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 燊,莊晉財
(1.江蘇大學 管理學院,江蘇 鎮江 212013;2.江蘇大學 新農村發展研究院,江蘇 鎮江 212013)
鄉村振興戰略背景下,多元主體參與的鄉村創業正不斷為鄉村產業發展注入活力。鄉村創業不僅關系著農民的收入和生活質量,還能夠有效激發農村經濟發展的內生動力(莊晉財等,2019)。高回報的創業活動也伴隨著高風險,在城鄉要素雙向流動失衡、創業者自身素質不高等因素的制約下,出現了創業要素獲取成本高、創業者抵制風險能力弱等一系列問題,導致鄉村創業失敗率較高(鄭雁玲和田宇,2021)。因此,要創新鄉村創業的支持模式,利用新方式對創業活動進行有效賦能。
伴著“萬物互聯”時代的到來,數字技術正在重塑傳統行業,各產業間邊界變得模糊,產業間融合進程不斷加快。以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為代表的數字技術賦予“新權力”的崛起,代表了未來發展的新趨勢,學者們開始將數字技術與賦能聯系起來展開研究(Majchrzak et al,2007)。在創業研究中,數字技術給創業活動帶來了顛覆式的變化。其中,數字技術與金融服務模式的結合成為數字賦能創業活動最具典型性的代表(宋帥和李夢,2021)。我國“三農”的發展,長期以來都受到農村金融供給不足的制約,對于創業而言,在傳統金融體系運營模式的成本約束下,傳統金融機構很難為高風險的創業活動提供物美價廉的金融服務(溫濤和陳一明,2020)。而數字技術與傳統金融模式結合下的數字金融能夠有效解決信息不對稱產生的逆向選擇,降低信息收集和交易成本,同時增加創業者接受金融服務的積極性,為鄉村創業賦能(李德山等,2021)。但現實中,在對數字金融支持下的鄉村創業進行考察時,發現其賦能效果并不明顯,主要體現在創業者對數字金融的利用率不高,積極性不強,參與度較差等方面,數字金融對創業活動影響并不顯著(張龍耀等,2021;國勝鐵和姚育成,2021)。那么理論與現實的矛盾是什么原因導致的呢?
基于此,本文首先對18 位研究對象進行深度訪談分析,并對訪談記錄及收集的資料進行梳理,通過扎根理論編碼探索,分析數字金融有效賦能鄉村創業過程中的影響因素,以期對上述的矛盾提供有力解釋。在此基礎上,通過調研得到的32 個相關案例,探索性地運用定性比較分析(qualitative comparative analysis)法從整體性研究視角出發,探究影響賦能效果的可能性因素組合,找出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的最佳路徑。
資金作為創業的必要投入要素,在鄉村創業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同時大量研究也表明資金是我國鄉村創業面臨的首要問題(何廣文和劉甜,2019)。盡管依托血緣、親緣關系建立起的社會網絡能夠滿足鄉村創業者的部分融資需求,但依靠非正規金融獲得的資金可持續性較差,難以充分支持對固定或半固定資產的投資(蘇嵐嵐等,2021;蘇皚等,2021)。因此,正規金融支持就成為鄉村振興背景下推進鄉村創業的重要引擎。但是,金融支持鄉村創業卻面臨多重困境。首先,在城市和農村中存在過剩與短缺并存的資金錯配現象(田杰等,2021)。農村地區并非沒有資金,而是金融機構以極低成本抽取了農村地區存款,投資于城市高回報率的行業,在金融排斥下農村地區出現了存大于貸的現象(蘭永海和溫鐵軍,2018)。其次,創業者缺乏抵押物難以獲得大額金融支持。農村資源大多是非標的,不可作為抵押品獲得外部資源支持,而金融機構也需要執行相關金融法規,控制風險敞口,這導致鄉村創業缺乏金融支持(張林和溫濤,2021)。最后,現有金融服務供給難以與鄉村創業者需求匹配。信息不對稱下引發的逆向選擇和道德風險,使金融機構往往無法兼顧社會和經濟效益的雙重目標,制約者金融機構向鄉村創業者提供充足的金融產品和服務(Stiglitz 和Weiss,1981)。
