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魁玉
【摘要】中國共產黨作為一個經歷了百年歷程的偉大政黨,在帶領中國人民從勝利走向勝利的道路上逐漸形成了自我革命的精神,而這種精神氣象的背后蘊藏著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全部秘密。鑒于中國共產黨取得非凡成就是其將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和建設實踐相結合的結果,所以只有從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實踐論的角度省思,才能更深刻地把握百年大黨自我革命精神的內涵和本質。這既是一個認識邏輯,又是一個實踐邏輯。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體現著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意蘊和價值,同時也是對馬克思主義實踐論的豐富和完善。為了在未來實現對內發展和對外建立人類共同體的雙重需要,中國共產黨仍須不斷保持和發揚自我革命精神,并將此精神與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邁進、把握百年未有之大變局和最終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緊密結合起來。從上述目標出發,百年大黨的自我革命精神才會得到發揚,并彰顯其偉力。
【關鍵詞】百年大黨? 自我革命精神? 認識論? 實踐論
【中圖分類號】D26? ? ? ? ?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DOI】10.16619/j.cnki.rmltxsqy.2022.03.007
如同一個生命體為了獲得持續而又強大的生命力必須要不斷進行“免疫革命”、從根本上抵御并逆轉自身疾病一樣,我們黨之所以創造了世所罕見的社會革命與經濟發展奇跡,正是其作為一個百年大黨一刻也不停地堅持和發揚自我革命精神而取得政黨“自我免疫革命”勝利的結果。從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辯證唯物主義和歷史唯物主義基本原理出發,對一個世紀以來中國共產黨所積累的自我革命的“心路歷程”或“精神歷程”進行哲學省思,不僅是十分必要的,而且也適逢其時。正當偉大的中國共產黨帶領中國人民跨入新的百年征程之時,我們能夠從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實踐論的角度重新審視或省察百年大黨的自我革命精神遺產,這無疑具有重大歷史哲學和黨建哲學(政治哲學)意義。
百年大黨自我革命的精神氣象檢視與回望
熟悉中國共產黨百年歷史的人不難發現,中國共產黨是逐漸成長壯大起來的,其間經歷過無數次自我革命的錘煉和洗禮。一個成熟的政黨,不但須有自我革命的意識和精神,還須有一種百折不撓、胸懷天下的勇氣和氣度。這是一種崇高精神的力量,也是一種“浩然正氣”的聚集。只有這樣,我們黨才能不管碰見什么艱難險阻和復雜多變的局面,都能從容面對和應付自如。
第一,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體現著集體意識和哲學意蘊。從1921年開始,中國共產黨所有的燦爛和輝煌,追根溯源,無一不顯現出自我革命精神。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歷程,讓我們對黨的事業及其自我革命精神氣象充滿了堅定的信念和無限的敬意。應該說,對黨的自我革命的集體意識和認識是一點一點逐漸清晰起來的,特別是對其精神內涵、內容特征和價值評價的歸納及認識,更是近年來才得到全黨集體認同的。2019年6月24日,習近平總書記在十九屆中央政治局第十五次集體學習時發表題為《牢記初心使命,推進自我革命》的講話,指出:“做到不忘初心、牢記使命,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須有強烈的自我革命精神”,要在“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上下功夫。[1]這實際上已經為我們深刻地理解和把握黨的自我革命的精神內涵提供了認識論哲學方法的正確指導。從馬克思主義認識論角度看,上面提到的“四個自我”中體現了馬克思主義哲學的辯證思維和思想光芒[2],對其進行哲學省察無疑可以更好地把握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的社會發展規律和精神氣質。關于自我革命精神的實質,我們可以引述一段曾經影響過青年馬克思(《1844年經濟學哲學手稿》時期)[3]早期思想的黑格爾《精神現象學》中的話來加以理解:“理性之所以成為精神,在于‘知道自己是全部實在性’這一自身確定性已經提升為真理,理性意識到自己就是世界,世界就是自己。”[4]在黑格爾看來,所謂精神應該是帶有自身倫理實體和現實承載性及活生生真理性(啟蒙性)的事物本質。中國明代哲學家王陽明也在《傳習錄》中說過:“省察是有事時存養,存養是無事時省察。”[5]也就是說,黑格爾充滿唯物辯證法思想的“自我意識”“精神”概念和王陽明的知行省察哲學思想,都對我們深入把握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有一定啟發意義。
