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冷落的聽障群體
——以媒介生態(tài)視角審視信息無障礙傳播

□白瑞霞

第二次全國殘疾人抽樣調查結果顯示， 全國殘疾人總數為8502 萬人，聽力殘疾人為2054 萬人，占全國人口總數的1.5%左右。 伴隨著我國老齡化人口加劇，聽障患病率人數還會有進一步的上升趨勢。 當今社會是一個信息的海洋，新媒體的產生，社會大眾獲取信息資源更為便捷，視聽享受更為豐富，如通過網絡，用電腦或手機看新聞、看電視、查資料等。 收看電視、收看網絡視頻、收聽廣播或者接聽語音電話，對于聽障者而言，由于時常缺少完整字幕或者手語，導致信息訪問受阻。 聽障者作為媒介生態(tài)系統中的受眾群體，面對豐富繁多的視頻資源和音頻資源，無法與健聽者平等獲取信息。 本文以媒介生態(tài)為視角，考察當下新媒體時代聽障者接收信息的媒介環(huán)境，從中探尋信息無障礙傳播存在的問題， 旨在使聽障者獲得信息平權，縮小數字鴻溝，促進媒介生態(tài)系統的平衡。

一、媒介生產仍固守傳統傳播觀念

（一）媒介歧視：聽障群體并非目標受眾

媒介生態(tài)指的是媒介生態(tài)環(huán)境，在這一環(huán)境中的人、媒介、社會和自然組成了和諧共生及相互協調的系統。[1]“媒介生態(tài)學觀照媒介傳播之實質，即媒介傳播是如何影響人類的感知、理解、情感和價值判斷，以及人類與媒介之間的互動如何增進或阻礙我們的生存機會。 媒介生態(tài)關注的焦點是媒介傳播如何影響人類的感知、理解、情感和價值判斷，以及人類與媒介之間的互動如何增進人類的生存機會。[2]長期以來，社會對殘疾人一直存在歧視和偏見態(tài)度，聽障者“發(fā)聲”困難，缺少話語權，缺少振臂高呼的“吶喊”。 他們在接受學校教育、工作就業(yè)以及參與社會生活等方面常常機會相對較少，導致他們的生活質量和社會地位無法與健聽者相比。 在媒介生態(tài)系統的實際運行中，他們屬于受眾生態(tài)中的弱勢群體。 職業(yè)的傳播者在大眾傳播媒介中，承擔著“守門人”的職能，聽障者接受信息的內容，接受信息的形態(tài)，都與媒介“守門人”有著直接關系。 聽障者較少得到媒介“守門人”的關注，信息平等權利未得到應有的體現。 媒介生態(tài)系統中的傳播群體、信息群體、營銷群體、受眾群體等與環(huán)境、人、媒介、社會和自然沒有形成不可分割的復合體或統一體。 媒介生態(tài)學專家指出：作為整體生態(tài)系統中的“完整的人”，應該既是物質與精神的平衡，也是技術與情感的平衡，否則就會淪為“單向度的人”。 現實情況說明，媒介生態(tài)中的傳播者、營銷者等諸多要素，沒有與生態(tài)群體中的聽障者進行信息能量的平等交換，導致整個媒介生態(tài)環(huán)境遭到破壞。 媒介生產者與受眾之間構建的媒介生態(tài)系統的平衡就會被打破，從而危害整個生態(tài)系統的可持續(xù)發(fā)展。 “傳媒總是自覺地按照目標受眾的信息需求、價值觀、審美觀來選擇傳播內容和傳播形式，作為非目標受眾的群體即便能夠平等地擁有傳播媒介，也未必能平等地擁有媒介所提供的服務”。[3]

（二）供給缺乏：制約媒介傳播主動作為

媒介生態(tài)系統包含了自然環(huán)境、社會環(huán)境（政治環(huán)境、經濟環(huán)境、文化環(huán)境和技術環(huán)境等）和一級生產者（傳播者）、二級生產者（媒介）、三級生產者（營銷）、消費者（受眾）和分解者（回收、利用者）等若干要素。 媒介依賴論認為，在媒介生態(tài)系統中，各種成分和群體之間最本質的聯系需要通過營養(yǎng)來實現，即把媒介主管者、傳播者、信息、符號、媒介、受眾和社會連成一個有機統一的整體，其中的各要素，需要通過傳播互動關系和媒介依賴關系形成食物鏈，也就是利益共同體。 在媒介運行和傳播的過程中，表現出既有簡單的直線式食物鏈和復雜的交互式食物網。 在這個龐大的食物網中，媒介信息生產發(fā)布過程的食物鏈順序是：信息的采集與創(chuàng)造、處理與加工、發(fā)布與傳播、受眾的接受與反饋。 媒介經營管理資源的食物鏈順序是：人才資源、信息資源、受眾資源、財力（發(fā)行與廣告收入）資源，再到人才資源。 從宏觀視角來看， 媒介生態(tài)中的食物鏈多數時候是多個方向和相互交叉，形成復雜的食物網。 伴隨著新媒體時代的到來，生產群體、傳播群體、廣告群體、營銷群體、受眾群體等都已經不再是固定在一條食物鏈上，為了謀求來自不同鏈條的營養(yǎng)， 單個種群必須同時加入數條食物鏈， 才能確保自己從龐大的食物鏈中獲取自身得以生存與發(fā)展所必須的不同營養(yǎng)。[4]

