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雨琳,韓金鳳
(1.天津中醫藥大學,天津301617;2.天津市武清區中醫醫院,天津301700)
龍砂開闔六氣針法是一種異于傳統針刺手法的中醫外治法。在“三陰三陽開闔樞”理論指導下,全身隨處可做一“開闔樞”圖,臨床上為操作方便可在頭頂表面,簡化為一個圓,然后結合辨證分析所取得的病象,在相對應的“三陰三陽”的位置先進行“揣穴”,因疾病造成人體陰陽氣機運行失常,可在頭頂皮膚表面局部觸及凹陷或凸起,然后在局部周圍進行平刺。本針法不強調具體穴位及補瀉手法,注意起針后用消毒干棉球局部按壓,以免引起出血或皮下血腫,影響治療效果。針刺后常留針30~60 min,2周為1個療程,2 d針刺1次。
本針法是龍砂醫學流派弟子王凱軍在代表性傳承人顧植山教授的指導下開創的,其理論核心是從五運六氣角度看待六經辨證[1],六經辨證實質是運用三陰三陽開闔樞理論分析陰陽離合的運動狀態[2]。《素問·陰陽離合論》記載:“圣人南面而立,前曰廣明,后曰太沖;太沖之地,名曰少陰;少陰之上,名曰太陽……廣明之下,名曰太陰;太陰之前,名曰陽明……厥陰之表,名曰少陽。是故三陽之離合也,太陽為開,陽明為闔,少陽為樞……三陰之離合也,太陰為開,厥陰為闔,少陰為樞。”[3]將陰陽分為三陰三陽六經,即少陰、太陽、厥陰、少陽、太陰、陽明。“三陰三陽”對應在天即是六氣變化,體現在地即為人體六經不同的病證。臨床上運用龍砂開闔六氣針法治療痛癥,常可有鎮痛作用。
韓金鳳是第4批全國老中醫藥專家學術經驗繼承工作指導老師、第4批全國中醫臨床優秀人才研修學員、龍砂醫學流派后備傳承人。其臨床應用龍砂開闔六氣針法治療痛癥療效顯著,筆者有幸隨診,獲益匪淺,現分享病案2則,敬請斧正。
1.1 乳痛案 患者,女,生于1988年2月9日(戊辰年),2020年9月16日(庚子年,五之氣:少陽加臨陽明)初診。主訴:雙側乳房外側疼痛3 個月,加重半個月余。現病史:3個月前患者自覺雙側乳房外側疼痛,按之加重,自訴曾服用桂枝茯苓膠囊、血府逐瘀丸后癥狀稍減,近半個月來疼痛較前加重,于9 月15日18:00左右突發雙乳疼痛難忍,后自行服用止痛藥后疼痛緩解。刻下癥:患者雙側乳房疼痛,觸衣即痛,納可,二便可,眠差,入睡困難,舌淡尖紅苔薄白,脈弦。血常規:白細胞計數(WBC):11.0×109/L,余無明顯異常。乳腺彩超:右乳低回聲團[乳腺影像報告和數據系統(BI-RADS)分級為3類];右乳2點位距乳頭26 mm腺體層內可見一大小約7 mm×3 mm 低回聲團,邊界清晰,形態規則,內部回聲均勻,未見明顯血流信號。末次月經:2020 年8 月25 日。經量少,經色暗,平素周期短(2 d),經期不調。中醫診斷:乳痛,肝氣不舒證。治療:根據運氣學說,2020年為金運太過,火氣來復,取陽明、少陽;又因足厥陰肝經循行所過可引起乳房疾病,取厥陰。另厥陰、陽明取之有“一升一降”疏通氣機之意。治法:陽明、少陽、厥陰各1針。醫者在患者頭頂皮膚做一圓,前額部固定為廣明位,頭頂后枕部固定為太沖位,然后對應圖1 確定陽明、少陽、厥陰位置,取0.25 mm×40 mm華佗牌一次性無菌性針灸針,取穴處行常規消毒,陽明、少陽、厥陰均平刺25 mm,留針30 min。患者訴針刺后立感乳房按之已無之前痛。繼續治療2次。
2020年9月18 日二診:患者訴9 月17 日針刺后雙側乳房疼痛明顯緩解,當晚夜寐安,且行經,月經量少,舌暗苔薄白。前方行之有效,因患者已行經,“陽明已降”,即取少陰利樞機,滋腎陰。治法:陽明、少陰、少陽各1針。取0.25 mm×40 mm 華佗牌一次性無菌性針灸針。常規消毒,平刺25~35 mm,留針30 min。
2020年9月23日三診:患者雙乳乳外側已不痛。
