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志偉 丁 樺
(青海民族大學 經濟與管理學院,青海 西寧 810000)
在2020年11月舉行的亞太經合組織工商領導人對話會中,習近平指出,中國堅持把創新作為引領發展的第一動力,而企業作為代表國家創新質量的主體部分,其創新水平亟待提高。與此同時,企業創新不僅是提高企業競爭能力的一種有效途徑,更是在“后疫情”時期影響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重要因素。在現階段,我國經濟開始轉向中高速發展的“新常態”,企業創新在經濟高質量發展中的作用愈發重要[1]。但是,企業創新存在的高風險和不確定性等特點使得企業在進行外部融資時舉步維艱,企業的創新行為一旦失敗,作為企業研發資金的提供方便會存在壞賬風險。充足穩定的現金流是企業進行研發創新活動的重要保障,而外部融資難的問題導致企業無法在研發創新活動中投入足夠的資金。在內源資金方面,按照《增值稅暫行條例》,企業的留抵稅額(當期銷項稅額不足以抵扣進項稅額的部分)會結轉至下一期進行抵扣,這便會占用企業資源,進一步限制了企業的創新行為。因此,政府出臺了一系列減稅降費政策作為鼓勵企業創新的一種快速有效的手段[2],為進一步推動減稅降費工作的完成,財政部和稅務總局印發了《關于2018年退還部分行業增值稅留抵稅額有關稅收政策的通知》(財稅〔2018〕70 號,以下簡稱“留抵退稅”政策),明確了對“留抵退稅”政策規定內的行業進行期末增值稅留抵額的退還。“留抵退稅”政策通過稅費返還使得企業在一定程度上補充其內源資金,緩解了融資壓力,減少了融資成本,進而增加企業投資[3-5]。但“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能否促進企業創新?文章試圖對該問題進行實證檢驗。
現有文獻多圍繞增值稅稅率的變化[6]、增值稅轉型[7]、營改增[8]以及增值稅稅收分成變化[9]等方面展開研究,而以退還增值稅方式的“留抵退稅”政策卻沒有得到充分的重視。因此文章以“留抵退稅”政策為制度背景,擬研究以下兩個問題:(1)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研究了該政策是否對企業創新水平產生影響;(2)從企業生命周期以及產品市場競爭程度兩個角度分別分析“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對企業研發創新產生的效果,研究該政策對企業創新是否有異質性影響。通過研究“留抵退稅”政策對企業創新的影響,旨在使增值稅改革的相關研究更加完善,并在一定程度上為我國通過增值稅改革方式促進企業創新提供微觀的經驗證據。
從1994年稅制改革之后,財政大包干被分稅制所取代,增值稅在此次改革之后成為了我國最大的稅種,占總稅收的43.7%[10]。此外,為了控制過度的地方投資行為以及通貨膨脹,國家在此次稅制改革中實行了生產型增值稅,同時也提出企業的留抵稅額將結轉至下一期繼續抵扣。而導致留抵稅額形成的原因除了有價格倒掛和多檔稅率等政策性因素,還有非政策性的季節性因素和生命周期等因素[11]。為推動社會主義市場經濟的發展,留抵稅額結轉至下一期抵扣這一規定并未進行修訂。但是留抵不退并不符合我國經濟轉向高質量發展的現狀,對于政府而言,留抵稅額以負債的形式存在,留抵不退會導致其未來的財政收支嚴重失衡;對于企業而言,留抵稅額的存在占用企業原本作為其他用途的資金,導致其資本成本增加,降低企業創新的積極性,并且降低了市場對于資源的配置效率。
針對留抵稅額存在的一系列問題,我國分別在2011年、2014年和2016年對滿足相關條件的集成電路、特定化工產品原料以及飛機制造業的留抵稅額予以返還。但是上述留抵退稅政策存在的問題是涉及企業較少,難以消除留抵稅額在實務中產生的影響。為此,財政部和稅務總局印發了財稅〔2018〕70號文,進行留抵退稅改革的大范圍試點推廣,此次推廣成為了稅制改革的轉折點[4]。
“留抵退稅”政策作為一種稅收優惠政策,對企業的投資行為產生影響。根據稅收激勵理論,企業在受到稅收優惠政策的支持下會試圖采用創新的方式獲取更多利潤,因此,為了增加其經濟效益,往往會加大研發力度,將資源投入創新活動。但是投入產出理論認為,企業在整個研發過程中投入大量的人力與物力資源是必不可少的,充足的資金是企業進行研發創新的重要前提條件。根據融資優序理論,企業在融資時通常將內源融資作為企業首要的融資途徑,而留抵不退使得企業內源融資受限,當內源融資不足時,企業不易通過債務融資以及權益融資方式籌集創新所需的資金。由于企業創新活動具有較高程度的不透明性,這種不透明性問題會導致企業信息不對稱程度提高,隨之便會導致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情況的發生,進而使得企業在進行創新投資時更大概率會受到融資約束的限制。“留抵退稅”政策實施之后,一方面,企業的留抵稅額得到返還,減少了留抵稅額的資金占用,降低資本成本以及財務風險,增加了企業的內源資金,并且企業的信息不對稱問題也得到部分解決,緩解了融資約束問題,進而提高了企業創新的積極性。同時,增值稅的稅收中性也得到提高,并且所得稅稅制在中性提高時會增加企業的投資行為[12]。企業創新作為一種風險與收益并存的投資行為,在影響企業業績水平的同時,也影響其市場競爭能力以及可持續發展能力,“留抵退稅”政策便以返還留抵稅額的方式為企業的創新活動提供了保障。另一方面,由于政府制定的稅收政策不能支持所有企業,這便提高了企業進行尋租行為的可能性,而當企業憑借尋租行為獲得相應的利益時,往往傾向于投資低風險獲利快的項目,而不愿投資高風險、高不確定性的創新活動[13]。“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降低了企業的稅收負擔,在一定程度上抑制了企業的尋租行為[14],使得企業能夠更加專注于研發創新活動,改變其以尋租謀發展的態度。從會計核算的角度來看,企業可以將留抵稅額視為其在留抵不退的情況下的應收賬款,而“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使企業能夠提前收回這筆賬款,縮短了應收賬款回收期,提高了應收賬款質量,規避了壞賬風險,隨著應收賬款回收期的縮短,企業自身的現金周轉速度相應加快[3],創新的積極性也隨之提高。
