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歌》中余永澤的人生觀分析

摘要：余永澤是楊沫《青春之歌》中的人物，他出生于地主家庭，走上了不同于林道靜的道路，在學術鉆研方面下起了功夫。他所體現出來的不過是一個普通知識分子，即普通人與知識分子的合體人性，即“趨利避害”的人生觀，這種人生觀促使他走上了自己認為最舒適的道路，成為《青春之歌》中另一種人生追求的代表。

關鍵詞：青春之歌；余永澤；人生觀

余永澤是《青春之歌》中的一個人物，雖然著墨不多，但縱觀全書，余永澤是在特定的時代浪潮之中，眾多知識分子中的一朵浪花。這朵浪花有知識分子的情懷，希望在學術領域創作出一番天地。他的選擇在書中表現為他是為了追尋個人生活舒適而追隨胡適的道路，但其實也不能完全排斥他是真正熱愛學術研究而走上不同于林道靜的另一種人生追求。站在自然人角度思考，他的人生追求，就是盡自己的努力，過上安穩、舒適的個人小圈子的生活。當然，他也不會阻礙、破壞他人的人生追求。簡而言之，就是胡適之流追求的在書齋中的學術生活，自由的人生追求。[1]他的人生追求并不是一成不變的，在學生時期，他尚在求學階段，可以讓父親接濟。但到臨近畢業之時，他要考慮為個人的小家創造舒適安逸的家庭生活環境，承擔起養家的責任。對此，他的人生也經歷了熱血與理性的變化。然而，他的人生觀卻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生大的變化，從以下幾個方面可見一斑。

一、從愛國情感上來說

他處于一個動態的變化過程，從早先的具有同其他年輕人一樣對國家的興衰充滿一腔熱血，到畢業之際變為著眼現實尋找安穩舒適的工作。他從集體的奮斗轉到了個人的貪圖安逸、舒適。曾經，作為一名北京大學（民族解放的前沿哨地）的學生，在反封建反帝國主義的過程中，他也是個愛國分子，內心也涌動過熱血沸騰的激情，甚至曾想過用實際行動踐行自己的愛國熱情。在寫給林道靜的信中，告訴她北京大學的學生為了反對政府的不抵抗主義，到南京請愿示威去了。“他本來也想去，因為突然患感冒沒有去成。”這表明他的熱血不是流于口號，而是在整體熱血氛圍中也受到感染。在盧嘉川想避難他家中時，遭到余永澤的冷漠對待，盧嘉川嚴肅地批評他，“別忘了，你還是個高喊過愛國口號的大學生。”盧嘉川是中共地下黨，他的話再一次佐證了余永澤的確有過大學生的愛國熱情。這種熱血沸騰不管有沒有夾雜其他因素，但他確實為了救亡而做過一些實際的事情，這種情感客觀上是真實存在的。但是隨著時間的流逝，或許是愛國的道路實在有些坎坷，目標的實現也有些遙遙無期。不僅他，其他的一些曾經的愛國學生，在面臨畢業之時，也都走上了與愛國無關的各種各樣的人生道路。余永澤更是如此，他組建了一個新家庭，畢業了要承擔起養家的責任，不僅糊口，還想著過安逸舒適的生活。如此，個人生活的追求與愛國主義的熱情便不能兼容，他選擇了放棄遙不可及的愛國理想，把目光投向個人的幸福生活中。一份安穩舒適、立足北京城中的工作，這種看得見又摸得著的人生追求，完全滿足他跳出小村莊的愿望，成為大家庭里有能耐的代表人物，這種結結實實的好處，對他的誘惑更大。因此，他不僅放棄了愛國的熱情，日后還認為那只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也放棄了不中用的純粹的文藝學，而盯上了“考據”學研究，究其直接原因，便是讀書做學問乃胡適所提倡，這樣便于他接近胡適（當時青年學生心目中的導師），與胡適打上交道，那么畢業后找工作的事情也就可以安定下來。

