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 嬙
(中國社會科學院 民族學與人類學研究所,北京 100081)
2019年,習近平總書記在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指出, “堅持促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不斷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堅持加快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發展,不斷滿足各族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堅持文化認同是最深層的認同,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 是新中國70年民族工作的重要經驗之一[1]。2021年,習近平總書記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上再次強調, “必須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使各民族人心歸聚、精神相依,形成人心凝聚、團結奮進的強大精神紐帶” ; “必須促進各民族廣泛交往交流交融,促進各民族在理想、信念、情感、文化上的團結統一,守望相助、手足情深”[2]。這一系列重要論斷明確了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大戰略任務,也為中華民族文化建設和研究指明了方向。具體而言,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內涵指向三個方面:一是在各族群眾中加強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教育,牢固樹立正確的國家觀、民族觀、文化觀、歷史觀;二是推動各民族文化的傳承保護和創新交融,樹立和突出各民族共享的中華文化符號和中華民族形象;三是發展民族地區各級各類教育,全面加強國家通用語言文字教育,不斷提高各族群眾科學文化素質。保持中華文化的活力,推動中華文化隨時代的進步而不斷向前發展。
在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的新時代,民族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是促進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建設的重要途徑。近代以來 “花兒” 藝術的創新性發展是現代國家建設整體進程中的一部分, “花兒” 從地方性底層勞苦大眾的 “野曲” 演變成為全國各民族共享的民歌藝術,這一過程是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有益實踐。本文基于 “花兒” 藝術發展歷程的梳理,探討地方性民間傳統文化在新的歷史情境中實現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進而演變成為中華民族共享藝術形式的路徑。
“花兒” 是千百年來廣泛流傳于甘肅、青海、寧夏、新疆等地區的傳統民歌藝術,由漢族、回族、東鄉族、撒拉族、保安族、藏族、土族、蒙古族、裕固族等多個民族使用漢語方言共同創作和傳唱。這種民歌起源于古河州(今甘肅臨夏),其跨地域、跨民族和跨時空的分布展現了極強的藝術生命力和文化包容性,是西北地區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橋梁和紐帶。
盡管 “花兒” 在發展和傳播過程中形成了 “河湟花兒” “洮岷花兒” 和 “六盤山花兒” 三大類,但都具有鮮明的共同特征,主要體現為共同的傳唱語言、共同的表達方式、共同的主題和情感訴求。共同的語言是 “花兒” 能夠為多民族共創共享的基礎,歷史上, “花兒” 由九個民族共同傳唱,使用的都是漢語方言,這對有自己語言的民族來說,絲毫沒有影響他們對 “花兒” 的熱愛和傳承;共同的表達方式反映相似的思維結構, “花兒” 的唱詞一般有特定的格律,人們在傳唱時雖然多是有感而發的即興演唱,但都依照共同的格律,而這種格律正是 “花兒” 唱詞背后相似思維結構的體現[3](59);共同的主題與情感訴求體現相似的精神需求, “花兒” 唱的是人生百味,是人們心底最真摯的情感抒發[4],真實地反映出西北人民的現實生活和精神世界,超過80%的 “花兒” 歌唱的主題都是男女之間的感情[5]。