第二,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體現了獨特的精神品格、優勢和力量。中國共產黨第十九屆六中全會通過的《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下文簡稱“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決議》”)中“堅持自我革命”文本部分開宗明義地寫道:“勇于自我革命是中國共產黨區別于其他政黨的顯著標志。自我革命精神是黨永葆青春活力的強大支撐。”[6]將這一總體性表述寫入黨的第三個歷史決議中,表明了黨中央重要的歷史認識態度。自我革命及其精神之所以成為我們黨的顯著標志和強大支撐,是因為這是經過長期實踐積累的寶貴經驗,既不是拍腦袋空想出來的,也不是臆造出來的,而是由中國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歷史經驗不斷檢驗和證明了的客觀事實。因而,它是值得我們加倍珍惜的制勝法寶和利器,其精神品格、政黨比較優勢和顯示出的行動力量,無論怎樣評論和估計都不算過分。要知道,作出合理的價值判斷,也是需要哲學思維的。
第三,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體現了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辯證唯物主義思想。正如毛澤東同志所說:“馬克思主義的普遍真理一定要同中國革命的具體實踐相結合,如果不結合,那就不行。這就是說,理論與實踐要統一。理論與實踐的統一,是馬克思主義的一個最基本的原則。”[7]按照這個思路來理解,百年大黨自我革命的精神或思想只有符合客觀實際,并且在黨領導人民進行偉大社會革命的客觀實踐中得到檢驗,才能證明其是真理和有價值的社會革命理論。勇于自我革命作為中國共產黨人最鮮明的品格之一,是已經熔鑄在黨的血脈里的政治基因,這也意味著中國共產黨在堅持自我革命的同時,一刻也不停地以馬克思主義理論為思想指導,并一次次地靠自己解決包括自身在內的實際問題,最終成為“中國人民和中華民族的主心骨”。[8]
百年大黨自我革命精神的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分析
眾所周知,馬克思主義的認識論和實踐論相統一,正如人類的認識和實踐、知與行的關系不能截然分開一樣。誠然,中國馬克思主義哲學(包括毛澤東思想)中關于“實踐—認識—再實踐”的經典表述一向為人所稱道。這一表述的精神實質不僅與中國傳統哲學(王陽明的“知行合一”思想)存在某些內在聯系,還與以中華民族優秀文化傳統思想(作為本土化社會思想資源)的有機融合為特色之一的自我革命、自我修養精神有著密切關系。在中國共產黨大力弘揚優秀傳統文化的今天,我們有必要對此進行深入的哲學分析。從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觀點出發,論述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中的認識發生(辯證過程)、認識結構(主客體要素及結構)與認識價值(包括認識目的和真理)。
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中的認識發生學問題。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的發生或形成是經歷了一個過程的,它能夠獲得全黨的集體認同也是需要時間的。在某種意義上說,沒有任何政黨能夠放棄自我調整、自我糾錯和拒絕自我更新。正如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決議》所指出的:“先進的馬克思主義政黨不是天生的,而是在不斷自我革命中淬煉而成的。”[9]這種寶貴的自我革命精神存在于百年中共黨史和中國社會土壤之中,形成于每一次大的勝利和對失誤挫折的撥亂反正之中。它是由漫長的中國革命和社會主義建設實踐的復雜性、艱難性及曲折上升性所決定的,也是由我們黨領導人民奮斗的堅強意志和信念所決定的。而且,在其形成過程中,人民也參與其中。