但也有研究表明,稅收激勵并沒有對企業的創新產生顯著的影響,甚至對企業創新產生抑制作用。為獲得高新技術認證,企業可能會向政府傳遞虛假的創新信息來獲得更多資助[15]。此外,由于成本原因,政府在進行高新技術認證時并不能對企業進行全面了解,并且我國在法律執行方面往往不夠嚴格[16],這便提高了企業利用返還的留抵稅額通過調整研發數據進行研發操縱的可能性。在稅收負擔與企業創新的研究中,張希等[17]研究發現,地區的稅收負擔會增加政府的財力,使得政府加大基礎設施建設的支出,進而促進當地企業的創新研發活動。因此,減稅會影響政府對與企業發展相關的基礎設施的資金投入,不利于企業進行研發創新活動。
基于以上分析,“留抵退稅”政策實施對企業創新的影響取決于企業對返還的留抵稅額采用哪種投資方式以及政府的財政負擔。根據稅收激勵理論和稅收中性的變化,企業通常會加大研發力度,將資源投入創新活動。但企業若將返還的留抵稅額用于研發操縱以及尋租行為,則會導致研發力度的減小。此外,減稅導致的政府財政負擔增加也不利于企業創新。因此,提出如下備擇假設:
假設H1a:“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提高了稅收中性,并且根據稅收激勵理論,該政策能促進政策支持企業的創新水平
假設H1b:“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增加了企業研發操縱的概率和政府負擔,從而抑制企業的創新水平
由于文章研究的是2018年“留抵退稅”政策與企業創新水平之間的關系,故選取2018年之前上市的滬深A股上市公司作為研究樣本,并對原始數據進行了以下處理:(1)與其他行業上市公司相比,金融類企業的財務報表構成存在差異,故剔除金融類行業;(2)刪除了研發支出數據以及企業層面控制變量數據缺失的上市公司;(3)針對研究區間被ST、*ST以及PT的上市公司,這幾類企業的財務制度與正常企業相比存在差異,故對這三類企業進行剔除;(4)考慮到異常數據的存在會導致回歸結果不準確,對回歸中涉及到的所有連續變量在第1和第99百分位進行縮尾。研究所使用的企業研發支出數據以及企業層面相關控制變量的數據通過國泰安數據庫(CSMAR)獲取,經過上述數據處理,保留了符合條件的有效樣本量18047個。
以2018年“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為制度背景來研究該政策的實施對企業研發創新的影響,為了盡可能消除其他宏觀因素對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并且考慮到以政策作為解釋變量的情況下存在的內生性問題,借鑒余明桂等[18]、劉詩源等[1]的做法,采用雙重差分模型進行估計,構建模型(1)如下所示:
其中,RDinvest1和 RDinvest2為被解釋變量,兩個變量分別表示為衡量企業研發強度的兩種方式,由于企業專利申請數量數據缺失嚴重,并且企業從創新投入到創新產出需要經歷較長一段時間,因此,采用研發投入強度來衡量企業的創新水平。借鑒權小鋒和尹洪英[19]、Adhikari和Agrawal[20]的研究,RDinvest1(RDinvest2)為企業的研發支出與總資產(營業總收入)之比。
Treatment為是否受政策支持的虛擬變量,以證監會2012年的行業分類辦法為劃分依據,若企業為“留抵退稅”政策支持的行業則取值為1,該組為實驗組;否則取值為0,該組為對照組。2018年受“留抵退稅”政策支持的行業具體有:化學原料和化學制品制造業、醫藥制造業、化學纖維制造業、非金屬礦物制品業、金屬制品業、通用設備制造業、專用設備制造業、汽車制造業、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他運輸設備制造業、電氣機械和器材制造業、計算機、通信和其他電子設備制造業、儀器儀表制造業、互聯網和相關服務、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研究和試驗發展、專業技術服務業、科技推廣和應用服務業以及生態保護和環境治理業18個行業大類以及電網企業。Post為“留抵退稅”政策實施前后的虛擬變量,該政策實施之后(2018年及之后年份)Post取值為1,2018年以前年份Post取值為0。文章主要觀察模型(1)中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β3,因為該交互項表示“留抵退稅”政策實施對企業研發創新的凈效應,若β3顯著大于0,則表明相較于對照組企業,“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顯著提高了實驗組企業的創新水平,反之則反。
Controls為與企業相關的控制變量,參考范子英和彭飛[8]、虞義華等[21]的研究,文章認為企業規模(Size)、企業年齡(Age)、總資產收益率(ROA)、企業成長性(TobinQ)、現金資產比率(Cash)、流動比率(Liqu)以及資產負債率(Lev)等因素會對企業的創新水平產生顯著影響,因此,選取這些變量作為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Province和Year分別表示省份效應和年度效應,在文章的回歸分析中均控制了這兩種效應。需要說明的是,由于“留抵退稅”政策只適用于部分行業,因此,在回歸分析中并未對行業效應進行控制。具體的變量定義如表1所示。

