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音療法治療五臟疾病的溯源與臨床應用

趙家君 施聰聰 張紅石

五音療法是在中醫理論基礎上通過五種音調組成的樂曲來治療和預防疾病的干預方法。五音包括宮、商、角、徵、羽5種調式組成的樂曲，其干預作用遵循了中醫五行、五臟相關理論。因此，五音療法在臨床應用時，應根據患者疾病特點，辨證施樂。現從五行概念、五行與五臟、五行與五音、五音與五臟、五音臨床應用5個方面對五音療法進行闡述，希望對該方法的臨床應用及機制研究有所裨益。

1 五行概述

“五行”一詞最早見于《尚書·甘誓》，但此五行并非指金木水火土，具體內涵不詳。最早解釋五行為金木水火土是《尚書·洪范》，并闡述了五行各自的特性和表現，書云：“木曰曲直，曲直作酸。火曰炎上，炎上作苦。金曰從革，從革作辛。水曰潤下，潤下作咸。土爰稼穡，稼穡作甘”。五行的起源眾說紛紜，學界較為公認的有“五數說”“五材說”“五方說”[1]。五數說即五行的產生來源于古人以手指計數的方式[2]；五方說即殷商時代發展形成的“中商”“東土”“南土”“西土”“北土”五方觀念[3]，是五行學說的另一個起源。五材說是指《尚書正義》云：“水火者百姓之所飲食也，金木者百姓之所興作也，土者萬物之所資生。是為人用”。是先民們日常生活中常用的與生活息息相關的5種材料。五行與人類生活密切相關，齊思和在《五行說之起源》云: “吾國學術思想，受五行說之支配最深，大而政治、宗教、天文、輿地，細而堪輿、占卜，以至醫藥、戰陣，莫不以五行說為之骨干”。五行間的相生、相克、相乘、相侮變化萬象[4]。五行是中國人的思想律[5]，中國人以五行的相生相克、輪轉變換來觀察萬物變化，中醫學同樣以五行理論闡述五臟變化，且將其與醫學的結合，使五行學說的內容延伸到了醫學范疇。

2 五行與五臟

《管子·水地》云：“人也，水也，男女精氣合而水流形。三月如咀，咀者何曰五臟。酸主脾，咸主肺，辛主腎，苦主肝，甘生心。五臟已具生肉，脾生膈，肺生骨，腎生腦，肝生革，心生肉，五肉已具而后發為九竅。脾發為鼻，肝發為目，腎發為耳，肝發為竅”[6]。管子這篇作品中已顯現出戰國時期古人對五臟與五味關系的認知，并且同時對于五行與五臟的關系也進行了思考。但是在戰國時期并未形成系統的配屬模式。

先秦時期，五臟與五行的配屬模式初見端倪，這一時期的配屬是基于祭祀過程中動物內臟的排列對應的5個方位，五臟與五行的配屬是以脾屬木，肺屬火，心屬土，肝屬金，腎屬水[7]。這種五行配臟是依據祭祀時犧牲(動物)南向擺設，犧牲肺在上，配南方屬火，脾在左，配東方屬木，肝在右，配西方屬金，心居中央以配土，腎在下，配北方屬水，即這種配位方法是根據祭祀時動物的五臟空間方位確立的，或是說根據五臟空間解剖特性進行配位的[8]。先秦時期的配屬模式與兩漢時期《黃帝內經》藏象學說所記載的配屬模式有所不同且未得到廣泛的推廣與流傳。

漢代以后，由于受到政治文化、醫療實踐的檢驗以及解剖學的影響，漢代五行配屬五臟的模式發生了改變并且逐漸取代先秦時期的配屬模式。東漢末年鄭玄在《駁五經異義》評價說:“今醫疾之法，以肝為木，心為火，脾為土，肺為金，腎為水，則有瘳也。若反其術，不死為劇”。進入西漢以后肝屬木、肺屬金、心屬火、腎屬水、脾屬土的五行配屬模式完全形成。此期形成的五臟與五行配屬模式在后世的中醫基礎理論中沿用至今。

