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芙蓉山，感受新變化

今年“七一”建黨節前夕的一個晌午，我忽然接到外甥打來的電話，“大舅舅，您可有好幾年沒有來我家做客了喲！咱們村莊的變化可大了，再不回來看看，恐怕到時候都找不到我家的路了！現在城里熱，要不您就帶著大舅母和表弟一起到我岳父、岳母新建的‘芙蓉山生態農莊’避避暑、納納涼，親口嘗嘗我們做的‘農家樂’?！?/p>

我疑慮片刻，暗笑外甥夸張式的言語，但一聽到“芙蓉山”三字，心中不免一動：唐代詩人劉長卿不是有一首《逢雪宿芙蓉山主人》的五言絕句嗎？詩中有云：“日暮蒼山遠，天寒白屋貧。柴門聞犬吠，風雪夜歸人”。該詩詩中有畫，畫外見情，描畫出一幅以旅客暮夜投宿、山險風雪人歸為素材的寒山夜宿圖，令人心馳神往……

然后外甥妻子拿過手機開始接腔了，“大舅舅，現在咱們村里的條件比起城里差不了多少，您已有幾年沒到我家來玩了，咱們農村都現代化了！”我笑著說，“短短幾年的時間，你們村莊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外甥聽出了我的質疑，再次熱情邀請，“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您回來以后，不就知道了嘛！”我說，“好吧，這個周末我一定回來一趟！”

記憶深處的芙蓉林場

日月如梭，光陰似箭。屈指一算，我的確有六年沒有去外甥家所在的益陽市安化縣芙蓉國有林場了。芙蓉林場位于湖南雪峰山（古稱梅山）東部支脈的湘中名山芙蓉山上，地處湖南省益陽市安化縣東部、長沙寧鄉縣西部、婁底市北部，可謂“一腳踏三縣”，主峰東是大福鎮的云霧村、主峰西是仙溪鎮的芙蓉村、主峰南是清塘鎮云霧山村。

在我兒時的記憶深處，芙蓉林場是安化縣一個地地道道的窮山溝，當地數十戶人家，憑藉著人均僅有的那幾分薄地，基本上是靠天吃飯，生活很是貧窮。芙蓉林場山高路險，地少人稀，離縣城有100多公里，坐車要顛簸4、5個鐘頭。山上竹林和茶樹密布，但枯水季節多，林場百多號人僅靠一里之外的山谷里的一口老井供水。每到斷水時節，林場里的人們常將淘米水用來洗菜、洗臉，稻田干涸皸裂更不用說。對于那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房前屋后的景物，我還依稀停留在兒時的記憶里。

我是祖輩和外祖輩三代以來走出去的第一個大學生。大學畢業后，每次春節回去，我都有著不同的感受，打工經濟的發展帶動了村民物質生活的改善，但周邊的生態環境和娛樂生活卻沒有多大的起色。每逢雨天，門前的路都會泥濘不堪，即便是到左鄰右舍去串串門，也要穿上沉重的雨靴，時常是拎著一雙鞋子，換來換去，實在是麻煩。說實在的，農村也沒有什么娛樂可言。電視也就那么幾個簡單的頻道換來換去，手機電腦上網全靠流量，移動上網買加油包是經常發生的事情。

“此夜曲中聞折柳，何人不起故園情?！蔽疫@么長時間不回外甥家，倒不是因為嫌棄外甥家貧瘠的緣由，主要是我孩子中學六年，我們陪讀六年，寒暑假期和逢年過節，我們一家人都是在學校里度過的。關于故鄉的家長里短、關于親朋的問候牽掛，都是通過電話和視頻往來。最近兩年春節，因為疫情防控常態化的原因，我們更是響應政府提倡在本地過年。就這樣，一年一年，六年的時間轉瞬就過去了。

百聞不如一見。盡管外甥在電話里敘述著故鄉的逸聞趣事，外甥妻子也敘說著村莊的變遷變化，我依然將信將疑?？墒牵还茏兣c不變，我都要回去看看，看看親人，看看朋友，看看曾經熟悉的田野。

