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以來網絡神話游戲的學術研究之研究

何 帥

(青海師范大學 歷史學院，青海 西寧 810008)

隨著時代的發展，網絡游戲逐漸代替了原有的休閑娛樂方式，成為現代社會民眾減壓、交友的重要工具。作為民眾集體記憶與智慧結晶的神話的融入，使得網絡游戲具有了中國傳統文化的內涵。學界對網絡神話游戲的研究，大體可以分為對游戲中神話原型研究、游戲改編研究、角色塑造研究、神話傳播研究四個方面。

一、神話原型研究

神話原型是游戲創意的源泉，運用于網絡游戲，其實就是賦予游戲文化認同。游戲對神話原型的運用，消解了神話故事的完整性，融入了大量受當代玩家喜愛的現代元素，拉近了虛擬世界與現實社會的距離。關于網絡游戲中神話原型的研究，學者關注較少，重點探討的是原型敘事、原型運用、原型中神話精神傳承等問題。

(一)敘事研究

重點關注的是原型與玩家的聯系。陳婷如以《尋仙》《英雄聯盟》《大話西游》等游戲為例指出，網絡游戲中存在尋寶敘事、英雄敘事、性敘事三種敘事模式。網絡游戲通過對原型敘事的改造，喚醒玩家的原始記憶，從而使玩家、游戲、原型產生強烈的共鳴[1]。何揚對游戲中的英雄崇拜、歸真精神崇拜等敘事原型進行闡釋，認為游戲對原型顛覆性的創作有助于玩家的理解和接受，原型的呈現則有助于玩家認可度的提升[2]。金霄、金昌慶以《仙劍奇俠傳》《軒轅劍》《劍俠情緣》等游戲為例，對游戲中的原型敘事進行解讀，認為數字游戲中原型敘事的融入能夠提升國產游戲的藝術感染力、喚醒玩家的記憶，增加游戲的文化內涵。文章指出，數字游戲中原型敘事的融入將是未來游戲創作的趨勢[3]。

(二)運用研究

主要研究的是游戲中原型運用的特點。梅仕士在《論民間文化元素在電腦游戲創作中的運用——以網絡游戲〈暗黑破壞神〉為例》一文歸納出游戲創作中神話原型等民間元素運用的三個原則。其一，神話元素可以根據現實需要進行重組；其二，在重組的過程中某方面功能得到增強；其三，游戲角色的外在形象也隨之發生變化并固化[4]。何帥以游戲《王者榮耀》中的巨斧戰士為例，通過深度的剖析與論證，認為巨斧戰士的原型為戰神“刑天”，并對其傳承與演變進行分析，得出巨斧戰士的形成是其原型動態傳承、多元互動的過程。在此過程中為適應社會變化不斷進行增、刪、改、查[5]。

(三)神話精神傳承研究

李詩曉以《仙劍奇俠傳》系列游戲為例，通過對玩家心理、游戲主體內容、神話文本再現、游戲枝干對神話的整合進行解析，得到游戲開發者在保留神話原型精神內核的前提下，將不同神話按照一定的方式組合成新的“人造神話”[6]。

以上學者從不同角度，對網絡游戲中的神話原型進行闡釋。從中可知，游戲中的神話原型作為一種動態的文化符號，不是傳統神話的再現，而是傳統文化和現代社會體系碰撞與調試后，既保留其精神內核，又適應現代社會主流價值觀的產物。神話原型在運用的過程中，根據游戲的實際需要，不斷進行著增、刪、改、查，其功用也會隨之發生變化。

二、網絡神話游戲改編研究

自網絡游戲產生后，傳統文本中的神話、傳說、史詩成為游戲創作的重要素材，根據文本改編的網絡神話游戲呈快速上升趨勢。而網絡神話游戲的繁榮反過來又推動了影視行業的發展，為網絡游戲改編影視作品提供了借鑒，形成了一個相互促進、共同發展、循環往復的過程。在改編的過程中，最本質的神話精神得到傳承。

