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益哲
(杭州師范大學 人文學院,浙江 杭州 311121)
《禮記》載“禮不下庶人”[1]78。但是到了宋代朱熹《家禮》產生后,這種狀況有了顯著的變化?!都叶Y》是朱子禮學著作中重要的一部,不僅反映了唐宋社會“禮下庶人”思想的變革,而且也對元明清社會鄉禮產生了重要影響。目前學術界關于朱子《家禮》研究的著作較多,但大部分集中在文本、傳播、版本以及朱子禮學思想的研究?!短┤l禮》是明代廣州府香山縣人黃佐在任廣西提學僉事乞休家時所著,反映了其禮學“多且實際”的思想,目前對于此書的研究較少,且研究多集中于對鄉約內容與明代國家治理。本文便試圖從朱子《家禮》和黃佐《泰泉鄉禮》的“四禮”內容、著作特點和思想,后者對前者的攝取等方面進行比較研究,以便窺探宋明時期“禮”是如何下移,并且逐漸適應社會發展的。
《家禮》和《泰泉鄉禮》內容上存在著不少相異的地方。這既受到時代社會發展不同階段的因素影響,也有人們和地域對于禮儀改造和吸收的結果??v觀宋代以來,《家禮》對后世社會帶來的影響是巨大的,但《泰泉鄉禮》是吸收改造《家禮》與地域社會相結合的產物,其重要性也不言而喻。它們都對宋元明清社會禮儀的發展帶來了卓越的貢獻。關于兩者不同之處,便擇要陳述如下。
《家禮》內容主要在冠昏喪祭四禮,而《泰泉鄉禮》則除四禮外還有鄉約、保甲等內容。黃幹在《書晦庵先生家禮》中提到“先師曰:‘禮者天理之節文也,人事之儀則也?!w自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之制已存乎其中矣。于五行則為火,于四序則為夏,于四德則為亨,莫非天理之自然而不可易。人稟五常之性以生,則禮之體始具于有生之初”[2]239-240。禮散于四序四德,便有冠昏喪祭四禮以作約束;稟五常之性,便在四禮之前加上通禮內容,達到正人心、厚風俗的目的。且《家禮》的服務對象是個人和家庭,所以集中在四禮。而《泰泉鄉禮》內容則把服務對象擴大到社會,乃至整個國家。在其提要中就提到“首舉鄉禮綱領,以立教、明倫、敬身為主。次則冠婚以下四禮,皆略為條教。第取其今世可行而又不倍戾于古者。次舉五事,曰鄉約、鄉校、社倉、鄉社、保甲,皆深寓端本厚俗之意。末以《士相見禮》及《投壺》《鄉射禮》別為一卷附之”[3]591??芍啾取都叶Y》,《泰泉鄉禮》在內容上則更為豐富,增加了鄉約、社倉、保甲的相關規定。然朱熹對于鄉約、保甲、社倉、和社學也有過研究和實踐。如朱熹在任同安主薄時曾參取《周禮》《儀禮》《開元禮》大行之,身率諸生,達到了皆疏而尊師的目的;又知漳州時作勸諭榜文十條,包括勸諭保伍,互相勸戒,孝順父母,周恤鄰里等;知潭州時又措置岳麓書院,定立教化中心。但是正如楊開道所說:“朱子的眼光,完全是在修身齊家,安內攘外,并沒有看見鄉村是一切社會的基礎,鄉村建設是一切政治的基礎,所以整個的鄉治,人民的自治,在朱子手里并沒有絲毫的進展”[4]92。黃佐《泰泉鄉禮》把《家禮》和鄉約等內容融合在一起,顯得較為全面。
婚禮環節是否加上請期?!都叶Y》僅僅保存了納采、納幣和親迎。如“古禮有問名、納吉,今不能盡用,止用納采、納幣,以從簡便”[5]897。在《儀禮》士昏禮中請期需用雁,但是朱熹認為此環節“已不宜于世”,于是便刪去了此環節。于是可以看出《家禮》對繁縟古禮進行了刪減,行文更加簡潔,內容更加分明。而《泰泉鄉禮》則保留了請期環節,如“今隨俗省略,惟行納采、納征、請期、親迎”[3]598。納征即納幣。相比朱熹刪去請期環節,黃佐則進行了改良,認為“凡請期,不分上中下戶,惟遣使通書而已,禮物不用”[3]599。這樣通過雙方確定婚姻日期顯得婚禮更加正式和規范,因為“昏禮者,將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廟而下以繼后世也,故君子重之”[6]請期也無需禮物,僅僅遣使通書即可,這極大的減輕了婚禮中雙方家庭的負擔。楊志剛認為“傳統的‘六禮’依然在實際生活中發生作用,許多婚姻禮節都是‘六禮’的衍生物”[7]383。時至今日,婚禮前也要雙方家庭擇良辰吉日以結兩姓之好。