一般而言, “花兒” 表現出如上共同性主要有以下幾個原因。第一,歷史上不同民族人口的流動遷徙,形成了河湟地區多民族相互嵌入的居住格局,為當地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營造了共同空間。 “花兒” 流行的河湟一帶是連接中原與西北地區的 “咽喉” ,自古就是一個多民族遷徙、匯集和交融的地方[6]。文化差異較大的民族混居于此,交往交流交融頻繁且廣泛,這成為不同民族共同傳唱 “花兒” 的社會基礎。第二,相似的自然地理環境和生計方式是這一區域不同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生成共創共享文化的堅實基礎。農牧互補的生計和商貿互動促進各民族的文化交流,形成了孕育河州型 “花兒” 的良好環境。第三,相似的命運處境和情緒宣泄需求使 “花兒” 成為人們產生情感共鳴的場域。河湟一帶自然條件艱苦,歷史上戰亂頻發,社會動蕩導致人民生活極不安定[7](297),有著相同境遇的人們通過 “花兒” 訴說艱辛的生活, “花兒” 成為人們情緒宣泄和尋求共鳴的重要方式。第四,人們自發形成的 “花兒會” 使 “花兒” 成為各民族情感交融的重要平臺。 “花兒會” 是從迎神賽會發展而來的傳統民俗活動[8](97~98),逐漸演變成為人們交流的公共平臺,即使從未往來的人們也可以在 “花兒會” 上以歌交友,實現情感世界的交流。
盡管 “花兒” 經歷了漫長的發展歷程,但依然只是一種區域性的文化形式,而且因為傳唱 “花兒” 的歌手主要是底層民眾,所以 “花兒” 長期以來未受到重視,甚至被蔑稱為鄉間山野的 “淫詞俚語” 或 “野曲” 。這一情形在中國向現代國家轉型的過程中逐漸發生了變化,五四新文化運動改變了人們固化的陳舊觀念。
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進步知識分子將普通民眾的歌謠作為反思批判 “上層文化” 弊病的武器,發起面向全國的歌謠運動。歌謠運動是中國學術界眼光向下的變革開端,早期馬克思主義者也參與其中,并將 “到民間去” 的政治思想融于歌謠運動。1918年2月,北京大學面向全國征集民間歌謠, “花兒” 在這一過程中開始為學界所關注。1925年,在北京大學歌謠研究會的《歌謠周刊》上首次刊登了地質學家袁復禮在甘肅收集的30首 “花兒” 和他撰寫的文章《甘肅的歌謠—— “話兒” 》。來自西北民間的 “野曲” 第一次登上了中國高等學府的文學刊物。1931年,朱自清在清華大學講授中國歌謠課程的講義《中國歌謠》出版,其中引用了袁復禮所搜集的一首 “花兒” , “花兒” 自此被納入公共專業知識體系。1928年前后,《甘肅民國日報》的張亞雄發起向社會各界征集甘、寧、青 “花兒” 的活動,并于1940年正式出版專著《花兒集》,該書記錄了精選的600首 “花兒” ,并對 “花兒” 的歷史、分布、類別及其與當地風俗民情的關系進行了討論,產生了廣泛的影響。
喬建中評價《花兒集》為中國 “花兒研究第一書” ,是20世紀上半葉西北歌謠整理、研究的重要成果[9]。關于該書的內容,張亞雄在1948年增訂版引言中將其定位為 “社會史的資料” “民俗學的資料” “方言土語的學習” 資料, “利用鄉土教材,教育廣大民眾” , “尋求大眾語匯,注重宣傳的地方性” 資料[10],體現了當時中國先進思想文化潮流,特別踐行了歌謠運動中馬克思主義者所倡導的 “到民間去” 的思想。《花兒集》在學術上取得的主要成就是將偏居西北一隅的 “花兒” 歌謠的搜集和研究納入當時全國如火如荼的社會文化運動中。該書呈現的 “花兒” 材料來自300多人,涉及社會各個階層,而早期袁復禮在搜集 “花兒” 作品時,當地知識分子仍將其視為 “淫詞俚語” ,導致其搜集對象集中于學生、腳戶、幼童及士兵等,而張亞雄的搜集對象范圍發生明顯變化,這也從一個側面反映出歌謠運動在西北地區產生的社會影響。
中國共產黨繼承和發展了早期馬克思主義者在歌謠運動中發掘民間文化資源的經驗,并進一步將其與革命運動聯系起來。20世紀40年代, “文藝為人民” 的文學觀念在解放區文學中逐步確立[11]。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提出, “民間文學搜集整理中的一個關鍵問題——要求研究者站在民眾的立場上考慮問題,鼓勵知識分子真正地到民眾中去” ,再次體現了新文化運動提出的 “到民間去” 的口號[12](19~22)。此外,共產黨人還將革命思想融入民間歌謠的改編和創作中,使其成為地方黨組織宣傳和動員人民群眾的重要手段。這些文藝理論和實踐經驗一直延續到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成為國家建設時期的重要經驗。人民民主專政政權的建立使人民成為國家的主人,生發于民眾的民間文藝受到前所未有的重視,并被注入新的內容,成為開展宣教動員工作的有力工具。這時,在西北地區百姓中具有廣泛影響的 “花兒” 從社會底層的 “野曲” 轉變為人民群眾的民間文藝。
