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中的道德價值沖突及其超越

宇文利

(北京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北京 100871)

愛國是中國共產黨人的重要政治價值和道德品質，愛國主義教育是中國共產黨的長期歷史責任和實踐使命。習近平在黨的二十大上指出：要“深化愛國主義、集體主義、社會主義教育，著力培養擔當民族復興大任的時代新人。”[1]深化愛國主義教育是中國共產黨在新時代實施思想政治教育的重要任務，也是實現為黨育人、為國育才、達到立德樹人目標的基本途徑。深化對愛國主義教育中人們道德價值實際運行狀況的研究是深化愛國主義教育的前提，也是加強新時代思想政治教育研究的題中之義。眾所周知，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既有深厚的傳統道德淵源，也有鮮明的現代價值基礎，但只有從思想深處和價值根源上弄明白了為什么要愛國、怎樣才算是愛國，才能真正愛國，愛國主義教育也才能取得真正效果。就此而言，愛國主義教育始終是在明辨是非、抑惡揚善、激濁揚清、扶正祛邪中進行的。本文結合中國共產黨開展愛國主義教育的歷程和實踐，聚焦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中的道德價值沖突以及由此進行的道德判斷和價值選擇，對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的道德價值基礎加以探討，以期在深化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研究上有所推進。

一、中華傳統愛國觀念中道德價值沖突的歷史因襲與近代轉換

道德價值是個體價值系統和社會價值體系中客觀存在的特定維度的價值，是個人和社會群體用于自我調節、處理人際及個人和社會之間關系的道德行為規范及價值實踐準則。中華傳統教育在主流和本質上是道德價值教育。道德價值教育是人性化、導向性和權威式教育，既是個體歸化的手段，也是社會治理的工具。在中華傳統觀念中，無論是主張人性善者還是主張人性惡者，抑或是主張非善非惡、無善無惡者，都難免把道德價值作為主體作用于客體的范疇。從本質上說，道德價值終歸是基于事實的主體價值，是主體對不同領域、不同層面和不同指向內的價值對象、價值事實進行道德甄別和價值判斷的結果。因為行為規范和實踐準則并不是天生自在的，也不是自然而就的，而是內在地包含著個體的自我精神世界內部以及不同個體之間的道德價值沖突，由此，一定道德價值原則和標準形成的前提是對各種道德悖論和價值矛盾進行化解與超越。如果把中國傳統社會所倡導的仁、義、禮、智、信作為個體和全社會都推崇奉行的道德價值原則，那么客觀上存在的非仁、非義、非禮、非智和非信的價值傾向自然就構成了主體內外的道德沖突和價值矛盾。然而，要形成共同的公共道德價值原則和標準，就必須消除人們在道德價值領域中存在的認知悖論、思想矛盾和觀念沖突，并最終達到道德和諧與價值協同。由此來看，儒家的克己復禮之辨、立己達人之說，道家的有無相生之論、清心寡欲之決，佛家的出生入死之擇、懲惡揚善之策都內在地包含著從根本上解決主體自身或主體之間道德沖突和價值矛盾的要求。如果把儒釋道視作社會治理的手段，那么不管它們如何互補或如何輪換更替，就其實現的過程和機理而言，無疑都包含著必須化解個人與社會、物質和精神層面的道德價值沖突這一基本定則。東漢的王符曾經說過，“人君之治，莫大于道，莫盛于德，莫美于教，莫神于化。道者所以持之也，德者所以苞之也，教者所以知之也，化者所以致之也。”[2]這里，他對道德教化也即德化的要素進行了解釋。若要實現道德教化，就需要把所持之道、所苞之德以知之和致之的方式實現出來。毫無疑問，所得之道若要成為無暇之玉和無疵之寶，自然需要通過是非、善惡、美丑、公私之辨剔除其中的污點，需要通過消除某教育對象本身所包含的道德價值沖突達到成于真、合于善、甄于美的可教之境。

