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相關性研究進展

張靜雅，鄭一葦，王青，周帥，王瓊，沈國棟，張燕

1.安徽醫科大學衛生管理學院，合肥 230032；2.中國科學技術大學附屬第一醫院(安徽省立醫院)老年醫學科;3.安徽省老年醫學研究所

認知障礙和肌少癥都是老年人群的常見病和多發病，兩者的患病率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升高。隨著全球人口老齡化進程的不斷加深，這2種疾病將帶來沉重的疾病負擔，已成為國際共同關注的重要公共衛生問題。國內外越來越多的證據提示，肌少癥與認知障礙有共同的危險因素和相關聯的機制，因而表現出較強的相關性。探明認知障礙和肌少癥的相關性對于制定兩者共同的防治策略，從而提升社會干預措施的效率，具有十分重要的意義。

1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流行狀況

1.1 肌少癥的流行狀況 肌少癥多發于老年人，常表現為骨骼肌質量、力量或功能的漸進性或廣泛性喪失[1-2]，顯著升高老年人跌倒、死亡等多種健康風險[3]。肌少癥的診療尚無全球性的共識。2021年，我國醫學專家編制《中國老年人肌少癥診療專家共識》，將肌少癥定義為“一種增齡相關的肌肉量減少，肌肉力量下降，和/或軀體功能減退的老年綜合征”，并提出了適合我國國情的診療規范的專家共識，為推進我國老年人肌少癥的規范診治提供了有力的技術支撐[4]。

世界各國報道的60歲以上老年人的肌少癥患病率在9.9%～40.4%[5]，差異較大的原因主要是采用診斷標準、研究人群以及研究設計的不同[6]。全球60歲以上老年人肌少癥的總體患病率約為10%[7]，且在不同的地區之間差異較大，總體來看，中低收入國家的患病率高于高收入國家[8-9]。我國關于肌少癥的研究起步較晚，最新的Meta分析結果顯示在我國60歲以上老年人中，男性和女性肌少癥患病率分別為18%和16.4%[10]。肌少癥的患病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顯著增加，Xu等[11]對北京城區某社區的調查結果顯示，80～84歲年齡組的患病率為15.1%，而85～89歲、90～94歲年齡組的患病率分別上升到26.4%、42.7%，而95歲以上年齡組患病率高達63.6%。

1.2 認知障礙的流行狀況 認知障礙主要表現為認知、記憶力的喪失和行為改變[12],可分為輕度認知障礙(MCI)和癡呆。MCI僅表現為認知功能的輕度受損，然而在未來數年內轉化為阿爾茨海默病(癡呆癥的主要亞型)的風險較高，據估計每年有10%～15%的MCI患者進展為阿爾茨海默病[13]。

目前全球60歲以上老年人癡呆癥的患病率為6.9%，到2030年癡呆癥將會成為人類的主要死因[14-15]。MCI的患病率隨著年齡的增長而升高，在60～64歲年齡組為6.7%，65～69歲年齡組為8.4%，70～74歲年齡組為10.1%，75～79歲年齡組為14.8%，而在80～84歲人群中則高達25.2%，65歲以上的MCI患者中有14.9%在2年內進展為癡呆癥[16]。認知障礙在中國患病率也較高，數據顯示我國2015年和2018年60歲以上人群MCI和癡呆的患病率分別為15.5%和6%[17]，預計到2030年，將有1 650萬60歲或以上的人患有癡呆癥[18]。

2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相關性

2.1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共病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都是老年綜合征的表現[19]，不論研究人群以及對于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判定標準如何，兩者均呈現出較為穩定的相關性[20]。在一些中低收入國家中，65歲以上患有肌少癥和重度肌少癥的個體患MCI的風險分別是正常個體的1.6倍和1.78倍[8]。也有一些小樣本的前瞻性研究報道肌少癥患者的認知功能下降速度更快，發生認知障礙的風險更高[21-22]。近年來，國內也開展了一些研究，如王雨婷等[23]對成都市60歲以上915例老年人進行橫斷面研究，發現肌少癥患者組同時患有認知障礙的風險是正常組的2.6倍，白安穎等[2]報道北京社區80歲以上MCI患者患有肌少癥的風險是認知正常者的1.5倍?，F有證據多來自于橫斷面研究，將來仍需更多較大樣本的縱向研究以進一步明確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相關性[24]。

2.2 肌少癥診斷要素與認知障礙的關系 步態速度和握力是肌少癥的核心診斷要素，有研究指出慢步態速度與握力低下對社區老年人短期和長期的認知功能下降均有一定的預測作用[25-26]。一項對6 435名韓國中老年人隨訪6年的縱向研究發現，低握力組與握力正常組相比，認知功能障礙的發病風險增加36%[27]。因為許多研究提示握力低下與認知障礙存在獨立關聯，有學者提議將握力測量作為臨床和流行病學研究中篩查認知障礙的有效手段[28]。

此外，有學者對肌肉功能和認知障礙的關系展開研究，一些前瞻性研究結果提示，肌肉質量的下降和認知障礙的相關性不顯著[29-30]。巴西的一項納入5 038名55歲以上成人的橫斷面研究發現，肌肉力量低的個體在所有認知測試中表現均較差[31]。因此，有學者指出，相對于肌肉質量，肌肉力量和身體功能對認知障礙的影響更加明顯[20]。