1949年7月,中華全國文學藝術工作者代表大會召開,明確擁護《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中提出的文藝新方向,將解放區文藝思想作為全國文藝工作的指導思想。1950年3月發布的《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章程》中寫道: “搜集、整理和研究中國民間文藝學、藝術,增進對人民的文學藝術遺產的尊重和了解,并吸取和發揚它的優秀部分,拋棄和批判它的落后部分,使它有助于新民主主義文化的建設。”[13]這奠定了此后一段時間中國民間文藝工作的總體思路,民間文學的搜集整理受到重視,對 “花兒” 的搜集、整理工作也隨之展開。團結全國各民族各階層投入國家建設是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初的重要任務,文藝界加大了對各民族民間文學的搜集整理和研究,將各民族傳統的文藝活動與社會主義意識形態相結合,發掘和重組符合時代精神的優秀藝術形式,使其起到社會動員和繁榮精神生活的作用[14]。這一時期對 “花兒” 開展的工作深刻體現了這一精神,大量涉及愛情、革命、斗爭主題的 “花兒” 作品被整理出來,它們不僅記錄了當時民眾生活的巨大變化,也增強了人們對社會主義中國的認同[11]。
在新的歷史階段,民間文藝被賦予了新的政治含義,創作和發展也進入了新階段。毛澤東同志結合新時期中國民間文藝發展的規律,在1958年提出將 “革命的現實主義” 與 “革命的浪漫主義” 相結合開展文藝創作[15],體現了通過民間文藝的創造性轉化,推動人民民主專政和民族國家理念深入人心的時代需要。新 “花兒” 在此背景下應時而生,一方面,將這一特殊歷史時期的要素加入 “花兒” 的創作中,例如,各族群眾用 “花兒” “歌唱了各民族大團結和少數民族反對宗教特權封建剝削的勝利”[16](1~2),歌唱新生活[17],使革命的內容和社會主義的內容表現得更充分;另一方面,嘗試將 “花兒” 元素與不同藝術形式相結合,包括獨唱、獨奏、小合唱、大合唱、表演唱、戲曲以及大型交響樂作品等,促進了 “花兒” 的創新性發展。
與此同時,由中央以及地方各級政府組織的不同規模的文藝匯演,將 “花兒” 推上各類舞臺,成為全國人民共享的藝術形式。 “花兒王” 朱仲祿就是典型案例。1950年,朱仲祿作為青海省代表受邀在西安市表演,標志著 “花兒” 第一次登上正式的舞臺。同年,他作為西北文藝參觀團成員,在國慶一周年 “各民族大團結聯歡會” 上演唱了新編的 “花兒” 作品《反動派完蛋了》和《毛主席勝過親爹娘》,這是 “花兒” 第一次在北京的大舞臺公開表演。以民族解放為主題的故事片《太陽照亮紅石溝》于1952年公映,片中有三首 “花兒” 曲令的配唱, “花兒” 自此登上熒幕。1953年,朱仲祿的節目登上了 “全國民間音樂舞蹈匯演” 的大舞臺。同一時段,朱仲祿主唱的 “花兒” 《上去高山望平川》和《尕老漢》由中國唱片社公開發行,第一張 “花兒” 唱片就此誕生[18](47)。除了朱仲祿,這一時期在全國各類文藝舞臺上涌現了一大批 “花兒” 唱家,如王紹明、馬占祥、蘇平、汪蓮蓮、丁如蘭、馬秀蘭、才發紅、張生彩等,他們將 “花兒” 唱到了祖國的大江南北。
由此可見,隨著社會主義革命的勝利,勞動人民翻身成為國家的主人,人民的藝術也從底層走到臺前。西北各族群眾熱愛的 “花兒” 名正言順地走上了全國舞臺,成為國家承認和保護的文化藝術。新 “花兒” 創作更進一步展現了社會主義中國各族人民嶄新的精神風貌,體現了中國共產黨落實文藝方針、強調民間文藝為無產階級政治服務和表現革命主題所取得的重要成就。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文化藝術發展進入空前繁榮階段。已然成為全國性文化藝術的 “花兒” 在這一階段呈現出新的發展特征,具體表現為: “花兒” 的搜集和研究力度加強, “花兒” 成為地方政府的文化名片, “花兒” 創作和傳播的商業化, “花兒” 保護的遺產化。
隨著全國專業團體及相關的學術研究在20世紀80年代的恢復,民間文藝再次受到重視。1984年5月28日,由中華人民共和國文化部、國家民族事務委員會、中國民間文藝研究會聯合簽發的《關于編輯出版〈中國民間故事集成〉、〈中國歌謠集成〉、〈中國諺語集成〉的通知》,拉開了包括民間歌謠在內的全國民間文學普查帷幕[19](764)。散見于民間的大量 “花兒” 歌謠被搜集整理并選編入《中國歌謠集成》[20](6)。這一普查動員參與人員多,涉及 “花兒” 流行地域廣泛,僅寧夏一地三年就搜集各類民間歌謠兩萬多首[21](713)。以此次大調查的材料為基礎,掀起了全國民族民間文藝研究的高潮,吸引了來自國內外民俗學、人類學、音樂學等專業研究人員的普遍關注[7](155),其影響一直延續至今。