3 五行與五音

五音是中國樂曲的基本要素，有廣義、狹義之分。廣義的五音是自然界發出的一切聲音；狹義的五音即為角、徵、宮、商、羽5種音調。中國是音樂治療的發源地之一，兩漢時期的史學家司馬遷在《史記·樂書》中提及音樂可以“動蕩血脈，通流精神而和正心也”。元代醫生朱震亨也指出“樂者，亦為藥也”[9]。《黃帝內經》最先把五音理論引入醫學領域，將五音歸屬對應五行。即“五行音樂”是將陰陽、五行、五臟、五志、五季等理論與音樂相合，形成了5種不同治療疾病的調式。

五音療法是運用5種不同調式的樂曲治療五臟疾病的方法。宮、商、角、徵、羽5種調式因其演奏的樂器不同、主音不同形成不同調式樂曲。不同調式的音樂產生不同節律與聲波，對人體各個臟腑產生的作用亦不相同[10]。《靈樞·五音五味》中有通過5種不同音階來調治疾病的明確記載，同時將五音歸屬于五行，又內化于五臟[11]。五行的相生相克、相乘相侮、母子相及、制化關系是五行音樂辨證干預五臟疾病的理論基礎。

4 五音與五臟

中醫音樂治療是以陰陽五行為理論依據，以五音應五臟、五臟對五志作為辨證施樂的基礎，利用五類調式對人體氣機運行的影響，以達到平和陰陽、調理氣血的作用[12]。

4.1 五音與五臟《素問·藏象》云：“肝，在音為角，在志為怒；心，在音為徵，在志為喜；脾，在音為宮，在志為思；肺，在音為商，在志為憂；腎，在音為羽，在志為恐”。《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角調木音，調而直也；徵為火音，和而美也；宮謂土音，大而和也；商謂金音，輕而勁也；羽謂水音，沉而深也”。五音與五臟的配屬完全契合，在治療疾病時可以做到辨證施樂。角調式樂曲親切爽朗似萬物之萌生，有木之特性，對焦躁、驚恐、腹痛、肝膽方面疾病等有幫助；徵調式樂曲有火之特性，樂曲熱烈歡快、活潑輕松、有利于心臟功能，對心臟病、高血壓病、心律不齊、精神類疾病、神經衰弱等有幫助；宮調式樂曲有土之特性，樂曲風格悠揚淳厚、沉靜結實，對胃病、腸胃炎、便秘、貧血、頭暈等有幫助；商調式樂曲有金之特性，風格高亢悲壯、鏗鏘雄偉，可改善呼吸系統，強化肺功能，對咳嗽、氣喘、胸悶、氣管炎等有幫助；羽調式樂曲風格清純、蒼涼柔潤，如天垂晶幕、行云流水，有水之特性，對耳鳴、高血壓病、失眠、煩躁、愁悶或泌尿系統疾病等有幫助[13]。見表1。

4.2 五臟相音五臟相音屬中醫聞診中聲診的重要組成部分，五臟相音最早出自《素問·五臟生成》，其云：“五臟之象，可以類推。五臟相音，可以意識。五色微診，可以目察。能合色脈，可以萬全”。《難經·六十一難》云：“聞而知之者，聞其五音以別其病”。孫思邈在《千金方》中云:“上醫聽聲，中醫察色，下醫診脈”。《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 “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景岳全書》云: “聲音出于臟氣，凡臟實則聲宏，臟虛則聲怯，故凡五臟之病，皆能為喑”。五音與五臟相互對應，可以反映出相對應的五臟聲音特點。因此，當臟腑發生病變時就可以通過五音的變化來判斷五臟的變化。郭銳等[14]觀察塵肺時的聲音發現：無塵肺者聲音以羽音為主；Ⅰ期患者商音增多的同時，角音減少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Ⅱ期患者商音增多，同時伴有徵音的減少。潘慧巍等[15]研究指出老年患者無論男女只要患膽結石聲音就會更偏向角音。