從總體上看，道德價值是圍繞著是非、善惡、美丑和公私的基本問題展開的，其中是非問題屬于事實判斷，而善惡、美丑和公私問題則屬于基于事實的價值判斷。但在更深層次上，道德矛盾和價值沖突則圍繞著人們的義利、理欲、德力和法教問題來展開。在個人生活與社會生活、物質生活與精神生活的基本系統中，某個特定主體在道德價值選擇中所遇到的由義利之辨、理欲之辨、德力之辨和法教之辨所構成的矛盾和沖突會直接影響甚至決定主體的道德覺悟和價值層次。換言之，是取義還是取利，是從理還是從欲，是據德還是據力，是依法還是依教，其反映在主體道德價值層面的矛盾必須得到解決，這是主體的行為前提和實踐基礎。愛國作為一種體現主體道德意志和價值傾向的道德價值觀，無疑從一開始就處在個人與國族、政統與道統、存留與放逐的義利、理欲、德力、法教矛盾之中。從歷史上看，中華民族形成和融合的歷史過程無疑就包含著個人乃至社會群體在處理由政權更替、社會變革所引起的秩序與歸屬層面的道德價值沖突，包含著主體精神世界中和諧與斗爭、對立與統一的道德判斷和價值博弈。在中國傳統社會固持的由己到人、由家到國、由此及彼且逐漸擴大的關系圈層結構中，個人延展至天下、血緣上升為宗法、家族升級為國族、社群內部關系延伸擴展為社會外部聯系，在蛛網結構中存在的利己選擇逐步升華為利他的道德價值選擇，形成了“求大同、存小異”的生命共同體。在這個生命共同體中，偶爾破損的蛛絲代表了蛛網內部道德價值的沖突和撕裂。但即便時有破損，也不會影響總體上處于“超穩定”結構和狀態的蛛網關系圈。南宋張載說過，“有象斯有對，對必反其為；有反斯有仇，仇必和而解。”[3]這種樸素的認識論中所包含的對立和統一的辯證法揭示了在個人和群體之間不斷流動變化的矛盾及其化解之局，其中矛盾不會永久消除，但化解矛盾達致和合卻是對象關系的主要結果和基本趨勢。換言之，在中華民族內部，道德價值沖突雖然客觀存在且不可避免，但愛國卻儼然是人們的共處之道和共謀之舉，成為社會關系蛛網結構中的最大同心圓。由于封建小農經濟的長期延續、相對穩定的家國同構的社會組織結構以及不斷延嗣的皇權宗法制的權力配置體系，中國社會長期保持了大一統的組織狀態與和主爭輔的運行模式，愛國的價值觀作為蛛網紐結的最高道德價值原則，成為中華民族愛國思想和行為的價值支點，成為中華民族精神的核心，也成為中國精神長期發展和不斷延續的聚力之源。

伴隨著近代以來西方列強的入侵，中華民族陷入了巨大的生存危機之中。傳統的家族觀念和國家意識在強大外力的擠壓下出現了刺激性生長和應急性反彈。在由近代走向現代的社會轉型中，中國社會的主要矛盾演變為帝國主義與中華民族的矛盾，而屈服于帝國主義脅迫的中國封建主義與國內人民大眾之間的矛盾也越發加深。當國族存亡成為公眾重大關切時，現代民族意識和國家意識在內憂外患中得到增生并發生了排異反應，傳統的夷夏之辨、本末之爭演化成了中外之爭和本異對抗。中國本位的道德價值與西方強勢的道德價值之間的矛盾沖突涌現出來，傳統的愛國觀念也出現了包容性增長和現代性轉換，中華傳統愛國觀念中的道德價值沖突不但因襲了傳統的道德價值矛盾，而且走向了在東方與西方、本體與異體之間的對立。這樣，愛國主義的傳統皇權至上性逐漸衰退，現代人民至要性則逐漸提升。原本在中國傳統社會中以修齊治平為主線的敬德保民、愛民濟世的“立身以平天下”的教育觀念和以家教、私塾教育為主的私學精英教育模式也隨著現代公學的興起而轉變為更具扁平性和社會化的大眾教育模式了。盡管如此，在愛國問題上的道德價值矛盾，特別是其中個人與國家、物質與精神、政治與道術框架系統中的義利、理欲、德力、法教的價值沖突依舊存在，內在于這類范疇中的個體生存張力和社會發展悖論依舊存在，只不過其思想內容和價值指向悄然發生了變化。在這個意義上說，在中國由近代向現代的社會轉型中，愛國教育中的道德價值沖突既有所變也有所不變，不變的是存在于人性和社會組織體系中的義利、理欲、德力和法教的對立范疇，變的是這些范疇中的因時而化、因勢而新的主體對象、社會體制、行為事實和實踐內容。藉此，我們認為，愛國是中華文明和中國傳統思想觀念中一股永未斷息的潮流，但在不同時代有不同的實踐主題和行為要求。二十世紀二十年代初，當國族危亡日漸逼近、民生艱苦日漸沉重之時，應運而生的中國共產黨就義無反顧地承擔起了救國救民的道德責任和價值使命了。

