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明強,楊帥帥
(河北省人力資源社會保障科學研究所;河北師范大學商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31)
就業是民生之本,事關經濟社會穩定和持續健康發展,實現充分就業一直是宏觀經濟政策的主要目標。與此同時,中國人口基數龐大,無形中為解決就業問題增加了一定的難度。已被多數國家發展實踐所證實的“奧肯定律”充分揭示了經濟增長對就業的帶動能力,然而從我國情況來看,經濟的高速發展并未顯著改善就業狀況。20 世紀80 年代我國GDP 就業彈性系數平均值為0.33,20 世紀90 年代以來我國就業彈性呈現明顯下降趨勢,均值為0.18[1],到2019 年我國就業彈性系數降至-0.019[2],經濟增長吸納就業能力不斷下降。2020 年我國國內生產總值達到101.6 萬億元,比上一年增長2.3%[3],然而根據人社部門發布的《2020年度人力資源和社會保障事業發展統計公報》顯示,年末全國城鎮登記失業率為4.24%,比上一年增長了0.62%,此外,我國的戶籍制度和相關的城鄉二元結構導致流動勞動力的規模及其在城市勞動力市場上占據的地位具有模糊性[4],在統計失業率時并未全部考慮進去,實際失業規模應該遠不止于此,由此可見我國勞動力就業水平并未隨著經濟增長而顯著提升。2021年全國應屆高校畢業生達909萬,同比增長35 萬,就業壓力進一步加大。人口基數大和源源不斷進入勞動力市場的應屆高校畢業生可能是在中國出現“奧肯悖論”的部分原因。2021 年《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到要把發展現代產業體系作為“十四五”時期經濟社會發展的主要目標和任務之一,并提出要繼續強化就業優先政策,將“穩就業、促就業”作為經濟工作的重中之重。
當前,我國經濟增長的主要驅動力量已逐漸由要素驅動轉向創新驅動,轉型期我國勞動力市場“用工荒”與“就業難”問題并存,技術創新通過對就業崗位、就業結構和人才結構等方面進行重新配置,對勞動力就業產生了重要影響。目前學術界關于技術創新對勞動力就業影響的觀點并不一致,主要存在替代效應和補償效應兩種觀點,同時,產業結構作為承接勞動力就業的載體所產生的影響也不容忽視,大部分學者認為產業結構調整對就業亦存在正負雙重作用。一方面,技術創新對不同類型勞動力就業的影響存在群體差異,另一方面,由于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雖然東部沿海少數發達地區產業結構發展已較為成熟,但中西部絕大多數地區產業結構不盡合理,勞動力就業存在區域差異,如何通過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調整來促進就業成為需要我們解決的重要問題。在此背景下,結合當前我國技術創新水平和產業發展現狀深入研究其對就業的影響,對下一步制定更有針對性的就業政策,提升就業數量和質量,具有重要理論價值和現實意義。
國內外已有較多學者對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調整與就業之間的關系進行了理論梳理與實證研究。目前,技術創新對就業影響的研究主要集中于探討其對就業數量產生的影響,主要有兩種觀點:一是認為技術創新負向影響就業。李嘉圖認為物化的技術進步減少了就業崗位,表現為機器對勞動力的替代。馬克思資本有機構成理論認為技術進步會引起資本有機構成提高,形成相對過剩人口,導致整體失業水平上升。熊彼特[5]通過研究經濟周期發現技術進步造成企業倒閉,從而引發了失業危機,對就業的影響實際上是“創造性破壞”的過程。在此基礎上,學者們進一步研究發現,一方面技術創新促進經濟增長和收入水平提高,人力資本投入價格的快速增長會抵消技術進步帶來的收益,從而削弱企業擴大市場規模和提供更多就業崗位的積極性;另一方面,技術創新促進勞動生產率提升和產出增長,若前者提升速度高于后者增長速度,就會產生就業“擠出效應”,在固定產出不變的情況下,產品生產周期縮短,單位產出需要的勞動量將減少[6]。此外,“技能偏向型”技術創新會引起勞動力市場需求結構發生變化,表現為對高技能人才需求增加,對低技能勞動力需求縮減,未能及時跟隨調整的人力資本結構與工作崗位的匹配性下降,導致結構性失業。二是認為技術創新正向影響就業。技術創新能夠通過“資本化效應”創造就業,技術創新提高了社會的全要素生產率,促進企業利潤增長,企業將獲得的利潤用于生產再投資,從而增加勞動力需求。同時,技術創新會節約生產成本,降低產品、服務的銷售價格,擴大消費需求,從工資角度考慮,技術創新會帶來收入分配的變化[7],得益于技術進步,收入彈性較大行業的勞動者收入水平提高,也會一定程度上刺激消費需求,企業出于追求利潤最大化的目的,則會傾向于進一步擴大生產規模,增加勞動力需求,促進就業。此外,技術創新能夠通過創新產品和服務、擴展生產領域、推動產業轉型升級,帶動相關產業發展和勞動力就業,其次,將進一步引發產業結構變革,催生出新業態、新模式,產生就業擴散效應,創造更多新的就業崗位。
