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博健康醫療博主語用身份建構的動態順應性研究

孫曦曦 韓衛紅

【摘要】互聯網的發展為語言學研究提供了龐大而真實的語料庫。文章以Verschueren的順應論為理論指導，通過對新浪微博官方2019年度十大影響力健康醫療大V的博文進行話語分析，從身份建構的變異性、商討性及建構過程中對交際語境的順應探究了健康醫療博主語用身份建構的動態順應性，回答了博主建構的身份類型、策略及目的。

【關鍵詞】語言順應論;語用身份;身份建構;動態順應性;新浪微博

【作者簡介】孫曦曦（1998—） ，女，安徽宿州人，河海大學外國語學院，碩士在讀，研究方向：語用學;韓衛紅（1964—） ，女，江蘇徐州人，河海大學外國語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語用學、跨文化交際、英語教學。

一、背景

身份在社會建構主義的影響下已經從固定、靜態的概念演變為動態、互動的概念。語用學視角下的身份研究關注交際者在特定語境中為達到目的而選擇、建構的特定身份。同時，互聯網的發展為語言學研究提供了更多的語料來源。以新浪微博為例，近年來各類博主層出不窮，亟需通過各種方式獲得人氣，保持其在同類博主中的競爭力。而合適的身份影響著粉絲對博主的印象，關系到博主的成功，因此研究網絡虛擬交際中的身份建構也顯得越來越重要。隨著健康醫療話題逐漸受到更多年齡段群體的討論與關注，健康醫療博主也成為微博上重要的群體之一。Yus指出網絡中的交際主要基于文字進行，話語成為身份特征的載體。本研究基于語言順應論，以新浪微博健康醫療博主為研究對象，通過分析博主話語，考察其身份建構的變異性、商討性和對交際語境的順應，進而論證其動態順應性。

二、身份研究

隨著社會建構主義的產生，身份建構被視作不斷變化的過程，身份具有復雜性和動態性的特點。Bucholtz和Hall將身份看作對自己和他人的社會定位。Tracy認為身份是通過人們的行為選擇，尤其是表達選擇建構的，是動態的概念。陳新仁[5]將語用身份視為特定社會身份在交際語境中的實現，關注交際中建構的一個或多個特定身份，依賴于語境，并通過話語建構，以此達到不同交際目的。學界內現有研究通常從順應論、（不）禮貌策略、元話語等角度討論身份建構問題。如徐敏和陳新仁[6]研究了大學英語教師在課堂話語中建構的語用身份類型、策略及對語境的順應。張瑋、謝朝群[7]討論了駕校沖突話語語境下不禮貌策略參與身份建構的過程。孫莉[8]關注了英語母語學者在應用語言學國際權威期刊論文中的元話語使用及其身份建構情況。近年來隨著網絡社交平臺的發展，越來越多的研究以網絡話語為語料進行身份研究。如廖楊[9]等人分析了微信朋友圈中的身份建構與文化表達問題。雖然國內身份建構研究類型較多，但經過文獻搜索研讀發現，以微博健康醫療博主身份建構為主題的研究較少。本文以新浪微博為語料來源，結合順應論探討微博健康醫療博主身份建構的動態順應性，豐富了研究對象，為網絡語境下的身份建構研究提供了一定的思路，也有助于其他博主認識到身份的重要性，從而在與粉絲互動交流時建構合適的身份。

三、研究方法

1. 語料收集。本文以新浪微博（www.weibo.com）為語料來源，以微博官方2019年度十大影響力健康醫療大V為研究對象，對其在2019年7月1日-2020年1月31日發布的部分與身份建構有關的原創博文及互動內容進行話語分析。研究涉及的十位博主分別為婦科博主“六層樓先生”、產科博主“段濤醫生”、兒科博主“小兒外科裴醫生”、心胸外科博主“陳靜瑜肺腑之言”、整形科博主“整形醫生修志夫”、皮膚科博主“楊希川教授-皮膚科醫生”、泌尿科博主“成都下水道”、耳鼻喉科博主“藍莓醫生”、生殖醫學博主“醫學手札”、介入科博主“楊醫生在線”。這些博主在健康醫療領域中方向不同，粉絲數量眾多，有較大影響力，因此具有代表性和較高的研究價值。此外，本文已對語料進行適當處理，省略了與身份建構無關的內容。

2. 理論框架。Verschueren提出，人們在使用語言時，會因各種語言內部或外部因素而有意識或無意識地持續做出語言選擇，語言具有變異性、商討性以及順應性的特點，而要解釋動態順應性，就要考慮變異性與商討性的影響。博主的身份建構及分析由語言使用實現，因此，本文認為身份建構同樣具有變異性、商討性及順應性。Verschueren認為，順應論通常從語境關系順應、語言結構順應、動態順應和順應過程中的意識程度四個方面描述、解釋語言使用。本文將從語境關系順應與語言結構順應兩方面對主題進行探討，其中，語境關系順應涉及身份對交際語境中心理世界、社交世界及物理世界三個維度的順應;語言結構順應涉及語言選擇在語言形式、語義內容、話語方式三個層面上的實現，表現為不同的話語實踐類型，本文參考陳新仁提出的身份建構相關的話語實踐類型，具體從語體選擇、話語內容、稱呼語、言語行為、詞匯選擇、語篇特征幾個方面對博主話語進行分析。交際者在交際過程中的語言選擇與所處的交際語境是不斷變化的，二者相互順應，因此建構的身份具有動態順應性。