數字金融泛指傳統金融機構利用數字技術提供的融資、支付、投資的其他新型金融服務,其本質上并未脫離傳統金融業,是利用數字技術的特性,通過融合的方式對其他生產要素進行賦能和增效。因此其成為金融行業的新領域(黃益平和黃卓,2018;蔡莉等,2019)。數字金融的出現能夠有效緩解創業者的資金約束,提供便捷安全的資金服務,深化對創業者的金融支持。但鄉村創業在空間、主體及生產方式的獨特性決定了需要對數字金融賦能的現實和理論開展進一步的研究。在理論上,數字技術的發展催生了新的金融模式,由于數字金融的開放性、傳播性、共享性特征,創業者獲得資金的渠道變寬,效率變快,交易成本大幅降低,改善被傳統金融機構排斥的弱勢群體金融服務的可得性,推動長尾效應實現(陳曉芬和楊朝軍,2017)。同時區塊鏈技術的去中心化、信息不可篡改等特征能夠有效提升金融機構風險控制率,實現創業機會均等化,壯大農村經濟發展(黃季焜,2018)。在實踐中,通過技術創新降低交易成本的“三農”金融服務模式、大數據和現代化信息技術賦能下的農業保險決策管理模式證明,數字技術與傳統金融服務模式結合的可行性,為理論研究提供現實支撐(高錫榮和王興蓉,2020)。
通過上述分析,數字金融能從多方面影響鄉村創業,但其賦能效果受到不同因素影響。因此數字金融賦能效果并非同質(曾之明等,2018)。首先,賦能的前提要建立在鄉村創業者使用數字金融的基礎上,而依托數字技術的線上交易存在一定風險,創業者對風險的規避態度決定他們對網絡交易的使用頻率(蘇嵐嵐等,2021)。因此,數字金融產品和服務的安全便捷程度則能夠影響創業者體驗金融產品或服務的意愿,而創業者使用意愿的改變將直接決定了鄉村創業中數字金融的使用。其次,數字金融的使用離不開人,創業者的數字素養成為數字金融嵌入創業活動的關鍵環節(蘇嵐嵐和彭艷玲,2021)。鄉村創業者數字素養,將決定其能否熟練掌握并操作不斷迭代升級的數字金融產品,進而影響了數字金融對創業活動的賦能效果(常凌翀,2021;溫濤和何茜,2020)。最后,數字金融作用的發揮依賴于政策的保障與支持,一方面相關政策文件能夠影響金融機構開發新的數字金融產品的積極性與向小微創業活動提供服務的主動性;另一方面政策上的財政支持能夠有效對數字金融的開發和供給成本產生影響(何廣文和劉甜,2019)。通過梳理相關文獻發現,當前研究聚焦于賦能技術本身、賦能主體及賦能的政策環境三個方面對賦能成效的影響。
綜上所述,當前成果為本文提供了良好的理論基礎,不僅研究了鄉村創業的金融困境,還分析了數字金融與鄉村創業間的關系,提出影響數字金融賦能成效的影響因素,但是影響賦能成效的因素并非單一,當前學者卻鮮有研究多個影響因素與賦能效果間的多重并發關系,不同影響因素的組合效應對賦能成效的影響尚不明確。因此,從整體性研究的視角出發,在組態基礎上揭示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高賦能路徑對更好促進鄉村創業發展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扎根理論是質性研究的杰出代表,它運用系統化的程序,針對某現象進行聚焦分析,在對文獻和多渠道資料深度解剖的基礎上,通過科學系統的邏輯、歸納、演繹、對比和分析,逐級提升概念及其關系的抽象層次,并通過概念之間的聯系自下而上構建實質理論,解釋社會現象(Strauss 和Corbin,1994;Strauss 和Corbin,2015)。在當前鄉村創業中,數字金融賦能成效的研究還處于初級階段,并未產生成熟的理論,通過綜述的方法不能全面、有效的囊括可能的影響因素。因此本文選取訪談扎根的方法,針對訪談材料中影響賦能成效的因素進行編碼,提取出定性比較分析法中的條件變量。