浩渺連天的芙蓉山

于是，選擇了一個天高氣爽的雙休日，我和妻子帶著孩子驅車近200公里，回到了闊別已久的外甥家里，回到了魂牽夢繞的村莊。外甥和他妻子及外甥岳父母早早便到村口接我們。

據外甥的岳父介紹，芙蓉山是安化縣大福鎮、仙溪鎮、清塘鎮和梅城鎮4鎮交界地帶，由72座山峰構成，72座山峰以錫杖山為中心向四面散開，互相簇擁著，宛如一朵盛開的芙蓉，故名“芙蓉山”。芙蓉山平均海拔1000米以上，最高峰云霧山海拔1428米，為安化第二高峰，若遇晴日，站在山頂遠眺，“白日可見洞庭帆影，薄暮能見長沙燈火”。芙蓉山頂有一座云霧寺，始建于唐朝，全部用長長的麻石條砌成，云海霧繞。

探尋深山的朝圣之旅

外甥的岳母勤勞質樸、熱情好客又懂經營之道。她在旁邊插話說，芙蓉山是與蒙頂山、武夷山齊名的中國“三大茶文化名山”之一，也是安化黑茶最有代表性的茶山，貢茶歷史超過千年。“春賞櫻花冬賞雪，夏天避暑品仙茶。秋觀紅葉嘗野味，火坑燒酒話桑麻?！避饺厣斤L光秀美，底蘊深厚，可以探尋中國茶文化名山的歷史和傳說。

山下是梅山文化的發祥地、有千年歷史的文化名城——梅城，梅城往南10余里，就是中華三大人文始祖蚩尤故里——蚩尤界，蚩尤故里繼續南下，可抵新化梅山龍宮和紫鵲界梯田風景區。以芙蓉山為核心，這是一條茶文化、梅山文化、始祖文化的朝圣之旅，也是一條尋根問祖之旅，不但在中國的茶文化史上具有獨一無二的價值，在中華民族的發展史上，更是一座資源寶庫。

芙蓉山海拔高，冬暖夏涼，可謂“一山有兩季，山前山后不同天”“山下春花怒放，山頂枯草未明”，老天在此賜了一個純天然的高寒森林公園，自然植被十分明顯，似園藝師修剪而成。各類植物生長期長，峽谷中陡峭石壁上的樹枝藤蔓，于空中相接而成綠色天橋，有大片省內少見的華山松，少量的銀杏、紅豆杉、刺松樹等林中之寶，中草藥隨手可得，是采摘野生藥物的最佳場地。每年3至4月是櫻花觀賞的季節，半山腰全是盛開的櫻花。

“自古芙蓉出貢茶”

外甥也講了一些掌故。他說，“自古芙蓉出貢茶”，芙蓉山貢茶時間最長、貢茶品類最多。芙蓉山出產“芙蓉仙茶”，該茶是明洪武5年、清同治9年的貢茶珍品。清代安化籍兩江總督陶澍，不但多次寫詩贊美芙蓉山仙茶，“芙蓉山頂多女伴，采得仙茶帶露香”，還將安化茶推薦給道光帝，讓千兩茶和天尖茶成為貢茶?！败饺叵刹琛毕挡烧扔昵磅r嫩茶葉，通過運用“一條龍”“清一色”等手工技藝生產的純天然產品。

傳說云霧寺禪師道動天帝，忽一夜，月明如晝，寺中突冒一青煙，變茶一株，采左右長，采右左長，蓋地八尺八，摘之不竭，禪師取果擴種，滿山長茶，叢綠于云霧中，故醇香甘甜于口，聞之三日不絕，且有民諺道：“常飲芙蓉茶，病痛都不發。”也就是現代人所說的芙蓉山大葉茶。五代時期的毛文錫《茶譜》記載：“潭邵之間有渠江，中有茶……渠江薄片，一斤八十枚，其色如鐵”。記載中的渠江薄片，茶料取之于芙蓉山仙茶。中國黑茶之父彭先澤先生在1939年出版的《安化黑茶》一書中記載：“當明萬歷間……貢茶，由縣轉節歸化保甲，于芙蓉峰采摘雨前嫩尖，制成頭貢細茶，年納一百六十斤……”中證明在明朝芙蓉山仙茶便是貢茶。此書中另記載：“安化黑茶分道地茶和外路茶二大類。道地茶，即安化境內所產本地茶，安化洢水沂溪間之芙蓉山所產者品質為佳。”由是證明，自古安化茶尤以芙蓉山品質為佳。