祭禮祠堂應該獨立正寢外,還是在正寢內。如《家禮》所言:“君子將營宮室,先立祠堂于正寢之東。祠堂之制為三間。外為中門,中門之外為兩階,皆三級?!艏邑毜鬲M,則止為一間”[5]875??梢钥闯觯都叶Y》要求不論貧富都需要在寢外建造祠堂。并且對祠堂制度進行了嚴格規定,這主要是使覽者知所以先立乎其大者,突顯“尊祖敬宗之意”。而《泰泉鄉禮》則對祠堂制度處理比較簡單靈活,如“上戶立祠,中戶以下就正寢設韜櫝奉祀,歲時朔望如禮”[3]601??梢姟短┤l禮》是按照戶等進行劃分。戶等的劃分則主要依據財產多少,田十頃以上者為上戶,五頃至九頃者為中戶,一頃至四頃者為下戶。依據戶等決定祠堂制度類型,上戶可在正寢外建立祠堂,而中戶以下只需在正寢設韜櫝進行祭祀,這充分考慮了不同家庭祭禮耗費上所能承受的程度。因此在這一點上《泰泉鄉禮》則更加具有靈活性,能夠對應不同人群。那么在祠堂制度構建細節中,《泰泉鄉禮》其實也做了規定,如“同堂不異室者,依《家禮》,以右為上。”“祭禮今宜悉依朱子《家禮》”[2]596。因此即使《家禮》和《泰泉鄉禮》在祠堂制度上有略微不同,但是這些不同可以看作后者是依據社會風俗對前者進行的吸收和發展。所以兩書關于祠堂制度均有相當大的價值,尤其是按照戶等劃分建立祠堂是相當靈活的。
如上所述,《家禮》和《泰泉鄉禮》在內容、婚禮請期、宗法和祠堂制度上有所不同。其中《家禮》以封建宗法理念為核心、禮儀為形式為推行宗法制服務,帶有濃厚的等級制度。而《泰泉鄉禮》增加鄉約、社學、保甲等內容,相關禮儀實踐也無嚴格的等級限制,這使得群眾基礎更為廣泛,更容易適合庶民社會的發展。究其原因,《家禮》草創于唐宋變革之際,嚴明等級制度,目的是為君主構建一個便于統治的國家和社會秩序。而《泰泉鄉禮》的服務對象是基層社會和普通群眾,所以無需嚴格的等級限制。
盡管《家禮》和《泰泉鄉禮》在相關內容和禮儀細節上有著不同意見。這主要是因為兩書都是兼采眾長,融會貫通,推動了中國禮儀制度的發展?!都叶Y》吸收了司馬光《書儀》、高閌《厚終禮》,并且與呂伯恭、汪應辰、陳旦、蔡元定等人函商四禮內容?!段墨I通考》載:“冠禮則多取司馬氏;婚禮則參諸司馬氏、程氏”[8]1602。而《泰泉鄉禮》則吸收了《家禮》、《藍田呂氏鄉約》、陸氏家制和義門鄭氏《家范》等相關內容。由此便可推斷《泰泉鄉禮》是《家禮》經歷宋元明實踐的產物,其中認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家禮》的不足。
關于婚禮彩禮,《儀禮》納吉請期多用雁,納幣時則用“玄纁束帛、儷皮,如納吉禮”[9]143。至《家禮》載:“幣用色繒。貧富隨宜,少不過兩,多不踰十。今人更用釵釧羊酒果實之屬,亦可”[5]897。可知《家禮》則延續傳統,彩禮較為簡單,并無詳細論述。而《泰泉鄉禮》則對此有詳細規定,如“凡納采,用酒牲、檳榔、果品,隨俗。上戶通計所費銀不過三兩,中戶所費不過二兩,下戶所費不過一兩。凡納征,用釵幣、酒牲、檳榔,隨俗。上戶通計所費銀不過十五兩,中戶所費不過十兩,下戶所費不過五兩。近日納采、納征者,止用細茶一盒,納釵物其中,尤為簡便,可以通行”[3]598。按照上中下戶等,規定婚禮納采、納征中的彩禮規格,避免鋪張浪費和耗費家庭財力,達到家庭和睦與民風淳樸的目的。除此之外在女方婚服耗費問題上也有具體規定,如“首飾衣裙隨俗,但不許用違禁之物。上戶通計所費銀不過三十兩,資裝器物之費半之;中戶所費不過二十兩,資裝器物之費半之;下戶所費不過十兩,資裝器物之費半之”[3]599。通過對男女雙方彩禮規定,打擊社會攀比風氣,構建和諧社會。時至今日,彩禮繁重和攀比問題是亟須解決的問題。因此《泰泉鄉禮》關于彩禮多少的規定可彌補《家禮》不足。
