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益相關者視角下提升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關鍵要素研究

李名梁

（1.伊犁師范大學 霍爾果斯商學院，新疆 伊寧 835000；2.天津外國語大學 國際商學院，天津 300204）

《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2010—2020 年）》中明確指出，要大力發展職業教育，從政策、制度、改革招生和教學模式等方面增強職業教育吸引力［1］。2019 年國務院印發《國家職業教育改革實施方案》，明確提出職業教育與普通教育是兩種不同教育類型，具有同等重要地位，到了必須下大力氣抓好的時候，沒有職業教育現代化就沒有教育現代化［2］。有學者認為，職業教育在我國“上熱下冷”的現象近年來基本屬于“公開的事實”，社會對職業教育的整體認知距離政策的期望還有一定的差距［3］。在2016 年12 月12 日召開的現代職業教育發展推進會上，時任教育部黨組書記、部長陳寶生用“香、亮、忙、強、活、特”六個關鍵詞對現代職業教育發展提出明確要求，其中“香”意味著讓職業教育“香”起來，通過宣傳的手段讓社會認識到職業教育對經濟、人才培養方面的重要作用，從而轉變成才觀念，創設思想前提，營造良好環境［4］。然而，我國職業教育在發展進程中要達到“香”的目標，依然存在很多問題。現實表明，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低，嚴重阻礙著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因此，如何提升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成為推進職業教育發展的關鍵。本文從利益相關者視角出發，探究職業教育利益相關者各方訴求，剖析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影響因素，挖掘整合提升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關鍵要素，并在此基礎上提出針對性的解決措施，以期為我國現代職業教育的發展提供參考性建議。

一、解讀：職業教育利益相關者內涵

職業教育領域引入利益相關者理論，一方面有助于全方位把握利益相關者對當前職業教育發展的訴求，另一方面能從利益相關者角度深入探究影響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關鍵因素，從而切實推動我國職業教育從外延擴展向內涵提升轉變。

（一）利益相關者的內涵

20 世紀60 年代，利益相關者理論在西方興起。作為管理學界的一種基礎理論，其深刻影響著西方國家的公司治理模式和企業管理方式。利益相關者是與組織相互作用影響的個人、團體或者某種要素。利益相關者能夠影響一個組織目標的實現，或者受到一個組織實現其目標過程的影響［5］。影響一個組織或主體的個體和群體眾多，若考慮所有的利益相關者，反而會導致研究的復雜化。因此，國外學者為甄別何為利益相關者，提出利益相關者需具備影響力、合法性和緊迫性三個條件［6］。國內學者將利益相關者理論應用到公司治理［7］、企業績效評價［8］等方面，并借鑒國外研究，從利益相關者的主動性、重要性和緊急性三個維度上對10種利益相關者進行分類：核心利益相關者包括股東、管理人員和員工；蟄伏利益相關者包括供應商、消費者、債權人、分銷商和政府；邊緣利益相關者包括特殊利益團體和社區［9］。

（二）職業教育利益相關者的內涵

眾所周知，德國、日本、美國的職業教育發展較早。德國“雙元制”職業教育具有多元化的教育功能；日本“校內教育+校外實訓”職業教育是具有多類型、多層次特點的教育體系；美國“校企合作”職業教育抓住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關鍵點。我國職業教育的發展基于宏觀政策和發展戰略層面，具有生源結構多元、組建雙師結構教學團隊、專業教學規范化、實行彈性學制等特性［10］。要保障職業教育的高質量發展，應從政府、企業、職業院校、專業課教師等利益相關者角度著手，滿足不同利益相關者的訴求。職業教育利益相關者即與職業教育相互影響的個體或者群體，可歸納為七方利益相關者，具體可分為核心層和外延層兩類。核心層包括學生、教師、職業院校管理者，外延層包括企業、政府、媒體和社區、職業教育聯合會及第三方獨立機構［11］。

二、剖析：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內涵及其窘境

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是職業教育是否具有吸引力的一個重要影響因素。若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普遍偏低，則會導致職業教育缺乏吸引力，阻礙職業教育穩健發展。當前，我國職業教育吸引力雖較發展早期有顯著提升，但從觀念、情感和行為等方面來看，社會各界對職業教育仍不同程度地處于觀望、困惑乃至無奈的狀態。因此，我們完全有必要進一步梳理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現狀，認清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所處的困境，從而洞悉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本質。

