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解應激心緒,提升情意水平,涵養健全人格
——疫情居家期間中小學生心理健康教育的實踐與思考

石 馨

習近平總書記指出:“中小學生要立志成才,必須勤奮學習、提高綜合素質,努力做到修身立德、志存高遠,勤學上進、追求卓越,強健體魄、健康身心,錘煉意志、砥礪堅韌。”疫情之下,剛剛開學兩周的長春市中小學生于2022 年3 月中旬開始線上學習,歡聲笑語、朝氣蓬勃的校園處于被動休眠狀態。居家學習期間,如何通過團隊引領和課程建設使學生整體葆有身心健美、生命和悅的成長狀態,是學校德育工作和心理健康工作的重要課題。

吉林省第二實驗學校(以下簡稱省二實驗)是一所九年一貫制學校。能看到六歲至十五歲的少年突然得知即將開始居家學習時的不同反應。六七八歲的小孩子不太明白這件事和自己的具體關聯,嘰嘰喳喳的跟聽說其他事情沒有明顯區別;當他們回到家里后,知道每天都不能出門玩耍,不能和小伙伴親密接觸時,兒童揮之不去的不開心完全可以想見。十歲上下的孩子有些興奮,感覺假期從天而降,顧不上衡量自控力的“斤兩”,沉浸于“重獲自由”的放飛感;當他們回到家里發現老師、同學、校園的成長環境變得遙不可及,放飛感就會漸漸變為失落感、無力感。十四五歲的孩子已經面對升學的壓力,有比較明確的學習目標,面對即將失去火熱的學習氛圍,還沒有回到家就已流露出明顯的無助和慌張,有的學生邊收拾書包邊掉眼淚,有的學生懊喪地自言自語“咋辦吶”,讓老師們很是心疼。

心理學上講的三大應激源——災難、重大的生活變化和日常生活中的小麻煩,此時已不同程度地考驗著學生尚未成熟的心智。當然,面對生活變化產生應激反應是正常的,何況是未成年人,但不應任由其發展成應激障礙。學校教育有必要也應有能力對學生所處的應激處境采取對策進行干預,盡量引導出良性應激因素來激勵學生,盡量避免不良應激因素對學生身心健康造成不利影響。如何通過預設性的課程設計和課程推進,穩定學生成長的內環境,喚醒學生心理的自調節,幫助學生涵養并樹立正向的價值觀,這是疫情給中小學德育工作和心理健康工作提出新的實踐課題和思考的空間。

基于2020 年同期線上教育摸索出的經驗,省二實驗德育管理團隊和心理健康中心共同備課,以紓解應激心緒、提升情意水平、涵養健全人格為目標,研究相關教育問題,制訂周期工作方案,建設線上心理課程,努力為學生特殊時期的“心定力”提供精神能量。

一、移植校園水土,線上少年不失清榮峻茂

對學生而言,與在校學習相比,線上學習彈性空間大,學校和老師的管束鞭長莫及,確有個體松弛感的優勢。適度的松弛感,對學生的身心成長是有益的,尤其在個性養護和自我認知方面,很需要教育的適度留白。對教師而言,則要預防和應對松弛可能加重為松散甚至懶散的學生群體性問題,過度的松弛感容易讓人精神渙散、意志消沉,心理學家所講的自我實現的價值感更是無從談起。“心渙散”,幾乎是學生線上學習的“流行病”。

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論語》 首句早已明示學習至理,只學是不行的,要時時操練起來才能在學中獲得精神的愉悅。就線上學習來說,只聽網課是不行的,要通過實際操練獲得良好的感受。就中小學生線上學習來說,只有學科知識的實操是不夠的,他們需要在參與度高、體驗性強的集體活動中獲得精神動能。如果將這樣的校園生活項目有選擇地移植到線上,可以有效預防和治療“心渙散”,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讓少年的生活依然“清榮峻茂,良多趣味”。

間操眼操,復蘇心力。日常校園,上午有操場上的課間操和教室里的眼保健操,下午要加做一套愛眼體操。線上課間操和眼保健操不能省略,可以變通。除常做的廣播體操外,短小的韻律操、啦啦操、手語操甚至廣場舞都可以室內進行。線下兩操有場域加持,音樂響徹校園,能做到整齊劃一。線上兩操,不同網速下的屏幕空間里,老師們會隨時關注學生的個體呈現,這個學生狀態投入,那個學生狀態倦怠;這個學生動作標準,那個學生動作搞笑。被教師點評到的學生,無論水平高下都很開心。老師們還會變換兩操組織方式,標兵示范、個人挑戰加上小組比賽,電腦上的兩操少了校園里的秩序,多了些許喧嘩熱鬧,舒活筋骨是一方面,大家操練起來的“心復蘇”更為重要。