舌尖上的“百草精華”

外甥的妻子補充道，芙蓉山特產“芙蓉臘肉”，又稱“百草霜臘肉”，意思是用各種植物煙熏而成，集百草之精華附于臘肉上，芙蓉山民因歷史及地理位置的特殊性，故喜好煙熏臘肉，一般大年三十宰豬，切成5斤左右一塊，撒鹽，兩周后用繩穿好懸掛于火炕頂上，讓生火時的煙自然熏烤而成，無市場上所謂臘肉的煙熏刺鼻味。烹調上席時，香氣飛散，舒筋活絡，怡神痰溢。切成的臘肉片如天麻藥片一樣，呈半透明狀，無純脂肪感覺，胖人多吃亦無妨。故得貴名“百草霜臘肉”。

此外，野菜之王——蕨菜，野果之王——獼猴桃等亦是取之不竭，有人道：“品南岳素食，嘗農家風味，還不如芙蓉山一顆野果、一口野菜之味”。芙蓉山民呼吸的是新鮮空氣，吃的是無污染食物，喝的是清泉水泡仙茶，住的是古式建筑與現代樓房相結合的房屋，可謂“青青流水青青山，一步一望一層天”。這里可免費觀光，吃農家飯、干農家活，耕地種菜、現場采摘、自選自做，是避開熱門線路度假的佳所。

期盼多年的“灶房夢”

外甥岳父是芙蓉山國營林場的一名資深職工，有較高的文化素養，比較懂國家政策和熟悉鄉村生活。他說起話來，不緊不慢，有條不紊，從門前的溝渠改造，到村莊門前水泥路的修建，從每家每戶門口的垃圾桶到村后的基本農田水利設施的建設，從黨的十九大及十九屆歷次全會關于農村農業的最新政策，都能夠娓娓道來，居然連鄉村振興的十六字方針“產業興旺、生態宜居、治理有效、生活富裕”都一口氣就說了出來，并且以他自己的理解，通俗地表達出來。

一路走、一路說、一路聽、一路看，同外甥他們一起盤桓在回家的路上，我不禁思緒翻滾，浮想聯翩：是呀，這些年來，外甥家里圓了很多夢，但我感觸最深的還是外甥岳母的“灶房夢”。

聽外甥妻子說，在她兒時的記憶深處，她媽媽曾深受灶房之苦。那時，家里燒的是柴禾，老灶房極其狹小，是用田泥和稻草梗壘成的半間土坯房，歪在低矮潮濕的兩間木屋旁。灶臺則完全是用黃土筑成的，只有一個灶膛，且又小又矮，火苗在灶膛里亂竄一陣之后，便冒出一股股濃烈的煙霧，讓人窒息。因灶膛通風不良，“吹火筒”便成了她媽媽每天必用的工具，常吹得兩腮腫大。柴火也是一個大問題，她媽媽常常和村里人一起上山砍柴。長年累月，原本郁郁蔥蔥的山巒被砍成了光禿禿的“土饅頭”，因水土流失而引發的泥石流常常侵襲著這個古老的村莊。

做飯的繁瑣與辛苦更不用說，每天一大早，她媽媽首先用鐵鍋燒洗臉水，接著用這口鍋煮飯，飯熟后再忙著炒菜，最后燒洗碗水和開水。一個多鐘頭下來，老人的雙眼已被灶煙熏得通紅，淚流不止。家里人也常常只得吃“涼飯”。一到傍晚，收工回家的媽媽又不得不“重抄舊業”。每次做完飯菜，她總是說：“等將來有錢了，一定要蓋一間寬敞、舒適的灶房?！?/p>