（一）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內涵

從社會學角度來說，社會認同度是群體成員從群體中所能得到的情感體驗、認知評價和價值承諾，該理論從群體行為理論中衍生而出。研究社會認同度可從個體或群體的認知、情感、動機、行為四個維度著手，從不同維度采取相應的措施會對社會認同度產生一定的影響［12］。

我國職業教育缺乏足夠吸引力，這與社會大眾對職業教育的認知、情感、動機和行為密切相關。有學者認為，職業教育社會認可度是評價職業教育發展狀況的重要標志，通過分析利益相關者對職業教育的心理態勢能反映出利益相關者對職業教育支持或認同的程度。也有學者認為，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是社會各界在對職業教育認識評價的基礎上產生的一種認可、贊同和接納的肯定態度［13］。由此不難發現，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本質上就是利益相關者對職業教育社會存在、發展與價值創造的高度認知與心理認同，以及在輿論評價、教育選擇、辦學支持和就業領域等方面的理性接受和行為支持。

（二）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現實窘境

隨著國家對職業教育支持力度的提升，職業教育得以快速發展。然而，我國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現狀并不樂觀，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認知評價：職業教育無法與普通高等教育媲美

隨著社會經濟的高速發展，社會結構和產業結構發生根本變化，教育結構也隨之發生變化。國家倡導大力發展職業教育，并從政策上明確規定職業教育屬于類型教育而非層次教育，要努力完善職業教育治理體系，不斷推進職業教育治理現代化。從應然角度而言，現代職業教育體系是面向人人、面向社會的教育，以服務為宗旨、以就業為導向，能培養出具備職業道德、職業技能和就業創業能力的高素質勞動者和技能型人才。一方面，職業教育通過培養技術技能型人才，為社會經濟高質量發展提供必要的人才保障；另一方面，職業教育通過為社會個體賦予特定的技術技能，為個體獲取社會就業提供必要的基本能力。盡管職業教育具備十分重要的“雙重保障”功能，但在現實社會中，多數國民仍然視職業教育為“二流教育”乃至“末流教育”，認為職業院校人才培養的質量與普通高等教育不可相提并論。人們普遍認為普通高等教育是培養高級專門人才、發展科學技術、傳承先進文化的殿堂，也是培養一流人才的主要陣地。事實上，職業教育輸出的人才與普通高等教育培養的人才類型不盡相同，不能簡單類比，但人們對職業教育的認知評價已然固化。

2.情感體驗：職業教育難有長遠體面發展

近年來，雖然職業教育的就業率較普通高等教育高，但長期以來社會大眾對職業教育畢業生所從事的工作類型以及工作環境持懷疑態度，普遍認為絕大多數職業教育畢業生仍在生產、服務和管理一線工作，環境差、壓力大、工資低而且不穩定。一方面，職業教育畢業生感到所學的“技術”無法真正滿足產業結構調整的需要，難以適應經濟社會快速發展的需求；另一方面，他們普遍感到自己所在企業崗位的“天花板”明顯，個人職業發展通道面臨巨大障礙。事實上，當前職業教育由政府集中管理，在一定程度上無法釋放辦學的多元化優勢，學校的培養目標和人才培養方案相對刻板，也缺乏企業有效的積極參與，難以快速融入社會并滿足市場的需求。另外，受職業教育辦學資源、辦學質量的影響，生源吸引力普遍不佳，也制約著職業教育的穩步發展。地方政府對職業教育的經費投入往往低于普通高等教育，同樣導致職業教育管理、資源瓶頸難以突破，形成不良循環。

3.行為選擇：職業教育是升學無奈之選

社會大眾的認知評價和情感體驗，會深度影響國民對職業教育的行為選擇。從社會輿論、家庭期望、學生選擇甚至到職業院校教育者，他們對職業教育的傳統觀念根深蒂固，秉持“只有通過高等教育才能改變社會地位”觀念，現實世界里職業教育多半淪為萬般無奈之選。一方面，我國的教育體制尚不完善，職業院校生源大多來自于未考上高中或者普通高等院校的學生，導致社會形成職業教育“低人一等”的思維定勢。另一方面，受不良社會氛圍的影響，家庭希望子女畢業后從事事業單位、國企等體面工作，而一旦選擇職業教育就意味著將投身于一線的體力活與技術活，屬于低技術勞動的社會底層。這種攀比、從眾和世俗的觀念以及來自現實的真實印證，導致社會大眾始終奉普通高等教育為圭臬，從而不同程度地導致選擇職業教育的學生以“混文憑”為目標，缺乏自我認知、職業認同以及成功預期，將職業教育的發展推向難以預期的未來。

