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甲鈺,王建剛
(河南大學 哲學與公共管理學院,河南 開封 475004)
《歷史法學派的哲學宣言》是馬克思在《萊茵報》時期撰寫的一部批判歷史法學派的重要文本,是青年馬克思法哲學批判的起點,也是研究馬克思法哲學思想的起點。公丕祥教授在《馬克思、恩格斯法律思想史》一書中認為,馬克思揭露了胡果反理性主義的原則方法,指責胡果將法律視為“動物法”的專橫態(tài)度[1]。涂良川教授認為,馬克思正是在批判歷史法學派的過程中發(fā)覺了歷史現(xiàn)實在政治批判中的重要地位,也是在這個意義上,青年馬克思迅速轉向了對黑格爾法哲學的揚棄[2]。要把握馬克思法哲學思想的發(fā)展歷程,就必須從馬克思對歷史法學派的批判出發(fā),在其思想發(fā)展的過程中把握馬克思法哲學思想的核心內(nèi)容。
以胡果和薩維尼為主要代表人物的歷史法學派盛行于十九世紀的德國,與當時占主導地位的古典自然法學派針鋒相對,主張法律源于民族生活,是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其核心思想代表了當時西方法學發(fā)展的最高成就。但是,非理性主義的建構原則和歷史實證主義的研究方法決定了歷史法學派自身理論發(fā)展的非理性和形而上學性。
18世紀末19世紀初,歷史法學派興起,學界一般將法國思想家博丹和法學家居亞斯視為歷史法學派的奠基者,將霍伯特和貝克曼視作其先驅者。歷史法學派的直接創(chuàng)始人則是德國著名法學家、哥廷根大學教授古斯塔夫·胡果,他的主張為歷史法學派確立了基本的理論框架。胡果非常贊同“歷史性”的自然法理論,認為有效的法律不依賴于先天方式,法律中最重要的是習慣法和從現(xiàn)行法律中衍生的規(guī)則。他宣稱:“研究歷史不是要去闡明原則,而是為了要發(fā)現(xiàn)原則:自然法則必然讓位給歷史法則,有關法律的一切理解都應當以歷史觀念為基礎”[3]。在《作為人定法哲學來看的自然法教科書》中,胡果提出立法者的真正任務是從人民的生活習慣、傳統(tǒng)習俗中提煉出現(xiàn)實的“人定法”的基本要素,而不是依靠虛無縹緲的理性原則來推演法律。
歷史法學派的領軍人物薩維尼在其代表作《論立法與法學的當代使命》中指出,真正有效的法律應當是以民族精神為基礎的,是民族生活習慣的延續(xù),并且法律的正確性和合法性必須經(jīng)由歷史驗證。因此德國目前不需要完全理性的法律體系,而是需要挖掘現(xiàn)有制度的歷史,正確的法律制度是德意志民族精神的體現(xiàn)。基于這一立場,他強烈反對古典自然法學派依靠理性發(fā)現(xiàn)超驗的自然法的主張,轉而給予羅馬法以極高的贊揚。薩維尼認為,法國大革命的經(jīng)驗告訴世人,將改變現(xiàn)實的希望全部寄托于理性是不足以改變現(xiàn)實的,新事物的成功建設不可能脫離舊事物,因此,制定一部新的法律必然離不開對民族歷史的深入考察。事實上,歷史法學派在面對種類繁多的法律素材和社會現(xiàn)象時選擇了全盤接受,在他們看來,“皮膚上的疹子就像皮膚本身一樣實際”[4]232。