當前,以網絡化、數字化、信息化為主要特征的技術創新有效改進了產品生產方式、提升了產品生產效率,導致企業利潤增加和生產規模擴大,有效促進了勞動力就業,同時通過產品創新進一步擴大市場占有率,延長相關產業鏈條,創造了更多新的就業崗位。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1:技術創新正向影響就業。
關于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關系的研究,早在17 世紀,威廉·配第就提出農、工、商利潤依次增多,勞動力必然由農轉工再轉商。克拉克[8]證實了勞動力將隨著社會進步和人民收入水平的提高,逐漸由低產業層次流向高產業層次。后來,西蒙·庫茲涅茨[9]和錢納里[10]在配第-克拉克定理的基礎上,進一步研究認為產業結構變化會影響就業結構,隨著社會發展和人均國民收入水平提升,第三產業的就業比重不斷上升。從產業結構變遷角度看,產業結構優化調整,推動勞動生產要素由農村轉移到城市、由低產業層次流向高產業層次、由生產率較低的部門流向生產率較高的部門,造成各區域、行業和部門間勞動力的重新配置,短期內勞動者的素質提升往往滯后于產業發展,造成結構性失業,尤其是以技術偏向性為基礎的產業結構升級會顯著增加對高技能勞動者的需求,而部分建筑制造業、服務業則成為容納農村轉移勞動力和低技能勞動力的主體,從而產生就業“極化”現象[11]。
關于產業結構調整對就業數量產生的影響主要有兩方面:一是產業轉型升級對就業產生的負向影響。伴隨著工業化和重工業化的產業結構升級會因資本有機構成提高對就業產生“擠出效應”,降低整體經濟對就業的吸納能力。同時,技術創新驅動的產業轉型升級表現為勞動工具的改善、機器設備的使用和管理水平的提升,單位產出需要的勞動量將減少,從而對就業產生消極影響。二是產業結構升級對就業產生的正向影響。重工業化的直接效應雖然不利于就業,但其可以通過延長前后向產業鏈條,帶動相關產業尤其是服務業的發展,促進就業,同時在加快城市化進程中間接創造更多就業需求[12]。此外,工具的改善、生產效率提升、勞動分工的合理化可以促進產業內部結構的優化,特別是以創新為主要特征的產業結構優化會提升產品的技術含量和附加值,為產業提供超額利潤,從而創造更多就業崗位,在此基礎上也會促進相關產業的優化升級和新興產業的培育,產生就業擴散效應,而且產業升級導致的資本深化有利于企業的長期資本積累和資本存量增加,進而促進企業擴大再生產,增加勞動力需求。
產業結構升級主要從科技創新能力、人力資本水平、能源利用效率、政府政策[13]等方面來衡量,其中技術創新能力起基礎性作用。由于三次產業內部價值創造模式和技術創新能力不同,因此就業容納能力也存在差異。從我國三次產業就業彈性來看,均呈下降趨勢,其中一、二產業就業彈性已降至較低水平,產業發展已經失去了較強的就業帶動能力,第三產業的就業彈性相對較高,就業帶動潛力相對較大[14]。進一步細化研究發現我國信息產業的技術進步為技能偏向型,對高、低技能勞動者就業的影響為前者相對需求增加,后者減少[15];京津冀的工業企業技術創新顯著動態創造了就業崗位[16]。同時,學者開始關注區域就業差異,發現各區域科技發展水平、產業結構等因素與區域就業差異存在長期均衡性,短期內,東部地區的均衡性會抑制區域就業差異,中、西部則會產生刺激作用[17]。從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的協調程度來看,東、中、西部協調度依次降低[18]。伴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資源利用逐漸由高消耗、高污染的粗放發展模式轉向集約高效、環境友好的發展模式,產業價值鏈由低級向高級轉移延伸。在這一過程中,勞動力在三次產業、不同部門以及城鄉間進行流動并重新配置,優化了就業結構,對勞動力就業產生了積極影響。同時,催生出以新一代信息技術產業、高端裝備制造業、相關服務業等戰略性新興產業為代表的新興行業,創造了大量新的就業崗位。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2:產業結構升級正向影響就業。