表1 變量定義
由于異常數據的存在會影響回歸系數的估計結果,分別在1%和99%分位處對回歸中使用的連續變量進行縮尾,并對縮尾之后的變量進行描述性統計,結果呈現于表2。由表2可知,企業創新水平指標(RDinvest1、RDinvest2)的均值分別為0.02和0.04,該結果表明,就平均而言,研究中所選擇樣本企業的研發投入占總資產(營業收入)的2%(4%),最小值均為0,最大值分別為0.10和0.25,表明不同企業間的企業創新水平存在明顯差距,Treatment的均值為0.59,表明在樣本企業中,受“留抵退稅”政策支持的企業占59%。

表2 描述性統計
Bertrand和Mullainathan[22]提出,實驗組與對照組在事件沖擊之前符合共同趨勢是保證雙重差分模型估計結果有效的重要條件之一。因此,為保證文章所采用的雙重差分模型估計的有效性和合理性,對兩組的企業研發創新投入進行了共同趨勢檢驗,檢驗結果呈現于圖1。其中,實線表示實驗組平均研發支出程度,虛線表示對照組平均研發支出程度。從圖1中可以看出,在“留抵退稅”政策實施之前,實驗組和對照組的研發支出增長趨勢大致相同,但在“留抵退稅”政策實施之后,兩組研發支出的增長趨勢發生了顯著的變化。因此,采用雙重差分模型估計“留抵退稅”政策對企業研發創新的影響是合理的。

