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燁鑫
自從2017年10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會議上提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以來,學界對這一話題展開了廣泛而深入的討論。目前,學界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研究主要從發展脈絡、內涵意蘊、建設意義以及鑄牢路徑等四方面展開。其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路徑研究集中在以下幾方面:一是加強民族交往交流交融。如郝亞明提出用強化族際紐帶、加強民族“三交”的方式來增強共同性[1]56-65。二是增強文化自信與文化認同意識。如郝時遠主張通過加強中華文化的自覺及自信以增強認同感[2]1-10;王延中認為大力推進對偉大祖國、中華民族、中華文化、中國共產黨以及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這“五個認同”教育來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思想基礎[3]7;嚴慶也認為開展“五個認同”教育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基本要求[4]14-21。三是加強民族團結,增強國民意識。如周平認為加強民族團結,增強國民意識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雙重路徑,兩者相輔相成,互相促進[5]5-16。四是共享資源建設。如陳紀等認為應該加強政治、經濟、文化、社會等方面的共享資源建設以構建具體實現路徑[6]26-33。五是推廣國家通用語言文字。如青覺認為夯實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這一基礎性工程是路徑的新拓展[7]173-181;納日碧力戈也認為各族人民要學好國家通用語言以做到語言互通[8]10。六是互聯網+等先進技術的輔助。如馬惠蘭認為要充分發揮互聯網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正向作用[9]32-35。除此之外,還有結合新疆、西藏等民族地區以及族別展開的鑄牢策略研究。如青覺認為“文化潤僵”是通暢中華文化潤澤機制、夯實新疆特色文化與中華文化母體等的過程[10]1-12。這些成果使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研究逐步深化,但基層在推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工作過程中還常常感受到缺乏行之有效的抓手。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要從“共同體意識”所蘊含的學理意義出發,結合基層實際情況來扎實推進,尤其要利用國家在基層治理中已經積淀的設施資源,通過適當調適以形成新的功能,從而服務于國家的重大戰略。
我國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由來已久,但自2015年1月中共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快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意見》并公布了國家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指導標準(2015-2020年)以后,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步入快車道。特別是2017年3月,《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下文簡稱《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正式實施以來,在法律的剛性約束下,我國建立了覆蓋城鄉的公共文化服務設施,并能提供豐富多彩的公共文化服務。國家大力推進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目的是滿足公民的基本文化權益,推進文化治理。該體系所具備的公共性、參與性和共享性特征能夠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應該充分利用好這一資源。
“共同體”及“共同體意識”是社會學、人類學、民族學研究中的一個常用概念,但對于何謂共同體和共同體意識,以及如何形成共同體和共同體意識則是學界不斷探索的基礎性問題。早在1887年,德國社會學家滕尼斯就系統論述了“共同體”這一概念。他從歷史角度分析了“共同體”的三種原型:古希臘和羅馬的民社與城邦、中世紀的日耳曼王國以及近代的自由市鎮等,并闡釋了共同體的內涵和特征。滕尼斯從心理學和社會學的角度認為共同體強調有機聯系和關系,而且具有親密性和排他性。他在共同體原有“協同性”意涵的基礎上進一步指出共同體的本質:“對關系本身,因此也即結合而言,如果我們將它們理解為真實的(reales)與有機的(organisches)生命,那么它就是共同體(Gemeinschaft)的本質?!盵11]68“真實”和“有機”是共同體的核心意涵,賦予共同體鮮活的生命感和互通感。