二、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的道德覺悟與價值重構

中國共產黨是在馬克思主義指導下、適應世界無產階級革命形勢的轉變、植根于中國社會土壤的現代革命黨。中國共產黨是出于救國強國的目的而組織起來的，她的誕生可謂順勢而成、應運而生。中國共產黨成立之前，無產階級革命先驅者們紛紛探討救國之策。這顯然是應時代和世事的呼喚，是在把握國情和世界大勢的基礎上為挽救自身民族國家的危亡而作出的思考和選擇。而由此開始的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也顯然是內在于黨的初心使命之中，是黨與生俱來的道德覺悟和價值選擇。可以說，對于中國共產黨人而言，救國的責任激起了愛國的覺悟，而愛國的覺悟又支撐了愛國主義教育的價值選擇。1916年10月，在談到對愛國主義的理解時，陳獨秀從道德價值層面指出：“中國之危，固以迫于獨夫與強敵，而所以迫于獨夫強敵者，乃民族之公德私德之墮落有以召之耳。”他由此把持續的治本的愛國主義歸結為“勤、儉、廉、潔、誠、信”這些“救國之要道”，認為“愛國之義，莫隆于斯。”[4]藉此，他提出的教育方針是“第一當了解人生之真相，第二當了解國家之意義，第三當了解個人與社會經濟之關系，第四當了解未來責任之艱巨。”[5]在回應陳獨秀的《愛國心與自覺心》一文的觀點時，李大釗指出：“自覺之義，即在改進立國之精神，求一可愛之國家而愛之，不宜因其國家之不足愛，遂致斷念于國家而不愛。更不宜以吾民從未享有可愛之國家，遂乃自暴自棄，以儕于無國之民，自居為無建可愛之國之能力也。夫國家之成，由人創造，宇宙之大，自我主宰，宇宙之間，而容有我同類之人，而克造國。我則何獨不然？”[6]李大釗把愛國主義教育的重點放在了作為國家之魂的青年人身上，他號召青年“當努力為國家自重……以青春中華之創造為唯一之使命。”[7]為新國家新生命勇往奮進以赴之，斷頭流血以從之，癉精瘁力以成之。可以認為，在中國共產黨成立早期，李大釗、陳獨秀對愛國主義教育的道德覺悟和價值重構并不是個案，而是中國共產黨人中自覺弘揚和踐行愛國主義的重要代表。從中國共產黨誕生之日起，一場嶄新的愛國主義運動就拉開了帷幕，中國共產黨對愛國主義教育的重構和超越也就開啟了新程。這種重構和超越總體上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第一，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是愛人民的教育，基于對維護和發展人民根本利益的道德覺悟而進行的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重構，實現了無產階級主張的人民公義對剝削階級主張的個人私利的超越

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的道德價值覺悟與其階級覺悟密不可分。中國共產黨實現了對中國傳統道德的繼承和超越，從統治中國兩千多年的封建主義道德中解放出來，繼承其中優秀的民本思想，對“民胞物與、愛民如子”的道德價值理念予以揚棄，對“民貴君輕”“大公無私”的道德價值觀進行了升華。同時，中國共產黨揭露了官僚資產階級的虛偽道德和剝削實質，同時對中國民族資產階級道德進行了批判和超越。通過新民主主義革命，中國共產黨領導建立了人民民主專政的新中國，實現了真正的人民當家作主。基于馬克思主義唯物史觀，中國共產黨把人民群眾視為歷史的創造者、社會變革的決定力量、社會物質財富和精神財富的創造者，從根本上超越了過去一切剝削階級道德觀念，徹底實現了從君主到民主、從民本到民主的歷史性轉變。