《家禮》喪禮環節囊括初終、沐浴等二十八條內容,而《泰泉鄉禮》則只有九條規定。在環節上,《家禮》可彌補《泰泉鄉禮》過于簡略的缺陷。關于喪禮具體耗費,《儀禮》中關于喪禮在“奠”多用“俎、髀、醴、酒和脯醢等”,至《家禮》則延續古禮“脯醢”,增加了“香、茶、燭、酒和果”等[5]913。又規定明器為“刻木為車馬、仆從、侍女,各執奉養之物”[5]917。在其他環節也使用種類繁多的喪葬物品,如旌旗、魂帛等??芍都叶Y》對于物品種類有詳細規定,但是耗費多少問題并無論述。《泰泉鄉禮》對此進行詳細規定,如“凡致奠,上戶用豬羊各一,所費銀不過三兩;中戶用豬一,所費銀不過二兩;下戶用五牲,所費不過一兩。不能具者,惟炙雞絮酒盡哀亦可”[3]600。按照戶等規定致奠所耗費物品于錢財多少,即使錢財不能滿足戶等規定的要求,也只需炙雞和少酒即可。這和《家禮》相比節省了資金的耗費,要求人們勤儉節約,依資產適可而止,絕不可鋪張浪費。且規定葬時“棺內毋得用金銀錢帛”;不能葬者,約正、約副率閭里科少錢以助之,不能使之暴露。即使家庭貧困無法埋葬,也有鄉約予以保證。
朱熹曾增損《呂氏鄉約》。比如呂氏鄉約附有罰式、聚會和主事,朱熹完全刪去了罰式,改聚會為月旦集會,改主事為組織薄冊等;再如前面所述其任官時在地方建學校、行禮儀和頒榜文;在建寧府、崇安縣等地推行社倉法。這些舉措反應了朱熹本人對于鄉村建設是有重視的。但《家禮》內容中并無其“鄉村建設”思想的反映,這主要也是因為朱熹想要構建一部當時最為實用的“庶民之禮”,由個人修養惠及社會風氣,而不是直接探討社會禮儀規范。而《泰泉鄉禮》則用五卷內容闡釋了黃佐“鄉村建設”思想。黃佐曾向王陽明求學,深受“知行合一”思想的影響,《明史》記載其“論知行合一之旨,數相辨難”[10]7365。這決定了《泰泉鄉禮》成書“且多實際,可見施行”的特點,在明人著述中猶為有用之書。其中鄉約內容取自朱熹《增損呂氏鄉約》無甚區別。主要有德業相權、過失相規、禮俗相交、患難相恤;在城四隅大館統各社學以施鄉校之教,并且規定子弟年八歲至十有四者皆入學;社倉應當保甲看守,鄉老掌之,與教讀及約正等公同出納,有司不得干預;凡城郭坊廂以及鄉村每百家須立一社以明禮樂、幽則鬼神警動愚俗,使興起于為善也;設立保甲防御盜賊,力役相助,患難相恤,奸偽無所容。其中社倉條內容則大量參考了朱熹的見解,如卷末“以上出《朱子文集》、見行事例,參用廬陽吳氏、晉江曾氏、莆田鄭氏社倉文移,教讀與鄉約斟酌施行”[3]638。這些內容補充了《家禮》的不足,也反映了朱熹和黃佐兩人不同的禮儀實踐道路。朱熹是著重于“四禮”內容對人的規范,進而構建一個和諧的社會秩序;而黃佐則是把教化人與規范社會結合起來,再結合鄉校、鄉社和保甲等配套措施達到“夫情比于禮而鄉治矣,俗成于鄉而天下治矣”的目的。
如上所述,《家禮》在喪禮和祭禮環節上可以彌補《泰泉鄉禮》過于簡略的缺點,而《泰泉鄉禮》在婚禮彩禮資費問題和鄉約、社倉等內容可彌補《家禮》的缺憾。兩者的互補,可以看作《泰泉鄉禮》在繼承《家禮》的基礎上,依據黃佐“且多實際、禮俗相交”的原則,進一步發展了鄉村社會禮儀的內容。兩者是繼承與被繼承的關系,這對于明清鄉村社會構建和國家治理起到了猶為重要的作用。
針對唐末五代社會風俗敗壞,禮儀盡失的狀況,宋代出現了一些私修庶民儀典以期匡正風氣。據統計這些儀典共有三十六本,其中主要內容以儀注和家禮、鄉約為主,主要包括“喪祭”禮儀,而且大部分以個人和家庭為服務對象[11]。以呂大鈞《呂氏鄉約》、《增損呂氏鄉約》和朱子《家禮》為例。