他還提出了血緣共同體、地緣共同體以及精神共同體這三種主要類型。他在分析了中世紀行會師徒之間傳遞技藝、指導人生所形成的牢固精神紐帶(精神共同體)之后,認為精神共同體的心理基礎是“本質意志”(Wesenwille)這個有機體的心靈結構[11]207,而本質意志的基本內涵是喜好(Gefallen)、習慣(Gewohnheit)和記憶(Ged?chtnis),這些都是有機體諸本能的復合物[11]208-220?!熬窆餐w”這個有機體是與社會實體截然不同的存在,已經具有心理學層面的意蘊。從精神層面的共同體來說,共同體甚至可以等同于共同體意識。而血緣共同體與地緣共同體因為有某種穩定紐帶的存在,容易產生對血緣和地緣的認同,從而產生共同體意識。滕尼斯雖然沒有直接提出“共同體意識”,但是我們可以把他的“精神共同體”作為共同體意識的重要理論來源?!豆餐w與社會》作為全球暢銷的學術著作,在滕尼斯生前就發行過七個版本,并被翻譯成法文、英文、日文、西班牙文、意大利文、匈牙利文以及中文本等多國語言,足見他對全世界學術界的影響力之巨大。而按照威廉斯的觀點,共同體(community)具有五種意涵。前三種意涵指實體存在,后兩種意涵分別指“擁有共同事物的特質”和“相同身份與特點的感覺”[12]125,也鮮明表達了共同體的非實體內涵。安德森將民族和共同體結合起來研究,其主要思想見于1980年出版的《想象的共同體:民族主義的起源與散步》,他認為民族不是許多社會現實的結合,而是想象的創造物和共同體。我們可以從他的論述推斷出:民族是一種心理性和意識化的存在。滕尼斯、斯大林以及安德森分別從社會學、心理學以及民族學的角度對“共同體”進行論述,使得其內涵更加立體和生動,也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提供了更多的理論支撐。
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發軔于19世紀末期。1899年,梁啟超發表在《清議報》上的《論中國與歐洲國體異同》一文提出了“一體”“一統”等概念。他在將中國與歐洲列國進行國體比較的基礎上提出“一體”的概念:“春秋戰國以后,其各族之人民,早已互通婚姻,漸漸無差別之可言。故國地一經合并,國民遂為一體也”,“歐洲自羅馬以后仍為列國,中國自兩漢以后仍為一統”[13]769-773。1903年,梁啟超進一步提出了“國家有機體說”,他將國家與器械相比較,認為二者殊異:“國家之為物,與彼無機之器械實異”,“國也者,非徒聚人民之謂也,非徒有府庫制度之謂也。亦有其意志焉,亦有其行動焉,無以名之,名之曰有機體”,與生物有機體又有不同:精神與形體相聯合;肢骸各官;宜聯結此等肢骸以結構一全體……等。[13]451他的“有機”思想也進一步豐富了“一體”和“一統”的內涵。甚至可以說,梁啟超的“一體”“一統”和“有機體”這些共同體是精神和形體的結合,已經孕育著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
如果說梁啟超的“一體”“一統”和“有機體”偏重于學理分析的話,那么孫中山的“統一”思想則帶有較強的社會治理的功能要求。1912年中華民國成立,結束了兩千多年的帝制。孫中山作為臨時大總統,在《中華民國臨時大總統宣言書》說道:“合漢、滿、蒙、回、藏諸地為一國,即合漢、滿、蒙、回、藏諸族為一人。是曰民族之統一?!盵14]95他的“統一”具體包括“民族之統一”“領土之統一”“軍政之統一”“內治之統一”“財政之統一”[14]95-96。1939年2月,顧頡剛提出“中華民族是一個”的觀點,他從歷史的角度分析原因,認為這種思想在秦始皇統一中國時就萌芽了,認為“夷漢是一家”,“我們只有一個中華民族,而且久已有了這個中華民族”[15]773-785,這是事實,更是信念?!靶拍睢敝阜€定的、堅定不移的想法,屬于精神層面的闡釋,包含著共同體意識的內核,而“一個”蘊含著共同體及其共同體意識的雛形。梁啟超的“一體”“一統”和“有機體”,孫中山的“統一”以及顧頡剛的“一個”思想提出的社會歷史背景是我國面臨內憂外患。這樣的國家局勢迫切需要國內人民緊密團結在一起,形成共同體意識。
新中國成立以來,特別是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社會發生了全面且深刻的變化。在此情景下,費孝通在1988年“泰納講演”上提出“中華民族多元一體格局”理論。1989年,《中華民族的多元一體格局》一文發表在《北京大學學報》。費孝通認為,中華民族作為一個實體,經歷了從自發到自覺的過程。各民族“經過接觸、混雜、聯結和融合,同時也有分裂和消亡,形成一個你來我去、我來你去,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而又各具個性的多元統一體”[16]1。他就中華民族的“多元”與“一體”進行了闡釋:“多元”指組成中華民族的成員組成多元化,其起源多元化[16]17;“一體”指“各民族相互關聯,相互補充,相互依存,與整體有不可分割的內在聯系和共同的民族利益”[17]268,這種一體性,集中表現為祖國統一和繁榮富強、中華民族大團結等?!岸嘣迸c“一體”的辯證關系是各民族的多元中包含著不可分割的整體性[17]268。他主要強調中華民族的整體性,并闡釋了整體與個體的辯證關系。他還談到了中華民族的“共同性”,主要從歷史淵源闡釋了共同性的基礎,其表現是各民族之間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各具特長而又相互學習[17]123-152。在此基礎上,費孝通明確提出的“文化自覺”思想,他認為文化自覺是“生活在一定文化中的人對其文化有‘自知之明’,明白它的來歷、形成過程、所具有的特色和它發展的趨向”[18]44,而“自知之明是為了增強對文化轉型的自主能力,取得為適應新環境、新時代而進行文化選擇時的自主地位”[18]44。他的界定簡明扼要地說明了文化自覺就是要在意識層面明白“我是誰”,對自身具有充分的認識,并自覺地傳承、發展和創新的內部驅動力。中華民族從自在到自覺的認識過程,實現了質的飛躍,也為共同體意識的形成提供了思想基礎和理論來源。