目前,在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對就業的協同效應研究中,已有一些文獻進行了初步探討,如李從容等[19]研究發現技術創新和產業結構調整兩個變量的交互項對就業彈性具有顯著影響,認為通過技術創新來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升級是促進就業的重要途徑。杜傳忠和許冰[20]研究發現技術進步和產業結構升級對就業影響的總效應為負,且二者對就業的影響存在區域差異。技術創新是推動產業結構升級的主要力量,而產業則是就業的重要載體,雖然以技術創新為導向的產業結構升級導致不能適應新技術、新變革的部分傳統產業逐漸衰退甚至退出,從而引發了一部分勞動力失業,但是產業內部的結構優化、效率提升、規模經濟、范圍經濟以及資源再配置效應[21]會為勞動力就業創造一個良好的產業環境,更大程度上促進經濟增長,吸納更多勞動力就業,同時,相關產業的發展以及新興產業的培育也會創造更多就業崗位,增加就業需求。在這一過程中,產業結構越高級、合理,產業內部對資源的配置效率越高,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的協調程度越好,技術創新對就業的促進作用也就越強。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設:
H3:產業結構正向調節技術創新與就業的關系,即產業結構越高級,技術創新對就業的促進作用越強。
綜上,現有研究多是集中于理論層面的定性描述,單獨探討技術創新或產業結構調整對就業產生的影響,且尚未得到一致的結論,系統考察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與就業關系的研究比較少。然而產業作為承接勞動力就業的中觀環境,在技術創新與就業之間起到了調節作用,一個國家或地區所處的產業發展階段不同,其技術創新能力對就業產生的影響也會存在顯著差異,因此,本文通過構建產業結構為調節變量,實證研究產業結構調整在技術創新與就業關系中發揮何種作用。此外,現有研究多是探討技術創新對就業數量和結構產生的影響,較少關注由技術創新引起的不同類型勞動力的就業差異,基于此,本文試圖在檢驗現階段我國技術創新對就業總量產生影響的基礎上,進一步區分不同人力資本水平,探索技術創新對不同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力就業有何區別。由于我國東、中和西部地區發展不平衡,科學技術水平和產業發展水平存在較大差距,因此本文針對不同區域發展的差異性和特殊性進行了分樣本研究。最后,在研究結論的基礎上提出相應的對策建議,以期能夠更好地增進我國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與勞動力就業之間的協調性,促進就業長期增長。
根據前文理論分析,本文運用層級回歸分析方法,依次檢驗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對就業總量的影響效應,并引入技術創新與產業結構的交互項,進一步分析產業結構對技術創新與就業關系產生的調節作用。基于此,本文基本計量模型設定如下:

上述模型中,i 表示省(自治區、直轄市),t表示年份,empit表示省份i 在第t 年的就業總量指標,其中,hempit代表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者就業,lempit代表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者就業,innovit表示省份i在第t年的技術創新水平,strit為省份i在第t 年產業結構指標,innovi×strit為技術創新與產業結構的交互項,Z代表控制變量的集合,ηit為隨機誤差項。
勞動力就業水平用各省份年末城鎮就業人員數衡量。人力資本水平可由受教育程度、技能狀況、資格證書等指標進行衡量,本文借鑒唐東波[22]的做法,根據就業人員的受教育程度來區分不同人力資本水平,用大專及以上學歷就業人員衡量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者就業,大專及以下學歷就業人員衡量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者就業。
技術創新水平的提升主要依靠政府財政支出的支持,科學技術支出一定程度上能夠反應當地的科技發展水平以及對技術創新的重視程度[23-24],因此,采用財政支出中用于科學技術支出的經費來衡量區域技術創新能力。為了保證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利用發明專利申請數替代核心解釋變量科學技術經費支出進行了穩健性檢驗。
產業結構的衡量標準主要有產業間的泰爾指數[25]、產業結構偏離度、二三產業產值比等指標,本文參照徐德云[26]、江永紅等[27]的研究,認為產業結構升級系數能夠較為充分展示三次產業比重的動態變化情況,其計算公式為(4)。其中,Str 表示產業結構升級系數,yi為第i產業的產值比重。

