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曉燕
(太原學院 外語系,山西 太原 030032)
講好中國故事,是我國綜合國力提升、世界影響力與話語權擴大的必然結果。講好中國故事具有不可忽視的積極意義。[1]一方面,對中華文化內部而言,講好中國故事提供了絕佳的梳理文化脈絡、厘清歷史沉淀的機會,是中華民族建立文化自信、傳承文化精神的重要途徑。另一方面,從對外的角度,講好中國故事能夠使中國文化以更立體生動的形象屹立于世界之林,更好地以第一視角闡釋及回應世界不同民族、不同國家對中國和中華文化的好奇乃至誤解。隨著中國經濟實力的提升以及世界影響力的擴大,必然需要文化軟實力齊頭并進,而講好中國故事、提升文化軟實力,也必然會促進綜合國力更上一層樓。[2]但由于語言文化等方面的差異,講好中國故事也存在一定的挑戰。本文嘗試從語篇認知建構機制的角度探索講好中國故事的痛點、難點及要點,力爭為講好中國故事提供認知語言學、心理學等交叉綜合學科維度的啟發思路。
中國故事,即凝聚了中國人共同經驗與情感的故事,從廣義上講其內涵上囊括與中國有關的所有故事,是民族特性、命運與希望的生動展示。一方面,在靜態的角度,從物理空間上進行地域劃分,以中國國境為邊界的空間范圍內的相關故事均屬于中國故事的范疇。同時,從動態的角度以民族文化為劃分界限,與中國人、中華民族有關的故事,無論發生在古今中外,均可視為中國故事。另一方面,對中國故事內涵的把握必須要回歸“故事”本身,即需要包含故事的相應元素。中國故事的內涵較為豐富靈活,沒有地點、時間等方面的絕對切分,只要體現中華文化精神的情節性內容,均在廣義上屬于中國故事的范疇。[3]
在厘清中國故事內涵的基礎上,講好中國故事是促使其發揮最大價值的更高要求。所謂“講好”,淺層的表面要求是表述上的清晰流暢,故事要點與情節的完整。其次,中國故事的時間跨度囊括古今,且在對外表述時存在一定的理解差異,因此,講好中國故事的本質旨在彌補經驗背景上的差異,使中國故事更具象化與形象化,便于以更生動立體的形式促成不同背景聽眾的高效理解。此外,中國故事作為民族文化與歷史的載體,是中華形象的象征與代表,高層次的講好中國故事還應以達成文化的溝通與傳承為目的,從而提升中國在世界文化歷史上的地位,塑造良好的“大國形象”。[4]
首先,是由誰講好中國故事的迷思。講好中國故事的作用既然舉足輕重,勢必需要有力的組織以及杰出的個人擔此重任。講好中國故事,則需要中華群眾本身能夠深刻體會中國故事的文化內涵,并且能夠切身踐行中國故事所蘊含的精神。
其次,在明確了講好中國故事是需要全民參與共同努力的基礎上,如何講好中國故事成為了必然需要面對的下一個問題。講好中國故事,需要以語言通達為前提和基礎,而英語作為國際上通用程度較高的語言,常常在此之中承擔了語言工具的角色。即講好中國故事,常常用英語翻譯來加以翻譯和表述。但在翻譯或轉述過程中,死板的直譯容易讓中華文化中蘊含的精髓流失,因此,講好中國故事需要跨越語言的鴻溝,還需要把握隱喻、象征等修辭內容,從而實現英漢轉換之間的信、達、雅。
最后,語言的差異尚可借助翻譯等手段與工具彌補,集體文化與個性的差異是講好中國故事中面臨的更大鴻溝。[5]處于不同歷史文化背景下的中華民族與以英語國家為代表的西方民族之間,在集體的民族人格乃至個體個性表達上都存在較大的差異。中華文化更強調眾志成城的集體主義,在語言表達上也更為含蓄隱晦,而以英語為通用語言的西方文化則更追求自由奔放的個人主義,在語言表達上也更直接。由此,講好中國故事更深層的難點還在于歷史文化背景差異上的桎梏。