作為一種被馬克思主義理論武裝起來的政黨的行為和組織演進過程,中國共產黨是選擇自我革命還是自我掩飾,其結果差異很大。人民也會感受到這一點,因為“江山就是人民,人民就是江山”。從歷史唯物主義的觀點來看,人民群眾是創造歷史的真正英雄。當我們的黨身處逆境或自身出現失誤時,人民或許會暫時持觀望態度,但當我們黨經過政治建設、思想建設和制度建設而“不斷增強黨自我凈化、自我完善、自我革新、自我提高的能力”[10]時,人民就會第一時間選擇支持和擁護,并表現出極大的革命熱情,煥發出蓬勃向上的民族精神。可以說,這是由馬克思主義蘊含的人民性和革命性所決定的。中國共產黨理想信念引領下的自我革命是一個勇于探索馬克思主義的過程,同時也是一個不斷認識自我、發現自我、實踐自我、找到自我奮斗目標的過程。
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中的認識結構問題。馬克思主義認識論主張的基本認識結構充滿辯證唯物主義精神。馬克思主義用實踐結構說明認識結構,注重將辯證發展的觀點引入對認識結構的研究之中,從而有助于揭示結構的演進和歷史發展。[11]馬克思主義認為,這種認識結構中的主客體關系往往存在于歷史性的發展和歷史性的變革(主要體現為思維方式的變革)之中。恩格斯說過:“每一時代的理論思維……都是一種歷史的產物,在不同的時代具有非常不同的形式,并因而具有非常不同的內容。”[12]在此基點上,列寧認為:“認識世界的過程中的一些小階段,是幫助我們認識和掌握自然現象之網的網上紐結。”[13]聯系到我們黨所堅持的自我革命精神,它既體現在馬克思主義認識結構的主客體關系、感性認識與理性認識關系中,同時更反映在“認識—實踐”的辯證認識圖式中。我們之所以強調百年大黨自我革命精神的經驗價值,并在黨的十九屆六中全會《決議》中認真總結,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我們黨始終重視思想建黨、理論建黨,這不啻為使全黨始終保持統一的思想、堅定的意志、協調的行動的馬克思主義認識方法。[14]我們不妨將通過省察黨的自我革命及精神的過程的認識方法稱為“過程辯證法”[15]。因為只有注重從百年歷史過程中來挖掘其認識主客體間相互作用的辯證規律,才能真正提高全黨的認識水平。
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中的認識價值問題。所謂認識價值論,就是要考察和評價認識的目的和真理。依據馬克思主義認識論的觀點,我們對黨的自我革命精神進行價值判斷必須遵照辯證唯物主義一切從實際出發和“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的原則。正如哲學家艾思奇所說:“我們的認識,是為著實踐,為著改變世界的,我們不需要為認識而認識。”[16]在艾思奇看來,“知行合一”或理論聯系實際與“實事求是”是本然統一的。“能行必須能知。知的發展到什么程度,行的效果也才能達到什么程度。”[17]因此,我們必須從實質上來理解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的歷史事實,從實踐和認識的辯證關系中把握其真理或核心價值。否則,我們就偏離了馬克思主義認識論方向,且降低了認識高度。夏甄陶認為:“所謂認識是在主體和客體實際的相互作用基礎上,客觀反映在主體的頭腦中即被主體所認識而形成(關于客體的)觀念的映像,主體則以觀念的形式掌握、抓住客體。”[18]在他看來,檢驗認識思維的真理性既不能單純從人的主觀方面去尋找如理性,也不能單純從人的客觀方面去尋找如客觀實在性,而應當是將主觀與客觀聯系起來的實踐。這樣就將真理同認識論統一了起來。[19]百年大黨的自我革命作為一種馬克思主義理論與精神資源,是我們黨在中國國情或中國語境下吸收馬克思主義普遍真理的過程中不可分割的重要內容,中國共產黨歷史上的每一個緊要關頭都無一例外地踐行自我革命的“精神旅程”。反觀世界上的一些政黨,即使歷史上曾經先進過、輝煌過(如蘇聯共產黨),但因為最終沒有解決好自我建設和自我發展問題,結果都落入了失敗境地。只有中國共產黨,“歷經百年滄桑更加充滿活力,其奧秘就在于始終堅持真理、修正錯誤”。[20]黨的這一自我革命歷程,就像“滄浪之水”可濯“我纓我足”,永遠將一個百年大黨帶入清新的精神境界中,使人民可見江山美好且永固的中國景象。
百年大黨自我革命精神的馬克思主義實踐論分析
從馬克思主義實踐論的觀點來看,中國共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具備實踐生成性(從感性到理性)、實踐復雜性(總結經驗與教訓)和實踐檢驗性(分辨真理與謬誤)。