三、挖掘：利益相關者視角下影響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關鍵要素

從利益相關者理論角度而言，如果職業教育利益主體之間的利益協調機制尚未建立起來，各主體之間的利益訴求存在諸多矛盾，就會極大影響職業教育的發展質量與水平，從而逐漸消解人們對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

從現實來看，政府對職業教育發展的主導性會不同程度地限制其他利益相關者參與職業教育發展的深度和廣度。特別是當企業、行業協會以及學校的利益訴求難以平衡時，職業教育發展的外部適應性就會降低，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就會遭遇挑戰。從社會認同度理論出發，通過分析職業教育利益相關者在認知、情感、動機、行為四個維度的利益訴求與現狀，可以發現和挖掘影響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關鍵要素（見表1）。

表1 職業教育利益相關者認知、情感、動機、行為四個維度的利益訴求與現狀分析

（一）學生發展前景

職業教育學生的發展前景是社會各界對職業教育的直接評價指標。學生發展前景越好，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就較高，反之則具有較低的社會認同度。學生發展前景體現在兩方面：一方面體現為良好的職業前景，滿足大眾對職業教育的選擇動機，能促進社會各界接納并認可職業教育，從而提高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另一方面體現為拓展通向高等教育渠道，加大不同層次、不同類型教育之間的溝通力度，滿足學生繼續向高層次教育發展的期望，讓職業教育成為大眾接受更高層次教育的渠道之一，有利于提高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

（二）教師職業發展

職業教育教師的職業素養、專業水平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社會大眾對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職業教育教師角色與普通高等教育的教師設定有所差異，職業教育教師不僅要注重專業理論知識傳授，更要具有創新能力、實踐技能，屬于高技術、高素質人才。一方面，教師在本專業職業技能方面獲得的成就越高，越能受到社會大眾的尊重，越能為社會培養出合格匹配的人才，進而提高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另一方面，職業教師必須具有明確的職業規劃，樹立終身學習的意識，才能促進職業教育的發展。

（三）院校教育質量

職業院校的教學條件、教育教學管理質量與建設直接影響社會大眾對職業教育的印象。如果職業院校的教育思想、辦學觀念落后，辦學模式單一，專業設置、教學內容、教學方式等方面滯后，不能滿足日新月異的市場經濟發展需求，忽略學生技術能力的特色培養，其最終結果必然是導致社會大眾認為職業教育水平低于普通高等教育，無法培養真正適應社會經濟發展的復合應用型人才。同理可知，一旦職業教育結合技術變革和產業調整需要，在實訓基地、設備、教師水平等方面下功夫，讓學生深度結合職業崗位需要提高實際操作技能水平，并快速適應市場需求，必將有助于提升社會各界對職業教育畢業生的認同度。

（四）校企合作水平

目前我國職業教育受到普通高等教育的影響，很大程度上仍以傳統的授課模式為主，以職業目標為導向的職業教育特色化體系還不完善，導致培養的人才無法真正滿足市場需求，得不到勞動力市場認同。一方面表現為職業教育自身未能精準了解市場需求，缺乏與企業深層交流合作，導致畢業生無法滿足企業崗位需求，得不到雇主的認可；另一方面表現為企業本身對職業院校的辦學理念和辦學行為秉持懷疑態度，與職業院校合作的主動性、積極性不強，導致無法構建共享共贏的技術技能人才培養模式。

（五）國家政策環境

國家相應配套措施能否大力推進職業教育的發展，在一定程度上影響著社會各界對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國家對職業教育的重要性已有了清晰的定位和認知，對職業教育發展的頂層設計是前景大好。《關于推動現代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的意見》于2021 年10 月出臺，明確提出了“到2025 年，職業本科教育招生規模不低于高等職業教育招生規模10%”的發展目標。但社會上對職業教育的功能、定位及其本質尚不清晰，仍單純地將其與普通高等教育做比較，視職業教育為“不入流”的教育，依然在很大程度上認為接受職業教育就是沒有未來的選擇。職業教育的“上熱下冷”情況必將在一段時間內長期存在，職業教育的實際發展跟不上政策發展的預期、達不到政策目標的要求。改變社會對職業教育的固有認知，有利于營造發展職業教育的氛圍，提高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