定性比較分析(QCA)法是一種將案例研究和定量研究結合的方法,相較于傳統定量方法,QCA 通過考察前因條件和結果之間的充分與必要關系,彌補定量分析中忽視變量共線性問題的不足,解釋了自變量間的復雜因果關系(杜運周和賈良定,2017;林虹等,2021)。具體到本文中,數字金融賦能成效并非受單一因素影響,其對鄉村創業的賦能成效是多因素相互作用的結果,基于中國鄉村創業的實踐,在創造性地運用定性比較分析法的基礎上,能夠更為清晰地探究出有效賦能的路徑,本研究方法如圖1 所示。

圖1 本文研究方法
本文選取扎根理論提取出QCA 方法所需的條件變量。因此需要盡可能地獲取反映賦能成效影響因素的第一手資料。首先,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賦能并非受單一因素影響,多個因素相互作用的過程影響了最終的賦能成效。其次,僅憑已有文獻不足以充分概括影響賦能成效的因素。最后,要提取全面的條件變量,僅靠對單一主體訪談難以完全消除訪談對象固有的刻板印象,不利于形成客觀、嚴謹的結論。基于此,本文選取來自金融機構、創業者個體、政府部門的相關人員為訪談對象。選取這些研究對象具有以下優勢:①典型性。數字金融賦能過程中,所涉及的主體包括金融機構、鄉村創業者及政府部門這三方,能夠為分析賦能成效的影響因素提供豐富素材;②便捷性。團隊長期在村鎮一級開展調研,頻繁接觸這三方主體,通過訪談、政府及金融部門提供的數據可以獲得大量素材,為QCA 條件變量的提取提供有力保障。因此,本文根據問題設計訪談提綱,對相關主體進行訪談并做好記錄。考慮到數字金融在全國各區域間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異,而數字金融的有效供給是開展研究的前提,訪談選取的人員來自數字金融發展較好的蘇南地區,訪問了涵蓋三類主體在內的18 人,詳細收集過程見表1。在此基礎上,本文又將在蘇南地區數十個鄉鎮收集的32個鄉村創業案例作為對象,開展定性比較分析。

表1 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影響因素訪談記錄
開放式編碼是對訪談資料概念化和范疇化的過程,需要對資料進行分析和比較,提取其中的相關概念(王丹和李柏洲,2021)。這一階段主要以轉錄稿原文為主,其他途徑獲取的資料為輔,同時注意避免個人主觀意愿干擾。本文對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的開放式編碼借鑒已有研究,具體過程如下:①對轉錄的內容進行總結,凝練出能反映對賦能成效產生影響的原始文本語句;②從凝練的語句的基礎上,提煉出初始概念;③再對初始概念進一步提煉得出初始范疇。根據以上步驟,把18 位被訪問者的原話轉錄內容作為標簽獲得初始概念(其中case 1~case 5 為對創業者的訪談內容,case 6~case 10 為對金融機構的訪談內容,case 11~case 15 為對政府人員的訪談內容,并選取剩余3 段訪談記錄用于理論飽和度檢驗),在此基礎上精煉定義出初始范疇,最終獲得描述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影響因素的30 個范疇,見表2。

表2 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影響因素開放式編碼
主軸編碼是在初始范疇基礎上,根據“條件-行為-結果”的范式,輔以必要資料挖掘,對不同范疇進行歸納,構建出各個范疇間的聯系,進一步凝練成“主范疇”(雍旻等,2021)。基于上述的30 個初始范疇,通過對文本材料進行情景化的整合,形成6 個主范疇,上述主范疇和初始范疇間的關系內涵見表3。

表3 主軸編碼結果