二、從個人戀愛情感上來說

他愛過林道靜，千方百計地追求她。在一起同居后，打著讓她生活得安逸舒適的旗號，他找到了為自己謀工作的借口，卻忽視了林道靜需求的精神生活。看起來，他的一切所作所為，都是因為愛情和家庭，實際上，他內心深處潛隱著貪圖個人物質和精神享受的心思，也就是自私自利的心思。初遇林道靜，一見鐘情，隨后花了一番心思追求到手，之后在北平，又花了一番心思，讓林道靜同意與他同居在一起。這期間，可以說是他們最美好的歲月。同居后，林道靜十分苦惱自己只是一個家庭婦女，完全沒有獨立女性該有的樣子。但余永澤卻不想她出去工作，礙于林道靜的執拗，他也沒有過分攔住她出外找尋工作。不過由于社會大環境下，女性要找到一份獨立的工作并不容易，林道靜不得不回到家里來。對此，余永澤心里暗自竊喜，完全忽略了林道靜作為一名獨立的知識女性內心的精神生活的需求。他的愛，就未免顯得狹隘。直到遇到盧嘉川，林道靜內心空虛、煩悶的生活才有所改善，因為盧嘉川了解到林道靜的苦惱和煩悶，給她帶去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精神慰藉，打開了她看世界的一扇窗口。這時，余永澤與林道靜之間的思想差距愈來愈大。然而，余永澤沒有一味打擊反對林道靜，而是害怕林道靜離開他而展開了對盧嘉川的諷刺和勸誡。在兩人商量是否參加“三一八”集會時，鬧崩了。林道靜獨自一人去參加游行集會，而余永澤卻去圖書館看書。獨自坐在圖書館看書的余永澤對此進行了一定的反思，“當他感到私人生活的不如意，當他在林道靜的面前感到了自己的軟弱，以及在某些浪潮中感到自己已經喪失了青年人的銳氣因而也激起了某些矛盾或羞愧的情緒時，他就趕快藏身到圖書館里去。”這段描述，很清晰地表明了余永澤內心的情感，他在反思自己，他懊惱自己的軟弱，他也有羞愧之心，他也會矛盾，但他逃避著這一切。然而，在逃避中，他也還惦記著林道靜，當聽到槍響后，“‘不行！要去找她！’余永澤什么也顧不得再想，就急忙奔了出去。”他對林道靜還是有深厚的感情，即使他們已經矛盾重重。但一聲槍響之后，他害怕了，又返回了圖書館，再也不敢去找林道靜。愛林道靜是真，但更愛自己也是真。當然，最后因為他嫉妒盧嘉川而沒有保護他導致盧嘉川被捕，林道靜堅決提出分手，他才放手了這段感情。[2]無論如何，他對林道靜的感情還是真摯、誠實的。但他也不會為了自己的妻子就放棄自己的人生態度，他對學術的興趣和對舒適的家庭生活的向往更濃厚。于是，他轉身投向了學術圈，追求另一種人生道路，與林道靜不可避免地分道揚鑣了。

三、從他對待社會關系來看

他圓滑的為人處世之道，使他必然會走上一條可以創造個人價值的道路。他雖然是一個學生，但思想卻比林道靜深沉得多，見過的世面也比她多。被救下的林道靜被問起以后怎么辦時，她天真地說要到處流浪。余永澤搖著頭，“天下烏鴉一般黑，這兒黑暗、齷齪，別處還不是一樣。你，一個年輕女孩子可不能再去冒險。”這里，他強調了到處都一樣，尤其是對于年輕女孩子，到處跑更是冒險。可以看出，他對于社會上的事還是有一定了解，并不是只讀圣賢書的老夫子。然而他只保護他喜歡的人，對其他的他便選擇了明哲保身的想法，這也是他雖然知道社會的黑暗，自己也處在革命潮流正盛的北大，但也不能真正走向革命，而是走向胡適之流的道路。因為他對于黑暗的社會采取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即使對余敬唐等想打林道靜主意的齷齪小人，林道靜表示了對其的厭惡，余永澤卻替余敬唐辯解起來。因為，余敬唐是他的堂兄，在本村也算一個讀書人，也算本村有點地位的人，他不便得罪他。

于是在余永澤因為開學要離開北戴河時，他已經替林道靜謀劃好了，讓她留在楊莊教書，送別時諄諄告誡她，“以后不管敬唐說什么，你要忍耐，反正他不會怎么樣你的。因為我告訴他我們成了好朋友。”“告訴他有好處，這樣他會照顧你。”“你知道這些天我為了你，這個社會就是這樣嘛，‘朝里有人好做官’。敬唐知道我們是朋友，只會有好處。”嘴里說出的滿滿都是為人處世的圓滑世故，這個社會他也不滿，但他還是更多地選擇了順從，忍耐，最后也與這個社會同流合污。為了盡快接近胡適，過日子很節儉的他竟然花了大價錢置辦了一桌酒席宴請羅大方，就因為羅大方的父親與胡適的父親的關系很好，他想讓羅大方的父親引薦自己給胡適。可以說，自始至終，他信奉的人生哲理都是關系學，有了關系，有了人脈，那么干起活來，就能收到好處，對自己的好處。又哪里會在乎信奉的關系之人是不是一個道德有失之人，又哪里會考慮這樣道德有失之人在重要崗位會不會對其他人造成不公平待遇？這全不在他的考量范圍之內，也注定了他會走上胡適的追求個人價值的學術的道路。