歷史實證主義是歷史法學派的重要理論方法。所謂“歷史實證主義”,就是試圖用歷史的方法來思考一切問題,在具體的歷史事件中尋找現(xiàn)存事物的依據(jù)。胡果最先將實證的研究方法引入法學領域,立足孟德斯鳩確立的經(jīng)驗主義立場,他認為有關法律的一切理解都應該以歷史事實為基礎,法律是民族意識有機發(fā)展的產(chǎn)物,法律本身就是民族生活的一部分,也只有通過民族生活本身才能加以理解和發(fā)展。在胡果看來,法律和法規(guī)的確立和發(fā)展都是在歷史過程當中進行的,法律的本源是習慣法,因此只有立足歷史事件考察法律現(xiàn)象,聯(lián)系歷史實際研究法律問題才是科學的方法,所謂理性的假設與推演對法律的發(fā)展并沒有實質(zhì)作用、無法觸及法律的本質(zhì)。
薩維尼堅持實證主義的法律研究方法,立足對古典羅馬法的深入挖掘,獨創(chuàng)了一套嶄新的法律研究體系,為歷史法學派的興起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他非常重視作為歷史有機體的民族,主張對法律進行歷史的理解。首先,在法的起源方面,他關注法律與民族生活、風俗習慣和宗教信仰之間的關系,并由此得出結論,法律是“這個民族的共同信念,對其內(nèi)在必然性的共同認識”[5]8。他拋棄了啟蒙運動影響下哲學家和法學家追求的普遍適用的自然法,轉而把具體的“人定法”看作是民族精神和生活的產(chǎn)物。其次,在法的制定方面,薩維尼謹慎有加。薩維尼提出現(xiàn)如今的德國缺乏對羅馬原法典的深入細致的研究,編撰一部完美無缺的法律離不開充分的法律素材、良好的社會發(fā)展基礎和一批具備優(yōu)秀法律素養(yǎng)的學者,因此德國的法律制定不能急于求成。
歷史法學派是激進的,因為它推翻了自然法理性的全面統(tǒng)治,將歷史實證的研究方法創(chuàng)造性地引入法學領域;歷史法學也是保守的,單方面強調(diào)實證主義扼殺了法律的開放性和發(fā)展性,使得法律成為了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工具。
歷史法學派希望通過宣揚民族精神來實現(xiàn)德意志的統(tǒng)一富強的主張有一定的合理性,但是脫離實踐、非理性的建構原則決定了他們的渴求終將只是浪漫的幻想。馬克思在《歷史法學派的哲學宣言》中立足理性主義和辯證唯物主義,對其看似宣揚民族意志實則維護封建統(tǒng)治的保守主義做派進行了系統(tǒng)的批判。
18世紀末,英、法兩國的資產(chǎn)階級通過革命,分別奪得了歐洲大陸和印度的掌控權,曾經(jīng)輝煌一時的神圣羅馬帝國淪為被剝削的對象。“現(xiàn)代德國制度是一個時代上的錯誤,它駭人聽聞地違反了公理,它向全世界表明舊制度毫不中用;它只是想象自己具有自信,并且要求世界也這樣想象”[4]456,馬克思指出,如今的德國市民沉浸在“世界主義的自夸”的自我欺騙之中,這種幻想帶給了德國歷史法學派理論家們和德國市民以親切感和安全感,盡管這只是蒙蔽德國市民和小資產(chǎn)者的假象、是對陳舊落后的封建制度的辯護。因此,在面對發(fā)達資本主義的侵略擴張時,德國人民“在這種資產(chǎn)階級自由主義的實踐面前畏縮倒退了”[4]214。