經過開放式編碼和主軸式編碼,得到對應三個維度的6 個主范疇。結合其他途徑獲取的文本資料,在扎根的基礎上,形成了本文的基本故事線:數字金融在賦能鄉村創業過程中,數字技術應用和更新為賦能基礎,具體表現為數字化的便捷程度和可應用的場景這兩個因素的影響;創業者個體的特征為賦能關鍵,具體表現為創業者素質和創業者的風險偏好的影響;政府的支持為賦能保障,具體表現為政策性支持和金融信息平臺建設對賦能效果的影響。基于此,本文構建出了關于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影響因素的理論框架,如圖2 所示。

圖2 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影響因素模型
為了確保以上編碼過程的可靠性,本文需要通過檢驗理論飽和度與信度,共同對編碼后的數據進行校對。首先,對其余三段訪談資料(case 16、case 17、case 18)進行以上同樣編碼,并沒有得到新的主題和維度,證明本文的編碼已經達到理論飽和。在進行信度檢驗過程中,先邀請不參與本文但熟悉扎根理論的人員對扎根過程進行把握,指出編碼過程中的問題。隨后,本文作者各自進行單獨選擇性編碼,對比后得出編碼的一致性。經計算,不同編碼者的一致程度達到0.8,屬于可接受的水平(Gioia et al,2013)。因此,可認為研究形成的主范疇理論飽和度和信度較好。
通過扎根理論獲取了影響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主要因素,將其作為組態分析的條件變量。32個鄉村創業案例是團隊在調研中獲取的,因分屬不同的鄉鎮和領域,難以確定統一的參考標準。因此,本文根據客觀情況及直接詢問的方式對調研的案例進行判定,基于四分法對條件變量賦值。而結果變量選取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的成效,因為案例的成效一般分為高低,可進行二元劃分。變量的賦值見表4。

表4 案例變量賦值
對組態條件進行分析前,為了檢驗單一因素是否是影響賦能成效的必要條件,需要對各條件變量進行必要性檢驗。一致性反映條件變量對結果變量的重要性程度,覆蓋率反映一致性超集的經驗相關性。通過一致性指標可以判斷條件變量的必要性,若一致性大于0.9,則為結果的必要條件。利用fsQCA3.0 軟件得出數字金融的高/低賦能成效的必要條件。從表5 以看出,所有變量的一致性均小于0.9,表明不存在影響賦能成效的必要條件。

表5 各條件變量的必要性檢驗
遵循已有研究判別標準與觀測樣本的情況,本文將一致性閾值設置為0.8,頻數閾值設置為1(Fiss,2011;Franzoni 和Sauermann,2014)。通過fsaQCA3.0 軟件進行充分性分析:標準化運行后,得出復雜解、中間解、簡約解,并對中間解和簡約解進行布爾代數運算,得出組態結果見表6,即得到3 條數字金融高賦能成效的驅動組態和2 條低賦能成效組態。其中在簡約解又在中間解中出現的條件為核心條件,僅出現在中間解的條件為輔助性條件。

表6 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影響路徑
根據表5 可得,該組態解集由6 個組態條件和5 條路經組成,其中高賦能成效組態解有3 種,總體解的一致性是0.8180,大于一致性的可接受范圍0.8,總體覆蓋度是0.5385,表示該組態解可以解釋近53.85%高賦能成效出現的原因。低融合水平組態解有2 種,總體解的一致性是0.9549,大于一致性的可接受范圍,總體覆蓋度為1,該組態解可以解釋所有低賦能成效出現的原因。此外,各組態對應的一致率均大于0.8 的閾值,以上條件組態一致性水平較高,對結果變量的解釋力較強,基于此,上述總共3 組的高賦能成效組態可視為數字金融賦能下,鄉村創業取得顯著成效的充分條件組合,總共2 組的低賦能成效組態可視為數字金融賦能下,鄉村創業成效不顯著的充分條件組合。