《呂氏鄉約》“禮俗相交”條言:“凡行婚姻、喪葬、祭祀之禮,《禮經》具載,亦當講求。如未能遽行,且從家傳舊儀,甚不經者當漸去之?!灿鰬c吊,每家只家長一人與同約者皆往,其書問亦如之?!羝醴譁\深不同,則各從其情之厚薄”[12]227。呂氏認為《禮經》所在儀典不能行事,便可以用“家傳舊儀”,而此條內容皆是關于“冠昏喪祭”四禮內容,可知呂氏認為“禮俗相交”重點應為“冠昏喪祭”四禮。而后朱熹又作《增損呂氏鄉約》,其中“禮俗相交”條言:“禮俗之交,一曰尊幼輩行,二曰造請拜揖,三曰請召送還,四曰慶吊贈遺”[13]3597。朱熹在呂氏“禮俗相交”條內容中又增加了三條關于尊卑長幼秩序的內容,并且刪去了《禮經》不能行者可用家傳舊儀諸文字?!都叶Y》一書包含了“冠婚喪祭”四禮內容,而且內容詳實,每條都有注解,這或許是朱熹刪掉呂氏“禮俗相交”條部分內容的原因。宋代私修禮書,從編撰內容來看以“冠婚喪祭”為主;從服務主體來說,以個人和家庭為主。而到了明代,出現了較多的《家禮》注釋本,其中較為重要的有馮善《家禮集說》和丘濬《家禮儀節》。兩書主體內容仍基本沿襲朱熹《家禮》內容,沒有對朱熹《家禮》進行時俗的修改以適應社會的需求。以丘濬《家禮儀節》為代表的家禮注釋本并沒有把“冠婚喪祭”四禮內容與鄉約結合起來,完成兩者合并的當屬黃佐《泰泉鄉禮》。
黃佐《泰泉鄉禮》則把朱熹《家禮》與鄉約內容結合起來,又吸取了當時廣為傳播的《家禮儀節》,這不僅擴大了禮書的服務范圍,更凸顯出由宋至明“家禮”書的變化。如“鄉約”條言:“以上四條,本出朱子損益《藍田呂氏鄉約》。今取瓊山邱氏《儀節》以通于今,而又為約儀如左方”[3]611朱熹又曾言“又如士相見禮、鄉飲酒禮、射禮之屬,而今去那里行”[14]2285。明確這些禮儀已不復全,無法行于其世。而《泰泉鄉禮》卷七則增加了“士相見禮”“投壺禮”“鄉射禮”等內容,“士相見禮”為人與人之間交往提供典范,而“投壺禮”和“鄉射禮”更是群聚性活動,更具有公共性和集體性。這正符合了其書序所言:“今公以《鄉禮》名書,行且達之天下,而上致其君,興太平,成雅俗”[3]593。禮與俗可分為三個層次:從微觀來講,是禮、俗本身;從中觀來講,是國家制度與村民自治;從宏觀來講,是國家治理與民間社會。[15]從微觀和中觀來講,朱熹《家禮》撰寫主旨是為“正人心”,企圖以家禮書的編撰達到“崇化導民”之意。從整體內容來看《家禮》內容是針對個人及家庭,終極目的使國家實現政俗雍容。而朱熹《家禮》并沒有明確做到把個人修養與國家治理結合起來,黃佐《泰泉鄉禮》集“冠婚喪祭”四禮與鄉約、鄉俗內容于一體,又增加了“鄉射禮”等禮儀,體現了宋明家禮書之間從個人修養—家庭和睦—國家治理的過程,達到了禮與俗的宏觀層次。
《家禮》和《泰泉鄉禮》在婚禮請期、宗法和祠堂制度有所區別。同時兩者也有互相彌補的地方,《家禮》喪禮和祭禮環節上可以彌補《泰泉鄉禮》不足,《泰泉鄉禮》在婚禮彩禮資費問題和鄉約、社倉等內容可彌補《家禮》不足。通過兩書的創作得時代背景可以看到:朱子《家禮》是后世民間家禮文獻和鄉約的藍本,《泰泉鄉禮》則是民間禮儀文本進一步的產物,兩者各有其長處與不足,通過取長補短,制定出更加適合社會和國家的禮儀文本。這些民間家禮文本和鄉約在經過地方官員或者“禮生”等角色的作用下逐漸被人們所信奉和實踐。朱熹《家禮》的目的是將原屬于上層社會的儒家禮儀世俗化和平民化,但是其內容在當時推行存在著一定的難度。正如陸敏珍評價朱熹設計《家禮》祠堂制度所說:“士大夫關于象征世界的架構顯然只停留在文本的書寫而非現實中的自然實況”[16]。而明代是鄉約發展的繁榮時期,以此為配套措施對地方民眾實行教化,便極大的推動了儒家禮儀的世俗化。家禮與鄉約的結合,使得家國之間有了更緊密的聯系,“小家”知禮行禮會促使社會風俗淳美,進而構造一個重熙累盛的“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