縱觀從梁啟超到費孝通的共同體及共同體意識的發展線索,其最主要的歷史背景是我國近現代一百多年反帝反封建的斗爭。在內部積弱、強敵入侵的緊迫情況下,中華民族緊緊團結成為一個整體,才能取得偉大勝利。正如費孝通所說:“中華民族在近百年和西方列強的對抗中成為自覺的民族實體”[16]16。這個“自覺”也從“自在”的無意識狀態進入意識狀態。所以,歷史經驗生動地告訴我們,中華民族成為一個自覺共同體,具有了共同體意識,就能取得各項事業的偉大勝利。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放眼世界,我們面對的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盵19]421國際格局與國際體系深刻調整,國際力量對比革命性變化,全球治理體系深刻變化。所以,我們需要通觀全局、變中求進。應對這種大變局的新形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顯得尤為重要。國際環境是外部刺激,內部則要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建立牢固的精神堡壘,進而促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目前學界對于其內涵研究的關鍵詞在于“認同”,主要表現在三個層面:第一,國家認同。如虎有澤等人認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國家認同的一種表現形式[20]1-6。第二,集體認同。如哈正利認為集體認同是各民族在各方面取得一致性或共識性的集體身份認同[21]。第三,民族認同。各民族人民對本民族共同記憶、情感、意愿及信念等的認知。
毫無疑問,認同是一種心理活動或意識活動。在滕尼斯看來,精神共同體本身就屬于意識范疇;費孝通的“多元一體”以及“整體性”是基于反帝反封的歷史背景,在浴血奮戰中各族人民同呼吸共命運,已經建立牢固的整體意識,并由自在上升到自覺的精神層面。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指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就是要引導各族人民牢固樹立休戚與共、榮辱與共、生死與共、命運與共的共同體理念。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促進民族團結的必由之路,是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重要保障。
中華民族在從自發到自覺的轉變過程中,也實現了由“共同體”到“共同體意識”的形成。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在爭取民族獨立和社會解放事業中逐步形成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不僅我們的外部環境面臨“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中華民族也踏上了偉大復興的新征程,需要通過不斷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來凝心聚力。馬克思主義哲學認為,物質決定意識,意識對物質具有反作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一方面要推進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另一方面在精神層面加以推進。在我國現有基層治理體系中,公共文化服務體系是直接服務于基層民眾精神層面的治理設施。在推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過程中,我們要充分利用好這一設施資源。
公共文化服務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途徑,而兩者聯系的橋梁就是“認同感”的生成??ㄋ固卦凇墩J同的力量》一書中強調“認同(identity),是人們意義(meaning)與經驗的來源”,而文化認同也具有重要作用:“通過涉及社會行動者(social actor)的認同概念,我把意義建構的過程放到一種文化屬性或者一系列相關文化屬性的基礎上來理解,而這些文化屬性相對于意義的其他來源要占有優先地位”[22]5。認同感首先是文化的認同,這是與公共文化服務的服務內容相匹配的。因為公共文化服務是公共服務的一種,主要提供文化方面的服務。他還進一步論述了認同的生成不能僅僅依靠角色,而“只有在社會行動者將之內在化,并圍繞這種內在化過程建構其意義的時候,它才能夠成為認同”[22]5,認同可以使角色進行自我建構和個體化,從而獲得更加穩固的意義來源。而這個意義被他定義為一種象征性認可。從社會學的角度來說,認同不是憑空想象,而是通過一些途徑建構起來的。因此,“如何有效獲得”就成了一個關鍵性問題。公共文化服務的“認同感”生成主要通過三條路徑:一是營造公共領域,凸顯公共性;二是以人民為中心,彰顯主體性。三是建構共享意識,夯實公平性。