根據表5 產生高賦能成效的總共3 組的條件組態,對比前因變量發現,組態1 中,各維度的條件變量都存在,影響高賦能成效的條件較為均衡。因此將其命名為全面均衡的賦能成效影響路徑。組態2 盡管也受到三個維度的影響,但核心條件存在于環境維度。因此可以命名為環境拉動型影響路徑。組態3 核心條件存在于個體和環境維度,可以命名為個體能動+環境拉動型影響路徑。三種類型的賦能成效影響路徑分析如下:
(1)全面均衡型。組態1 中,組態結果為:數字化便捷程度×應用場景拓展×創業者素質×金融信息平臺建設(CD×ES×EQ×PC),其中應用場景拓展、創業者素質、金融信息平臺建設為核心條件。該路徑表明,無論創業者風險偏好及政策性支持力度如何,當創業者素質較高,數字金融應用場景廣泛,數字化便捷程度同時較高,且金融信息平臺建設較完善時,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賦能成效顯著。因此,數字金融的賦能成效受上述多個因素影響。首先數字金融產品的安全可靠性能夠很大程度影響創業者的使用頻率。其次創業者對數字技術的掌握和應用是賦能的關鍵,如果無法熟練應用支付寶、網上銀行等軟件,其賦能成效將大打折扣。最后,數字金融的開展需要依托金融信息平臺的建設,這不僅決定了金融機構的授信成本,還決定了轉嫁給創業者的金融使用成本,最終會影響到賦能的成效。由此,三個維度兼顧的路徑,要更加關注各維度因素間的協調平衡,這是數字金融賦能下,鄉村創業取得顯著成效的重要方式。
(2)環境拉動型。組態2 中,組態結果為:創業者素質×創業者風險偏好×政策性支持(EQ×RA×PS),其中政策性支持為核心條件。該路徑表明,要取得高賦能成效,要注重賦能環境的建設,重點突出政策性支持對賦能過程的影響。賦能環境持續優化將成為有效賦能的保障和前提,政策性支持為數字金融的高效賦能提供了持續動力,直接影響到最終的賦能結果。此外,創業者素質也成為該路徑中的重要因素,影響著賦能成效。但此路徑中充分發揮政策性支持的作用,是取得高賦能成效的根源性保障,也是提升賦能成效的重要方式。政策性支持能強化我國制度優勢,兼顧公平與效率,數字賦能環境的建設投入大,收益慢,且資本具有逐利性,數字環境的優化必然依賴于政府。政策性支持有利于引導賦能方式向更有效的方向轉變,比如專項財政支持可以降低創業者使用數字金融的成本,加快數字金融產品的拓展速度。
(3)個體能動+環境拉動型。組態3 中,組態結果為:數字化便捷程度×創業者素質×金融信息平臺建設(CD×EQ×PC),其中創業者素質、金融信息平臺建設為核心條件。當數字化便捷程度、創業者素質較高,以及金融信息平臺建設較完備時,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賦能可以取得顯著成效。該路徑中,如何提升創業者素質及金融信息平臺建設速度是賦能過程的核心問題,更是提升賦能效果的中心環節。創業者素質高低決定了數字金融產品的推廣,幫助創業者了解、使用金融產品是推動賦能進程的關鍵性途徑。具備金融知識的創業者能夠頻繁、熟練的運用數字金融,有助于發揮資金要素對創業活動的幫助。
此外,還存在2 條低賦能成效組態,通過分析發現,低賦能成效與產生高賦能成效的組態相比,呈現出因果的非對稱性特征。低賦能成效路徑的總體一致性為0.9549,大于0.8 的閾值。基于此,可以得出多個條件變量的缺失,是造成低賦能成效的主要原因,其中核心變量的缺失對結果產生重要影響。當應用場景拓展不夠、創業者素質較低、創業者風險偏好不高、政策支持力度不夠時,數字金融的賦能過程會受到技術、個體和環境維度下多個因素的影響,對鄉村創業的賦能處于低水平狀態。此外,從另外一個低賦能成效組態中可知,無論其他條件如何,只要數字化便捷程度不高、創業者素質較低、政策性支持不夠、金融信息平臺建設不完善時,其賦能結果必然是低效的。以上兩條路徑意味著:技術、個體和環境三個維度條件變量的缺失,會導致低賦能成效,其中政策性支持這一核心條件的缺失對結果起著更為重要的影響。