控制變量包括GDP、實際工資、城市化水平、外商直接投資。一般來講,經濟越發展越能實現勞動力就業,二者之間存在密切聯系,而GDP 被廣泛用于衡量經濟發展水平,因此本文以2010 年為基年計算的歷年國內生產總值來衡量地區經濟發展水平;收入水平會影響企業采用其他生產要素來替代勞動要素投入的意愿,且存在“工資粘性”現象[28],因此運用城鎮職工平均工資來反映勞動力成本;考慮到城市化水平會影響農村勞動力向城市的轉移和流動,對區域間勞動力進行協調和重新配置,并對城市周邊地區就業產生協同效應,因此采用各省份城鎮人口占總人口比重來衡量城市化水平;外商直接投資展現了地區經濟的開放程度,一方面可以直接利用外部投資拉動本國就業,另一方面對外開放增加了國內外投資競爭性,迫使企業持續創新[29],間接影響了就業。為了使研究更具有穩健性,本文對原始數據均取對數,模型中各個變量的描述性統計如表1 所示。

表1 描述性統計
本研究的樣本數據為2010—2019 年全國31 個省(市、自治區)的面板數據。其中各省份就業人數來源于歷年《中國勞動統計年鑒》,技術創新、產業結構、GDP、收入水平、城市化水平、外商直接投資數據由歷年《中國統計年鑒》和《中國人口和就業統計年鑒》數據整理計算得到。
本研究運用Eviews10軟件,采用混合回歸模型對原假設進行了檢驗,考慮到地區和時間的差異性,采用Hausman 檢驗,檢驗結果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拒絕原假設,說明應選擇固定效應模型,表2 報告了面板數據的混合效應(OLS)、隨機效應(RE)以及固定個體和時間效應(FE)的全樣本回歸結果。

表2 全樣本回歸結果
從技術創新對就業影響的混合效應回歸結果可以看出,技術創新正向影響就業,在1%的水平下顯著,技術創新水平每提升1%,勞動力就業水平提升0.234%,固定了個體和時間效應之后,回歸結果依然顯著,從而驗證了假設1。一方面,技術創新通過促使企業革新勞動手段、提升管理水平等途徑提高了勞動生產率,導致產品、服務成本下降和收入水平提高,從而刺激了消費需求,企業盈利水平提升會進一步擴大生產規模,促進就業。另一方面,技術創新帶來了新產品、提供了新服務、開拓了新市場,從而創造了更多新的就業崗位。
在引入產業結構變量之后,回歸結果(2)的擬合程度仍然比較高,在10%的水平下顯著,且回歸系數為正,研究結果支持了假設2,表明產業結構調整升級正向影響就業。從產業結構變遷角度考慮,產業結構逐漸呈現出由低到高的非農化特征,對就業的吸納能力逐漸變強,同時也會在加快城市化進程中促進更多農村轉移勞動力就業;從效率提升角度講,資本、勞動等生產要素從配置效率較低的產業或部門流向配置效率較高的產業或部門,提升了整個社會的全要素生產率,增強了經濟增長對就業的帶動能力。此外,雖然部分傳統勞動密集型產業的衰退對勞動力就業帶來一定壓力,但是伴隨技術進步而不斷涌現的新興產業擁有較高的發展潛力,能夠通過刺激消費需求、增加勞動者收入等途徑促進經濟增長,帶動就業。
在進一步引入產業結構與技術創新的交互項之后,混合回歸結果(3)顯示交互項系數為正,在1%的水平下顯著,采取雙固定效應模型之后的回歸結果仍然在1%的水平下顯著,表明產業結構正向調節技術創新與就業的關系,從而驗證了假設3。產業結構的調整升級客觀上為技術創新對就業的促進作用提供了良好的產業環境,因此,產業結構越高級,產業內部的分工越加趨向于精細化、合理化,產業結構對技術創新創造就業的支撐作用也就越強。
由于勞動力的受教育程度存在差異,就業技能狀況也不盡相同,為了更清楚的研究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調整對不同類型勞動力就業產生的具體影響,本文運用混合回歸模型,在上述分析的基礎上,根據受教育程度,將就業者分為高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力就業和低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力就業進行檢驗,回歸結果如表3所示。

表3 不同類型勞動力就業回歸結果
從技術創新對就業影響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技術創新對高、低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力就業均為促進作用,在1%的水平下顯著,而且對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促進作用大于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技術創新水平每提高1%,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增加0.229%,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增加0.195%,這是由于高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力受過更多教育,學習能力比較強,而且掌握了較多的專業知識和技能,相對來說能夠更加勝任技術創新過程中對人才提出的更高要求,因此,更具有崗位競爭力。