第一,公共文化服務營造公共領域,凸顯公共性。漢娜·阿倫特認為公共領域是共同的空間,具體來說,“公共的”內涵有二:一是指凡是出現于公共場合的東西都能夠為每個人所聽見和看見,具有最廣泛的公開性。二是與私人地盤相對應的我們共同的世界,即世界本身[23]81-84。他使用一個形象生動的比喻來說明公共領域的作用:它就像一個四圍坐滿人的桌子,既將人區別開來,防止人民傾倒在一起,又將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哈貝馬斯在阿倫特的基礎上認為公共領域是公共性表現的區域,這個領域介于國家和社會之間,賦予公民對于國家活動實施監督的權利[24]2。在公共領域內,人們通過共同的活動產生緊密聯系以產生共同體意識。公共文化服務就像阿倫特所說的“桌子”一樣,可以提供公共領域和公共活動,具備凝聚的功能。它又像哈貝馬斯所說的可以賦予人們參與公共文化生活的權利。人們在公共文化服務活動中交換思想進而產生公共意識。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的硬件設施,如公共圖書館、博物館、美術館、文化館、鄉鎮綜合服務中心、文化廣場、公園等可以營造有形的公共領域,形成固定的文化活動空間,從而使得“認同感”具有可達性。但是,認同感的生成僅僅具有這些物質條件還不夠,還必須在公共領域內交流。帕克論述了共同體中交流的重要性:共同體就存在于交流中。在共同體內,人民因為有共同的目標,并根據這個目標來調整他們的活動,就能形成共同體。生活在共同體中人民必須通過交流才能產生認同感并達成共識[25]183-184。公共文化服務提供了交流場域,并通過一系列活動促成了交流的產生。另外,公共文化服務的其他內容,如網絡信號、電視信號、廣播信號等也可以營造無形而便捷的公共領域;全民閱讀、全民健身、全民普法以及全民科普等活動更是營造了全國范圍內的無形公共空間和領域,有利于全民認同感的生成,從而促進文化共同體的形成。這正如帕克所說,一本書或者一封信這種載體能夠使相隔千里的人也能產生緊密聯系[25]184。因為參與共同的文化活動、享受共同的文化資源以形成文化共同體,自然而然會對共同體產生認同感,從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诖耍惣o主張“以文化方面的共享資源建設提升各民族文化自信,從文化利益共同體層面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25]30。
第二,公共文化服務以人民為中心,彰顯主體性。登哈特認為對于公務員的基本要求是服務,而不是掌舵。他說:“對于公務員來說,越來越重要的是要利用基本價值的共同領導來幫助公民明確表達他們的共同利益需求,而不是試圖控制社會新的發展方向?!盵26]103這種“服務”思想作為新公共管理的核心思想,也成為我國公共文化服務的基本原則。現代服務型管理更加重視人,而不是物。公共文化服務以人民為中心,以服務為宗旨?!豆参幕毡U戏ā吩凇翱倓t”中明確規定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27]2,向公眾免費或者優惠提供公共設施及其相關服務。其立法的總體思路之一也是“堅持以人為本,推動基本公共文化服務標準化、均等化發展”[27]18,它還進一步強調:“公共文化服務是全體人民普惠性的服務,應當堅持以人民為中心”[27]19。由此可知,“以人民為中心”“均等化”以及“普惠性”等詞語精練地傳遞了公共文化服務使人民產生認同感的可達性。黨的十九大報告指出:我國社會主要矛盾已經轉化為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和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人民迫切需要滿足基本的文化權益,得到文化滋養。公共文化服務在全國范圍內掀起了普惠性的文化服務,吸引人民群眾參與其中。人民群眾通過不斷與周圍世界的文化交流和聯系,確立自身的角色和定位而獲得認同感。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突出人民在公共文化服務中的主體地位,這能培養人民的主人翁意識和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進而促使他們以更強的主動性參與到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新征程的事業中。
第三,公共文化服務能夠建構共享意識,夯實公平性。羅爾斯在《正義論》一書中從哲學及道德角度研究社會基本結構在分配權力、義務時的正義(Justice)問題,他認為:“正義是社會制度的首要德性,正像真理是思想體系的重要德性一樣”。[28]3他提出正義的兩個基本原則:“第一個原則:每個人對與其他人所擁有的最廣泛的平等基本自由體系相容的類似自由體系都應有一種平等的權利。第二個原則:社會和經濟的不平等應該這樣安排,使它們(1)被合理地期望適合于每一個人的利益;并且(2)依系于地位和職位向所有人開放?!盵27]47他簡明扼要地說明所有人都應該享有平等的權利,而政府作為公共文化服務的主導力量能夠最大限度地保證公平性。《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不僅指出了公共文化服務面對全體公民服務,而且還要求對特殊人群和特殊地區做出更充分的保障。如第九條規定:“各級人民政府應當根據未成年人、老年人、殘疾人和流動人口等群體的特點和需求,提供相應的服務”[27]3,對務工人員和留守婦女兒童要提供便利服務;針對在校學生的特點提供相應服務;支持軍隊基層文化建設,促進軍民文化融合。而針對特殊地區,第四章《保障措施》規定了“重點扶持革命老區、民族地區、邊疆地區、貧困地區開展公共文化服務”[27]13。