寒來暑往，由于灶煙的反復刺激，她媽媽的眼睛經常紅腫熱痛，流出許多膿汁，視力也不斷下降。于是便間或買些眼藥膏涂涂，開始還有些作用，用久了也無濟于事。

后來，家里稍微有了一些余錢，外甥岳父母便拆掉了原來的那間柴灶，新砌了一間蜂窩煤灶。告別柴火，燒上了蜂窩煤，這對飽受柴煙之苦的老人來說，甭提有多高興?？蛇@蜂窩煤灶的火勢太小，炒起菜來應不得急，菜經常炒得半生不熟的，而且半夜里還要記得起床換煤，稍不留心就要花費半頓飯的功夫重新燃煤。更要緊的是，換煤時夾雜而起的一陣陣煤灰和燃煤所散發出的那股刺鼻的煤氣，常嗆得媽媽透不過氣來，眼疾終成痼疾。

沐浴鄉村振興的春風

黨的十九大給全國人民帶來了全新的富民政策。于是，2021年國慶期間，他們在當地農商銀行、農業銀行和湘淮村鎮銀行3家商業銀行總共貸款38萬元，再加上一部分自有資金和其他籌集資金，共投資200多萬元，在距離芙蓉山國營林場山腳僅50米處新建了一棟三層的“芙蓉山生態農莊”，農莊以仿古木結構的梅山文化特色為造型，將古式建筑與現代樓房的風格進行了完美融合。山莊共有客房13間，能接待游客30余人，讓游客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在這里還能品嘗到安化特有的山珍藏品——芙蓉臘肉、山上跑雞、山泉清水魚、竹筍、蘑菇和醰子菜等。

農莊里還特意請專業工匠設計了一間寬敞別致的無煙灶房，灶房大約20平方米，全鑲上了雪白的瓷磚，里面的設施更是現代化，炒起菜來沒有半點油煙。

說來也怪，自從啟用了那間無煙灶房以后，外甥岳母的眼疾竟不治而愈了，哪怕下雪落雨，北風呼嘯，或是常吃煎炒之類的飯菜，也從不復發。村子里也因此很少有人再上山砍柴，山上又重新綠起來了。

不知不覺，半天多的時間過去了。荷鋤而歸的村民陸續從田間歸來，放學的孩子紛紛走出校車，整個灣子里，熱鬧起來，滿是孩童的喧鬧聲，滿是左鄰右舍的問候聲。從他們祥和的笑聲里，我感受到了鄉村振興戰略的成效已在廣袤的鄉村落地生根、開花結果。品嘗著外甥一家人親手做的“農家樂”飯菜，我和妻兒似乎真正品嘗到了黨的十九大后現代農家心頭無盡的歡樂，也似乎聽到了黨中央構建和諧美滿社會優美歡快的和弦之聲。

再高的山也擋不住太陽的光，再長的路也擋不住追夢的心。回首我見證外甥家變遷的全過程，正是我們黨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真實寫照，也是山區群眾致力脫貧攻堅、齊奔小康的追夢之旅。不管是邊遠山區，還是窮鄉僻壤，小康路上一個都不能少。

憶往昔、看今朝，光明永遠在前方：昔日羊腸小道，如今大路通衢；昔日背馱肩挑乘車難，如今滾滾車輪遍城鄉；大地為琴路為弦，縱橫捭闔總是歌?！帮嬎荚搭^，殷殷愛黨情”，在黨的二十大即將召開之際，愿我們的國家和人民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帶著無盡的希冀和期盼，一路國泰民安、風調雨順，因為“沒有比人更高的山，沒有比腳更長的路”。

山不再“高”，路不再“長”！夜宿芙蓉山，感受新變化，撰此小文，以表達偶游湖南安化“芙蓉山生態農莊”的感懷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