課前互動,平添意趣。日常校園,第二、四、六節課預鈴響后,是課前歌聲時間,童歌、紅歌、學堂樂歌、國風經典、時代勁歌,教室里的合唱傳遞出少年好聲音。線上學習,音樂的魅力不能缺席。為點燃學生居家歌唱的熱情,老師們先唱起來。當班主任戴著夸張頭飾扮著卡通人物唱起童年的歌曲,即使走音跑調,即使隔著屏幕,也能贏得孩子們熱烈的掌聲。此歌此曲、此情此景,與藝術無關,老師們“投入地唱一次,忘了自己”的情懷在線,孩子們都歡喜地領受到了。在教師的帶動下,本來存在技術困難和心理障礙的線上合唱,成為“最不齊”歡歌海洋,學生在網速參差中享受到高一聲、低一聲歌唱的樂趣。除了合唱,還有獨唱、聯唱。當然,不是每個孩子都善于唱愿意唱,課前歌聲就借機晉級為課前互動,課前歌聲或課前誦詩,課前笑話或課前故事,課前才藝或課前絕活,每天保證至少兩次課前互動,沒有網課的低年級就在答疑輔導時間隨機安排,學生自薦加上老師邀約,個人微展示串聯成集體小聯歡,師生在相互期待彼此欣賞中實現線上共情,得到“心相悅”。

升旗儀式,強健精神。日常校園,每周一都會鄭重舉行升旗儀式,升旗主題和互動內容以深植家國情懷為第一目標,兼顧傳統節日和民族文化,關照校園生活和時事熱點。升旗儀式上師生共唱國歌校歌,禮儀虔敬,課程扎實,通過師生對話、經典誦讀、歌曲演唱等互動方式,將豐盈氣韻、壯碩靈魂的力量持續融入學生的血脈和心田。疫情之下,學生容易感時傷懷,意亂心慌,更應該借助升旗儀式課程激發出不負春光、奮發向未來的精神力量。3月份按既定計劃有兩次比較重要的升旗儀式,學生非常期待。經學校德育管理團隊精心籌劃,仔細推演環節流程,兩次升旗儀式在線上如期舉行。一是全校師生為九年級學生加油鼓勁的“拼搏百日,圓夢中考”主題升旗儀式,儀式主持、校長講話、新團員宣誓都以播放提前錄制剪輯的視頻的方式鄭重達成,很多九年級學生線上齊誦“把文明的言行留給母校,把感恩的情懷留給自己,把拼搏的精神留給母校,把喜人的成績留給自己”時,起伏著胸膛,挺直了脊背,緊握著雙拳,潤濕了眼眶。在隆重的儀式中,學生定睛僅余的天數,珍惜同行的日子,明確奮進的目標,堅定拼搏的信念,擺脫茫然的心態,聽到自勝的心聲。二是陽春體育節開幕式暨主題升旗儀式。每到3 月下旬,校園三大體育節之一的陽春體育節會隆重舉行。四季之春與人生之春重合之際,少年們需要在風箏上天、足球射門、拔河較勁和觀賽叫好中釋放拔節成長的熱力,校園生活就是要讓旺盛的精力合理釋放。緊閉的門戶擋不住茂騰騰的生命抽芽拔節,省二實驗德育管理團隊決定花氣力為孩子們操辦線上陽春體育節,王冬一老師為線上體育節命名為“陽春萬物生,健體云相逢”,體育節開幕式暨升旗儀式應時而生。學生們齊聲誦讀張洪峰老師撰寫的“應對疫情,團結一心。陽春健體,你我同行。野蠻體魄,文明精神。挑戰自我,賽出水平”,并在齊誦中開啟低年級爭分奪秒運動游戲、中年級三分鐘原地擺臂、高年級一分鐘平板支撐等讓學生悅動起來的全員賽事。學生在這兩次升旗儀式中,全程端正站立,全身穿著校服,少先隊員佩戴紅領巾,團員佩戴團徽,禮敬的態度、雅正的面貌不因居家而流失,心緒集中于天天向上的事情,精神品格得到積極的緊致。這樣的升旗儀式,是我們為學生居家生活精心研制的“強心劑”。

二、寄送云中錦書,居家心境亦可春和景明

居家學習的初始階段,學生會保持短暫的新鮮感。一周左右,就會產生心理倦怠。如果沒有適時的心理疏導和心理干預,孤獨感、無力感、失落感、焦慮感等消極心緒可能增加。除了閃爍的屏幕,學生還需要一份安靜的牽念和輕輕的叮嚀,一如隨風潛入夜的聲音。