歷史選擇了中國共產黨，人民選擇了中國共產黨。中國共產黨也主動站到了歷史正確的一邊，自覺地站到了人民公義一邊。對中國共產黨而言，愛人民是愛國主義的題中之意，也是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的公理和大義。把最廣大人民群眾從封建時代的臣民地位和被資產階級剝削的狀態中解放出來，并將人民作為社會主義社會和國家的主人，這是中國共產黨實現的最根本意義上的愛國主義的道義覺悟和價值轉折，也是中國共產黨領導實現的愛國主義教育的實踐基礎。人民是新中國國家政權的基礎，也是中國共產黨執政的堅實依靠和力量保障。離開了愛人民，愛國主義就會變成一句空話。但愛人民并不是口頭上和形式上的，而是有實際內容和具體要求的。從提出為人民服務、喊出人民萬歲到提出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從發展社會主義經濟到推動民生進步、實現人民富裕和幸福，從提供民權保障到推進全過程人民民主，中國共產黨逐步擴大人民民主的內涵，逐步提升和完善人民民主的質量。基于對維護和發展人民根本利益的道德覺悟，中國共產黨已經實現而且也正在不斷實現最廣泛、最真實的社會主義人民民主。黨領導進行的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的價值重構，最大限度地保障了廣大人民群眾的根本利益，最大程度地鞏固了人民民主專政的階級基礎和群眾基礎，從根本上實現了無產階級主張的人民公義對剝削階級堅持的個人私利的超越。

第二，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是愛社會主義的教育，基于對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道德覺悟而進行的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向往、推進共同富裕的價值重構，實現了社會主義價值理性對資本主義工具欲望的超越

中國共產黨從誕生之初就確立了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的初心使命，而要實現社會主義和共產主義，就必須首先推翻資產階級私有制，建立社會主義公有制。因此，黨的第一個綱領中就明確提出“推翻資本家階級的政權……直到社會的階級區分消除為止”“消滅社會的階級區分”“消滅資本家私有制，沒收機器、土地、廠房和半成品等生產資料，歸社會公有；”[8]一百年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新民主主義革命、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改革開放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所取得的偉大成就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創造了根本社會條件、奠定了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提供了充滿活力的體制保證和快速發展的物質條件。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的偉大成就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了更為完善的制度保證、更為堅實的物質基礎、更為主動的精神力量。中國共產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為社會主義作出的艱辛奮斗和取得的偉大成就，也為建立、發展和完善社會主義奠定了政治基礎、經濟基礎、社會基礎和思想文化基礎。

建設和發展社會主義是現當代中國最鮮活的歷史，也是新時代中國正在發生著的最鮮活的現實。社會主義從理想到現實、從思潮到運動、從制度到社會、從低級到高級的發展過程，無疑是一個不斷積累、不斷變革和不斷成熟的過程。建設社會主義并不僅僅是要夯實社會主義的物質經濟基礎，滿足人民群眾對物質生活的需要，更要提升社會主義精神文明程度，滿足人民不斷增長的精神文化生活的需要。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是億萬人民群眾的美好期待。以共同富裕為價值目標和實踐理想的社會主義，顯然是中國共產黨所提倡的愛社會主義的基本依據，也是愛國主義教育的重要內容和根本方向。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始終堅持社會主義的方向和性質。基于經濟社會協調發展的道德覺悟而進行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推進共同富裕的價值重構，實現了在發展問題上社會主義價值理性對資本主義工具欲望的超越，從根本上區別于資本主義社會因財產私有和資本壟斷而導致的制度性的貧富分化和根源性的社會不公。因此，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必須堅持的是社會主義的性質和方向，是熱愛社會主義的教育，也是建設、提升和完善社會主義的教育。

第三，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是愛中國共產黨的教育，基于對先進政黨精神的道德覺悟而進行立黨為公、全面從嚴治黨的價值重構，實現了中國共產黨依黨德合作共治對資產階級政黨依黨力分權制衡的超越。