首先,在實踐的生成性中把握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的現實意義。如果在談論認識論意義上的“認識”概念或范疇的發生學問題時必須從理性認識著眼,那么,要探討實踐論意義上的“實踐”概念或范疇的生成性問題時就應該以“實踐”為基點了,盡管“實踐—認識”和“認識—實踐”各自的二元模式都是要素間彼此互動的關系。馬克思主義的實踐生成論有別于以既成論思維方式分析事物,強調把唯物主義和辯證法引入實踐解釋中,同時也注重與歷史解釋方法相結合。韓慶祥認為,任何事物和對象都是在實踐的、辯證的、歷史的展開過程中生成自身的,可稱之為“過程生成”[21]。黨的主要領導人在提倡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過程中,都無一例外地、創造性地闡明和強調了實踐之于馬克思主義的精髓作用,我們在中國共產黨百年歷史上的三個重大歷史決議文獻中都不難發現這一點。百年大黨所走過的自我革命道路,不僅具有馬克思主義的實踐本源意義,而且還反映了辯證唯物主義歷史觀。歷史經驗證明,一個在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下有遠大共產主義理想和堅定信念的黨必定是勇于自我革命、不斷克服困難前行的。回望中國共產黨的百年奮斗史,我們發現,建黨的歷史與自我革命的精神發展史幾乎是同構的,抑或是相伴而行的。中國共產黨自成立之日起,就努力從中國國情實際出發,通過數不清的革命、建設和改革實踐活動,實現了從每一個共產黨人個體到全體共產黨人整體的自我免疫革命,最終為中華民族創建了千秋偉業。與此同時,馬克思主義的實踐性和人民性也得到了中國共產黨人的自我(個體)認同和組織(集體)認同。
其次,在實踐的復雜性中把握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的時代脈搏。實踐作為一種具有復雜性、具體性和不確定性的人類活動方式,既蘊含著社會的雜多性和豐富性,又蘊含著現實性和時代性。中國共產黨從創建時的幾十人到如今九千多萬人的大黨,之所以能不斷發展壯大,并帶領中國人民從站起來、富起來到強起來,絕非偶然事件;可以說是在極其復雜和艱難困苦的國內和國際環境下,不怕千難萬險,沖殺出來一條血路。因而,要繼續保持黨的自我革命精神和強大的自我更新能力,就必須認真總結經驗教訓,如此才能走出實踐中復雜性和不確定性帶來的種種障礙。從百年黨史看自我革命,不難得出“打鐵還須自身硬”是馬克思主義政黨的內生特質和刀刃向內的自我革命永遠在路上的反思性結論。[22]例如,從八七會議、遵義會議、延安整風運動、新中國成立之初的整風整黨運動、粉碎“四人幫”、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到黨的十八大開啟全面從嚴治黨新征程等百年黨史中發生的最具歷史意義的自我革命實踐來看,其中包含了太多值得總結的經驗和教訓。對此,鄧小平同志在反思文革時特別指出:“沒有‘文化大革命’的教訓,就不可能制定十一屆三中全會以來的思想、政治、組織路線和一系列政策。”[23]“歷史好像是首先要麻醉這個國家的人民,然后才能把他們從世代相傳的愚昧狀態中喚醒似的”[24],馬克思不無沉痛地如是說。同樣,我們黨在自我革命精神的學習和反思過程中,也從“以蘇為師”“以蘇為鑒”走向了“以蘇為訓”。這無疑也是一次領悟歷史的思想進步。
再次,在實踐的檢驗性上把握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精神的真理本質。曾幾何時,“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標準”已經成為20世紀70年代末以來中國改革開放的思想解放先聲,也永載于百年黨史和共和國光輝史冊。其間,在自我革命精神的感召下,不僅提升了百年大黨的組織和思想水平,還增強了全黨對馬克思主義哲學的實踐自覺,提高對真理的認識能力。中國共產黨創始人之一、著名馬克思主義哲學家李達在《〈實踐論〉〈矛盾論〉解說》一書中系統闡明了馬克思主義真理觀與實踐論、認識論之間的辯證關系。他指出:“真理是一個發展過程,人對于客觀世界的認識,是由相對真理走向絕對真理的過程,客觀現實世界的變化運動永遠沒有完結,人們在實踐中對于真理的認識也就沒有完結。馬克思列寧主義并沒有結束真理,而是在實踐中不斷地開辟真理的道路……毛澤東思想是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普遍真理與中國革命具體的實踐的結合,所以它是具體的真理,是主觀與客觀、理論與實踐、知與行的具體統一。”[25]上述經典解釋廓清了人們對實踐與真理、真理與謬誤關系的諸多模糊認識,為提高全黨的馬克思主義理論素質作出了重要貢獻,產生了深遠影響,也得到了毛澤東同志的充分肯定。時至今日,仍為我們正確認識黨的自我革命精神的“實踐—真理”觀提供了馬克思主義的哲學指導。
未來中國共產黨發揚自我革命精神的新方向