地方政府重新將 “花兒” 推上文藝會演舞臺,向全國人民展現地方生活的新風采。由于 “花兒” 在全國文藝界已有較廣泛的影響,其獨特的表現形式為人們喜聞樂見,一些地方政府順勢將 “花兒” 打造成自己的文化品牌。這一時期創作的 “花兒” 歌舞劇《曼蘇爾》被譽為繼《絲路花雨》之后的又一顆明星,并且激發了一大批 “花兒” 藝術精品的產生。伴隨文化產業的快速發展,會演成為民間文藝團體發展轉型的重要平臺[22]。例如,由寧夏演藝集團歌舞劇院打造的《花兒與號手》在各地演出獲得巨大成功,2020年入選 “國家舞臺藝術精品創作扶持工程重點扶持劇目” 和 “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舞臺藝術精品創作工程” ,并于2021年參加第六屆全國少數民族文藝會演,在央視網和國家民委門戶網站進行演播。
在社會主義市場經濟持續深化的進程中, “花兒” 藝術與商業的結合開始成為一種新的發展模式。 “花兒” 作為一種具有廣泛民眾基礎的藝術形式,吸引了人們的廣泛關注,因此,一些地方嘗試將 “花兒會” 與貿易促進會結合,借 “花兒” 吸引游客,促進貿易投資。 “花兒” 與旅游經濟結合是另一種商業化路徑的嘗試,傳統 “花兒會” 往往在自然風光秀麗的森林山峽、河灘草坡等天然場地舉行,將 “花兒” 表演與自然景觀結合打造旅游景點,可促進地方經濟發展[23]。與此同時,民間也出現主動適應市場經濟發展的新變化,一些有名氣的 “花兒” 唱家開始組建樂隊,演變出別具特色的各類茶園 “花兒”[24]。
“花兒” 藝術被列入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標志其文化價值得到國際公認。2006年, “花兒” 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2009年, “花兒” 入選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公約》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作名錄[25]。這標志著 “花兒” 作為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代表之一,不僅為全國人民所熟知,還作為人類共同的精神財富走向世界。國家和地方政府、 “花兒” 項目社區和有關單位采取一系列措施,共同加強對 “花兒” 的保護和傳承。各級政府出臺有關非遺保護的規章制度;相關部門和機構開展形式多樣的普查調研工作,用專輯、專著等形式保存了大量珍貴資料;組織 “花兒” 歌手參加全國乃至世界性的展演活動,擴大 “花兒” 的宣傳和文化影響;舉辦 “花兒” 培訓班,提升歌手素質,培育 “花兒” 新人,做好 “非遺進校園” 工作,擴大傳承人隊伍。伴隨著依托非遺的文化產業快速發展,作為世界非遺的 “花兒” 也成為文化產業發展的重要資源, “花兒” 文化節、藝術節應運而生,在政府主導、策劃、組織下,由經濟實體出資,集 “花兒” 歌手舞臺表演、商業宣傳、大眾旅游于一體的新型文化商業模式逐漸繁榮。
作為一種民歌, “花兒” 經歷了漫長的發展歷程。在不同的歷史時期, “花兒” 表現出鮮明的時代特征。傳統 “花兒” 植根于西北農牧結合的生態區域,基于人們相似的生計方式、生活習慣和文化習俗,成為普通民眾表現日常生活、抒發熾熱情感的一種藝術形式。在這一區域內,歷代人口遷徙不斷,多元文化在此匯聚、碰撞、交融, “花兒” 成為一種具有良好群眾基礎的多民族共享文化。但在漫長的古老歲月中,傳唱 “花兒” 的主體是底層民眾,他們口中的 “花兒” 毫無社會地位可言,還被稱為 “野曲” ,為 “上層人士” 所唾棄。
近代以來,五四新文化運動發出反思和創新傳統文化的先聲,醞釀了新民主主義革命。 “花兒” 作為民間歌謠被收錄整理,進入學術研究和進步知識分子的視野。早期中國共產黨人創造性地提出將社會底層的民間文化與政治動員相結合,傳唱 “花兒” 的底層民眾構成了中國新民主主義革命的力量。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以后,人民成為國家的主人,傳統民間文藝得到了應有的地位和尊嚴,大量新 “花兒” 成為鞏固國家政權、增強民眾國家認同和中華民族凝聚力的重要方式。通過一系列國家政策主導下學界、文藝界、民間的共同行動, “花兒” 逐步從農村走向城市,從鄉野登上國家舞臺,從西北一隅走向全國,完成了從地方多民族底層民眾的傳統文化向全國各族人民共享精神文化的蛻變,實現了藝術的創新性發展。