聽障者作為受眾資源的一部分，與“強勢人群”和“主流人群”相比，屬于生態(tài)鏈中的“邊緣群體”和“弱勢群體”。 從食物鏈的視角出發(fā)， 傳播者采集信息、處理信息、發(fā)布信息等一系列行為，都是為了通過食物鏈，維系自身的生存與發(fā)展。 媒介生產者通過小眾群體的聽障者這一食物鏈獲得的營養(yǎng)少之又少，因此，他們會以滿足大多數目標受眾的需求為目的。 在傳播技術的開發(fā)和利用上考慮更多的是以健聽者為中心， 以健聽者的信息標準開發(fā)和研制傳播技術，這樣才能獲取食物鏈更多的營養(yǎng)成分。 現實情形進一步說明， 傳播技術中因缺少字幕和手語這一代償通道的支持， 聽障群體無法得到生態(tài)食物鏈中豐富的營養(yǎng)， 未享受到新媒介帶來的愉悅感和滿足感。 媒介生態(tài)中的生產、傳播、廣告、營銷等群體為聽障者投入的財力和精力與最終回報不成正比， 無法獲取經濟利益的最大化， 因而會缺少工作積極性和主動性， 最終導致聽障者得不到來自媒介生態(tài)多個群體的青睞與關注。

二、為聽障群體構建媒介生態(tài)新環(huán)境

（一）普及理念：增強無障礙自覺行動

信息無障礙是指通過信息化手段彌補身體機能、所處環(huán)境等存在的差異，使任何人（無論是健全人還是殘疾人， 無論是年輕人還是老年人） 都能平等、方便、安全地獲取、交互、使用信息。[5]信息無障礙體現了信息平等權。 第61 屆聯合國大會于2008 年年5 月3 日實施的《殘疾人權利公約》指出：締約國確認殘疾人有權在與其他人平等的基礎上參與文化生活，并應當采取一切適當措施，確保殘疾人獲得以無障礙模式提供的文化材料； 獲得以無障礙模式提供的電視節(jié)目、電影、戲劇和其他文化活動。 無障礙環(huán)境建設關乎社會每個人。在人的一生中信息障礙可能隨時發(fā)生，不僅僅只針對聽障者。 聽障者的殘疾常常較為隱蔽，平時難以發(fā)現與健聽人的差異，但是，如若需要與人進行溝通交流時， 聽力障礙才會顯現出來。 健聽人與聽障者之間就像隔了一堵“玻璃墻”，阻斷了聲音的傳播。信息無障礙和坡道、盲道、扶手等設施相比，信息無障礙是隱形的，是“里子工程”，容易被忽略。因此，加強信息無障礙建設，不僅要求媒介生產者在字幕和手語方面踐行信息無障礙傳播理念，還需要喚醒整個媒介系統中的媒介管理者、生產者、消費者對無障礙傳播的認識。只有全社會增強對殘障者信息平權的意識，才能將無障礙理念變?yōu)樽杂X行動。 就像如今公共汽車、火車、飛機等安裝電子字幕顯示屏報站設施，方便了聽障者乘車。再如，嗶哩嗶哩視頻平臺，2021 年11 月16 日的英雄聯盟S11 賽事期間，推出了電競賽事首個無障礙直播間，聽障游戲愛好者和關心賽事者可以通過AI 語音識別字幕及時獲得信息。 在賽事播報和賽后采訪環(huán)節(jié)，還增加了手語翻譯服務，無障礙直播間吸引了近600 萬人觀看。[6]這次無障礙直播間不僅受到了聽障者的歡迎，還感動了無數健聽人。 由此可以看出，只有無障礙理念到達每一個人，信息無障礙才會落地生根。

（二）技術研發(fā)：科技賦能無障礙傳播

科學技術是推動社會發(fā)展的驅動力。 新媒體時代，新技術、新手段、新創(chuàng)造層出不窮，這些是助力信息無障礙的關鍵要素。 早在20 世紀90 年代，美國專門為聽障者提供了隱藏式字幕 （Closed-Caption），隱藏式字幕可以通過電視安裝內置的解碼器打開或關閉。 制定了《殘疾人康復法案》第508 節(jié)、《電信法》《電視解碼電路法案》 等信息平權法律加以保護，并要求強制性執(zhí)行，其中規(guī)定所有的新聞節(jié)目、娛樂節(jié)目和針對聽障者的信息服務必須提供隱藏式字幕。英國在1990 年出臺的《廣播法》，要求配備字幕達到節(jié)目播出量的50%。1999 年2 月，對電視節(jié)目字幕位置、顏色、字體、格式、停留時間、強調、停頓、隱藏式字幕、開放式字幕、音效字幕、對白字幕、兒童節(jié)目字幕等都做了詳細的規(guī)定。[7]