聚與散強調的是英漢語篇的認知形式。一方面,英語語言文化在語篇認知中呈現較為典型的聚合形式。所謂“聚”即聚合、聚焦與聚集,呈現較為明顯的線索性與規律性。首先,英語語篇以主謂結構為邏輯支撐。[6]具體表現在,每句符合語言習慣、表達完整、沒有語病的句子里,均必然包含主語和謂語,主語常為名詞性短語,而謂語則常為動詞性短語,兩者提綱挈領,構成了英語語篇的骨血。無論句子長短與修飾繁簡,抽絲剝繭后每個獨立的句子必然包含主謂結構。其次,英語語篇以線型結構展開鋪陳。即英語語篇認知結構下,聚合表現為相對單維的順序性的線性,最為典型的是,在總領句的框架下不斷深入延伸,對細節不斷作出補充完善,直至相關內容的結束,再由明顯的信號展開新的內容。
另一方面,相較而言,漢語語言文化中對語篇的認知則更為松散,建構規則也更為靈活。首先,漢語語篇中并未嚴格限定主謂結構,對承擔主謂功能的結構也未有具體的制約,無論詞匯、短語等均可能承擔主謂功能,甚至主語也不是構成句式的必要組成成分。[7]這一松散的漢語語篇認知特點,使得以漢語為母語講述中國故事時靈活度更高,有更大的發揮與演繹空間。但在英漢語言轉換下,松散的形式在某種程度上則不利于骨架的搭建,英語語篇認知中需要從新適應與搭建線索框架。其次,相較于英語語篇認知的線性鋪陳,漢語語篇呈現更明顯的散射性,即以更分散的形式展開語篇構建,由此,在漢語語篇以及故事架構中,常出現多線索并進、倒敘、循環往復等結構。這使得漢語語篇的故事性更強,在理解其語篇認知邏輯的基礎上,內容情節能展現更高的吸引力。
長與短側重從篇幅布局的角度探討英漢語篇認知差異。所謂“長”,不僅僅局限于篇幅的長短,而是句子的長度。英語語篇中常見長難句,這是基于英語聚合性語篇,在同一主謂框架下不斷擴充賓語、定語、狀語、補語乃至從句所形成的。對主謂完整性的追求使得英語表達通過單句不斷豐滿或不斷重復的形式構建語篇,由此相同含義的內容,英語語篇篇幅占據較長。同時,與長句相對應的,則是英語語篇在認知理解上的“難”。理解英語語篇,需要梳理修飾性的成分,從而篩選出支撐性的主謂結構,而英語語篇中很多修飾性的所謂“短語”,其“短”只是在結構成分上的單一,并不在長度上,甚至不少短語由多個形容詞并列組成,且每個單詞構詞復雜。[8]
另一方面,漢語語篇認知與其形式的松散相對應,呈現出更明顯的簡短明了的特點。漢語語篇認知的“短”最為直觀的體現在于單個漢字無論繁簡,占據篇幅的大小是一致的,這為語篇的整體認知留下了充足的空間,使讀者不會為非支撐性的重點部分浪費過多的心理空間。比如,習近平在2016 年開羅阿拉伯國家聯盟發言時如是說道:中國古代圣賢孟子說:“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習近平談治國理政》中對應的譯文為: The ancient Chinese philosopher Mencius said, "Ensuring the right conduct and uphold justice should be the way to follow across the land." 再如,“親望親好,鄰望鄰好。”可以翻譯為:As a Chinese saying goes, neighbors wish each other well, just as loved ones do to each other. 由此不難看出,中英語篇認知中的篇幅長短差異。
分與合則更強調從邏輯的角度探尋英漢語篇認知中主客體的一致性。一方面,英語語篇認知中,更強調從形而上的角度對主客體進行邏輯區分,即在英語語篇認知中,強調邏輯在形式上的絕對嚴謹,這和英語語篇認知中對主謂嚴格區分、對修飾的完善準確追求也是一致的。最為典型的體現在于,在英語語篇認知中,對語態有嚴格的要求,如沒有生命的事物在作為主語時需遵循嚴格的被動語態。[9]