四、分析與討論

1. 身份建構的變異性。除健康醫療博主身份外，博主在微博中常建構其他類型身份，本節將選取幾個突顯的身份與具代表性的例子，從語言結構順應這一方面進行討論。

（1）醫生身份。很多博主在現實中從事醫生職業，因此醫生身份是博主常見的身份之一，在網絡中也經常得到體現。

例1：（情境：博主分享查房的經歷和感想。）

博主：今天早上查房，昨天兩例動脈持續灌注化療的患者，局部敷料干燥，沒有滲血，導管固定沒有滑動，靜脈輸液泵也能勝任動脈給藥……科室有愛互幫的文化，是夏日里清涼的風，冬日里溫暖的茶。愿我們的努力能夠給患者帶來生存上的獲益。

（語料來源：@楊醫生在線 2019年7月30日）

例1的話語內容主要涉及查房工作，通常由醫護人員進行，間接表明了博主的身份。在詞匯選擇上，博主使用“動脈持續灌注化療”“靜脈輸液泵”等醫學術語，使醫生身份得到突顯。在言語行為上，博主表揚了科室友愛互助的文化，有利于塑造積極形象。最后，“患者”這一稱呼語表明了博主相對的醫生身份。由此可見，醫生身份主要通過使用專業醫學術語、談論工作內容等策略建構，從而展示自己的權威性，樹立可靠專業的形象。

（2）普通網友身份。博主發布的內容并非都是醫療健康話題，很多時候也會和網友分享日常生活等，因而建構了普通網友身份。

例2：（情境：博主討論追星話題。）

博主：看到有人追小鮮肉明星追得那么投入，不知道是什么感覺，跟談戀愛一樣嗎？是的話我也去追一個。

（語料來源：@小兒外科裴醫生 2019年9月29日）

例2的話語內容涉及追星話題，語體比較隨意。在問到追星的感覺時，博主實施了開玩笑的言語行為，問是否“跟談戀愛一樣”，從而使話語更加輕松幽默自然。在詞匯選擇上，博主使用網絡流行語“小鮮肉”，縮短了與粉絲之間的心理距離。因此，普通網友身份可以通過討論日常話題的策略建構，以此展現博主的個性，留下平易近人的印象，維護與粉絲間的關系。

（3）著作者身份。許多博主編寫出版了健康科普書籍，并在微博上推銷，擁有著作者這一身份。

例3：（情境：博主介紹他的新書。）

博主：這絕對是你們讀過最幽默、最實用、最有趣的科普，我會把枯燥乏味的專業知識一一拆解，掰開，揉碎了講給你們聽……

（語料來源：@六層樓先生 2019年7月15日）

例3的話語內容涉及介紹新書，暗示了博主作為著作者的身份。在詞匯選擇上，“絕對”“最幽默”“最實用”“最有趣”等詞突出了作品的特點，給粉絲讀者留下良好的整體印象。在語法選擇上，博主直接使用人稱代詞“我”點明自己是作者，從而建構了著作者身份。由此得出，著作者身份可以通過在微博中發布書籍信息的策略建構，從而幫助博主進行推銷。

2. 身份建構的商討性。微博具有高度的互動性，因此博主的身份可以在互動中不斷得到商討重建，具有商討性和動態性。本節將選取商討性較突顯的幾個案例，從語言結構順應這一方面進行分析。

（1）專業商討。不同博主在專業領域上存在差異，為了使粉絲和其他網友更好地了解他們，當需要時，博主會就專業進行身份的商討。

例4：（情境：粉絲稱贊博主，博主對此做出回應。）

粉絲：好可愛的男醫生。

博主：加些限定詞會更精準喲，譬如這樣：好可愛的生殖男科男醫生。

（語料來源：@醫學手札 2019年7月28日）

例4的語篇特征是博主與粉絲的互動，充分體現了建構過程的商討性。就稱呼語而言，粉絲稱博主為“男醫生”，為其建構了男醫生身份。對此，博主做出建議的言語行為，建議加上限定詞突出自己的專業領域，通過商討不僅為自己重建了生殖男科男醫生身份，使身份得到動態性的轉變，而且進行了身份的強調，加深網友對他的了解。

（2）年齡商討。博主與不同粉絲的年齡差距不同，選擇合適的身份有利于調整二者的心理距離，維護良好的關系。

例5：（情境：粉絲向博主表達自己的支持。）

粉絲：頂六層樓叔叔。

博主：叫哥哥就好……叔叔顯老。

（語料來源：@六層樓先生 2019年7月22日）

例5的語篇特征同樣為互動。在稱呼語上，粉絲選擇用“叔叔”稱呼博主，反映了兩人的年齡差距和對博主的尊重，為博主建構了長輩身份。但博主重新選擇了“哥哥”作為稱呼語，主動將自己變為較年輕的一輩，從而縮短和粉絲的代溝，拉近與粉絲之間的距離，使身份得到動態變化。

