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數據挖掘分析雷梟治療慢性失眠用藥規律*

全亞林，雷梟，張博達，任繼剛，張哲，郭金蓮，安林

川北醫學院附屬醫院，四川 南充 637000

失眠是臨床常見的睡眠障礙，以頻繁而持續的入睡困難或睡眠維持困難并導致睡眠滿意度不足為主要特征的疾病，伴有心悸、乏力、焦慮、注意力下降等日間癥狀[1-2]。臨床根據病程將其分為急性失眠和慢性失眠，病程>3個月的失眠為慢性失眠。由于現代社會節奏不斷加快，失眠已成為一種社會普遍現象，全球失眠癥患病率約為10%～15%[3]。慢性失眠病因復雜，通常由多種因素引起，長期慢性失眠可引起患者出現焦慮抑郁、恐懼心理，從而引起社會功能障礙[4-5]。慢性失眠嚴重危害身心健康，給患者的工作、學習、生活帶來困擾，也占用大量的醫療資源，對個體和社會構成沉重的負擔[6]。

目前，西醫治療失眠的方法主要包括：病因治療、心理治療及藥物治療[7-8]。心理認知行為療法具有較好的循證醫學證據支持，長期療效優于藥物治療[ 9-10]，但我國能夠從事認知行為療法的專業資源相對匱乏，推廣尚需時日[11-13]。藥物治療目前常用苯二氮卓類和非苯二氮卓類催眠藥物，部分患者加用有鎮靜作用的三環類抗抑郁藥物，但這類藥物不良反應較多，長期服用患者依從性較低，療效欠佳，且大多存在藥物依賴風險[14-17]。失眠屬于中醫學“不寐”范疇，中醫治療慢性失眠，不僅能有效減輕失眠日間癥狀，且不良反應少，患者接受度高，長期療效維持更佳[18-20]。

雷梟教授是四川省名中醫、四川省中醫藥管理局學術技術帶頭人，川北醫學院碩士研究生導師，長期從事中醫內科的臨床與教學工作，治病強調整體，同調寒熱，虛實兼顧，尤其重視顧護脾胃，擅長對慢性失眠、慢性便秘、糖尿病的治療。本研究借助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3.0)軟件，對雷梟教授門診治療慢性失眠的處方建立數據庫，進行數據挖掘分析，總結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的用藥規律，為中醫藥治療慢性失眠傳承經驗提供參考。

1 資料與方法

1.1 資料來源收集2020年1—12月在川北醫學院附屬醫院中醫內科雷梟教授門診就診，且病程>3個月的慢性失眠患者的門診醫案，共收集門診醫案245例，中藥處方245張。

1.2 診斷標準西醫診斷符合《中國成人失眠診斷與治療指南》中慢性失眠的診斷標準[21]；中醫診斷參照《中醫內科學》的診斷標準[22]。

1.3 處方納入標準符合上述中、西醫診斷標準且病歷資料完整者；涉及同一患者多次就診的情況時，選取收集時間范圍內的首診病歷。

1.4 處方排除標準合并其他嚴重全身性疾病及精神類疾病患者；妊娠期及哺乳期婦女。

1.5 數據錄入將篩選出的245張處方，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藥典》(2015版)對處方中藥名進行規范化處理。例如，“醋柴胡”統一為“柴胡”，“法半夏”統一為“半夏”等。由雙人獨立錄入患者基本信息、癥狀、舌脈、處方，建立“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的門診數據庫”。將數據庫進行逐一校對核驗后，上傳至中醫傳承計算平臺(V3.0)進行數據分析。

1.6 數據分析利用中醫傳承計算平臺，選擇“統計分析”模塊，對患者的性別及藥物的四氣五味、歸經、功效進行統計。在“方劑分析”模塊中選擇“藥物頻次”，對藥物出現頻次進行高到低排序，并導出計算結果。接著，設置“支持度個數”為122(表示所有處方中同時出現的次數)，置信度設為0.9，進行用藥模式和關聯規則分析，并設置聚類個數為4，提取4個核心組合。最后，分別應用“癥狀分析”“舌象分析”“脈象分析”模塊，對伴隨癥狀、舌脈出現頻次進行統計，并導出計算結果。

2 結果

2.1 使用頻次位于前30位的中藥本次研究共收集門診醫案245例、中藥處方245張，共110味中藥，按照中藥使用頻次由高到低排列，處方中單味藥物頻次排列前30位的中藥，見表1。使用頻次在前6位的分別是何首烏藤、炙甘草、茯神、茯苓、生龍骨、半夏，其出現頻率均>200次。