另一方面,漢語語篇認知中對主客體的形式區分則相較于英語語篇認知而言不會追求絕對的嚴密,甚至在漢語語篇中主客體展現出一定的融合度。究其原因,這與中國先賢哲學思想中追求中庸與以人為本的思想有一定的關聯。心懷仁德的哲學思想體系蘊含著平等和諧以及集體主義的精神,這使得漢語語篇在形式表述上不過分強調“我”,而是擅于采用模糊化、融合化的方式削弱施與受、主動與被動的關系,從而弱化主客體關系實現更為圓融的表達。講好中國故事的初心更是需要漢語語篇認知中這一融合化的特點淋漓盡致地展現,而這也需要進一步搭建英漢語篇認知之間的橋梁,完成思想文化上的貫通。
求同存異是我國外交一直遵循的宗旨,也是講好中國故事的前提與保障。究其原因,講好中國故事旨在通過大方包容得體的展示,將中國歷史文化以及其中蘊含的魅力與世界共享,是以互動性、交流性為主的過程,而非強調單向的輸出,其根本目標也是為了促成國際不同文化間更好地相互理解,為后續的合作共贏作出鋪墊與準備。英漢語篇認知盡管存在一定差異,但仍有一定的共通之處。在英漢語篇表達中,均存在一定的以文化為基礎的預設,基于相應的文化特質,英漢語篇在追求表達的效率與效果上自然會默認某些約定俗成的內容,并按照習慣進行表達。[10]
由此,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中,通過完善語用預設銜接認知差異具有較高的可操作性。語用預設是自然語言狀態下語篇認知中獨有的推理形式,也是預判假設的特殊形式。語用預設和語境、發話者等因素有關。實際上,語篇傳遞的信息除了言語中的字面含義外,還包含缺省信息,而缺省信息的補充則在很大程度上依賴于語用預設中對相關背景的判斷。基于語用預設的理解解釋了以講好中國故事的形式傳播中國文化的合理性與可行性,以故事性的角度闡述文化,比機械的以學術理論性為導向的文字注解更具有柔性與溫度。但需要把握語用預設的差異,充分理解基于英漢語篇認知差異所存在的缺省信息預設偏差,可從補充背景知識、豐富故事闡述視角、解釋文化差異等方式探索完善語用預設的認知建構機制。[11]同時,從邏輯順序的維度,完善語用預設屬于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中的準備程序與基礎步驟,在時間和空間上均有較大的預留,可通過日常的文化元素感知、視聽滲透等形式潛移默化地展開,不追求即時性與速成度,能夠最大程度減輕認知建構的心理負擔。
互通有無也是基于文化差異與友好互惠的中英交流的有效策略。在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中,互通有無同樣適用。首先,互通有無指認知心態建設上重視不同的文化,以開放包容的心態認識和學習不同文化之中的閃光點,拓寬認知視野。如對于漢語中獨有的句式與主客體融合等表達習慣,在講述中國故事的英語語篇中可通過注解或中英對照等形式互補。
其次,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中的互通有無可通過開拓事件域來實現。事件域是指在語篇認知上,信息是以知識塊為單位存在的。知識塊下囊括一系列與之相關的認知元素,具有較高的整合性與理解概括性,這也是提升語篇認知效率的關鍵點之一。同時,不同的知識塊之間是以塔式層級遞進的,一個上級知識塊可能對應多個下級認知模塊,由不同層級組成事件域。因此,對語篇認知的完整性與效率性與事件域的深度以及廣度有關。中英文化差異以及語言表達差異,可能在某種程度上制約了事件域的匹配與銜接,互通有無拓寬事件域有助于彌補這一空白。
