寫成萬古空明趣

文勇

愿意去一一清洗安撫曾經是那么高貴、圣潔而又美麗的方塊漢字，因為它的書寫方式飽蘸著一個民族的智慧與情懷，慷慨與悲壯。

一

1922年4月10日，梁啟超在直隸教育聯合研究會講演。他說：“假如有人問我：‘你信仰的是什么主義？’我便答道：‘我信仰的是趣味主義。’有人問我：‘你的人生觀拿什么做根柢？’我便答道：‘拿趣味做根柢。’”

把趣味提到生命本體的高度、放置到人生實踐的具體境界中來認識，是我們發現生命的另一種本質——美的本質的根本途徑。

梁啟超說過“干癟”與“蕭索”“石縫的生活”“擠得緊緊的，沒有絲毫開拓的余地”都不是本真的生活。

在《東湖邊上的伢》中，我們屢屢讀到充滿童趣、生命的活力與創造自由的樸素篇章，從《童年的水果湖》《母親的紅山茶》到《鐵路二三事》《我逛地攤》，無不充滿了生活的純情、甘美與趣味，是“沙漠的生活”里的一點亮色，是一道令人回味的風景。

世俗生活常常像一位睿智的長者，一位博學的導師，春風化雨，潤物無聲地為我們指點迷津，給我們人生的暗示與啟迪，當然有時也是為了珍貴的記憶。讓我們靜聽花開的聲音，細品生活的意義。用作者后記中的話說，就是“兩個無病呻吟的人”“純屬好玩”。

“草鋪橫野六七里，笛弄晚風三四聲。歸來飽飯黃昏后，不脫蓑衣臥月明。”如夢如幻磨山景，至真至純東湖情，地道的武漢味道，湖邊長大的伢子，有著山的沉穩，水的靈氣，老掉牙的武漢故事、熱干面、洪山菜薹皆可以延伸人間的美與真，生活有如此滋味，豈不快哉？

二

寫成萬古空明趣，只為胸中一首詩。

“岸柳湖風斗草時，少年嬉笑最相知。且留一卷閑茶話，半老散人半是癡”。二白追求精神及品格的提升，三十多年前在宋驥弘老師班上讀書，他曾引導我讀哲學，鉆研傳統，尤其對釋道精髓有深刻的把握與體悟，與武當山道長關系親密。

張曉風曾經吶喊道：“作為一個中國人，古典和國學是你們的精神產業，你本來就有合法的繼承權，請記得不要允許任何人剝奪了你的權利——包括你自己的惰性。”

二白深深地將中國傳統文化精髓切入進自己的人生形式中，以典型的東方式思維領悟人生的妙境：“春水送我三分暖，我送春水一縷香。”“禪味入茗閑睡夢，淺笑梅花似故交”“春風與我無貴賤，仍賜華裳競芳菲。”“萬般攀爬逐榮華，一朝墜落又云煙。”“風霜不改舊顏色，分去南國半江山。”起落無染于心、萬物皆有可觀，禪意十足，萬化自然的哲學觀、人心澄然的人生觀、生活純然的美學觀、得失淡然的生活觀、處事超然的人生態度等等盡在其中，與讀王維的山水詩，空山鳥語，一展人間清歡感覺一致，大有宋代禪師們的妙境：“千江有水千江月，萬里無云萬里天”“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滿衣”。真是妙不可言。

另外，二白在大學期間就在嘗試用文言文寫作，他一直有回歸經典中文的寫作實踐，以實現他的心愿：愿意去一一清洗安撫曾經是那么高貴、圣潔而又美麗的方塊漢字，因為它的書寫方式飽蘸著一個民族的智慧與情懷，慷慨與悲壯。更因為它樹立起來的文采與章法，給一個偉大的國度鍍上了文明的光環、增添了無限的榮耀，也給這個國度的百姓增添了做人的資本和自律的依據。我想這也正是我們時下提升文化自信的重要任務。

三

周國平先生有篇精美的短文《內在的眼睛》：“我相信人不但有外在的眼睛，而且有內在的眼睛。被外在的眼睛看見的，成為大腦的儲存，被內在的眼睛看見的，成為心靈的財富。許多時候我們內在的眼睛是關閉的，于是我們只看見利益，卻看不見真理，看得見萬物，卻看不見美，看得見世界，卻看不見上帝，我們的日子是滿的，生命卻是空的，頭腦是滿的，心靈卻是空的！”

本書的“心靈獨語”部分中，有經歷過無數個不眠之夜后，二白打開內在的眼睛淬煉出的382 條思想火花，猶如《菜根譚》《小窗幽記》等等佳構一樣，給人神光燭火般的提醒。

“覺悟其實是心靈釋放的過程，他的全部結果在于靈魂的歡悅，深刻而飽滿，寧靜而自在。”“獨立的人格便如寒夜之燈，起碼溫暖自己，不會凍死。”“紛擾是世界的常態，也是內心的常態，不迎、不避、不亂、不迷才是給自己最好的修行！”“風霜又吹百草老，硯寒可有幾筆新。”“幸福指數有時并不在于你擁有多少財富，而在于你擁有多少青山綠水、寧靜與快樂。”

“可語者，青山;不可語者，青山。”“心靈的高度源于信仰的高度。”“俗心以搞怪和搞笑來娛樂心靈，圣心以純美和樸素來升華靈魂。”“修行的人要做的是，不管外界如何，首先要將心靈的枷鎖逐步打開，讓心靈放松、自在，不能被欲望的桎梏包圍，用點滴的精進，滴穿魔障的頑石。”“人生境界亦如丹青妙手，宜濃字著眼，淡字著手，無字著心。”

哲人氣質的成就并非一朝一夕之事，悟性與沉潛，思索與淬煉缺一不可，那些精粹的人生感悟，讓人感覺醍醐灌頂，從俗蒂之桎梏中走出來，大有如釋重負的快感與輕松，這是一份覺醒自由人生的厚禮。

六十年風雨人生，六十年思索歷練，有詩書為證，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