表1 五音概述及代表曲目

4.3 五音療法的現代作用機制

4.3.1 聲波共振當聲音傳播的介質發生變化時，聲音在傳播的過程中就會產生不同程度的消退與亢進，通過聲波與五臟共振所產生的能量對五臟固有頻率震動所產生的能量進行糾正。“損有余而補不足”，這或許就是五音治病的作用機制[16]。

4.3.2 神經機制研究發現在聽音樂時大腦的雙側腦區(如杏仁核和海馬)和旁邊緣結構(如眶額皮質，海馬旁回和顳葉)被激活，這表明音樂能夠調節情感核心區域的活動[17]。

黃牌：表示腳手架已經驗收合格，但某些部位因施工需要導致防護欄桿被拆除等原因而導致腳手架存在一些非結構功能性的小缺陷，要求使用人員必須系掛安全帶后方可使用該腳手架。

4.3.3 神經遞質說音樂的另一個生化特征是神經遞質多巴胺的分泌增加，使用正電子發射型計算機斷層顯像和11C-放射性標記能夠在聽音樂的高峰情緒時發現紋狀體內源性多巴胺釋放[18]。

4.3.4 陰陽調節中醫學者研究指出音樂的音調有陰陽之分。音調較高、節奏分明更快、旋律高亢的多屬陽，反之更偏陰。音調的陰陽可以對機體失衡的陰陽進行調理。綜合以上機制，音樂治療疾病主要是從調節情志的角度出發起到養生和治療的效果。

5 五音療法的臨床應用

《靈樞·邪客》云：“天有五音，人有五臟”；天之六律對人之六腑，故言“天有六律，人有六腑”。如果臟腑發生病變，聲音往往會出現相應變化，每個音的變化都會反映出五臟變化。五臟產生音階以及振幅的變化就可以使用五音進行調和。見表2。

5.1 改善失眠狀態中醫將不寐分為心脾兩虛型、心腎不交型等。針對不同的證型五音的選擇與搭配也不同。高娟等[19]將八段錦聯合五行音樂治療心腎不交型失眠，選用補益心神的徵調和羽調音樂，結果顯示觀察組患者PSQI評分低于給予常規護理的對照組，兩者聯合不僅改善了睡眠質量而且還提高了患者的生活質量。趙璐等[20]將擇時耳穴壓貼結合五行音樂治療肝郁化火型失眠，擇午時(11:00—13:00)聽徵調陰韻音樂《徵調陰-雨后彩虹》清心瀉肝火。擇夜間子時(23：00—1：00)入睡前半小時聽角調陰韻音樂《角調陰-碧葉煙雨》滋肝陰，斂肝陽，瀉肝火；研究顯示通過這2個時段進行干預，可最大程度地發揮耳穴貼壓與五行音樂的作用，更好地改善肝郁化火型失眠患者的睡眠質量。丁正榮[21]將重復經顱磁聯合五音療法治療慢性失眠，音樂根據不同的證型辨證選擇，結果顯示治療組PSQI評分以及睡眠潛伏期、覺醒次數和覺醒時間、睡眠時間、睡眠效率均優于對照組。王柏善[22]采用中醫五行音樂療法結合耳穴壓豆法治療肝火擾心型失眠，音樂類型根據病癥選擇角調，在耳穴壓豆治療的同時聽五行音樂。經過4個療程治療后，觀察組中醫證候積分低于對照組，睡眠時間長于對照組，睡眠質量優于對照組，患者的睡眠情況明顯改善。繆小紅[23]將八段錦聯合五行音樂療法治療老年高血壓失眠，根據患者的情況辨證選樂。心脾兩虛型高血壓病患者以“宮調”“徵調”為主；肝陽上亢型高血壓病患者以“商調”“角調”為主；腎陰虧虛證高血壓病患者給予“羽調”“商調”為主；痰熱擾心證高血壓病患者給予“宮調”“商調”為主。結果表明該綜合療法總體療效優于單純降壓藥物治療，尤其有助于血壓有效、快速恢復正常，同時可明顯改善患者心理癥狀。

