代媒介及裝置藝術，將敘事與古玩影像表達相結合，為我們展示了大量精美的陶瓷，體現出中華民族的精美絕倫的文化藝術，思想性與藝術性兼備。

如劇中第一集出現的粉彩花鳥瓶，其原名叫乾隆官窯粉彩霽藍描金花卉大瓶，現于吉美博物館。瓶身總高64.7厘米，撇口，長頸，溜肩，圓腹，腹下漸收，圈足。造型規整端莊，比例和諧，整個瓶身呈現出天人合一的張力。瓶子的腹部呈現六瓣瓜棱的形狀，每瓣瓜棱的框格內都繪有花卉，包括芙蓉、梅花、菊花、紅白石榴、荷花和牡丹等。這些花卉顏色溫潤剔透，是采用我國傳統工筆畫的方式繪畫而成，下筆細膩，而瓶身所畫有的各種花卉所代表的各種美好的寓意，更使得瓶子寓意豐富。在大瓶頸和足底的部位，采用的是霽藍描金技法，霽藍釉整體藍如深海、色澤深沉，色調濃淡均勻。制作者又借鑒了西洋美術和琺瑯器中的軋道工藝，在霽藍釉上繪制了纏枝和蓮紋相同的吉祥圖案、蝙蝠以及如意云紋等描金紋飾，整個瓶子富麗堂皇，端莊大氣。

劇中第十三集出現的明宣德青花纏枝花紋天球瓶，現在由北京故宮博物院收藏。明宣德青花纏枝花紋天球瓶總高為46厘米，口徑為8.9厘米，足徑為15.2厘米，器形較大。平直口有唇，長頸，圓球形腹，平底素胎無釉。通體飾有青花紋飾，色澤淡雅，頸部飾纏枝花，近肩部飾花瓣紋，腹部的主題紋飾為纏枝花。瓶子肩部裝飾的花瓣紋樣具有西亞地區的風格，腹部的主題紋飾纏枝花是中國傳統紋樣，在該瓶上纏枝花所綴有的花卉周圍有枝藤在盤繞。該瓶的花紋紋飾都采用青花的形式繪制，在繪制過程中，制作者極其講究“清白對比，水路穿插”的制作技巧。花頭枝葉穿插在其中若隱若現，整體格局走向氣勢連貫。而花頭與葉子疏密相間，又形成了一種動態的均衡。中國畫講究意蘊，而在青花瓷上可以看到同樣的追求，所以該瓶的枝藤粗中有細，花朵濃中有淡，整個作品意蘊豐富、超凡脫俗。

《霧里看花》中的世界是一個視覺的世界，其中出現的陶瓷或精致華美，或端莊大方，或古樸素雅，它們都向我們展現著它們獨自的美麗，同時使整部劇情朦朧神秘，這也是古玩敘事的一種特色。

五、意味深長的思想意蘊

《霧里看花》中的真相隱藏在霧中若隱若現，當大霧散去，方顯出原本面貌。在劇中，隱藏在古玩拍賣后的爾虞我詐在真相大白后浮出水面，反派人物也紛紛落網，這其中所折射出的關于欲望與道德的關系也顯現出來，而由欲望所導致的對待古玩的輕浮態度也顯露了出來。在現代社會，人心浮動，很多人將金錢看得很重，而社會則將金錢放在了社會關系的總中心上。一切的關系以金錢為首要，所有的社會交往以賺取金錢為目的，這也就導致了社會上唯金錢至上的價值觀。古玩在《霧里看花》中輕易地勾畫出了因金錢而導致的人心險惡、道德淪喪。但是，這也只是表面，從更深層次的角度上看，這是我們每個人是否可以控制住我們自己欲望的問題。我們每個人都有欲望，只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欲望。欲望是我們行動的動力，欲望擁有行動的傾向，有了欲望我們才會行動，才能變得更好，但是欲望有界限，我們不能超越界限而無限制。

《霧里看花》中的各色人物因為自己的欲望，隨意擺布古玩，將古玩市場弄得真真假假，真相隱在其中似真似幻，這其實也是不尊重我國古玩藝術的表現。明代科學家宋應星在《天工開物》中寫道：“共計一坯之力，過手七十二，方克成器。其中微細節目，尚不能盡也。”陶瓷的七十二道工藝中的每一步都得嚴謹，不能走錯，每一個步驟都影響著下一步。藝術品是制作者精益求精的結果，藝術家們是以虔誠的態度對待這些藝術品的，真正懂得這些藝術品的人對這些藝術品也懷有敬畏之心。但是許多人將古玩當作投機倒把的工具，甚至不惜做贗品來賺取金錢，這是對藝術的不尊敬?，F代人對藝術的追求出現了問題，這是需要我們深入思考的問題。

古玩在《霧里看花》中作為敘事的手段出現，一方面將劇情渲染得撲朔迷離，使得故事內容懸念叢生；另一方面，古玩本身所含有的特殊意義，使得劇情內涵豐富，而劇中所含有的多重意蘊需要我們細細體悟。同時，電視劇還為我們介紹了古玩相關的知識，擴充了我們的知識面，對古玩行業的問題也進行了一定的描述，使我們思索在當今的社會下，應該怎樣處理欲望與道德之間的關系，應該以怎樣的態度來對待傳統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