四、堅守基本的為人的底線

余永澤愛林道靜，追求她也不容易。但是，她與盧嘉川認識之后，整個人變得和之前不一樣，而盧嘉川又長得英俊瀟灑，活動能力還很強。這樣的人讓自己的妻子發生了許多的改變，似乎更歡快了。他會產生一種感情的危機意識。因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與盧嘉川相比，無論哪方面，他似乎都比不過的。這讓他產生了嫉妒心理，更痛恨他和自己的妻子走得很近。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會惡語相向，甚至在盧嘉川遇到危險的時候，他坦誠說出自己對他以及對他向自己妻子傳輸馬克思列寧主義的行為的不滿，說話刻薄尖酸了點，但沒有明確下逐客令，更沒有想著去告密以消除這個潛在的“情敵”。他當時的發泄，只是針對他的感情來說的，他的憤怒也全在于自己的妻子和盧嘉川的來往。可以說，他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家庭而向盧嘉川開戰了。當然，他開戰的時機不對，間接導致盧嘉川離開了那個避難場所而被逮捕了。平心而論，余永澤這種心情，正常男人或多或少都會有的，這也符合動物性與人性。但也看出，余永澤還沒有到那種惡毒的地步，“還沒有到出賣人的時候！如果我的愛人叫誰奪去了，那也沒準。”這話是林道靜一回家不見了盧嘉川之后，就直接埋怨他沒有保護盧嘉川，甚至把盧嘉川被捕就怪罪到他出賣上說的。對此，余永澤才回懟，這回懟意氣用事的口氣比較多，當然也表明了自己的態度，自己還不至于那么惡毒。“人家哪肯和我這落后的人在一起？當然見了我就走。請放心！我余某人也還有良心，還不致出賣什么人。”這是他們都冷靜下來之后說的話，可信度比較高。余永澤自認落后，但也認為出賣人是沒有良心的惡劣行徑，他不會做沒有良心的事。

五、骨子里刻畫著男權主義思想

他對林道靜的感情不可否認。但他卻并沒有真正尊重林道靜的精神追求，而是時時刻刻想著如何改造林道靜，讓她達到自己預期的理想妻子的形象，即在家安心做家庭主婦，為他做飯洗衣，賢良溫順，而他負責在外掙錢養家。經典的男主外、女主內的傳統家庭模式。這種感情，根本就和《玩偶之家》里的海爾茂一樣，控制著娜拉的思想和行為，只考慮自己的感受，而忽略了愛人的感受。這種感情本質上來說充滿了不對等。但也不能否認，他與林道靜的結合一開始還是志同道合的，共同的文藝愛好把他們拉到一起。但自始至終，余永澤對林道靜卻懷著征服的男權主義思想。

他對林道靜還是有真感情的。第一次見面相處時，林道靜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離家出走的女孩子，她有同情同理心，但又懷著某種浪漫主義思想。余永澤幫她解決了她的生存困境，她自然對他心生好感，余永澤明白她愛海，愛文藝，便利用自己擅長的文藝拉近了兩人的關系。這時的他，扮演著一個騎士的身份，救下了身處絕境的公主，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由于受不了余敬唐的行為，林道靜回到了北平，這時余永澤又采用了一些辦法，讓林道靜同意和他同居。這時，余永澤想著，“能夠把這么個不易馴服的女孩子征服了，能夠得到這么一個年輕、漂亮的愛人，他是多么高興啊。”可見，他對林道靜的愛很膚淺，只停留在年輕、漂亮的外表，并沒有真正關心過她精神世界，連她最喜愛的文藝也讓步給能帶來實際生存條件的“考據”學。只能說，余永澤的擇偶一方面順從了大眾的潮流，另一方面，他對她的認識還停留在北戴河期間，認為自己可以掌控她的思想。

六、結語

無論從余永澤的日常生活還是情感生活學術追求來看，他的人生觀和普羅大眾是一樣的。他自私自利、膽小、軟弱、虛偽、冷漠、諂媚等，但他也浪漫、體貼、能鉆研、騎士風度、知識淵博、堅守做人底線、喊過愛國口號。在人生道路的追求上，他對盧嘉川的救國理論表現了懷疑，奉行的是胡適的“讀書救國”的理論。在基本的為人處世方面，他不胡攪蠻纏，不做卑鄙下流無恥行為，堅守著人性的底線，但也圓滑保守搖擺。余永澤的人生觀信奉自私自利的個人主義至上，他也成為一個趨利避害的精致的利己主義者。[3]

作者簡介：徐小卷（1984— ），女，助教，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

參考文獻：

〔1〕龍佳蘭.知識分子的“轉型再生焦慮”：余永澤形象的功能與意義[J].南昌高專學報，2007（4）：48-50.

〔2〕傅書華.林道靜、余永澤形象的再解讀[J].社會科學論壇，2004（7）：45-49.

〔3〕大衛·休謨人性論[M].賀江，譯.北京：臺海出版社，2016：306-308.