圖1 企業研發投入平行趨勢
表3是對模型(1)進行回歸的結果,其報告了“留抵退稅”政策對企業研發創新水平的影響。從第(1)列和第(3)列可以看出,在未加入企業層面相關控制變量的情況下,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分別為0.0026和0.0045,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結果表明“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使得企業的研發強度顯著提高。第(2)列和第(4)列為加入了企業層面相關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依然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因此,在“留抵退稅”政策實施之后,受該政策支持企業的創新水平會顯著提高,驗證了假設H1a。從經濟意義的角度分析,全樣本企業研發投入強度的平均值分別為0.02(0.04),在該政策實施之后,受該政策鼓勵企業的研發強度與其他企業相比增加了0.0024(0.0043),為企業增加研發強度平均水平的1%左右,從統計的角度與經濟意義的角度兩方面來看,“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都顯著促進了受政策支持企業的創新水平。關于假設H1b不成立的原因,一方面,可能是因為該政策的實施增加了企業的內源資金,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融資約束和信息不對稱問題。此外,國家鼓勵企業創新發展的政策也相繼出臺,并且文章所選擇的樣本多為國家重點關注的制造業,企業為提高自身的競爭能力,會更傾向于將資金投入到創新活動中而并非研發操縱。另一方面,黨的十八大召開之后,中央的一系列反腐政策減少了企業尋租以及進行研發操縱的可能性。此外,黨的十八大提出了創新驅動發展戰略,各地政府積極響應黨中央號召,堅持把創新變成地方發展最鮮明的特色、最強勁的動力,雖然“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會增加地方政府的財政負擔,但從城市長期發展的角度來看,政府也會大力支持企業創新,以帶動城市高質量發展。因此,“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并不會抑制企業創新。

表3 “留抵退稅”政策與企業創新
1.控制企業個體效應
盡管前文在雙重差分模型中加入了一些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但也不能確定不會存在遺漏變量的情況,考慮到遺漏變量所引起的內生性問題,在原有模型的基礎之上進一步控制企業個體效應,回歸結果呈現于表4。從表4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模型中加入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前后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的正負情況均與表3的結果一致,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表明“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顯著提高了受政策支持企業的研發創新水平,進一步驗證了假設H1a。

表4 穩健性檢驗:控制企業個體效應
2.樣本選擇偏差:傾向得分匹配
前文以某一行業是否受2018年的“留抵退稅”政策支持為依據,將樣本區分為實驗組和對照組。由于企業特征變量的差異可能會導致樣本選擇偏差,借鑒權小鋒和尹洪英[19]的研究,通過傾向得分匹配法(PSM)對樣本企業進行篩選匹配,并采用雙重差分模型對配對后的樣本進行進一步回歸分析。具體的匹配方法為:將模型(1)中控制的企業特征變量作為解釋變量,以1∶1的樣本匹配方式且最遠距離為0.05為標準,采用無放回抽樣最臨近匹配的方法對樣本進行配對,傾向得分的計算方法使用Logit回歸計算,配對后樣本的回歸結果呈現于表5。從表5的回歸結果可以看出,在模型中加入企業層面的控制變量前后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的正負情況同樣均與表3的結果一致,且在1%的水平上顯著。研究結果與前文保持一致,進一步驗證了假設H1a。

表5 穩健性檢驗:傾向得分匹配
1.企業生命周期
生命周期理論提出,企業在經歷生命周期的不同階段時,企業規模、投資融資方案、創新力度均存在顯著差異[23-24]。因此,“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可能會因為企業所處的生命周期階段不同而對企業的創新水平產生不同的影響。對于企業生命周期的劃分,借鑒Dickinson[25]的做法,通過現金流模式進行劃分,以企業經營活動、投資活動以及籌資活動所產生的現金流是否大于0作為劃分依據,將企業區分成成長期企業、成熟期企業和衰退期企業。具體劃分情況呈現于表6。

表6 企業不同生命周期的現金流正負情況
為檢驗“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對不同生命周期階段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按照上述劃分方式對樣本公司采用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呈現于表7。通過表7可以看出,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在企業成長期和成熟期兩個階段顯著為正,表明“留抵退稅”政策顯著提高了成長期和成熟期企業的創新水平,但成熟期企業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要大于成長期企業的回歸系數,這表明該政策的實施更能提高處于成熟期企業的創新水平。對于處在衰退期的企業而言,雖然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為正,但并不顯著,表明“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并不會對衰退期企業的創新水平產生顯著的影響。出現此種結果的原因可能有:①當企業處于成長期時,其市場競爭能力以及盈利能力逐漸增強,同時擁有更多的投資機會,而且在成長期企業的管理者較多呈現一種過度自信的狀態,急于展示自己的能力,使企業的市場地位進一步提高,因此便會增加企業創新力度,增強企業自身的競爭力;②處于成熟期的企業與成長期企業相比,更加傾向于自主創新,并且具有穩定充足的現金流,因此,“留抵退稅”政策對于成熟期企業的效果更加顯著;③當企業處于衰退期時,極易步入財務困境,不僅出現籌資困難的情況,而且企業的經營業績也逐步下降,同時此類企業面臨企業自身被并購的風險,因此,衰退期企業往往不會將更多的資金投入到研發創新之中。