改革開放以后,隨著以經濟建設為中心的現代化建設蓬勃開展,文化事業也進入全面繁榮發展的時期。國家主導的 “花兒” 收集和整理力度空前加大,地方政府將 “花兒” 打造成獨特的文化名片,茶園 “花兒” 等新形式的涌現,使得 “花兒” 藝術與社會深度融合,從政治動員藝術轉變成為全國人民喜聞樂見的藝術表演形式,豐富了人們的精神文化生活,實現了 “花兒” 再一次的創新性發展。 “花兒” 被列入聯合國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和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表明 “花兒” 成為中華民族共享文化的符號之一,成為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重要內容。
弘揚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新時代國家與社會發展的需要。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是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高度凝練,愛國主義的民族精神、與時俱進的時代精神是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基本精神,而歷史上形成和發展的各民族優秀傳統文化是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重要資源。將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時代精神和中華優秀傳統文化有機整合,進一步凝聚人心,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實現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需要具有創新性的文化建設。對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是將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真正落地做實的重要路徑。從 “花兒” 的發展歷程可以看出,自近代以來,國家的文化建設一直緊跟時代發展的需要,由此走出了一條具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文化建設之路。
文化創新往往來自于對文化差異性元素的吸收與借鑒,進而增進文化共同性,這正是中華文化經歷數千年依然保持勃勃生機的重要原因之一。從 “花兒” 的發展脈絡可以看到,生發于民、興盛于民的傳統文化具有強大的社會基礎,是大眾精神文化的重要內容,是民族文化創新性發展的重要資源。文化建設要看到傳統文化與人民的緊密關聯,真正認識到人民在文化創新與發展中的主體性地位,傳統文化發展的內在機理及其對社會發展、人民幸福的重要意義。民間的文化保護、扶持工作應特別重視民間文化的活力,而民間文化的活力來自于文化持有者主體性和創造力的充分發揮。
政府在民間傳統文化創造性轉化中發揮著重要作用。民間文藝通常是民眾精神世界的真實表達,在民眾內部有著強烈的精神共鳴,通過適當引導,讓人們將國家社會發展的時代特征熔鑄到民間文化的創作中,使其成為多民族國家和社會主義文化的建構力量,實現國家主流話語宣傳與人民本土化知識相結合,實現傳統民間文化的創造性轉化。在城鄉社會結構不斷變化的過程中,政府應根據新的社情、民情,加快城鄉公共文化服務體系建設,為傳統民間文化的轉型和發展提供更加廣闊的舞臺。特別是在鄉村振興的當下,這項工作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
在中華民族走向偉大復興的新時代,需要進一步增強中華民族的凝聚力,而構筑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是重要途徑之一。 “花兒” 藝術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代表了民間傳統文化現代化發展的一種形式,是將民族傳統文化、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和時代精神融合創新的重要實踐。這一案例的重要啟示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雙創應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充分發揮全國各族人民在文化建設中的主體性作用,通過廣泛創造各民族交往交流交融的社會經濟、文化環境,不斷增進新時代民族傳統文化的共創共享性,進一步豐富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的時代內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