在陳杰校長倡導下,省二實驗寫給居家少年的信在三月飛雪的倒春寒中開始醞釀。經過近十天的整體設計、仔細推敲和反復修改,2022 年3 月20日,春分之日,學校心理健康中心分別給一二三年級、四五年級、六七年級和八九年級的同學們寄出一封封具有學齡專屬性并與學情具有一定適配度的春日信函,借春分節氣的美好寓意,以有階段成長特點的書面表達,傳遞有師者情懷的心之溫暖,為同學們送上一縷“混著青草味兒,還有各種花的香”的春風。這是教育的云中錦書,是省二實驗為九個年級的孩子精心熬制的不同配方不同劑量的“護心丹”。

信函立意:惠風和暢,為你而來。雖然自然的春意只能隔窗相望,但少年的心中也可以春意滿懷。我們要把一縷和暢的春風吹送到孩子們的心里。一二三年級的孩子純真好奇,喜歡直觀和形象,喜歡沉浸在想象中,有時分不清真實和想象,我們就在信中為他們創設跟隨春姑娘探秘的好玩兒情境,自己動手建設“居家空間站”。四五年級的孩子個性凸顯,生理、心理都有快速變化,開始窺探大人的世界,我們就在信中溫和地提醒他們珍惜大好春光,嘗試自我約束。六七年級的孩子已經對外部世界有了自己的是非判斷,因為自身心理尚不強大,還沒有信心堅持做自己,因此進入了新的懵懂期,我們就在信中建議他們靜思春潮涌動的聲音,開始思考人生的意義。八九年級的孩子自我意識明確,想成為觀點的輸出者、規則的制定者和生活的駕馭者,會因認識到自我局限而痛苦,我們就在信中提醒他們靠冷靜和理智守護住自己春華秋實的夢想。

信函構思:拾級而上,慢慢長大。不同學齡的孩子有不同的成長觸點和不同的信息接受度。寫給低年級的信要短,寫給高年級的信可長;寫給低年級的信要簡單明快,寫給高年級的信要有思維含量。一二三年級的信致力于講好一個故事:“激活小宇宙”的故事。四五年級的信致力于提供兩種選擇:“自控”與“他控”的選擇。六七年級的信致力于指明三條充實人生的路徑:做有意義的事、關愛他人以及擁有克服困難的勇氣。八九年級的信致力于推介四種思想方法:在關系中汲取力量,在歷史中獲取資源,在意義中建構未來,在發展中小步前行。不同學段信函的內容結構按“一、二、三、四”份額配比逐級提升。孩子們應該這樣慢慢長大,并在每個成長階段都得到一座與其情意水平相當并有助于提升其情意水平的心橋。

下面是寫給一二三年級和寫給八九年級的信函,經省二實驗德育團隊和心理健康中心集體研磨,分別由梁竹青老師、黃纓迪老師執筆完成。

居家“空間站”,激活“小宇宙”——寫給一二三年級同學們的一封信

親愛的同學們:

你們好!

花枝招展的春姑娘要來了,你們也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和她一起玩吧! 因為疫情,我們只能在家里迎接春天了,該怎么度過這段時光呢? 聽老師和你們講一講航天員的太空生活吧!

觀看“天宮課堂”時,航天員翟志剛、王亞平、葉光富給我們介紹了空間站的工作生活,為我們授課。為了度過空間站六個月的生活,他們去太空前,就把每天工作和休息的時間規劃好。繁重的工作之余,他們會運動、讀書、練書法、剪紙等。

現在,我們也生活在家里的“空間站”,可以像航天員一樣把每一天都過好,聽微課,學知識;唱歌、跳舞、畫畫、運動,做你最喜歡的事;望著窗外的春姑娘發呆,聽她和你說悄悄話……每天做好一件事,你就很了不起嘍!

兒童的世界是兒童自己去探討去發現的,他自己所求來的知識,才是真知識,他自己所發現的世界,才是他的世界。

——兒童心理學家 陳鶴琴

春分至,燕歸來,正是好時節。春日里,扮美你們居家“空間站”的生活吧!

居家生活如果遇到小煩惱了,歡迎你寫信告訴我,老師和你在一起。

用多元思維,激發生命內在力量——寫給八九年級同學們的一封信

八九年級的同學們:

你們好!