按語:乳痛癥以單側或雙側乳房疼痛而無腫塊為特點,其痛多表現為脹痛、刺痛、酸痛、壓痛,或有沉重感,嚴重者乳疼痛可向腋下及肩背部放射[4]。2020年為庚子年,歲運為金運太過,子午少陰君火司天,陽明燥金在泉。患者生于戊辰年,該年的歲運為火運太過。發病時間正值五之氣來臨之際,客氣少陽加臨主氣陽明。《素問·天元紀大論》曰:“少陽之上,相火主之。”[3]火氣當值,又因患者生于火運太過之年,更易感受火邪之氣;因燥金克木,木氣被遏,子氣易來復,火氣太過,反克于木,則肝木受制,肝氣不疏。足厥陰肝經循行經過:“循股陰,入毛中,過陰器,抵小腹,夾胃,屬肝,絡膽,上貫膈,布脅肋。”[5]女子以肝為先天,以血為本,肝藏血,血液上行則為乳汁,下行便為經血,其依賴于肝的疏泄功能。肝氣不能正常疏泄,則氣血運行不暢,可發為乳痛。綜合上述原因,本患者乳房脹痛,觸衣即痛,當即用龍砂六氣針法針刺陽明、少陽、厥陰。《素問·至真要大論》云:“少陽太陰從本,少陰太陽從本從標,陽明厥陰,不從標本,從乎中也。”[3]《素問·六微旨大論》言:“少陽之上,火氣治之,中見厥陰;陽明之上,燥氣治之,中見太陰…… 厥陰之上,風氣治之,中見少陽。”[3]少陽之火偏盛,厥陰之木亦受影響,所謂降陽明之燥金,平降此年的燥氣,以開陽明之闔;利少陽之樞,使炎炎之火速減。此時,陽明為本,少陽為標。開厥陰之闔,升發肝木之氣以升厥陰,使肝經調暢。故針刺后,患者感乳房按之已無之前痛。二診時,患者乳腺疼痛明顯減輕,陽明之氣下降,經水已至,肝氣暢達,氣血調和,則肝經所過之乳房則無脹痛,繼針刺陽明、少陰、少陽。在顧氏三陰三陽開闔樞理論中,少陰、少陽同為“樞”,繼續開利樞機,調暢氣機;降陽明,使燥金不再克木,氣機通調則不痛,故而繼續針刺陽明、少陰、少陽位。三診時,患者已無乳痛。
1.2 背痛案 患者,女,生于1970 年8 月13 日(庚戌年),2020年8月26日(庚子年,四之氣:太陰加臨太陰)初診。主訴:背痛2 d余。現病史:患者無明顯誘因出現后背痛2 d。刻下癥:兩側肩胛骨疼痛,內側明顯,頸背部膀胱經走行區域肌肉僵硬,按之有壓痛,下午明顯,晨起減輕,但不影響夜間休息,背痛時伴有乏力,納可,便暢,寐安,舌暗淡邊有齒痕,脈沉。血常規:血紅蛋白:112 g/L,余無明顯異常。心肌酶:心肌肌鈣蛋白I:0.06μg/L。心電圖:大致正常心電圖,竇性心律,心率76 次/分。月經不規律(圍絕經期)。中醫診斷:痹證,氣機阻滯證。治療:依據運氣學說,2020年為金運太過,后半年為燥金在泉,取陽明;結合患者病證辨證屬足太陽膀胱經,取太陽及互為“標本”的少陰。取0.25 mm×40 mm 華佗牌一次性無菌性針灸針,穴位處常規消毒,陽明、太陽、少陰各1針,均平刺25~35 mm,留針30 min。后隨訪患者:針刺當日下午疼痛較前減輕,第2日后背已不痛。
按語:2020年為庚子年,歲運為金運太過,少陰君火司天,陽明燥金在泉。患者生于庚戌年,金運太過亦為當年的歲運,太陽寒水司天,太陰濕土在泉。該患者體質即為燥氣偏盛,兼有寒濕,因此易感受此年的燥金之氣而發病。歲半以下,地氣主之,因而在治療上要注意降陽明之燥。發病時恰值下半年四之氣,客氣太陰加臨主氣太陰,濕氣較重。該患者乏力、舌暗淡、邊有齒痕等癥狀也指向太陰。《脾胃論》言:“脾病,體重節痛,為痛痹,為寒痹,為諸濕痹。”[6]脾為氣血生化之源,脾胃是氣機升降的之樞,太陰脾氣虛,則易生痹證。“陽明太陰燥濕相濟”,故陽明從其相濟而化,陽明之氣主時,兼可見太陰之象;肝主筋,主痛,燥金太過,克制木氣,肝木受邪而不能伸,故發為痛癥。患者后背痛下午明顯,為陽明燥金不降之象,癥狀下午加重,根據六經病欲解時中“陽明病欲解時,從申至戌上”,可見陽明經病證可能在該時段會加重,故針刺陽明更有可能治愈。足太陽膀胱經經脈循行部位過背部,故針刺太陽;“少陰太陽從本從標”,雖此時太陽為本,但仍針刺少陰之標,利樞機,使陽明之氣下降,太陽之氣生發。氣機流利,則痛癥自除。
龍砂開闔六氣針法是運用運氣思維經過“司天、司人、司病證”,即運用五運六氣推演患者就診時的氣候特征,考慮患者出生時的氣候特點,再結合患者此次就診的主要病證,參考六經辨證、六經病欲解時[7]等辨證方法,辨別疾病欲解的最佳時段,五象(即“天象、氣象、物象、證象、脈象”)相參,高度概括出主要象態和次要象態,選取2~3經進行精準針刺治療,分清陰陽消長變化,進而在相應六經位置進行針刺的一種治療方法。中醫學把疼痛的病機概括為“不通則痛”和“不榮則痛”,即實邪所致和虛邪所致的疼痛。現代醫學認為疼痛主要包括外部創傷、組織的缺血、局部炎性反應、免疫代謝障礙、神經受損等。研究表明,針刺治療疼痛有較好效果,可以減少體內致痛物質的分泌產生,抑制痛覺敏感化,提高人體的痛閾值[8]。因龍砂開闔六氣針法尚缺少循證醫學的證據,故亟須進行大量、深入的臨床或基礎研究,以便更好地指導臨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