青年馬克思在黑格爾的影響下,從理性的角度批判歷史法學派非理性的建構原則。他認為,胡果忽略了康德哲學批判認識能力的首要目標。受休謨實證主義懷疑論精神和康德批判理論的影響,胡果堅決抵抗啟蒙運動對人理性的推崇,拒不承認理性的存在,認為既然事物的真實本質(zhì)是無法被人認識的,那么只要不真實的事物存在,我們就可以合乎邏輯地承認該事物的有效性。在這個邏輯上,胡果把那些壓迫人民的制度、自相矛盾的法律、落后腐朽的封建制度,只要是在歷史上存在過的制度都看作是真實的、無需再次判斷甄別的,將社會中腐敗陳舊的東西都看作權威加以服從。“他根本不想證明,實證的事物是合乎理性的;相反,他力圖證明,實證的事物是不合理性的”[4]230。胡果將法律制度單純歸結為歷史的產(chǎn)物,否認其與理性的關系,從具體的歷史出發(fā)來論證法律存在的理由,用舊制度的標準判斷現(xiàn)存事物,而不在乎它是否符合理性的邏輯。馬克思認為胡果的主張是“以昨天的卑鄙行為來為今天的卑鄙行為進行辯護”[6]454,其本質(zhì)是對理性存在的懷疑主義。針對薩維尼所謂的立法需要的各項條件的主張,馬克思指出,立法者不過是將社會生活中的一些規(guī)則以成文法的形式發(fā)布給世人,是“表述法律”[4]347。馬克思認為法律事實的存在與否應該是由事物的內(nèi)部本質(zhì)決定的,只要立法者本人遵循人民的意愿,遵循社會生活的本質(zhì)屬性,就可以制定出合理的法律。
歷史法學派之所以缺乏理性并最終走向保守主義,是因為在戰(zhàn)爭和革命中形成的新的社會形態(tài)還未達到需要依靠理性來調(diào)節(jié)社會矛盾的地步,因此以理性為基礎構筑的社會形態(tài)成為了一種理想化的社會藍圖,但是在建設理想的社會制度上的諸多不如意使得人們對理性精神喪失信心。歷史法學派將重點放在了研究人類歷史的既有經(jīng)驗上,致力于將法律原則與人類社會的現(xiàn)有需求相結合,在一定程度上解決了社會制度問題,緩和了社會矛盾,于是歐洲在經(jīng)歷了理性主義的失敗后,逐漸將視角轉向了歷史主義。
“在胡果看來,暹羅人和英國人一樣實際,盡管前者認為,按照國王的命令縫住饒舌者的嘴巴,把笨拙的演說者的嘴巴一直剪到耳朵,這是永恒的自然定律”“德國人也并不比拉杰普特人更為實際,盡管前者把女兒當作家庭寶貝來教養(yǎng),而后者為了免去哺育之累,索性把女兒殺死”[4]232。馬克思認為,胡果及其歷史法學派歷史實證主義的研究方法和對民族歷史、民族精神文化的過度宣揚,實質(zhì)上都是試圖證明現(xiàn)存事物的合理性和有效性的手段,其最終目的是為其陳舊迂腐的歷史觀做辯護,因此歷史法學派反動的歷史觀受到了他的猛烈批判。
歷史實證主義本身固有的保守性特征導致了歷史法學派必然的保守傾向,這也成為法律變革的最大阻力。在《黑格爾的法哲學批判〈導言〉》中,馬克思義憤填膺地指出:“有個學派以昨天的卑鄙行為來說明今天的卑鄙行為是合法的,有個學派把農(nóng)奴反抗鞭子——只要鞭子是陳舊的、祖?zhèn)鞯摹v史的鞭子——的每一聲吶喊都宣布為叛亂;正像以色列上帝對他的奴仆摩西一樣,歷史對這一學派也只是顯示了自己的后背,因此,這個歷史法學派本身如果不是德國歷史的杜撰,那就是它杜撰了德國歷史”[6]454。他揭露了歷史法學派看似宣傳實證主義精神實則維護現(xiàn)有制度的目的,“以昨天的卑鄙行為來說明今天的卑鄙行為是合法的”意味著維護現(xiàn)有制度的正當性,無視甚至阻攔對國家和社會發(fā)展有益的改革,“將每一聲吶喊都宣布為叛亂”事實上是在抵拒歷史的進步。歷史實證主義的主張限制了立法者主觀能動性的發(fā)揮,認為任何理性的發(fā)揮都有可能是對歷史規(guī)律的背叛,導致人們在面對歷史時只能選擇消極等待。立足辯證唯物主義,馬克思指出歷史法學派所謂的實證主義實際上是“齷齪而又陳舊的怪想”[4]238,他一針見血地提出要“向德國制度開火!一定要開火!”[6]455,展現(xiàn)出他對保守主義思潮的厭惡情緒和要與之劃清界限的強烈決心。歷史法學派建構原則和理論方法的非理性和形而上學性決定了他們法律觀的局限性,一味重視對歷史法律資源的挖掘,否認法律自身的時代性和創(chuàng)造性的錯誤傾向使得歷史法學派僅僅在19世紀完成“由自然法學向實證法學過渡”的使命后輝煌一時,之后就被歷史長河無情淘汰。