在數據處理過程中,參數設定與模型設定帶來的威脅很可能造成結果的隨機性和敏感性(Krogslund et al,2015)。因此本文對定性比較分析結果進行相應的穩健性檢驗。借鑒已有成果,通過調整一致性水平與改變部分變量的校準區間進行穩健性檢驗(趙云輝等,2020)。在上述條件改變的情況下,如果條件組態仍然在結果解釋上沒有發生本質性變化,就認為結果是穩健的。
首先,調整一致性門檻值,采用0.85 的閾值替代0.8,雖然得出的路徑與先前有微小變化,主要體現在某些邊緣條件上,但組態背后的解釋機制是不變的,調整一致性后,本文的結論并未發生實質性改變。其次,本文采用新的校準區間對數據進行校準,總體的一致性和覆蓋率僅產生細微變化,形成的路徑數保持穩定。因此,通過上述對一致性和校準區間的調整,證明本文具備較好的穩健性。
本文在已有成果基礎上,基于團隊調研收集的訪談資料,結合二手資料等,運用扎根理論凝練出對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的成效產生影響的因素,構建賦能成效的影響因素模型,利用定性比較分析法探究出影響賦能成效的多元條件變量組合,解釋了多個可能的影響因素與高賦能成效之間的復雜因果作用機制,得到如下研究結論。
(1)技術、個體和環境三個維度的條件“多重并發”,形成了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多樣化影響路徑,組合不同但導致了相同結果。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賦能效果受技術、個體和環境三個維度共同影響,缺一不可。任何一個因素既不能構成影響賦能成效的必要條件,又不能成為充分條件。賦能成效的組態結果表明,存在3 條高賦能成效路徑,即全面均衡型、環境拉動型、個體能動+環境拉動型3 條等效路徑,并且能夠較為顯著體現出“殊途同歸”特點。此外,還存在2 條導致低賦能成效的路徑,相較高賦能成效呈現出因果非對稱特征,反映出不同核心條件缺失對賦能成效的重要影響,同時也驗證了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高賦能成效組態與低賦能成效組態的非對稱性,打破了高低對稱的傳統二元論。因此,本文為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影響因素提供了更進一步的豐富解釋,彌補了當前研究較為片面的不足。
(2)實現高賦能成效的3 條路徑呈現出異質性的特征,路徑的差異在不同地區數字金融的發展中得到充分體現。盡管調研區域選取在蘇南地區,但是每個鄉鎮的情況也不盡相同。發展水平一般的鄉鎮,需要依靠應用場景拓展、創業者素質提高與金融信息平臺建設,輔之以數字化便捷程度的提升,實現高賦能的成效,此路徑屬于全面均衡型。而發展較快的工業鎮,經濟實力較強,采取環境拉動型路徑,依靠地方財政給予大量政策性支持,再通過提升當地創業者的素質,實現高賦能成效。個體能動+環境拉動型的路徑則適用于經濟實力不強的農業鎮,因為數字化進程推進成本高,速度慢,首要任務是通過提升創業者對數字金融的接受程度,增加創業活躍度。因此通過提升創業者個體素質與政策性的支持,是取得高賦能成效的有效路徑。綜上所述,在實現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高賦能成效過程中,各地區經濟發展水平不同,可采取的路徑也有所差異。因此需要結合不同地區發展特點,因地制宜,找到適合本地區高成效的賦能路徑。