最后,互通有無,拓寬事件域認知還包括對未盡內容的補充。事件域認知不完善有可能是缺乏高層級知識塊所導致的,而相關信息在語篇表達中往往被縮減甚至省略,這也體現在英漢語篇認知的長短、聚散差異中。據此,拓寬事件域需要對具有前提性、概括性的相關信息進行補充,不可以自身的語言習慣輕視基礎內容。
合作共贏是國際交往的落腳點,也是講好中國故事、提升我國綜合國力的最終歸宿。首先,講好中國故事,可通過形式的豐富,彌補語篇認知的差異。一方面,講好中國故事的內涵就決定了其不應僅僅局限于口語交際表達或文字敘述,通過踐行的方式詮釋大國風范,更能夠讓中國故事更加立體生動。同理,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也可輔助形象表達進行,如通過象形字、擬聲詞等形式豐富表達。另一方面,形式豐富還包括講述中國故事時圖像、視頻等動靜態結合的多維形式,如對于背景知識的補充與事件域的拓寬,可通過插圖等形式輔助立體認知框架的建構。
其次,合作共贏在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中還可從內容的融通方面進行探索與嘗試。一方面,在中國故事的講述中,融入英語直接音譯的詞匯與句式,體現中國故事在英語文化傳播中入鄉隨俗不拘一格的包容度。如草莓根據英語音譯的直述為“士多俾梨”等。另一方面,隨著英語語篇認知建構機制的不斷發展與融合,英漢表達的界限趨于柔化,表達更加靈活。區別于沉迷賣弄的中英夾雜,豐富表達方式所融合的中英語篇更立足于篇章性與整體性的建構思路,自然流露出中國故事的內容,同時也考慮了英語語篇細致、嚴謹等表達風格與特點。同時,根據實用主義的語用思路,開發一些共同體現英漢語篇特色的新詞匯、新表達、新文體,也不失為可行思路。此外,還可以打造具有標識性的對外話語體系,為講好中國故事提供更多的可能。比如中國在外交及對外文化交流中,就嘗試運用文化自信(eulural condidence)、中國智慧(Chinese wisdom)、中國夢(Chinese Drean)、合作共贏(win - win coopenation)、兩個一百年目標(Two Centenary Goals)等中國話語,將之植入英語文化語境中,有助于樹立大國形象,為提升中國國際地位奠定基礎。
最后,豐富表達方式還可借助技術載體。得益于當下的信息科技發展,已有部分機器或軟件能夠實現基本的翻譯轉換,這在某種程度上為中國故事的普及化帶來了利好。但機械的翻譯轉述與真正“講好”中國故事間仍有尚待填補的空間。據此,講好中國故事需進一步打磨語用理論,突破英漢語篇認知之間的藩籬,可嘗試運用人工智能等手段,搜集更大范圍的英漢語篇認知表達庫,完善人機對話功能,整理開發具有更高智能度的技術,從而完善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使其脫離直譯,理解反語、隱喻、話外音等內容。
綜上所述,講好中國故事是沉淀我國文化歷史、弘揚中華民族精神不可多得的途徑,更是彰顯我國綜合國力與文化底蘊、提升國際影響力與話語權的不二法門。在以英語為工具媒介講好中國故事的構想下,基于英漢語篇認知差異,講好中國故事面臨一定的挑戰。具體表現在,英漢語篇認知在形式的聚與散、篇幅的長與短、邏輯的分與合等維度均存在一定的出入。正確認識英語語篇認知中的差異,通過完善語用預設、拓寬事件域認知、豐富表達方式等渠道求同存異、互通有無、合作共贏,或是完善英漢語篇認知建構機制、講好中國故事的可嘗試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