3. 身份建構對交際語境的動態順應。語境是制約身份建構的主要因素，建構的過程就是順應語境的過程。因此，要研究身份建構的動態順應性，就必須考慮語境因素。本文將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幾個案例，從語言結構順應及語境關系順應兩個方面進行分析。

（1）對心理世界的順應。心理世界涉及認知和情感因素，做出與認知和情感因素相關的語言選擇實際上就是對心理世界的順應。

例6：（情境：粉絲分享媽媽鼓勵自己科學學習男性健康知識的經歷。）

粉絲：買了本書，放桌子上。翻書時看到媽媽夾在書里的留言（愛心）。

博主：好感動，有這么理性而溫暖的媽媽，中國的兩性教育將更加絢爛，百姓的幸福指數也會得到成倍提高。作為作者，我為自己而驕傲！

（語料來源：@成都下水道 2019年9月27日）

不少中國家長在孩子的性教育上缺乏重視。例6中粉絲對媽媽鼓勵支持自己學習男性健康知識非常開心，并分享給博主，希望得到情感與心理上的認同與贊揚。對此，博主表達了自己的感動、對粉絲媽媽的感謝、對中國性教育未來的樂觀態度以及對自己的驕傲，從而回應粉絲希望分享經歷并獲得認同的心理，順應了粉絲的心理世界。在稱呼語上，“作者”也直接指出了博主的著作者身份。

（2）對社交世界的順應。社交世界由多種影響交際者語言選擇的社會因素構成。袁周敏和陳新仁認為，社會因素包括社會規范和文化規范，前者主要涉及權勢關系及親疏關系，后者主要體現在對人際和諧的順應。

例7：（情境：博主2將新書作為禮物送給博主1，出于禮貌，博主1對該書與博主2進行稱贊。）

博主1：……我本人骨子里其實是一位個性孤癖的人，不愿多結交朋友，我也很奇怪不知不覺地交往中和他成了好朋友……任醫生是一位不善言辭的人，但他是一位有著俠氣匪氣的人、是我敬佩的文筆最好的醫生，讀他詼諧、幽默、甚至偶爾有點“浪”但又很嚴謹引人入勝的科普讀物每每使我暗自驚嘆，如此科普方式也顯示了任醫生的另一種醫者仁心吧。

博主2：謝謝陳院長的肯定和推薦，陳院長既是我老師，也是我哥，本書購買地址在第一條回復里！

（語料來源：@成都下水道 2019年9月6日）

作為中國傳統文化的一部分，人際和諧從自古以來被廣泛弘揚。在交際過程中，以禮待人、建構有助于維持良好人際關系的身份是對文化規范的順應。例7中為了做出禮貌回應，博主1實施了贊揚的言語行為，對該書與博主2的性格品質進行稱贊以幫助銷售，是對人際和諧的順應。在稱呼語上，博主1用“好朋友”建構二者間的朋友身份，而博主2在表達感謝時則用“老師”和“哥”稱呼博主1，建構了晚輩身份，表現出自己的謙虛。兩位博主都建構了不同身份以維護關系，從而順應了人際和諧與社交世界。

（3）對物理世界的順應。劉暢、潘海英認為順應物理世界可以通過順應特定主體、客體、時間、空間和主題實現。本研究中博主們在微博上分享信息，因此他們的話語受網絡空間的限制，是對物理世界的順應。

例8：（情境：博主分享關于加速衰老食物的視頻。）

博主：……衰老從來都是一條單行道，沒有誰能調轉車頭重頭來過……我們也可以嘗試讓車速慢下來，比如說有那么幾種食物我們可以盡量少吃或不吃，好了，我就鋪墊到這里，剩下的內容你們看視頻就好。（分享微博視頻）

（語料來源：@六層樓先生 2019年7月22日）

例8的話語內容涉及抗衰老問題，但博主并沒有直接以文字形式說明具體內容，而是發布了一段詳細介紹幾種可能加速衰老食物的視頻，不僅讓粉絲更生動地獲取和理解信息，而且讓解說過程充滿趣味性，充分反映了博主對網絡虛擬空間的順應。

五、結論

本研究結合順應論對新浪微博2019年度十大影響力健康醫療大V的話語進行分析，從語境關系順應與語言結構順應兩方面探討了其身份建構的類型、策略及動因等。研究發現，除默認身份外，博主常通過使用專業醫學術語、談論工作內容，討論日常話題，發布書籍信息等策略動態地建構醫生身份、普通網友身份和著作者等身份，從而達到分享健康相關知識、獲得人氣、促進銷售等目的。研究還表明，身份在建構的過程中會不斷進行商討，并通過不同方式對交際語境進行順應，證明了微博健康醫療博主身份建構的動態順應性，為相關研究提供了思路，也為其他類型博主身份建構的話語實踐分析提供了一定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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