（六）媒體輿論環境

在互聯網時代，媒體已經成為輿論環境的主導者，社會公眾可以隨時隨地接收到來自不同媒體渠道的輿論信息，媒體對職業教育發展狀況所營造的輿論環境直接影響著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媒體能否積極響應國家關于職業教育發展的政策方針，從而積極主動宣傳職業教育，大力營造全社會崇尚技能、崇尚勞動的社會氛圍，決定了職業教育能否得到良性發展的輿論氛圍，這也是中國特色職業教育能否得到發展、中國職業教育品牌能否最終形成的關鍵所在。

四、應對：基于利益相關者的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提升策略

（一）構建普職溝通立交橋，打通職業教育發展渠道

建立普通高等教育與職業教育之間的溝通渠道，增強不同層次、形式教育之間的溝通力度，鼓勵學生選擇在職繼續深造、向高等教育流動。同時，建立職教高考制度，完善職業學校學生直接升學的制度，拓寬畢業生繼續學習渠道，滿足學生接受高等教育的需要。只有讓學生看到未來的發展前景，滿足學生就業需求和向上流動的需求，才能讓社會大眾接受并選擇職業教育，從而提高職業教育的社會認同度。

（二）加強“雙師型”教師隊伍建設，提升職業教育基礎能力

加強“雙師型”教師隊伍的建設，就要提高教師隊伍的整體素質。只有教師隊伍的整體職業素養得到提高，才能促進職業教育的長足發展。可通過企業頂崗、進修培訓等模式，提高職業教育教師的專業技能水平。同時，只有建立和優化符合職業教育特點的師資隊伍，才能充分發揮“雙師結構”的特色。因此要建立健全技能型人才到職業學校從教的制度，大力聘請行業專家、高技能人才。事實證明，構建專業的“雙師型”教學團隊，提升職業教育的基礎能力，才能推動其發展，提升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

（三）全面提升職業院校教育質量，推進職業教育教學改革

全面提升職業院校教育質量，要從教學條件、教學模式、教學管理等方面著手，始終把提高質量作為核心關鍵。首先，職業院校要跟上時代節奏、主動適應技術變革和產業調整，利用政策和財政利好，不斷改善辦學環境，優化硬件條件，將實訓室、多媒體教室、圖書館等基礎設施設備作為基本的硬件改善方向，為學生提供良好的學習氛圍和實踐場所。其次，職業院校要變革傳統的教學手段，推進理論與實訓相結合，提升學生的技術技能水平。最后，要加大優勢專業的發展力度，設置特色專業，著力推進課程群建設，以服務為宗旨、以就業為導向，培養符合市場需求的技術型人才。

（四）完善校企合作制度，創新技術技能型人才培養模式

調動職業院校與行業企業合作的積極性要從兩方面著手。一方面，建立健全政府主導機制，制定優惠政策，鼓勵企業與職業院校合作，企業為職業院校的教師、學生提供實習機會、實訓設備等，增強企業與職業院校的溝通。另一方面，建立健全職業院校協調工作機制，通過政策鼓勵企業委托職業院校進行“訂單培養”或者職工培訓，培養一批與企業需求高度匹配的人才。只有不斷增強校企合作，突破傳統的人才培養模式，才能為行業企業源源不斷地提供高素質、高技能人才，從而推動行業企業與職業教育的雙重發展，提高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

（五）加大財政扶植力度，調動利益相關者積極性

政府應以宏觀政策引導、財政資金投入為抓手，為職業教育創設良好的政策發展空間。要確定明確的政策方向，引導職業院校向長遠發展。《國家中長期教育改革和發展規劃綱要》明確了職業教育的發展方向，要發揮國家政策的號召、宣傳與導向作用，調動各方利益相關者的積極性，促進職業教育發展。同時，應加大職業教育財政資金投入，為職業教育改善教學環境和水平提供充足的資金，提高各方利益相關者參與職業教育辦學的積極性，推動職業教育社會認同度的提升。

（六）營造良好的輿論環境，擴大職業教育影響力

倡導各類媒體積極報道我國職業教育的發展狀況，正面宣傳職業教育發展潛力及其對經濟社會高質量發展的巨大貢獻，為職業教育高質量發展營造良好的輿論氛圍。首先，通過媒體大力宣傳國家關于職業教育發展的政策與措施，激勵社會大眾積極轉變職業教育“不入流”的陳舊觀念。其次，媒體應有規劃有策略地宣傳各類教育平等發展、教育不分等級的觀點，引導社會大眾科學認識職業教育、樹立正確認知。最后，通過展示技能大賽、階段成果、職教特色等為職業教育做品牌宣傳，推廣職業教育的成就所在，營造崇尚科學技能的良好氛圍，擴大職業教育的影響力，從而使其獲得社會大眾的認同［1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