表1 使用頻次位于前30位的中藥

2.2 四氣、五味、歸經、功效分析對使用的110味中藥進行四氣、五味、歸經、功效統計，四氣中以平、溫為主，五味中為甘、苦、辛為主，藥物歸經使用頻次由高到低排序前4條經絡為：心經>脾經>肺經>肝經，功效以補虛類、安神類為主。見圖1-圖4。

圖1 四氣頻次分布

圖2 五味頻次分布

圖3 藥物歸經頻次分布

圖4 功效頻次分布

2.3 高頻藥物組合及關聯規則分析應用關聯規則挖掘方法，設置支持度為122、置信度為0.9后得到高頻藥物組合，按照藥物組合使用頻次由高到低進行排序，其中組合頻次最高為“何首烏藤、茯神”，其次為“何首烏藤、炙甘草”，見表2。點擊“網絡拓撲”，以網絡圖形式展示核心藥物的組成及藥物關系，見圖5。

表2 前20組高頻藥物組合

圖5 核心藥物網絡圖

2.4 慢性失眠藥物核心組合應用無監督的聚類算法，應用中醫傳承輔助平臺，設置聚類個數為4，提取出為 4個核心組合的藥物組成及其頻次，具體見表3。

表3 慢性失眠藥物核心組合

2.5 舌、脈及伴隨癥狀分析對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的245則病例進行舌象、脈象提取，其中舌象以舌淡暗、苔薄白頻次最高，脈象以脈弱頻次最高。具體見表4、表5。對245例慢性失眠患者的伴隨癥狀進行分析，按照出現頻次由高到低排序，提取排名前10位的伴隨癥狀，見表6。

表4 舌象頻次分析

表5 脈象頻次分析

表6 伴隨癥狀頻次分析

3 討論

根據藥物頻次分析顯示，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的245首處方中，共有中藥110味，其中何首烏藤、炙甘草、茯神、茯苓、生龍骨、半夏使用頻次均在200次以上，使用頻率>100次的藥物有19種，以養心安神、健脾化痰、重鎮潛陽、疏肝養血之品為主，藥物使用較為集中，說明雷梟教授在治療慢性失眠方面有相對固定的臨床思路及用藥選擇。高頻藥物組合及關聯規則分析顯示，“何首烏藤、茯神”排在首位。何首烏藤又名夜交藤，入夜后莖藤相抱，取其調和陰陽之意；茯神甘淡平，入心、脾兩經，善于寧心安神。二者合用適用于各類慢性失眠患者。現代研究表明[23]，何首烏藤、茯神均能抑制小鼠自主活動，延長戊巴比妥鈉誘導的小鼠睡眠時間，何首烏藤還可通過改善線粒體的超微結構和增加 Na+-K+-ATPase、Ca2+-Mg2+-ATPase 的含量來改善睡眠。網絡拓撲圖則展示了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最為核心的藥物組合，在對慢性失眠“核心組合”分析中提取出4組核心類方。第1組為“炙甘草、何首烏藤、茯神、茯苓、酸棗仁、百合”，頻數為174次，占總處方數70%以上，組合中藥物以健脾胃、安心神、養陰血為主，切合慢性失眠患者病程日久，勞傷心脾、陰血不足的基本病機。結合其余3組藥物來看，肝郁化火、肝血不足加當歸、白芍以養血柔肝；陰不斂陽、肝陽上亢者配伍生龍骨、酸棗仁以重鎮安神，收斂上浮之陽氣；痰熱上擾者酌加半夏、竹茹、鉤藤清熱化痰。

對藥物的性味歸經、功效進行分析，得出本研究使用的藥物多入心經、脾經、肺經、肝經；功效主要為補虛類、安神類；四氣以平、溫為主；五味以甘、苦、辛為主。雷梟教授認為，不寐與心、脾、肝關系密切，故治療上多選用歸心經、脾經、肝經的藥物，以苦入心，以甘補脾，以辛行氣疏肝，四氣以溫、平之品為主，取其益氣、寧心、安神。何首烏藤甘、平，歸心經、肝經，功效可養血安神、祛風通絡，半夏辛、溫，歸脾經、胃經、肺經，有燥濕化痰之效。需特別說明的是本次研究中藥物歸經入肺經居第3位，結合雷梟教授臨床用藥分析，慢性失眠與肺經關系不大，考慮此為本研究部分中藥存在同時歸屬肺經的情況所致，如黃芪同時歸肺、脾經，炙甘草歸心、肺、脾、胃經等。