(一)文本改編網絡游戲的研究

在神話改編網絡游戲研究中，李思睿以《血緣魔咒》改編為例，得出《血緣魔咒》的成功熱銷離不開對克蘇魯神話的借鑒和呈現。游戲中保留了克蘇魯神話的經典元素，在故事架構上還原文本，在意蘊上是現代神話和克蘇魯神話精神內核的呈現。游戲以文本為基礎進行符合現代人審美的改編與創作，是對克蘇魯神話的現代版演繹[7]。

在傳說改編網絡游戲研究中，陳卓以網絡游戲對文本《木蘭辭》的改編為例，指出游戲以文學作品為原型改編而來。優秀的傳統文學作品需要借助網絡游戲這一載體進行文化的傳播與傳承。網絡游戲的設計在符合現代人思想意識和審美觀念的同時，需要保留文本中的傳統文化精神[8]。

在史詩改編網絡游戲研究中，李善娥、金明鶴以蒙古英雄史詩《格斯爾汗》的改編為例，指出文本中的英雄人物在流傳的過程中與當地英雄人物發生沖突時，根據受眾的認可度，決定游戲角色的選定。游戲可以使文本中的神話在虛擬的電子世界中復活。玩家在體驗的過程中，其本人也成為神話英雄，從而使神話獲得強大的生命力[9]。

以上學者認為，以文本為基礎改編的網絡神話游戲，在保留神話精神的同時，也考慮現代人的審美觀念和認知感受，對文本進行著符合現代人審美觀、價值觀的重構。文本中的神話，在與數字化媒介的結合中得到新生，以虛擬的形式呈現。與文本單一訴說神話的方式相比，網絡游戲通過互動，使玩家充分融入游戲，在虛擬的世界中，得到沉浸式體驗。網絡游戲不僅起到娛樂、文化傳播的功能，還是對文本神話的傳承。

(二)網絡游戲改編影視作品的研究

如果說網絡游戲是對文本的改編，那么以網絡神話游戲為基礎，影視作品的創作是對文本神話的再次重構。重構后的影視作品，與網絡游戲聯系密切，以玩家的審美情趣為導向，內容更加豐富、情節更為生動、人物愈加形象。

在網絡游戲改編電視劇方面，黃艷萍在《電腦游戲的電視劇改編研究》一文中以《仙劍奇俠傳》為例，指出以電腦游戲為基礎改編的電視劇，要以現實社會人們的審美趣味和文化心理為側重點。游戲中的神話元素嫁接到電視劇中，使得虛構的故事情節變得合乎常理，并具有了文化的真實性[10]。牛家靜以一系列仙俠題材的網絡游戲改編電視劇為例進行研究，認為電腦游戲改編電視劇，要在保留游戲文化和游戲精神的前提下，進行藝術與審美的創作。游戲改編電視劇的過程，既是網絡游戲與電視劇相互融合的過程，也是通過電視劇傳播傳統文化的過程[11]。原鵬雁從互聯網本身的互動性與開放性、游戲與電視劇之間眾多的相似性、市場需求及娛樂化的需求方面，分析網絡游戲改編電視劇的可能性，并以《仙劍奇俠傳》《古劍奇譚》《誅仙》等仙俠游戲為例，強調游戲改編電視劇過程中存在追求形式主義、商業利潤等問題。作者認為網絡游戲改編電視劇，既要有文化層面的保留，又要有精神層面、藝術層面的體現[12]。

在網絡游戲改編電影方面，張蕊對網絡游戲《魔獸世界》改編的電影《魔獸》進行剖析，認為以網絡神話游戲為基礎改編的電影在遵循游戲靈魂、保留游戲精華、對游戲細節進行還原的情況下，還需要對游戲內容進行大膽的突破[13]。喬治彥誠從跨媒介敘事的角度對《魔獸》改編電影進行分析，指出從游戲到電影要做到在不改變游戲核心的基礎上，為觀眾能夠迅速進入狀態而進行必要的改動，重點通過對游戲作品中細節的刻畫，贏得觀眾認可。作者建議游戲改編電影應做到：以敘事奠定文本、以視聽呈現奇觀、以玩家奠定受眾[14]。