“青青園中葵,朝露待日晞。陽春布德澤,萬物生光輝。”

卷土重來的疫情,打亂了你的計劃與期待,改變了原有的生活與學習方式,在這考驗意志力的時刻,面對各種叩開心門的情緒,升級思維是你寫在青春紀念冊上最好的華章。

美國小說家菲茨杰拉德曾說過,“檢驗一流智力的標準,就是在頭腦中同時存在兩種截然相反的想法時,仍能保持正常行事的能力”,簡而言之,成熟的標志就是能夠從多個角度看待同一件事。面對疫情,你是否具有多元化思維,是否能將問題轉化為資源,與問題同行,激活生命無限潛力。

在關系中汲取力量。借助關系的智慧與溫度,共同面對成長難題。和伙伴,建立學習共同體,彼此勉勵,互相監督,一起作業、復習、鍛煉、情感交流、經驗分享;和老師,保持日常聯系,每天線上說句話,或發個信息,“新的一天,從和某某老師打招呼開始”;和家人,共度特殊時光,分享彼此的理想與成長經歷、講個笑話、共同解決一個難題;設置家庭“加油站”,每個人都可以在這里加個油、鼓個勁。

在歷史中獲取資源。成長是循序漸進的,過去的經歷形成了現在的你。客觀分析問題,看到優長。一張紙、一支筆,畫一幅畫——最閃亮的自己,找到那個時刻,自己的優勢、付出的努力,列出一個優勢清單;也請家長、老師或同伴,幫忙畫一幅,只要你愿意,你會發現一個不一樣的自己!

在意義中建構未來。積極心理學之父馬丁·塞里格曼把“意義感”稱之為:幸福的五條道路之一。幸福的人生可能不來自吃喝玩樂和追劇刷手機,而是一種有意義的快樂。尋找意義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問自己三年、五年甚至十年以后,這件事會給我帶來什么,那時的自己會多么感謝今天一直努力的自己。要想持續做一件事,就要給它賦予一個重要的意義。

在發展中小步前行。世界是動態發展的,成長是每天一點點的進步,用發展的眼光看自己。當你感到今天不夠好時,就去為明天的自己做一些努力。立刻行動起來,制作一個“每日解決一難題”的打卡記錄表;每天記錄三件有成果的事情……

當超越環境與當下情緒時,看看身邊溫暖的人,欣賞努力的自己,想想有意義的未來,規劃可達成的小行動,問題會迎刃而解,情緒也會平和許多,行為會更理性,你會想到更多方法,做出對未來負責任的選擇與決定,用多元思維激活內在生命。

我們看待事物的方式,決定著一切,而不是事物本身如何。

——心理學家 卡爾·榮格(瑞士)

春華秋實是田野的夢想,筑夢遠航是你們的擔當。愿春暖花開時,不負光陰不負卿。

在成長中,必然會遇到一些無法理清的困擾,歡迎寫信說給老師聽。

信函余音:你的心曲,有我回應。云中錦書,助力成長,盼你安好,茁壯向陽。信函落款處是心理教師的郵箱。兩周以來,已經陸續收到很多同學的來信。低段學生比較集中的煩惱是:不能上學,想念老師和同學們;不能出去玩,不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很無聊;不喜歡做核酸;和弟弟妹妹、爸爸媽媽起沖突。中段學生比較集中的煩惱是:和父母意見不一致;總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在腦海中翻騰影響休息;無法自由表達;網課效果不好,學業壓力大。高段學生比較集中的煩惱是:自我管理效果不佳;難以擺脫手機誘惑;父母期望值過高,溝通困難。心理教師詳細地回復了每一封信,為每一名傾吐心事的學生有針對性地提供戰勝消極情緒的辦法。如,給一名無法振作起來的中學女孩兒寫道:每天起來洗漱后,對著鏡子里的自己笑一笑,對自己說加油;每個人都有壞情緒,不要過多留意自己的情緒,做具體的事,從簡單的做起,擦地、洗衣服這樣的生活小事要做起來;主動問候長輩、老師和同學,先從主動的簡短的留言開始;看到自然的變化就給它找一個積極的效果,“下雨了,雨后會有清新的空氣”,而不是看著陰雨發愁。別慣著自己的壞情緒,打敗它,趕走它。別總想著環境和別人讓自己不舒服,開始想自己能為家人做點什么,能為老師、同學做點什么。很多同學在收到老師的回信后再次來信:

“我看您的回信看了很久,看了一遍又一遍,我覺得我終于找到了除了音樂老師之外最理解我的人。您讓我感覺到正常交流,而不是每天的聽從與執行。老師,我還有一些事想找您傾訴。”

“我要開始努力了,考上理想的高中,以后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會努力調節自己的狀態,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未來在等我,加油!”

不是每個煩惱都能化解,不是每個少年的“心病”都能通過學校教育途徑得到徹底療愈,我們唯有捧出一顆師者仁心,與學生共同面對成長中的“心挑戰”。4 月已至,疫情未散,長春市中小學生的居家線上學習還在繼續。省二實驗的“說句心里話”線上主題班會、“寫給自己的公開信”自我對話活動等德育課程正在制訂課程方案,希望能夠幫助學生居家亦能心晴神朗,享有自己的“心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