《國家人權行動計劃（2021—2025 年）》特別指出“加快推進信息無障礙建設，支持研發(fā)生產信息無障礙終端產品， 探索傳統無障礙設施設備數字化和智能化升級”。 政府的這種號召，旨在鼓勵科技單位、企業(yè)以及個人自主研發(fā)無障礙傳播技術， 不斷生產出適應殘障者的軟硬件設備， 以科技手段彌補殘障人群在身體功能上的缺失。 當前華為、小米等智能手機均開發(fā)了語音轉換實時字幕功能， 方便聽障者與健聽人的信息交流。 中國聯通專門為聽障者研發(fā)的暢聽王卡，將對方語音實時轉化成文字，聽障者也可以將自己想說的話編輯成文字， 實時轉化成語音傳到對方手機，極大地方便了聽障者接打電話。[8]央視新聞和百度智能云聯手傾心打造的總臺首個AI 手語主播在2022 年的北京冬奧會期間報道冬奧賽事。 這些說明了媒介生產者在信息無障礙的研發(fā)上邁出了一大步。[9]科大訊飛自2017 年起，一直關注特殊群體，并為聽障群體提供文字和語音轉換技術，最大程度降低聽障者獲取信息的難度。 科大訊飛的負責人曾說：“對于健聽人而言，AI 技術是錦上添花，但是對于殘障人士而言，卻是雪中送炭，是剛需”。[10]依照《信息無障礙國內標準》，加強無障礙傳播信息技術的研發(fā)、普及和應用，讓更多的殘障群體分享信息技術進步新成果，共同營造綠色媒介生態(tài)環(huán)境，這是媒介生產種群肩負的使命與責任。 在無障礙建設的過程中，除了必須的信息無障礙建設的規(guī)格要求、評價指標，還要有時間限制，有獎懲辦法等，使得無障礙建設不至于盲目和想當然。 這是加強媒介控制群體必須做出的強制性要求。

（三）媒介分層：提升聽障受眾共情體驗

一直以來， 國家對弱勢群體的關注力度越來越大，彰顯了對殘障群體的人文關懷，當前信息無障礙環(huán)境建設呈現出良好的發(fā)展態(tài)勢。 如2021 年，國家頒布《無障礙環(huán)境建設“十四五”實施方案》，強調“大力發(fā)展信息無障礙建設”“鼓勵電視臺在播出電視節(jié)目時配備同步字幕或手語， 并逐步擴大配播手語的節(jié)目范圍”。 使用與滿足理論認為，人們接觸媒介的活動是基于特定的媒介動機， 用戶通過使用媒介來滿足信息獲取、社會交往、休閑娛樂等。 媒介生態(tài)系統具有自調節(jié)、自適應、自組織和自更新的功能，通過加強對媒介的控制、修整、調適和維護，使得人、媒介、社會和自然相互作用，從而達到良性循環(huán)。

社會大眾對媒介的消費行為總是按照自身的習慣和實際需要進行的。 這當中蘊含了市場營銷理論中的媒介分層原則。 媒介分層是對大眾傳播的一種提升和細化，將需求不同的大眾分割成不同的層次，以整合小眾群體為主。[11]媒介分層是為了更好地進行信息獲取機會、信息資源配置和信息渠道使用，目的是滿足同一受眾的多方面需求。 為了更好地構建媒介生態(tài)平衡系統， 建議媒介管理者在國家政策的助力下，在兼顧已有手語新聞節(jié)目的基礎上，像打造戲曲頻道、少兒頻道那樣，積極為聽障者量身打造有字幕和手語的專屬欄目， 以不斷滿足小眾聽障者的信息無障礙訪問需求。

三、結語

媒介生態(tài)由媒介以及媒介所依存的人、社會、環(huán)境、自然及其相互關系構成的統一整體，各要素相互影響、 相互制約， 從而使這一系統長期保持動態(tài)平衡。 新媒體時代，信息對于當今社會的每個人至關重要， 對于缺少聽覺渠道獲取信息的聽障群體更是如此。 在大力倡導媒介生態(tài)平衡的背景下，只有媒介生態(tài)系統所有群體攜起手來，齊心協力，為聽障群體消除獲取信息資源的壁壘， 才能保障媒介生態(tài)環(huán)境的和諧共生， 才能共同推動信息資源訪問人人平等這一人類崇高理想的實現， 才能在建設幸福美好的媒介生態(tài)的精神家園中“一個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