以上研究者可見：電子游戲改編影視作品，在迎合觀眾需求的情況下，首先要繼承神話精神；其次要盡力還原游戲中的人物形象、故事情節、空間背景；再次對游戲內容進行改編和創作。電子游戲改編影視作品的過程，實質是對傳統文本再創作的過程。在此過程中，神話充當了網絡游戲與影視作品的橋梁，使游戲和影視兩種傳播媒介得以緊密結合。原本“神話傳說——文本作品——影視作品——網絡游戲”的傳承順序，在數字化社會的今天，發生了逆向轉變。

三、游戲中神話角色塑造研究

角色作為游戲的核心組成部分，架起了現實社會與虛擬世界對話的橋梁。角色塑造對游戲暢銷與否起著關鍵作用。玩家通過控制角色在游戲世界中書寫輝煌，表達喜怒哀樂，賦予了角色活的靈魂。

(一)人物角色塑造研究

人物角色塑造受諸多方面的影響，盧曦雨在《網絡游戲中的角色塑造》一文中，以《魔獸世界》為例指出神話是游戲角色塑造極其重要的取材。角色是集過去、現在、未來的綜合體，是社會環境和自然環境共同作用的產物。傳統文化通過人物角色這一流動、不斷豐滿的載體進行傳播[15]。文章從書籍、影視作品、游戲情境方面探討了游戲角色塑造的影響因素。

角色塑造是對傳統文本中人物的動態化表達。陳妙靜在《手機游戲角色設計探索》一文中以手游《聊齋志異》為例，認為游戲中的人物形象是對傳統文本中沒有外貌描述人物的詳細補充，進而說明游戲中人物形象的塑造既要符合傳統文本的情感表達，又要滿足現代人的審美需求。動態的游戲，其實是對聊齋人物及傳統文本的現代化表達[16]。

角色塑造是對傳統文化的傳播。牟憲勇、蔡紹碩以《王者榮耀》為例，采用文化研究理論，對角色皮膚進行解讀，強調游戲在娛樂的同時，要著力回歸歷史人物，通過角色傳播“傳說”，構建“游戲+文化”的傳播途徑[17]。

(二)神怪角色塑造研究

關于神怪角色塑造的研究，學者關注較少。劉衛紅、陳明言在《窮奇神話意象的當下游戲闡釋研究》一文深度闡釋了窮奇角色的塑造，是在互動的過程中，集體無意識的原型再現和審美選擇的結果。藝術與技術的融合，使得虛擬角色被現實復原的同時，玩家也能在虛擬世界中書寫神話，獲得精神上的享受。網絡游戲中的角色塑造，是對傳統文化批判性的繼承和適應當下社會群體的改編[18]。張冬鳴在《基于妖怪文化的游戲美術設計研究與創作》一文中通過對游戲原畫、游戲UI、游戲美宣三方面的個案研究，指出妖怪文化與游戲、靈魂、載體結合不夠深入及同質化嚴重等問題，并以《山海經》中20個妖怪為藍本，根據古籍描述、民眾審美需求對其進行塑造[19]。

總之，游戲中的角色是傳統文本和現代社會需求相互融合的產物，既散發著傳統的神話精神，又體現著鮮明的時代特征；既是文本中角色原型的現代化動態表達，又是當下人們審美情趣和社會主流觀念的體現。游戲對角色塑造時，不僅要關注外形的設計，更要注重內在精神的表達，通過游戲角色傳播傳統文化。通過梳理，筆者發現，學者對游戲中的女性角色關注較少，且研究較淺。

四、神話在游戲中的傳播研究

作為娛樂工具的網絡神話游戲，因敘事結構的開放性、高度的情感交互性、虛擬與現實的交融性、人物形象鮮明、故事情節豐富，贏得廣大玩家的喜愛。和文本、影視作品一樣，網絡游戲也是神話傳播的一種載體。只不過隨著時代的發展，神話所依附的傳承語境與傳承方式發生改變，導致載體的外在形態隨之變化。