青年時期馬克思還只是立足理性主義,抨擊歷史法學派的反理性主義性質(zhì)。隨著思想的深入,馬克思逐漸意識到薩維尼不過是普魯士封建王朝及其貴族階層的代言人,要想徹底實現(xiàn)制度的變革,就必須將矛頭對準落后的封建制度。此時黑格爾理性主義方法論的注入幫助馬克思化解了“應然”與“實然”“形式”與“內(nèi)容”割裂的法學困境,實現(xiàn)了早期法哲學思想的方法論轉向[6]。《萊茵報》時期,物質(zhì)利益難題使得馬克思對自己過去純粹國家理性的信仰產(chǎn)生了懷疑,于是在1843年的《黑格爾法哲學批判》中,馬克思將批判的矛頭對準了黑格爾關于國家和政治制度的理論,提出著名論斷—國家和法是由市民社會決定的。通過對黑格爾法哲學思想邏輯倒錯的扭轉,馬克思成功與唯心主義劃清了界限。通過對歷史法學派以及之后黑格爾法哲學的批判,馬克思逐漸意識到法的關系的根源在于物質(zhì)生活,為了從根源上解決問題,他從法哲學批判轉向了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其最終目的是尋找一條能夠實現(xiàn)民族人民要求、立法者意志和全人類幸福追求的統(tǒng)一的道路。1845年,馬克思再次提及歷史法學派,并稱其為“反動派”,此時的馬克思已經(jīng)確立了自己的實踐唯物主義立場,認識到了解決問題的關鍵在于“改變世界”,他試圖通過批判歷史法學派來喚醒民眾的革命意識,實現(xiàn)社會變革,這無疑是馬克思實踐哲學的獨特精髓。
從學術批判轉向現(xiàn)實批判、從法學研究轉向法哲學研究意味著馬克思意識到了法的“應然”和“實然”“歷史”和“當下”之間應是有機統(tǒng)一的關系,將法從形而上學的神壇拉回塵世,當作理性的現(xiàn)實存在看待。對歷史法學派以批判為主的揚棄既是馬克思對黑格爾法哲學進行全面研究與反思的前提,也是促使他開始反思國家現(xiàn)代出路的起點,更是馬克思之后轉向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的基礎,是其思想發(fā)展道路上不可或缺的一環(huán)。通過對歷史法學派和黑格爾法哲學思想的批判與邏輯顛倒,馬克思確立了自己的唯物主義法哲學思想。因此,馬克思并非沒有自己的法哲學體系,反之,馬克思的法哲學思想貫穿于他的整個思想發(fā)展歷程之中。
對歷史法學派的批判及其體現(xiàn)的對非理性主義和歷史實證主義的雙重批判,是青年馬克思激進的法哲學批判的起點。因此,科學剖析馬克思對歷史法學派的批判歷程,對當下把握馬克思主義法哲學思想發(fā)展的邏輯進程,把握對馬克思法哲學思想的內(nèi)涵并最終作用于新時代中國的法律體系建設具有重要意義。
