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分鐘的短歌

☉李碧華

她喜歡音樂，在十五六歲時，就開始為了音樂而努力，同時放棄了很多東西。

原來可以拿去買新衣服、化妝品的錢，交了學聲樂的學費；原來可以去爬山、游泳的時間，變成每天十小時的聲樂練習；原來交往的很多朋友，因為忙碌而慢慢疏遠。

那么多年，她不斷地努力，只為能在臺上唱好一首只有一分鐘或者兩分鐘的短歌。要從第一個音到最后一個音都是完美無瑕的，她才釋懷，才能夠在萬人矚目的舞臺上，優雅鞠躬并且微笑。

她終于成功了。在一家著名的劇院唱了一年，一切都向著她人生的巔峰發展。

可是，她不肯再續約了。

親人苦苦地追問她，甚至哀求她，要她答應聘約再唱下去，放棄實在是很可惜的一件事。

她卻說：“開始的時候我是很興奮的，可是慢慢地，日復一日，在別人的安排之下，每個月拿著薪水唱著同樣的歌時，心里的感覺就不對了。我學音樂的目的并不是這樣的。”

是啊，我們為之堅持的東西，在生命里會不斷地被附加上另外的東西，直到初心面目全非。在很多個晚上，我們無法不追問自己，那曾經想要的東西到底在哪里呢？比如那自由而純粹、精致與絕美的歌聲。

比堅持更難的，其實是放棄，尤其在我們已經付出了漫長的努力之后。但是，沒有什么比我們內心的聲音更加值得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