(3)通過對實現高賦能成效3 條路徑的比較,發現應用場景拓展、創業者素質、政策性支持、金融信息平臺建設是驅動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的重要牽引力,對最后的賦能成效起到決定性作用,拓展了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的理論視角。另外,還需要注意導致低賦能成效的2 條路經,其中政策性的支持作為這2 條路徑的核心條件,其存在不能直接導致高賦能成效的出現,但其缺失必然導致低賦能成效的產生。除此之外,最終的賦能成效不僅由數字金融產品本身決定,同時發揮主體的能動性和環境的拉動作用,在協同作用下,才能形成合力實現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的高賦能成效。與以往對單一影響因素的研究結論不同,本文認為數字金融的賦能成效不僅受到自身技術維度的影響,而且個體維度作為賦能關鍵,環境維度作為賦能保障,都對結果產生重要影響。本文對影響賦能成效的核心和邊緣條件進行區分,為理解數字金融賦能成效影響因素的研究提供了新的理論視角。
數字金融作為數字技術與傳統金融服務業態相結合的新一代金融服務,對其賦能創業的研究還處于初步階段,而創業作為鄉村產業振興的關鍵,數字金融賦能的成效受到多因素影響。本文采用扎根理論得出多個影響因素,運用組態分析法探究了各因素組合與賦能成效間的作用關系,做出以下理論貢獻:首先,本文打破現有研究局限,對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影響因素及路徑進行探索,基于QCA 集合論的視角,從技術、個體和環境三個維度提煉6 個關鍵因素,并提出數字技術賦能鄉村創業成效的影響因素模型,為今后的研究提供了全新的理論視角。其次,本文將扎根理論與定性比較法引入數字金融賦能的領域,在缺乏成熟理論框架時,能夠深度剖析數字金融對鄉村創業賦能的現實,并以此為依據提出3 條導致高賦能成效的路徑與2 條導致低賦能成效的路徑,驗證了高賦能成效與低賦能成效影響路徑的非對稱關系,研究結果準確揭示了各影響因素與賦能成效間的復雜因果關系,拓展了金融助力鄉村振興的研究范疇,為未來研究提供思路。最后,本文能夠為地方政府提供啟示,3 條導致高賦能結果的路徑能夠幫助政策制定者認識到發揮數字金融賦能作用的條件和基礎,根據實際情況制定適合的發展路徑,提高數字金融賦能成效。
金融助力鄉村振興的過程中,除了中國強有力的政策引導,還需要金融機構利用數字技術,不斷增強數字金融的服務水平,創業者主動學習金融機制,發揮自身能動性,才能充分發揮數字金融的賦能作用。本文從三個主體出發得出如下管理啟示:政府部門因地制宜選擇合適路徑,發揮支撐作用。政府應不斷改進和完善鄉村范圍內的金融實施政策,加強金融信息平臺建設,引導多個相關部門形成合力,加大部門間的信息交流與共享,降低數字金融賦能鄉村創業過程中金融機構信息成本與承擔的高額違約風險,真正意義上實現互利共贏,為數字金融賦能提供良好環境;金融機構積極拓展數字金融的服務覆蓋面,開發新的應用場景,引導鄉村新業態新產業的衍生。一方面金融機構要依托現有數字金融的服務模式,滿足創業者生產型、消費性、收益性金融需求。此外,產業振興離不開新業態新產業的衍生。因此;另一方面金融機構要利用新技術開發新的數字金融服務模式,引導并激發創業者多樣化的金融需求,引領產業發展新方向;創業者提升自身素養,勇于嘗試新事物,發揮其在數字技術賦能的關鍵性作用。創業者可以通過參加金融機構政策宣講會,或者網絡學習,有意識地提升自身金融知識積累,實現個體維度對數字金融賦能成效的影響,形成自身需求與數字金融服務的精準匹配。
盡管本文從整體多維角度出發彌補了先前研究的不足,但某些方面未來可做進一步深化。首先,本文調研的區域是適宜開展數字金融研究的蘇南地區,未來隨著數字鄉村的建設,金融服務的升級,可以將研究區域拓展到更大范圍進行探討,可能會發現更多維度的影響因素,形成更為豐富的賦能成效影響路徑;另外,本文中各影響因素可能存在互補替代關系,導致各組態條件間的復雜內在聯系。因此,對各條件變量間互補替代關系的探究是未來探索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