我國已經建立了覆蓋城鄉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通過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不僅促進了全民、全域共享意識的形成,還最大程度地保證了公平性。社會只有實現了文化公平,才能更好地實現和諧的目的。如傅才武認為,公共文化服務的基本內涵之一就是“文化權利的全民共享”[29]130。正因為如此,“在中國語境探討構建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之際,需要在理論和實踐操作層面確立的第一個原則,就是公平正義原則”[30]37。鮑曼也認為,共同體“只可能是一個由做人的平等權利,和對根據這一權利行動的平等能力的關注與責任編織起來的共同體”[31]177。全民共享而不排他,這也是社會公平在文化領域的體現。公共文化服務傳遞的全域、全民共享意識,促使全域、全民成為一個密不可分的共同體,從而對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產生積極作用。
與此同時,通過梳理我國公共文化服務發展現狀,我們可以發現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已有的建設成就和服務內容等因素也為“認同感”生成提供了物質基礎。2005年10月,黨的十六屆五中全會提出建設“覆蓋全社會的比較完備的公共文化服務體系”之后,我國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加速發展。2017年3月,《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開始實施,為公共文化服務建設事業提供了法律保證。2021年,《“十四五”文化和旅游發展規劃》也提出要“健全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從資金投入來說,國務院和地方各級人民政府將公共文化服務經費納入本級預算,為建設提供了經濟保障。從建設成效來看,截止2020年末,全國共有公共圖書館3212個,實際使用房屋建筑面積1785.77萬平方米,圖書總藏量117929.99萬冊;群眾文化機構43687個,其中鄉鎮綜合文化站32825個,全國群眾文化機構從業人員185076人;村級綜合性文化服務中心575384個①。公共文化服務的設施主要積淀在基層,從業人員也主要面向基層群眾提供服務。在我國現有基層行政體系中,縣以下行政單位沒有專門負責民族工作的機構,導致縣級民族工作部門在鎮村兩級的工作推進存在諸多困難。鎮村兩級要用好公共文化服務體系這個抓手,讓鎮村兩級綜合性文化服務中心成為推進民族工作、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窗口。
總之,無論是從生成邏輯還是工作抓手來說,公共文化服務的現有資源存量能夠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所用。正如周曉麗等人所說,公共文化服務的重要外部效應是“對政治意識形態的建構作用”,“這主要指文化物品和服務在傳播主流形態,形成特定政治體系所要求的公民政治文化,維護國家政治穩定、文化安全等方面所發揮的作用”[32]90。公共文化服務也必須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一民族工作的主線服務。
從公共文化服務的內容和形式上來說,它能夠促進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從覆蓋城鄉的服務體系和人員配備來說,它能夠成為鎮村兩級推進民族工作的重要抓手。2021年8月,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提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新時代黨的民族工作的‘綱’,所有工作要向此聚焦”[33]的重要觀點。2022年3月,習近平總書記在參加十三屆全國人大五次會議內蒙古代表團審議時強調,“要把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工作要求貫徹落實到全區歷史文化宣傳教育、公共文化設施建設、城市標志性建筑建設、旅游景觀陳列等相關方面”。[34]在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工作中,我們要用好公共文化服務的各項設施資源。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進一步建設,也要體現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要按照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要求,主動求變,承擔相應工作職能,促進民族團結,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
注釋:
① 數據來源于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政府門戶網站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和旅游部2020年文化和旅游發展統計公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