中國共產黨是中國無產階級的革命政黨，葆有先進的政黨精神和崇高的道德覺悟。從中國共產黨作為無產階級政黨的本質屬性看，她從立黨之本上就超越了資產階級政黨對本黨本階級狹隘的、自私的、貪婪的利益追求，并且始終代表著最為革命、最為先進的階級和最廣大勞動群眾的利益，始終處在革命運動的最前列，也始終引領革命運動前進的方向。在醞釀成立和籌建黨的過程中，中國共產黨人孕育了偉大建黨精神，并在長期的革命、建設、改革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進程中弘揚和培育了偉大的政黨精神，形成并豐富著中國共產黨的精神譜系，展現了無產階級堅韌的革命精神和崇高的社會主義革命道德覺悟。無產階級革命精神是最偉大的精神，社會主義革命道德是最高尚的道德。正是在這樣的精神覺悟和道德覺悟的支配下，中國共產黨確立了立黨為公、執政為民的價值目標，制定了新時代全面從嚴治黨的戰略布局并不斷推進黨的建設新的偉大工程。

在領導實現救國富國強國的進程中，中國共產黨堅持以德立身、以德施政、以德成事，團結和帶領人民群眾及其他黨派為共同目標而奮斗。在革命戰爭年代，中國共產黨與各民主黨派相互支持、團結合作，結下了彼此信賴的深厚友誼。新中國成立后，中國共產黨又堅持實行多黨合作和政治協商制度，在實踐中形成并堅持了“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基本方針。從中國共產黨執政治理的政黨精神和道德品質看，她所堅持的合作共治無疑是一種新型的現代政黨的黨德，是受無產階級政黨精神和政治道德支撐的先進政治覺悟的表達。這種以高尚的精神覺悟為底色的黨德型政黨政治體現的是政治道德和法治體系的融合，是以公德大德為基礎的德法并治、法德兼治，無疑超越了資產階級政黨那種三權分立、分權制衡、借力馭治的黨力型政黨政治。這也是中國共產黨能夠贏得其他政黨真誠擁護、得到最廣大人民群眾堅定支持的價值基礎，是中國共產黨愛國主義教育中實現愛黨倡議的內在規定性，是愛國主義教育中愛黨政治認同的前提。這種道德覺悟和價值重構，自然是資產階級政黨所難以實現的，也是其難以比擬的，是中國共產黨領導開展愛國主義教育的優勢所在。

第四，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是愛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教育，基于對社會主義法治的道德覺悟而進行以德治國和依法治國相結合的價值重構，實現現代國家法德合治治理模式對傳統中國政權治理模式和資本主義國家治理模式的超越。

中國共產黨是為實現無產階級革命而產生的黨，也是為救中國、興中國和強中國而組織起來的黨。中國共產黨從小到大、從弱到強、從奪取政權到執掌政權的過程，伴隨的正是中國從不能獨立到半獨立再到完全獨立的過程。可以說，是中國共產黨帶領人民創建了新中國，黨的愛國主義教育中所愛之“國”，顯然是中華人民共和國，而中華人民共和國顯然也是政治意義上超越一切舊體制和舊模式的新國家。當然，這個新國家是從傳統的中華國度延伸轉型而來的，自然也有其文化意義和社會意義的傳承之基。但是在政治和法理意義上，中國共產黨所提倡的愛國主義教育確然無疑是愛中華人民共和國的教育。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致力于創新社會建設的模式和國家治理的道路，逐步探索出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創造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理論，完善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創新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文化。黨的十八屆三中全會啟動了新時代的全面深化改革，十九屆四中全會又擘畫了新時代推進國家制度和治理體系建設的藍圖，作出了推進國家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的決定，為新時代中國的國家治理提供了宏偉藍圖和可行路徑。