筆者在前文中系統地分析了百年大黨堅持自我革命精神的馬克思主義哲學基礎,并以認識論和實踐論的觀點反思、省察和評價了這一精神財富的積累及承繼過程。一百年來,中國共產黨不斷發揚自我革命精神,走出了一條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符合中國智慧和社會革命實踐的先進政黨建設道路,為中國革命和中華民族的長久發展積蓄了內在的精神力量。中國共產黨的百年歷史中折射出其自我革命的心路歷程和精神演進軌跡。不論是對黨的成功經驗的總結,還是對失誤教訓的汲取,都顯現出中國共產黨光輝的自我革命精神。在論述中國共產黨自我革命新方向之前,有必要重申一下其哲學理論指導思想和理論基礎問題。質言之,黨的自我革命精神主要來源于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和實踐論以及中國傳統哲學知行思想。馬克思主義理論家陳先達認為,“中國傳統哲學追求至善,強調誠意正心,西方哲學尚思辨、愛智慧,而馬克思主義哲學則強調實踐,以認識和改造世界為目的。”[26]當然,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實踐論是領會自我革命精神更重要的科學指導思想。就其二者關系而言,一方面,黨的自我革命精神能為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實踐論注入新的活力;另一方面,馬克思主義認識論、實踐論又能為黨的自我革命精神持續提供新的思想理論根據。放眼未來,中國共產黨發揚自我革命精神的新方向或新視界包括三個方面,即新時代、新征程和新變局。
首先,在新時代中發揚馬克思主義的自我革命精神。“新時代”是一個時代維度和歷史維度的概念,同時也兼有意識形態的意涵,具體是指稱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歷史性進程的相對性時間范式。近年來,“新時代”一詞在我國主要是指,與黨的十八大以來中國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繼續向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前進相對應的時代特質和時代精神的時間命題。在這個意義上,中國共產黨的新時代,即第二個百年奮斗歷程有兩個階段性的戰略推進目標:從2020年到2035年基本實現社會主義現代化;從2035年到21世紀中葉把我國建成富強民主文明和諧美麗的社會主義現代化強國。到那時,我國將實現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的現代化,綜合國力和國際影響力及全體人民的共同富裕水平等諸多方面都將上升至新的高度。然而,鑒于我國目前仍然是世界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仍存在人民日益增長的美好生活需要與不平衡不充分的發展之間的矛盾。因此,我們必須繼續堅持和發揚馬克思主義的自我革命精神,并借助其力量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目標。新時代的中國共產黨人仍須在提升自我革命精神和馬克思主義理論認同的基礎上再創輝煌。
其次,在新征程中發揚馬克思主義的自我革命精神。在與新時代相聯系的“新征程”概念中,包含著實踐性、行動性、過程性和道路性等意涵。猶如在中共黨史上走過百年篳路藍縷和萬里長征的中國共產黨人為了實現自己的宏偉目標仍須不斷清除落后性(不先進性)、污濁性(非純潔性)和病毒性因素而跨入新道路一樣,將自我革命和理想行動進行到底,在新征程上不負時代和人民重托,展現出自己的新氣象和新作為,這應該是一個機遇與風險并存的理論創新點,它將引領中華民族復興的新征程。[27]
再次,在新變局中發揚馬克思主義的自我革命精神。一個百年大黨在堅持和發揚自我革命精神時,不僅要面對黨內和國內的問題和矛盾,還將承受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造成的復雜而又不確定的社會風險。大變局中既有機遇,又不乏挑戰。既要描繪好中國的世界圖景,也要掌握好經濟社會的發展引擎。[28]疫情后的大國關系,國際供應鏈斷裂,全球化下的制裁與反制,種種問題,都需要認真對待。習近平總書記指出,“我們要站在世界歷史的高度審視當今世界發展趨勢和面臨的重大問題……同各國人民一道努力構建人類命運共同體,把世界建設得更加美好”[29]。美國學者賈雷德·戴蒙德在《劇變——人類社會與國家危機的轉折點》一書中,提出了應對危機的步驟或影響因素,即“直面危機、愿意承擔責任、明確問題的邊界、尋求幫助、借鑒榜樣、自我力量/國家認同、誠實自我評估、應對危機的過往經驗、耐心、自身靈活性、核心價值觀和個人約束條件/國家地緣約束”[30]。這其中如自身靈活性、個人約束與國家約束及應對危機的過往經驗等因素,都包含了自我革命或自我調整的理性精神。可見,我們黨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繼續發揚自我革命精神依然是應對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的有力武器。不過,“養心莫誠于誠”(王陽明《傳習錄》引荀子語)[31]。這說明:歸根結底,最誠摯的態度和方法才是發揚自我革命精神的最佳選擇。