本研究的舌象分析以舌暗淡、苔薄白頻次最高，舌紅、苔薄黃次之；脈以脈象弱頻次最高，脈弦、脈弦細次之；伴隨癥狀分析中以神疲乏力、心煩、多夢、頭昏、月經量少、面色無華、納差、易醒、焦慮、便溏等出現頻次最高。雷梟教授認為，慢性失眠患者因憂愁思慮，勞傷心血，心主神，其華在面，心神失養，故多夢、面色無華，思則傷脾，脾虛氣血生化乏源，加重心神不安，同時伴有神疲乏力、納差、便溏、月經量少等氣血虧虛的表現。在對慢性失眠患者的性別統計中可以看出，臨床上此類女性患者所占比例較高(73.9%)，女性相較于男性更易出現情志不暢[24]，肝氣郁結，郁而化火，從而出現心煩易怒、焦慮、頭昏等癥。結合本研究的舌脈分析，慢性失眠患者臨床表現多為虛實夾雜，以心脾虧虛為主，同時容易夾雜肝郁、肝陽、痰火。

中醫治療失眠由來已久，《黃帝內經》中稱其為“不得眠”“目不寐”。《景岳全書》中將不寐的病機描述為：“不寐癥雖病有不一，然唯知邪正二字則盡之矣……其所以不安者，一由邪氣之擾，一由營氣不足耳。”[25]雷梟教授認為，不寐乃人體陰陽氣血失和，陽不入陰所致。臨床中慢性失眠患者病程長達數月至數年，耗傷正氣，心脾兩虛者尤為多見，心化赤為血，主藏神，心傷則神不安，脾又為心之子，母虛則子病，氣血生化乏源，不能上奉于心。同時現代生活節奏快，工作及學習壓力大，失眠又常伴隨焦慮抑郁、煩躁等情志問題[26-27]，易出現情志不舒、肝氣郁結，久之化火擾神、痰火內蘊，從而加重不寐。雷梟教授宗《素問·陰陽應象大論》“虛則補之，損者益之”的治療原則，認為應虛實兼顧，補虛為主，瀉實為次，調整陰陽，對于心脾兩虛的患者可使用歸脾湯之類補氣養血，使氣足則血旺，血旺則神得養；若兼肝血不足、氣郁化火者加用當歸、白芍、柴胡、丹參；若兼有痰火上擾者配合黃連溫膽湯加減治療；若兼虛陽上浮者配伍以鉤藤、珍珠母、生龍骨、牡蠣收斂陽氣。

雷梟教授門診治療慢性失眠患者眾多，經多年臨床總結出慢性失眠經驗方，介紹組方如下：黨參、白術、黃芪、當歸、炙甘草、茯神、遠志、酸棗仁、木香、龍眼肉、大棗、百合、竹茹、夜交藤、鉤藤、龍骨、丹參、合歡皮、白芍、柴胡、靈芝。本方在歸脾湯的基礎上，加柴胡、白芍、合歡皮疏肝解郁、柔肝養血；百合、竹茹甘寒之品以化痰除煩、益陰助眠；鉤藤、龍骨平肝潛陽；丹參清心以安神；夜交藤、靈芝均具有養心安神功效；同時少量木香辛行苦泄溫通，與補氣養血藥配伍，使補而不滯，氣血暢行[28-30]。諸藥合用，共奏健脾養心安神、舒肝解郁助眠之效。綜合考慮了慢性失眠的病因病機，全方心、肝、脾同治，以達到氣血雙補、補瀉兼施、虛實兼顧。

本研究旨在通過對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的門診數據進行客觀分析，以期為慢性失眠的治療提供辨證思路及名老中醫的學術經驗傳承提供一定參考。本次通過數據挖掘系統客觀分析了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的用藥規律，體現了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主要從心、脾、肝三臟論治。治療上虛實兼顧，以補益心脾、養血安神為主，兼以疏肝解郁、清熱化痰、平肝潛陽、益陰安神，并介紹雷梟教授治療慢性失眠的經驗方。此外，雷梟教授強調在治療過程中需對患者進行心理疏導，囑患者需放松心情，調整生活作息，勞逸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