中國傳統社會治理中長期保持的人治模式，伴隨著社會主義制度的建設和完善特別是社會主義制度現代化的進程而出現了向現代化的法治模式的重大轉變。基于對社會主義法治的道德覺悟，中國共產黨人在國家治理模式上推進了以德治國和依法治國的價值重構，把愛國主義的道德教育和法治教育緊密結合起來，實現以德濟法、以法彰德、德法兼容、德法并舉、德法合治。換言之，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既是道德要求也是法律要求，既是德治教育也是法治教育。眾所周知，制度現代化是國家現代化和治理現代化的核心。中國共產黨在推進社會主義中國走向現代化的進程中，創造性地推進德法合治的現代化國家治理模式，既通過倡導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為國家和社會明心立德，也通過推進國家治理體系現代化為國家和社會建章立制，這樣就把愛國主義的德治基礎和法治基礎確立下來，實現了對傳統中國德化治理模式和資本主義國家法化治理模式的超越。基于此，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就獲得了全新的德治基礎和法治基礎，獲得了不斷實現中國式現代化的支撐條件和實踐保障。

三、堅持并促進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中若干關系的統一

新時代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新時代，是中華民族實現偉大復興歷史偉業進入不可逆轉的歷史進程的時代。中國共產黨領導的愛國主義教育既面臨著巨大的挑戰，也獲得了前所未有的時代境遇和實踐條件。抓好新時代的愛國主義教育，需要處理好與愛國主義教育緊密相關的若干重大關系，特別是要做到若干重大關系的協調統一。

一是堅持并促進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相統一。中華人民共和國是中國共產黨帶領全黨全國各族人民經過長期奮斗而建立的社會主義國家。黨、國家和社會主義具有理論邏輯的同源性、歷史發展的接續性和實踐生成的相合性，天然地結合在一起而不可分割。《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實施綱要》指出：“新中國是中國共產黨領導的社會主義國家，祖國的命運與黨的命運、社會主義的命運密不可分。當代中國，愛國主義的本質就是堅持愛國和愛黨、愛社會主義高度統一。”[9]愛國主義教育是個體成長和發展中必然接受的教育，處理好對個體愛國主義教育中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相統一的關系，是個體政治社會化的必然要求。它既是個體必須明白的大道理和真道理，也是提升個體成長成才成功機遇和可能的根本保障。堅持并促進愛國主義教育中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相統一，就要妥善處理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之間的個人和政黨、個人和國家、個人和社會的關系，堅持從統一論出發把黨、國家和社會主義之間的邏輯梳理好，這就需要在教育過程中把愛黨愛國愛社會主義的理論邏輯、歷史邏輯和實踐邏輯統一起來，講清楚中國共產黨緣何而生、為何而奮斗，講清楚中華民族共和國從哪里來、到哪里去、因何而立、為誰而存，講清楚社會主義由誰領導建設、藉何得以繁榮的道理。

二是堅持并促進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社會主義相統一。中華民族有悠久的愛國主義傳統，崇尚集體主義的價值理念，近現代以來又逐步走上了社會主義的道路。事實上，在歷經了無數艱難困苦后，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各民族和全國人民選擇社會主義、建設社會主義，也是承襲歷史和傳統中的家國情懷使然。可以說，對中國人而言，家是最小國，國是最大家，人人為社會，社會為人人，家、國和社會不可分割也不能分開。愛國主義、集體主義不但是凝結在民族文化傳統和精神血脈中的特質，也是鍛造和培育社會主義精神和價值的基礎。不論是在政治選擇上，還是在經濟、社會和文化追求上，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社會主義都是中華民族的道德品格和價值底色，也是內化于當代中國人精神世界的行為取向和實踐邏輯。因此，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要堅持并促進愛國主義、集體主義和社會主義相統一，把愛國、愛集體和愛社會主義熔鑄到人們的思想認知和行為實踐中。在日常生活和社會教育體系中，要切實防止用形而上學的思維方法看待個人與國家、集體、社會的關系，避免愛國主義教育上的狹隘主義和空頭主義，避免把愛國主義與集體主義、社會主義割裂和對立起來的思想觀念和錯誤做法。