歷史法學派對民族精神的重視扭轉了此前法學界將法律從民族歷史中抽離出來、單方面強調(diào)理性作用的錯誤傾向,為法學研究注入了豐富的理論知識和實證精神。青年馬克思強烈抨擊的是歷史法學派非理性主義的建構原則和歷史實證主義的研究方法,指責其對普魯士封建制度的維護,強調(diào)要用激進的革命手段代替漸進的改革方式。雖然歷史法學派采用的歷史實證主義的研究方法具有鮮明的保守性,但是這也并不能否認歷史法學派在一定程度上肯定了社會歷史發(fā)展具有過程性和實踐性的進步性。在歷史法學派的主張中,民族精神始終是重中之重的概念,如薩維尼在《現(xiàn)代羅馬法體系》中主張民族精神是法的本質(zhì),法律的存在和民族存在、民族特征是聯(lián)系在一起的,民族精神對民族文化和意識形態(tài)起決定性作用等主張至今都對法律界存在重要影響。
縱觀馬克思法哲學思想的邏輯進程,可以看出馬克思的法哲學思想是在對近代古典自然法學和德國哲理法學派的批判上形成的,是批判的法哲學。法哲學是一門在批判中不斷尋求進步的學科,并且其本身始終存在著超越人本身及政治國家的持續(xù)發(fā)展性,這就要求當下再次研讀馬克思對歷史法學派的批判,汲取馬克思主義法哲學豐富的批判性資源并應用于當今法律體系的建設。
在《歷史法學派的哲學宣言》時期,馬克思批判歷史法學派,是因為他站在青年黑格爾派的立場上,推崇黑格爾主張的理性的歷史觀,反對直接套用歷史材料,歷史法學派在他看來是“歷史事實”和“動物哲學”結合的產(chǎn)物,表達的則是“齷齪而陳舊的怪想”。在批判黑格爾哲學的時候,馬克思再一次回過頭來評價了歷史法學派,認為他們是在原始深林中尋找現(xiàn)實的自由。不難看出,正是歷史法學派“全盤接受”的非理性歷史觀促使馬克思意識到了“現(xiàn)實的歷史”的重要性,并以此為基礎來揚棄黑格爾唯心主義的歷史觀。
在《〈政治經(jīng)濟學批判〉序言》中,馬克思提出:“法的關系正像國家的形式一樣,既不能從它們本身來理解,也不能從所謂人類精神的一般發(fā)展來理解,相反,它們根源于物質(zhì)的生活關系,這種物質(zhì)的生活關系的總和,黑格爾按照18世紀的英國人和法國人的先例,概括為‘市民社會’,而對市民社會的解剖應該到政治經(jīng)濟學中去尋求”[7]。這意味著馬克思將經(jīng)濟關系確認為法律的本質(zhì),法律的具體內(nèi)容隨著物質(zhì)生活條件的變化而變化。馬克思主義法哲學關注的重心是全人類的解放,社會發(fā)展的最終目的是人的個性自由全面發(fā)展,實現(xiàn)人的本質(zhì)的復歸。
現(xiàn)代法治應當是具有全社會的法治認同感和價值歸屬感的法治,是被信仰的法治,從民族精神中衍生出來的法律必然更符合本民族的特性,更易被民族所接受。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十九大中指出:“世界上沒有完全相同的政治制度模式,政治制度不能脫離特定的社會政治條件和歷史文化傳統(tǒng)來抽象評判,不能定于一尊,不能生搬硬套外國政治制度模式”[8]。法治建設和社會意識、民族精神之間應是良性互動的關系,中國法治建設須在重視本國的法治歷史文化傳統(tǒng)的同時,積極吸收馬克思法哲學思想的理論精華,充分發(fā)掘傳統(tǒng)法律文化的本土資源,將中華民族數(shù)千年來形成的傳統(tǒng)文化、道德標準與法律智慧同現(xiàn)代的法律體系、同馬克思主義相融合,在協(xié)調(diào)共存中實現(xiàn)自我發(fā)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