從產業結構對不同類型勞動力就業的影響來看,產業結構升級同技術創新對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影響具有一致性,均為正向影響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在1%的水平下顯著。在產業結構由勞動密集型向知識密集型、技術密集型發展過程中,掌握了大量專業知識和技能、擁有較高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者相對來說更具有就業優勢,因此,產業結構升級能夠顯著促進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然而產業結構調整對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影響為負,主要是由于產業結構調整增加的更多是具有技術含量的就業崗位,對人才的要求比較高,低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力需求會減少,因此對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產生負向影響。
從回歸結果(3)來看,產業結構升級在1%的顯著性水平下正向調節技術創新與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關系,說明產業發展越高級、合理,技術創新對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促進作用就越大。產業轉型升級會對勞動力結構進行重新配置,以技能偏向型為主的技術創新越來越強調知識的重要性,越來越需要掌握科學技術知識的高素質勞動者;從勞動力流動角度來講,產業的發展和技術水平的提升將吸引更多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集聚,產生人才集聚效應,促進地區經濟發展和勞動力就業,實現技術創新、產業結構升級與就業的良性互動,但同時也可能加劇區域間發展的不平衡性。回歸結果(6)顯示產業結構對技術創新與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調節作用不顯著,且回歸系數為負,結果與前文分析一致,即產業的發展對高素質勞動者需求增加,將會對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產生消極影響。
由于我國區域發展不平衡,為了全面分析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調整對就業影響的區域差異性,本文運用混合回歸模型,在上述分析的基礎上,將我國31個省份(自治區、直轄市)劃分為東、中、西部地區分別進行檢驗,各區域的回歸結果如表4所示。

表4 分區域樣本研究
從技術創新的回歸結果可以發現,東部地區和中部地區的技術創新均在1%的水平下顯著正向影響就業,但是東部地區技術創新對就業的帶動能力要大于中部地區,東部地區的技術創新水平每提高1%,就業提升了0.547%,而中部地區技術創新水平每提高1%,就業只增加了0.236%,這是由于東部沿海地區經濟更為開放發達,技術創新水平相對來說更高,對就業的帶動能力更強。然而從技術創新對西部地區就業的回歸結果來看,其影響并不顯著,原因可能是西部地區技術創新能力較弱,對就業的促進作用不明顯,比較符合我國實際情況。
從產業結構對就業的影響來看,東部地區產業結構對就業的正向影響在1%的水平下顯著,而且產業結構優化升級對就業的貢獻明顯大于技術創新,可見產業結構通過改造提升傳統產業、促進新興產業的發展創造了大量就業崗位,充分驗證了產業結構作為承接勞動力就業的重要載體發揮的巨大作用。中部地區和西部地區的回歸結果均不顯著,從回歸系數來看,中部地區產業結構調整負向影響就業,東部和西部地區產業結構調整正向影響就業,這是由于東部地區相較中、西部地區來說,產業發展較為成熟,產生了產業集聚和擴散效應,尤其是新型服務業及相關產業的發展吸引了大量勞動力就業,對就業產生了積極作用;而中部地區產業發展正處于工業化和重工業化階段,在改造提升傳統產業的過程中,以機器化、智能化為主要特征的發展方式使得勞動密集型產業不斷向技術密集型產業轉移,造成“高技術”對“低技能”勞動力的替代,同時,正處于“轉方式、調結構”時期的產業內部對高技能人才需求增加、低技能勞動力需求減少,會進一步造成產業結構與就業結構的匹配度下降,對就業產生不利影響;西部地區產業發展相較為落后,在產業結構逐漸由低級向高級、資源配置效率從低到高的發展過程中,有助于進一步改善當地就業狀況。