三是堅持并促進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與依法治國相統一。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最本質特征，是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以來就一直保持的實踐品格和領導優勢，也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中國革命、建設、改革和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建設事業取得成功的寶貴歷史經驗。人民當家作主是人民民主專政的具體體現，也是社會主義國家政權性質的內在規定。依法治國是人民當家作主的法律保障，也是建設社會主義法治國家的根本要求。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黨的領導成為人民當家作主的政治前提，也成為依法治國的根本保障。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與依法治國的統一，是實現和保證黨、國家和人民根本利益的客觀要求。在社會主義制度下，黨、國家和人民的利益在根本上是一致的、無差別的。堅持并促進黨的領導、人民當家作主與依法治國相統一，就要把愛黨、愛國和愛人民結合并統一起來，始終堅持黨的領導，堅持人民至上、以人民為中心，堅持走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治道路，這就需要把黨規、國法和人民意愿有機統一并科學結合起來，讓人民始終成為黨和國家的堅實基礎，讓黨的執政和國家權利始終成為維護和發展人民根本利益的保障。這是新時代愛國主義的實踐要求，也是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的基本原則。

四是堅持并促進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和人民幸福相統一。中華民族的振興是千百年來中國人延續已久的夙愿，更是近代以來在挫折和失敗中苦苦掙扎的中國人民的追求。黨的十八大以來，習近平總書記明確提出要實現偉大復興的中國夢，并把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和人民幸福視作中國夢的本質內涵。國家富強是人民幸福的基礎，是民族振興的前提。人民幸福是國家富強和民族振興的立足點，是二者的內在要求。民族振興是國家富強的價值目標，也是人民幸福的最終保障。在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時代，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和人民幸福并不是虛幻的、也不僅僅是個口號，而是要體現到人民群眾的實際生活中。國家富強，民族振興，人民幸福，最終要體現在千千萬萬個家庭都幸福美滿上，體現在億萬人民生活不斷改善上。就此而言，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和人民幸福需要有機結合并完全統一起來并落到實處。毫無疑問，新時代愛國主義教育就是要提升人們對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和人民幸福的價值認同，提升國家號召力、民族凝聚力和人民向心力堅持并促進國家富強、民族振興和人民幸福相統一，就是要把國家利益、民族利益和人民利益從根本上統一起來，在實現國家富強中促進民族振興，提升人民幸福，并把人民的最大幸福提升到國家富強和民族振興的高度，使之得到升華和超越。

五是堅持并促進中華文明創造、西方文明變革和人類文明進步相統一。中華文明和西方文明都是人類文明的組成部分，都是歷史悠久、源遠流長的文明，也都對人類文明作出過重要貢獻。盡管中華文明和西方文明的源頭機理不同、發展道路不同，但也都對人類文明發展和進步承擔著不可推卸的責任。人類文明是多樣性和一致性的辯證統一，在人類文明體系中，不同源流、不同道路的文明既有堅持自身獨立性的必要，也有增強相互交流合作、實現和諧共存的必要。中國共產黨既是中華文明的繼承者和守護者，也是人類文明的建設者和貢獻者。中國共產黨自誕生之日起就秉持愛國主義和國際主義相統一、世界和中國共同發展的理念。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進入新時代以來，習近平總書記站在人類文明共榮共昌、和諧共生的角度提出了人類命運共同體的倡議。他指出：“文明只有姹紫嫣紅之別，但絕無高低優劣之分。認為自己的人種和文明高人一等，執意改造甚至取代其他文明，在認識上是愚蠢的，在做法上是災難性的！”“文明因多樣而交流，因交流而互鑒，因互鑒而發展。……我們既要讓本國文明充滿勃勃生機，又要為他國文明發展創造條件，讓世界文明百花園群芳競艷。”[10]中國共產黨素來有胸懷天下、為人類謀大同的情操和志愿，新時代中國共產黨的愛國主義教育自然要站在人類文明共同發展和繁榮的高度，以促進文明進步為己任。這也就決定了這種愛國主義教育決不能是偏狹的自私的，而是宏闊的包容的，決不能是唯我獨尊的而是互濟共生、平衡協調的。堅持并促進中華文明創造、西方文明變革和人類文明進步相統一，就需要在愛國主義教育中處理好中國與世界、中華文明與西方文明及人類文明的關系，既保持中華文明發展的獨立性和自主性，也吸取西方文明和人類其他文明的長處與優勢，不忘本來，吸收外來，面向未來，實現中華文明的創新性繁榮、包容性增長和協同性進步，達成與西方文明的有效對話、充分理解和有機合作，共同為人類文明的發展進步作出新的更大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