5.2 調節抑郁情緒肖永娟[24]將電項針與五行音樂聯合治療腦卒中后的抑郁癥，對照組口服氟西汀膠囊，觀察組聆聽五行音樂的同時電項針治療，治療后治療組的日常生活活動評分高于對照組。研究結果證明2種聯合療法可明顯減輕患者抑郁癥狀，對改善患者不良心態、促進其早日康復具有積極作用。苗斌等[25]將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加減聯合五行音樂療法治療腫瘤后輕、中度抑郁，對照組予以艾司西酞普蘭片，治療組采用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加減配合五行音樂。治療后，2組漢密爾頓-24評分均低于治療前，且治療組低于對照組，柴胡加龍骨牡蠣湯加減配合五行音樂療法治療腫瘤后輕、中度抑郁的效果肯定，可有效緩解患者的抑郁狀態，提高其生活質量。廖娟等[26]將撳針聯合中醫五行音樂改善晚期腫瘤相關抑郁狀態，在進行撳針治療的同時聽取羽調和徵調音樂，經過4周的治療后試驗組的焦慮和抑郁水平降低，并且在試驗結束后的第8周，試驗組患者的抑郁情緒改善持續優于對照組的抑郁情緒改善。撳針能夠發揮鎮靜、興奮和誘導的作用,還可以產生長期預防復發的效果，聯合五音角調式音樂疏肝解郁、補心利脾、瀉火安神的作用，能夠更好地改善晚期腫瘤患者的生活質量。

5.3 對其他病癥的影響趙薇等[27]以益陽灸及五音聯合治療腦卒中后輕度認知障礙時療效顯著，能夠改善患者的認知功能和日常生活能力。五音療法使患者身心放松，經脈通達，從而加強治療作用。李力等[28]將五音療法結合柴胡疏肝散治療功能性消化不良，音樂選擇角調式樂曲，因其具有“木”的特性，可入肝臟，以達到疏肝解郁之功。覃桂水[29]將撳針聯合五音療法治療肝陽上亢型頭痛，在19:00—23:00聽取角調式音樂的同時進行針刺。結果顯示觀察組的NRS(Numerical Rating Scale)評分優于對照組，對疼痛緩解有明顯的效果。代美玲[30]運用中醫角調音樂聯合針刺治療肝氣郁結型耳鳴，治療組患者療效明顯優于對照組，對于改善肝氣郁結型耳鳴患者的臨床癥狀可采用中醫角調音樂配合針刺治療，效果較單獨的針刺治療明顯。夏美玲等[31]將頭部刮痧聯合五音療法治療肝郁氣滯型慢性疲勞，刮法采用四神延、顳三片、維風雙帶和項叢刮；音調選擇角調式音樂，治療后試驗組的總體臨床療效優于對照組，給予頭部刮痧和五音療法可以顯著改善肝郁氣滯型慢性疲勞綜合征患者疲勞癥狀、負性情緒和睡眠。

表2 五音療法的臨床應用

6 展望

中醫五行音樂療法注重形神合一、人與自然、人與社會的和諧統一，因此在治療疾病、預防疾病、提高生命質量方面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目前，五音療法已有一套理論知識支撐，而且以其簡便易操作、療效佳、無不良作用的特點越來越被患者接受，所以五音療法的使用會有相當大的發展前景。但是，五音療法在治療疾病時一直作為輔助療法治療情志疾病，對于五臟的實證治療較少。另外，對于五行音樂的研究尚有不足，沒有詳細具體地研究某一種調式，例如“宮調”“商調”“徵調”等具體音調。臨床患者由于疾病引起不同程度的失眠以及各種情志病，五行音樂的使用應該逐漸地推向臨床，操作對象應該逐漸擴展到護士，使其掌握五行音樂選擇的基本知識，促進患者康復，減少患者的心理并發癥，提高患者的生命質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