3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相關的可能機制

3.1 兩者具有共同的危險因素 年齡是肌少癥與認知障礙共同的危險因素[32-33]。除此以外，營養不良、久坐的生活方式、合成代謝激素的缺乏和持續的炎癥反應[34]、線粒體功能障礙、氧化應激、慢性炎癥和激素水平的變化[35]、心血管疾病、糖尿病和肥胖[36]等都是肌少癥和認知障礙共同的危險因素。也有學者認為，肌肉功能是兩者關聯的主要驅動因素[37]，肌肉功能下降與認知領域的執行能力、視覺空間能力與精神活動能力減退密切相關[38]，也可能影響運動功能、骨骼健康和神經肌肉功能[1,39]，因此肌肉功能也被納入肌少癥和認知障礙共同的危險因素。

3.2 肌少癥是認知障礙的獨立危險因素 有研究表明，肌少癥可能降低骨骼肌干細胞的再生能力，抑制肌細胞因子的產生，而肌細胞因子可改善大腦認知功能，故肌細胞因子的缺乏可能對大腦的功能產生負面影響，從而引發認知障礙[40]。另外，肌少癥患者體內促炎因子白細胞介素(IL)-6、腫瘤壞死因子(TNF)-α水平的升高可能和認知功能的下降有關[41]。也有研究發現，肌少癥患者血清睪酮水平較低[42]，有可能誘發認知障礙[20]。

3.3 認知障礙是肌少癥的獨立危險因素 認知障礙繼發的行為改變可能誘發肌少癥。認知障礙的患者可能有飲食習慣的改變，這可能造成營養不良，導致老年人肌肉萎縮[43]；另外，認知障礙患者的身體活動往往顯著減少[44]，也可能會加速肌肉的流失和肌肉力量的下降[22]，從而導致肌少癥。其次，與認知障礙相關的氧化應激可能會破壞蛋白質合成和分解之間的平衡，造成線粒體功能障礙和細胞凋亡，進而誘發肌少癥的發生[45-46]。此外，在患有認知障礙的個體中，中樞神經系統中神經遞質水平和活性的異常以及大腦供氧不足也會降低肌肉活動，從而導致肌少癥[47]。

4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共同預防策略

老年人群中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患病率較高，治療所需費用較高而又難以治愈，不但對患者的生活質量帶來巨大影響，也給患者家庭以及全社會帶來巨大的疾病負擔。肌少癥和認知障礙高度相關，既有許多共同的危險因素和相關聯的發病機制，也可能互為因果關系，關系雙向而復雜。目前對于兩者的治療尚缺乏有效手段，因此進行早期篩查和及時干預至關重要。鑒于兩者的高度相關性，如能針對共同的危險因素開展有效干預，則可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根據生命歷程理論，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發生和發展往往開始于生命早期[48]，因此對于兩者的預防策略也應在全生命周期視角下制訂與開展。

4.1 開展健康教育 預防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首要任務是加強健康教育，提高全社會對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認識，特別是幫助老年人樹立健康意識、形成良好的生活方式，減少危險因素的暴露，以降低兩者發病的風險。目前，我國近年先后發布了《阿爾茨海默病預防與干預核心信息》和《預防老年人肌少癥核心信息中國專家共識(2021)》，將認知障礙和肌少癥的預防干預措施具體化和規范化，以預防關口前移促進主動健康。

4.2 全生命周期的生活方式干預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危險因素可能發生在生命周期的各個階段，因此全生命周期視角下的生活方式干預十分關鍵。在生命早期，應注重基礎教育的普及，加強改善營養的社會性措施，提升全民健康素養。成年時期要養成良好的生活方式，如進行體重管理、戒煙戒酒、健康飲食、規律體育鍛煉，保持心理健康等，預防老年期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發生。在老年時期，則主要是通過合理營養、適度運動及慢性病管理來延緩或避免肌少癥與認知障礙的發病。值得一提的是，體育鍛煉是預防肌肉力量下降和認知功能減退的重要方式，在任何年齡時期都應保持身體活躍。

4.3 早期篩查 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共同特征之一是在現階段醫療水平下尚難徹底治愈，一旦出現明顯臨床癥狀則多預示著病程不可逆，然而，如果可以通過一定的手段識別疾病的早期階段并及時采取藥物或生活方式干預，將能有效減少未來的不良結局。近年來，學界提出了“可能肌少癥”的概念，旨在運用較為簡便、易于在社區推廣應用的篩查方法[握力和(或)5次起座試驗]識別潛在的肌少癥[49]，以便開展早期干預。此外，還應加強醫務人員對于肌少癥的認識，當老年人出現步態緩慢、四肢纖細、小腿圍過低(男性低于34 cm，女性低于33 cm)等體征，應及時建議患者接受肌少癥的專業評估。MCI被認為是認知障礙預防的“機會之窗”[50]，數據表明有近四分之一的MCI患者在有效的早期干預下可恢復正常的認知水平[20,51]，提示早期認知篩查與干預的重要意義。目前國內外已開發出一些預測效果較好的MCI篩查工具(如Lifestyle for Brain Health 和Australian National University Alzheimer′s Disease Risk Index)，我國學者Wang等[52]也基于中國老年人群開發出對MCI預測效果較好的篩查工具。

5 總結與展望

肌少癥與認知障礙是全球共同的公共衛生威脅，兩者有共同的危險因素和相關聯的發病機制，也可能互為因果，表現出較強的相關性。然而目前兩者相關的生物學機制尚不明確，且關于兩者的流行病學研究多為橫斷面設計，有一定的局限性，未來大樣本、前瞻性研究有助于進一步闡明兩者的相關性。此外，不斷加深的人口老齡化進程和期望壽命的延長，可能會進一步加重肌少癥和認知障礙對人類社會帶來的挑戰。我國應進一步開展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早期預防研究，并基于中國特定的社會文化背景研發早期篩查肌少癥和認知障礙的工具，探索科學有效的聯合預防干預策略，以預防關口前移促進主動健康，降低未來的疾病負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