從產業結構對技術創新與就業的調節效應來看,東、西部地區均未達到顯著性水平,但是交互項系數均為正數,結果與上文分析一致,即隨著產業結構的調整升級,技術創新對就業的促進作用逐漸增強;而中部地區產業結構負向調節技術創新與就業的關系,在5%的水平下顯著,這也驗證了上文對中部地區產業結構的分析,在經濟轉型發展過程中,部分不具有增長潛力和發展空間、資源利用效率不高、不利于環境友好的產業會被逐漸淘汰,如工業企業內部的“去產能、去庫存”等,從而導致一部分勞動力失去工作崗位,對就業產生消極影響。
為了確保研究結論的可靠性,本文利用專利申請數替代核心解釋變量科學技術支出進行了穩健性檢驗,由于科學技術支出反映了創新的投入,專利申請數量反映了創新的產出,二者具有相關性,在一定程度上均能夠反映當地技術創新水平。被解釋變量則選取具有代表性的勞動力就業總量作為檢驗依據。分析結果顯示,各模型核心解釋變量的回歸系數均比較顯著,且方向和大小與上述結果基本一致,表明本文的研究結論比較可靠。
本文基于我國2010-2019年省級面板數據,采用層級回歸分析方法,考察了技術創新、產業結構調整對就業總量的影響,以及產業結構對技術創新與就業關系的調節作用,在此基礎上,進一步檢驗了技術創新與產業結構調整對不同類型勞動力就業產生的影響,并對區域就業差異進行了討論。得出以下研究結論:一是技術創新正向影響就業。伴隨著我國創新驅動戰略和人才戰略的實施,各學科領域的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得到大力發展,一方面促進了創新成果在企業內部的轉化,另一方面,在開放市場經濟條件下,信息技術的發展將加速技術溢出,產生技術擴散效應,因此,技術創新帶來的全要素生產率提升對就業的創造效應要遠大于“技術替代勞動”而產生的破壞效應。二是產業結構升級正向影響就業。伴隨著新型城鎮化的快速發展,吸引了大量資本、勞動等生產要素向城市集聚,促進了產業結構的調整和資源優化配置,并且對周邊地區經濟發展產生了輻射作用,實現了經濟發展與勞動力就業雙重紅利,從歷年我國城鎮新增就業人員數據來看,2010年為1168萬人,2015年為1312萬人,到2019 年我國城鎮新增就業1352 萬人,人數呈明顯上升趨勢,可見產業結構調整有效促進了勞動力就業。三是產業結構正向調節技術創新與就業的關系。產業是勞動力就業的重要承載體,產業結構調整優化和產業集群發展能夠為企業技術創新提供良好的中觀環境,產業結構越高級、合理,產業內部的資源利用效率越高,協同效益越好,技術創新對就業的促進作用就越強。四是技術創新對高、低人力資本水平的勞動力就業均具有顯著促進作用,對前者的促進作用要大于后者;產業結構正向影響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且正向調節技術創新與高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關系;產業結構對低人力資本水平勞動力就業的影響不顯著。五是分區域來看,技術創新對東部和中部地區勞動力就業具有顯著促進作用,且對東部地區的促進作用大于中部地區,對西部的促進作用不顯著;產業結構顯著促進東部地區就業,對中、西部地區就業影響不顯著;產業結構負向調節中部地區技術創新與就業的關系,對東、西部地區技術創新與就業關系調節作用不顯著。根據以上研究結論,本文提出以下政策建議:

表5 穩健性檢驗
第一,制定有利于就業的創新政策和產業政策,注重政策落實。鼓勵支持各類企業的技術創新和技術引進,加強企業、高校和科研機構之間的合作,加快科技創新成果轉化,進一步優化資源配置效率,在加快新型城市化進程中,推動產業轉型升級,為促進高校畢業生、農村勞動力就業,以及下崗失業人員再就業提供良好的政策環境。第二,加大創新投入。重視自主創新和技術引進,激發各類主體的創新活力,不斷完善產品和服務質量,提升管理水平,開發新業態、新模式,大力發展大數據、人工智能、5G 技術等高科技領域,從而創造更多高質量就業崗位。第三,加大政府對人才和教育的投入。進一步深化教育體制改革,建立與產業需求相一致的人才培育體系,提升勞動者素質,構建高職院校畢業生就業培訓和創業支持體系,拓寬畢業生就業渠道,開展職業技能培訓,促進勞動力在三次產業、不同地區的自由流動和再就業。第四,實施區域差異化的就業促進政策,做到因地制宜,同時加強區域之間的開放合作與交流,促進人才、技術等資源在區域間的合理流動,形成區域資源與技術的優勢互補,進而優化就業空間結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