表7 “留抵退稅”政策對不同生命周期階段企業的影響

(續表 7)
2.產品市場競爭
為考察“留抵退稅”政策對不同產品市場競爭程度企業創新水平的影響,選擇赫芬達爾—赫希曼指數(HHI)作為產品市場競爭程度的代理變量,該指數的計算方法為:HHI=∑(Xi/X)2,其中,X=∑Xi,Xi表示行業內第i個企業的主營業務收入,當該指數越大時,表明該行業產品市場競爭程度較低,行業壟斷程度逐漸加深;反之,產品市場競爭程度越高,行業內企業競爭激烈。以HHI的中位數為劃分標準將產品市場競爭程度分成高低兩組,并采用雙重差分模型進行分組回歸,回歸結果呈現于表8。從表8可以看出,交互項Treatment×Post的回歸系數在低產品市場競爭時顯著為正,表明“留抵退稅”政策實施對低產品市場競爭程度企業的創新水平促進效果顯著,但對于產品市場競爭程度高的企業,該政策的創新水平促進效應并不顯著。這可能是因為產品市場競爭程度較高時,企業的產品以及技術的更新會更加頻繁,并且創新成果極易被競爭對手所模仿,企業創新所產生的收益減少,這便會降低企業創新的積極性。因此,“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對產品市場競爭激烈企業的創新水平影響較小。

表8 “留抵退稅”政策對不同產品市場競爭程度企業的影響

(續表 8)
文章以財政部和稅務總局印發的《關于2018年退還部分行業增值稅留抵稅額有關稅收政策的通知》為準自然實驗,選取2015—2020年滬深A股上市公司為研究樣本,采用雙重差分模型研究了“留抵退稅”政策實施對企業研發創新的影響。實證分析所得結論如下。第一,相較于對照組企業,“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顯著增加了實驗組企業的創新水平。“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降低了企業的稅收負擔,減少了留抵稅額的資金占用,降低資本成本以及財務風險,增加了企業的內源資金從而加大了企業的研發力度。第二,“留抵退稅”政策對成長期、成熟期企業的創新水平都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而對衰退期企業的創新水平沒有顯著影響,相較于成長期企業而言,該政策更能提高成熟期企業的創新水平。與成長期企業相比,成熟期企業更加傾向于自主創新,且擁有穩定充足的現金流,使得“留抵退稅”政策對成熟期企業的效果更加顯著。對于衰退期企業而言,陷入財務困境的概率增加,企業的經營業績下滑,同時面臨著企業自身被并購的風險,進而降低了企業的創新水平。第三,“留抵退稅”政策對低產品市場競爭程度企業的創新水平促進效果顯著。產品市場競爭程度較高時,企業會增加其產品技術的更新頻率,但創新成果極易被競爭對手所模仿,企業創新所產生的收益減少,從而降低企業創新的積極性。
根據以上結論,提出如下建議。其一,根據文章分析結果發現“留抵退稅”政策的實施對于企業創新水平的提高具有顯著的效果,雖然在2019年推廣的“留抵退稅”政策適用于全行業,但也設置了較高的門檻。因此,在綜合考慮市場經濟穩定的情況下,適當放寬“留抵退稅”政策的條件,提高留抵稅額返還比例,簡化留抵稅額返還的申報過程,減輕企業的稅收負擔,充分發揮該政策對企業創新的激勵效應。其二,對“留抵退稅”政策進行差異化實施,便于對不同企業進行精準調控。因此,應對“留抵退稅”政策進一步劃分,對于處在不同生命周期、不同產品市場競爭程度的企業設置不同的留抵稅額返還比例,并且根據市場的變化及時對政策進行調整。對于成長期、衰退期企業和產品市場競爭激烈的企業,可以提高留抵稅額的返還比例,以使不同類型的企業都盡可能在該政策的影響下提高創新水平,進而增強國家自主創新能力,推動我國經濟可持續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