游戲是展現神話的一種途徑。楊利慧在《當代中國電子媒介中的神話主義》中分析了當代神話主義的三種媒介：動畫片、影視劇、電子游戲，指出電子游戲利用神話來構建背景、氛圍和敘事線索，通過電子媒介還原神話。作者重點強調，優秀的作品能打破時空的界限，使人有置身神話的感受；當代的神話主義既是古老觀念的重復，也是當下社會生產與再生產的反映[20]。

作為媒介的游戲可以改變民眾的表層認知。張玲以《王者榮耀》為例，從媒介記憶理論視角出發，通過深度訪談與比較受眾對傳統與游戲人物形象的認知得到，游戲影響的只是受眾表層記憶。傳統的流變是文化和社會適應的結果，是時代發展的必然產物。游戲與文化的數字化融合，實質上是對傳統文化的現代化再現[21]。

游戲要注重神話內涵的傳播。袁靜嫻以《夢幻西游》《劍網三》等游戲為例，從場景設計、人物服飾、游戲劇情等方面，分析以神話為代表的中國傳統文化在網絡游戲傳播中存在的主要問題是游戲自身文化內涵不足，并提出傳統文化在網絡游戲中更好傳播的建議[22]。

游戲傳播神話要著眼于精神層面。韋天聰通過對一系列仙俠游戲的分析發現，當前游戲中仙俠文化大熱，但思想內涵不足。他指出游戲制作需要注重思想內涵、價值觀的傳承，使玩家在娛樂的同時，實現優秀理念的傳承[23]。

以上研究表明，隨著時代的發展，傳播神話的載體發生了改變，傳播的內容也隨著社會的發展發生了一系列變遷。網絡游戲中神話流變的過程，也是神話與現代文明相互調試與嫁接的過程。在游戲過程中，玩家的表層記憶會被游戲內容所影響。相對于傳統的文本載體，網絡游戲可以實現內容由書面向立體互動的轉變，一定程度上實現神話的現代化。

五、結語

綜上所述，以上研究采用民俗學、人類學、神話學、傳播學等相關學科理論與方法，對網絡神話游戲進行較為系統的剖析，從神話原型、游戲改編、角色塑造、神話在游戲中的傳播四方面對網絡神話游戲研究進行解讀。由此可知，網絡神話游戲是大數據時代下為滿足民眾娛樂需求，神話與網絡游戲不斷深層次融合的產物，是口傳神話、文學作品、影視作品、網絡游戲、當代社會潮流相互影響的結果。網絡神話游戲的發展是一個動態的過程，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斷進行著與當下民眾需求相適應的增、刪、改、查，不斷進行著符合玩家審美要求與價值觀念的改編與創作。在不斷深層次的調試與融合中演變為當下社會中的網絡神話游戲，既有鮮明的時代氣息，又有明顯的神話靈魂。網絡游戲中的神話雖失去了上古時代神圣性與莊嚴性，但跨越了時空的限制，褪去了過時的外殼，留下了最寶貴的精神意象，作為一種象征民族精神的文化符號，在網絡游戲中借助科技的力量，繼續展現和訴說著其上古時期的輝煌。神話也在動態的傳承、多元的互動、靈活的拼接中，完成了“口傳神話——民間文本——影視作品——網絡游戲”的轉變。網絡游戲產業也因神話的多元化融入而得到進一步發展。玩家在游戲的過程中，除了情感的宣泄、精神的滿足，更多的是對傳統文化不自覺的接納和吸收。

隨著大數據時代的到來，學者對網絡游戲的關注提上日程，但對于網絡神話游戲的研究卻不夠，成果較少且大部分處于表層狀態，尚未進行系統深入的挖掘。對網絡神話游戲的研究不能只停留在資料的搜集與白描階段，而是應該從不同學科、運用不同理論與方法，深入研究網絡神話游戲在當代的流變、對當下社會的影響。如發掘網絡游戲是如何利用神話、演繹神話的；網絡神話游戲對玩家群體有何影響；深入探討網絡神話游戲與現實社會、俗民精神世界的聯系，分析其對現實社會的文化價值與功能；如何充分發揮網絡神話游戲這一媒介傳播傳統文化；如何通過對網絡神話游戲的研究使游戲更好地服務社會；網絡神話游戲對于提升文化軟實力和指引游戲產業發展的積極作用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