綜上所述,中國共產黨在百年歷程中,一直堅持和發揚馬克思主義的自我革命精神。歷史經驗表明,每一次自我革命的結果都使人民群眾受到馬克思主義思想啟蒙,使中國共產黨人吐故納新,在促進新陳代謝的同時煥發無限的青春活力,創造出一個又一個的經濟和發展奇跡。在未來的新征程上,我們黨仍須不斷進行自我革命,無論發生什么樣的大變局和復雜情況,都要矢志不渝地堅持和發揚這一錘煉自我的革命精神。
(本文系國家社科基金重點項目“我國新成長階段生活方式的社會結構功能研究”和哈爾濱工業大學研究生課程思政類項目“中國社會生活史”的階段性成果,項目編號分別為:17ASH0087、21YGS042)
注釋
[1]習近平:《牢記初心使命,推進自我革命》,《求是》,2019年第8期。
[2]羅宗毅:《從“四個自我”的高度自覺推進自我革命》,《人民政協報》,2019年8月20日,第2版。
[3]馬克思:《黑格爾辯證法和哲學的一般批判》,賀麟譯,北京:人民出版社,1955年,第10頁。
[4]黑格爾:《精神現象學》,《黑格爾著作集》第3卷,先剛譯,北京:人民出版社,2015年,第269~271頁。
[5]王陽明:《傳習錄》,葉圣陶點校,北京聯合出版公司,2018年,第37頁。
[6][9]《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70頁。
[7]《毛澤東選集》第五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7年,第293~304頁。
[8][10]《中國共產黨簡史》,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478~479頁。
[11]陳晏清、王南湜、李淑梅:《現代唯物主義導論——馬克思哲學的實踐論研究》,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17年,第399頁。
[12]《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0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3年,第382頁。
[13]《列寧全集》第38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59年,第90頁。
[14]張榮臣:《大黨工程:一個百年大黨是怎樣煉成的》,北京:中央黨校出版集團,2021年,第167~170頁。
[15]安啟念:《馬克思辯證思想再認識》,《山西師大學報(社會科學版)》,2022年第1期。
[16][17]《艾思奇文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626、651頁。
[18][19]夏甄陶:《認識論引論》,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年,第169、204頁。
[20]《中共中央關于黨的百年奮斗重大成就和歷史經驗的決議》,第70頁。
[21]韓慶祥:《馬克思主義“實踐生成論”及其本源意義》,《新華文摘》,2020年第10期。
[22]石仲泉:《從百年黨史看自我革命》,《學習時報》,2021年4月6日,第1版。
[23]《鄧小平文選》第3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3年,第272頁。
[24]《馬克思恩格斯選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年,第779~780頁。
[25]李達:《〈實踐論〉〈矛盾論〉解說》,北京:人民出版社,2019年,第57~58頁。
[26]陳先達、臧峰宇:《學術自覺與馬克思主義哲學中國化的百年探索》,《馬克思主義與現實》,2021年第6期。
[27]馮俊:《百年大黨與中國之治》,北京:人民出版社,2021年,第139頁。
[28]鄭永年:《大變局中的機遇:全球新挑戰與中國的未來》,北京:中信出版集團,2021年,第215~221頁。
[29]習近平:《紀念馬克思誕辰20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8年5月4日,第1版。
[30][美]賈雷德·戴蒙德:《劇變:人類社會與國家危機的轉折點》,曾夢媛譯,北京:中信出版社,2020年,第23頁。
[31]王陽明:《傳習錄》,第37頁。
責 編/陳璐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